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女强)摩合罗传-第9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怔怔地看着水渗入泥中,为了什么?要如何回答呢?

    耶输陀罗却已经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为了拯救世间陷入痛苦之中的众生吗?他可知道,他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不曾拯救。他是否曾经体谅过一个妻子的心情?”

    耶输陀罗问他这个问题时,他还不曾遇到影雪,对于情爱也懵懂无知。他并不能真正理解耶输陀罗的悲哀,他简单地认为,为了天下的苍生,牺牲一个女人是十分值得和必须做到的事情。

    当然他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示出来,他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耶输陀罗美丽的面颊,不知从何说起。

    耶输陀罗淡然笑笑,“你和你的哥哥一样,必然会成为不同异常的人。但你又和你的哥哥不同,我感觉到你的心比他更加脆弱。不要学你哥哥,做一个普通人是幸福的。如果你也要跟着他出家,你一定会受尽苦难。”

    他的回答是微微一笑,漠不经心地说:“我在各国之间游历,仍然不曾领悟到至道,或者我这一生都不能成为觉悟者,就算想要学习他也不可能。”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耶输陀罗已经睿智地看到了他以后的命运,悲惨的命运或者就是他降临于世的使命吧!

    许多年后,再回忆起当时轻狂的心情,他猛然发现,就算是为了天下的苍生,他亦是不能牺牲心底最深爱的那个女人。

第七节
  当提婆达多发现雪山顶的曼陀罗花凋谢之时,他便敏锐地感觉到,影雪一定是出事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分辨着光线最细微的散射,他很快便查知光线的来源。巡着光线走去,就可以找到曼陀罗花的真正所在。

    这些年来,他并非不知他可以找到影雪,但他却从来没有尝试这样去作。他不愿自己被情感所羁绊,他也知道他的宿命不过是与影雪擦肩而过罢了。

    两人象是两条偶然相交的直线,向不同方向而去,越离越远。

    但曼陀罗花凋谢之时,他却不能再坐视不理。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光线到来的方向奔去。

    多年来的修行,使他早已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他却小心地收藏着自己的异能,如同悉达王子。

    王子亦是从来不曾显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他总是以大道来说服众生,使他们逐渐明了这个世间的痛苦与无奈。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使用神通,只为了寻找一个偶然相逢的女孩。

    他知道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女孩,而是美丽出众的少女。其实无论她的外表变成什么样子,她在他的心中都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他很快闻到空气之中浓郁的花香,香气美丽的妖异,完全不同与曼陀罗花的淡淡幽香。

    当曼陀罗花发出如此强烈的异香之时,花就是要凋谢了。

    他感觉到香气之中隐含杀机,他却并不介意。他并非是神或者是半神,但如同多年前所说,他不会轻易死去。他若要死,不会是因为天地或者命运,他只会因自己的选择而死。

    他看见遍地的尸体,人们因这香气而死,然后他便进入影雪的花园。

    他到来的时间是在水澜之后水沧之前,他看见落在尘土之中的那一双泥娃娃,也同样看见相依而死的两人。

    他心中便忽然悲哀如死。

    他并不曾想要占有过影雪,从未动过一丝这种念头。在他的眼中,影雪便如同雪山顶的那一朵曼陀罗花一样,若即若离地存在,若是被人摘下了,便会枯萎死亡。

    他是绝不愿做这个摘下曼陀罗花的人。

    他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除了悲哀之外,莫名地有一丝嫉恨,死也要死在一起吗?

    他亦看见影雪手中的血婴,他感觉到心底的邪恶在这一刻无法抑制地产生。

    他咬紧牙关,努力地与那邪恶对抗。他记得在年幼之时,悉达曾经说过的话,“我感觉到你灵魂深处的邪恶,虽然你从来不曾表现出来,但我却真地看见了它。你比我还要更加有智慧,但如果你不能控制你的邪恶,你将会成为毁灭世间的恶魔。”

    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痛苦与挣扎使他的心陷入可怕的境地,他抬头望向天空,想要张开嘴大声叫喊,但喉头却莫名地哽咽,无法发出声音。

    他终于颓然坐倒在地,为何要死?难道真地没有别的选择吗?

    香气如同幽魂,在他身边环伺不去,是影雪和已死的乾闼婆族男子的灵力。既然她的灵力还聚而不散,也许还能够救活她。

    他猛然又产生了希望,只救活她一人,让那个男人死去。

    他完全未曾感觉到自己眼中的邪恶正在慢慢膨胀,如同这般自私的想法,在过去的生命中从未产生过。

    他总是救恕着游历之时所见到陷入苦难的人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自己如同悉达一样,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现在他方才明白,原来他的灵魂到底不曾如同悉达那般纯净。

    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人,尚且不足使死去的人复生,这个世间,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他立刻施展神通,寻找悉达的所在,他很快感觉到,他现在正在位于王舍城中的竹林精舍。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竹林精舍奔去,虽然王舍城与雪山相隔千里,他却仍然在瞬息之间到达。

    他只觉得心乱如麻,额头的冷汗仍然不停地渗出来,原来死去的人会使活着的人如此伤心绝望。

    竹林之间十分幽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儿的鸣叫。他不经通传便闯入精舍,他看见悉达安然趺坐。

    这个姿态宁静而安逸,成为以后所有和尚冥想和修行所要采取的姿式。

    他张开口,却一时无法提出要求,悉达是无所不知的,他定早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

    悉达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他感觉到他的目光比闪电还要凌厉。这么多年以来,悉达从未以这样的目光看他,是否他已经感觉到他心底的邪恶?

    两人默然对视,谁都不先发一言。半晌,悉达才总算打破了沉默。“你匆匆而来,不惜使用被禁忌的神通,是为了摩呼罗迦族的女子吗?”

    他无言地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所料,悉达是知晓一切的。

    “你想要如何?”

    他困难地张开口,他既然是知晓一切,为何还要问他?他明知他的心思。“我想要你救她。”

    悉达慢慢站起身,“修行多年,早已经明了世间的生死不过是天地之道。众生无论受苦或者享乐,即由前缘所定。你身为修行之人,却要求我破坏天地的大道,救一个女子吗?”

    果然亦是不出他的所料,悉达不会救她。来以前,他早有这种觉悟。可是,死去的人,并非是别人,而是影雪。他坚持:“只要你救她,我就答应你加入僧团。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成为你的继承人,而我却一直试图以自己的方式来领悟天地之道。这些年来,我仿佛有所领悟,又仿佛一无所得。只要你肯救她,我立刻剃度出家,再也不留恋人间的情欲。”

    他麻木地说着,如同小时在老师面前背诵新学的奥义。

    “我感觉到你心底的邪恶,当你产生邪念的时候,你已经远离僧团。我曾经告诫过你,谨慎地选择自己的命运,若你不能成为再世圣主,就会成为灭世魔王。你却仍然不能控制心底的邪念,任由它滋生。当你告诉我,只要我救了那个女子,你就不再留恋人间情欲之时,你分明已经堕入情欲之中。情欲便是你邪恶的来源,无论是为了顺应天命,或者是为了使你远离邪恶,我都不可救那名女子。”

    提婆达多默然,他果然是无法说服悉达吗?他慢慢地跪倒在地,“许多年来,我都不曾求过你任何事情,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他绝望地看着悉达背对他盘膝坐下,很快便进入冥想的空灵之中。他知悉达再也不会回头。

    他微微眯起双眼,眼底的邪恶越来越甚。我是你的弟弟,为何你要这样对待我?你不愿救影雪,你可知在这个世间,对于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只有那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你愿意为了世间苍生,牺牲自己的妻子。我却无论为了任何原因,都不会牺牲她。

    他感觉到心底的邪念如同绝堤之水一般汹涌而出,他却不想再收束它们。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成为新的圣主吧!你不是一直说我会成为圣主吗?那么就让我来破坏你一手创立的僧团,让你所付出的一切怒力都成为一场可笑的闹剧吧!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当他走出精舍之时,看似入定的悉达却睁开了双眼。他充满智慧的双眸之中也流露出一丝悲哀之意,提婆达多,你可知道,那正是你的宿命。

    侍者陈?如悄然走入精舍,双手合什,“圣主,我感觉到提婆达多已经堕入魔道,难道真地任由他这样下去吗?”

    悉达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宿命并非是在这一生,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以后他成为新的圣主而种下的前因。许多年后,或者他会成为救恕世间的英雄,或者他会成为毁灭世间的恶魔,一切都要看他的造化了。”

    陈?如似懂非懂,堕入魔道之人真会成为救恕世间的英雄吗?

第八节
    摩登迦女悲哀地想,提婆达多到底不会来了。

    选夫的比赛已经在进行了,来自各国的王子正在参加箭术的比试。?萨罗国的王子三箭皆射中靶心,她绝望地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脸,心想难道自己的一生都要陪着这个庸俗的王子度过吗?

    观众们彩声雷动,?萨罗王子煞有介事地挥手致意。

    忽听一声响亮的箭声传来,压过了四周雷鸣般的喝采声。一只箭如同闪电般从人群之后飞过来,“铮”地一声响,射穿了做为箭靶的圆鼓,箭势未歇一直又射穿了箭靶后的树干,最终没入演练场的围墙之中。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谁?可以射出如此可怕的一箭。

    摩登迦女兴奋地站起身,他来了,提婆达多终于来了。

    众人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提婆达多如同圣王降临一般地缓步行了进来。

    摩登迦女不顾体面地走下台阶,向提婆达多迎过去,他来了就好,只要他肯来,就一定能够压过所有的人。

    越是靠近提婆达多,她却越感觉到不妥。

    提婆达多似乎变了,她也说不上他哪里改变,但就是觉得他变了,或者是因他眼底的那一抹绝望之色吧!

    她的心便茫然起来,为何如此绝望?似乎连生存的意义都失去了。

    她握住他的手,担忧地问:“你为何现在才到?”

    提婆达多唇边牵起一丝冰冷的笑容,“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不会娶你为妻。”

    摩登迦女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提婆达多仍然冰冷地笑着,他此时的笑容美丽得如此邪恶,“我要出家为僧,不会再娶妻子。”

    她呆了呆,出家为僧?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如同他这样智慧的男子,出家为僧亦是一种时尚。

    她勉强一笑:“你要追随觉者吗?”

    他却立刻打破了她的幻想,“我并非要追随觉者,我要与他为敌。”

    她又怔住了,为何?她疑惑地看着提婆达多,只觉得站在面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提婆达多淡淡地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她茫然地重复。

    “不错。你也见过她。”

    “我见过?”她更茫然。

    “你还记得前些时,你与我去看曼陀罗花会。那一天下了大雨,我们在亭中避雨,曾见到有一对男女也在那里避雨,那个女子穿着一袭绿色的衣裙。”

    “不错,我没有忘记。”摩登迦女喃喃自语。那个女子一定是从城外来的,否则不会不知城中的禁忌。

    “那个女人就是我心爱的人,她死了!”提婆达多的语气益形冰冷,便仿佛在说着不相干的事。

    他残忍地看着摩登迦女,“就是为了她的原因,我才喜欢身穿绿衣的女子。”

    他悲伤地看着摩登迦女绝望的神情,绝望吧!所有的人都一起绝望吧!只因我的痛苦,我便也希望别人一样痛苦。

    或者这是可怕的自私,但那种痛入心扉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痛到让人恨不能亲手毁灭世间的一切。

    若你恨我,就用力地恨吧!我只望堕入深渊之中,再也不想得到任何救恕。或者有朝一日,当我的灵魂都化成轻烟,我才不会再感觉到这彻骨之痛。

    我最敬爱的大哥,我心底一直默默爱慕的女孩,你们都离开了我。既然如此,就让所有的人都远离我,我只需要孤独,孤独地挑战整个世界。

第九节
  当提婆达多再次见到阿阇世时,阿阇世已经是摩竭陀国最有作为的王子。

    他英勇出众,智慧超群,精通五明,人人都感觉到他的光彩夺目。他是城中所有少女暗暗倾慕的对象,也是城中所有青年男子的榜样。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平和的微笑,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对待各个种姓的人们,他的气度也总是如此高贵典雅,就连最苛刻的王室礼仪师,也无法找出他的一点纰漏。

    对于一个年青王子来说,他略显风流,总是与不同的女子有染。但这无伤大雅,甚至更能体现出他那无懈可击的魅力来。

    人们都在猜度老国王死后,必会由他来继承王位。对于这种传闻,他总是一笑置之,完全不放在心上。给别人一种错觉,王子的品德如此高尚,对于权力已经完全没有欲望。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渴望成为下一任的国王。

    七年来不懈的努力,他只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完美出众的人,为地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承继大统。

    或者时日太久,他甚至都已经有些遗忘自己当初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只是拼尽全力去这样做。

    只有在十分偶然的时候,他才会想到提婆达多,想到那些在雪山之巅度过的时光,他仍然能够存活下去,完全是因为提婆达多。

    他的生命自十五岁的那一次出游之后,便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他亦是那种决定了一件事情,就会百折不挠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坚定地向着自己预定的方向前进,不管世事变幻,或者困难重重,他亦不会有丝毫改变。

    他从未设想过他还会再次见到提婆达多。

    迦毗罗卫国的王子们是大名鼎鼎的,悉达成为觉悟的佛陀,如今便停留在王舍城的竹林精舍之中。传说连天龙鬼神都已经承认他是一位上师,并经常到精舍之中听经。

    他也曾经造访过竹林精舍数次,却并不曾见到有长相怪异的人们。听说那些半神的相貌和普通的人类是一样的,如果他们不显现神通,人们根本无法分辨。

    他偶尔也会想到在雪山之巅见到的那个名叫影雪的女孩子,若是真象她所说她是半神,那么半神果然是与人类相同的。

    他知道悉达王子就是提婆达多的长兄,也听闻到提婆达多四处游历的故事。无论出现在哪里,他都很快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主题。

    他曾经思考过为何悉达王子远离他的祖国迦毗罗卫国,反而到几乎可称上是敌国的摩竭陀国中来传道,这大概是与摩竭陀国的空前强盛密不可分。

    深心里,他并不真地喜欢那些修行的人。当他们领悟到一个道理之后,为了使这个道理能够迅速地传遍天下,便难免会攀附权贵。政治岂非是宗教的最坚强后盾?

    或者正是因为他十分明了这个道理,他才会竭尽所能,想要成为新的国王。他始终相信提婆达多才会是真正的圣主,有朝一日,他强大的国度或许会成为提婆达多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虽然这种可能性是很渺茫的,但月白风清的夜晚,当他结束了与一个又一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女子狂乱的游戏之后,只剩下他独自一个。孤寂的感觉如潮而来,他便会想到那个少年连天地俱不放在眼底的骄傲。

    如此美丽的骄傲,竟让他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再见到提婆达多的时候,他身着一袭月白的修行服饰,漆黑的长发不曾收束,随意地披散着。他比七年以前要略高一些,面容却依然清淡如昔,或者更显憔悴。

    他身上有浓重的风尘之色,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但这并不影响到他的洁净,他的衣襟依然一尘一染,身上也依然带着一缕淡淡的曼陀罗花香。

    这样的洁净岂非正是修行的人一心想要追求的吗?

    他怔怔地看他,只觉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幻影。

    两人默然对视,任由曼陀罗花之香将他们重重包裹起来。

    “你因何而来?”

    “我在寻找一个可以让我休息的地方。”

    “你走了很远的路?”

    “很远,从雪山的那边到雪山的这边。”

    “你可愿意在此停留?”

    阿阇世看见提婆达多脸上高深莫测的微笑,“王子的国度不正在寻找一个可以指引人民思想的领袖吗?”

    阿阇世欣喜若狂,“我会为你建立一座精舍,比竹林精舍更加华丽,你将会有自己的僧团。待我登上帝位以后,你就会成为这个国度的国师。你的大道将会随着国土的扩展而向着四方传播,千秋万世,都会记得你的名字。”

    提婆达多!

    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服侍你,你将会拥有所有僧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为何我却感觉不到你的喜悦,反而感受到你的悲哀。

    是何事使你如此悲哀,仿佛连生命都变得虚幻不实。难道你的生命不是为了成为圣主而存在吗?这世间还有何事能够令你的心动摇不安?

第十节
    曼陀罗精舍很快便修建完成,精舍的周围种满了白色的曼陀罗花,人们只要靠近精舍,就会迷失在浓郁的花香之中。

    曼陀罗的花香是一种这样的东西,若是你不仔细去闻,会觉得这花香很淡,甚至是不存在的。但一旦真地去闻了,便会很快沉迷于其中,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拨。

    白色的曼陀罗花是希世之种,谁也不知提婆达多从何处找到的花子。阿阇世曾以为这花不易成活,但一种下去,居然就长起来了,长起来后,便在精舍周围曼延开来。

    然而奇怪的是,这花却只能在精舍周围生长,除此之外,在任何其他的地方都不能种活。有许多人因艳羡这花的美丽,偷了花籽带走。提婆达多都故做不知,或者他是知道无人能够培育此花吧!

    精舍建成之日,提婆达多开始在其中讲道。云集的僧俗不下千人,盛况一时,甚至超过了竹林精舍。

    与此同时,距离曼陀罗精舍不远的地方,开设了一间新的妓院,名为色究竟天。

    人们并不觉得精舍与妓院比邻有任何不妥之处,事实上,于梵唱的间隙,偶尔听到的一两声歌管笑闹之声,反而更使修行之人对于生命的本质产生怀疑,对于欲望迷惑不安。

    听经的僧俗们每日自妓院的门前经过,或目不斜视,或好奇张望。

    那些身着五颜六色彩衣的女子兴致高时也会故意风言风语戏弄这些修行的人。或者妓女的本质也是彻悟的,她们的生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虚假的游戏。如同这个虚假的人生。

    阿阇世并非每日都有听经的闲情,但月白风清的夜晚,他却必然会携一壶来自东方的神秘美酒,出现在曼陀罗精舍。

    这种液体有神秘功效,初喝之时并不好喝,甚至是有些无法下咽的。但喝上几口以后,就完全不同了。他很快便爱上那种感觉,仿佛整个人都飘浮在空中,完全没有了凭仗。

    两人于曼陀罗花香之中对饮,香气夹杂在酒气之中,很快便使人沉醉,忘记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每次醉酒之后,阿阇世总会摘下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插在衣襟上,然后徒步走出曼陀罗精舍。

    他并非没有车骑,只是不愿意去坐。深夜的行走,总是使他对于自己与提婆达多的孤寂生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知道他是寂寞的,提婆达多亦如是。

    在经过色究竟天时,他便会看见依楼而立的一个女子的身影。

    虽然他从来不曾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他却能够猜想,那一定是一个美丽出众的女子。她站在楼头的姿态,便如一位刚刚贬落人间的仙子。她站立的方向是正对着曼陀罗精舍的,他猜测,她是一直在注视着精舍吧!但他也同样猜测,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样的暗夜,月亮更白,给人间披上一层银光,曼陀罗精舍便如同是一个梦境,在白色的曼陀罗花簇拥之下,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化做轻烟消失不见。

    他停下脚步,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个女子。

    看得人看得如此认真出神,被看的人却全然不觉,或者知道也故做不知吧!

    他总是怔怔地站上半晌,衣服都被夜露打湿。直到那女子消失在小楼深处,他才悻悻而返。

    许久以来,他都不曾有如同初恋般的情致。

    身边的女子总是或有意或无意地靠近他,无需他有任何表示,便已经准备着宽衣解带,这使他索然无味。他逐渐对女子麻木,无论多美多温柔都不能让他心动。或者会有一夕之欢,不过是欲望的发泄罢了。

    身体更象是野兽,而灵魂则早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飘浮在一个不知名的所处。

    他痴痴地看着那名女子,猜测着她的容貌,设想她必是美若天仙。或者是思想得太用力,对那女子便越来越充满幻想,也同样感觉到自己正是处于悲伤的暗恋之中。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渺茫的恋情更能够使一名年轻男子痛入心扉的?

    以他的身份,若想认识那名女子是极难也极简单的事情。

    他是本国的王子,而对方不过是一名妓女。他只要随便说一句话,对方就必然要使尽浑身解数,殷勤的对待。但也正因为他是本国的王子,与良家妇女有染并没有什么,却不能够不顾身份,光顾一名妓女。

    但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不愿意去做罢了。

    他想,或者他喜欢的正是这种欲罢不能的痛苦之感,若是轻易得到,那便与那些宫中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还会有什么意思?

    便为了这个原因,他宁可每夜西风满袖,中宵独立,也不愿真地靠近那名女子。

    折磨自己使他觉得莫名的快意,或者也正是这种折磨,才会使他感觉到他到底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女子他还是充满了渴望的。

    这样来来去去许久,孤寂之夜,他总是先与提婆达多对饮,然后站在色究竟天的楼下痴痴地凝视那个女子的身影。

    他亦不知自己打算站多久,若是一直不与那女子相识,而那女子也一直都愿站在那里,他会否就这样痴看一生?

    忽有一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从楼内出来,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悄悄地说:“姑娘说请您上去坐。”

    那小丫头的声音很轻,如同蚊蚋,他却仍然一下子便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他心里一喜,却又是一凉。喜的是,到底她还是注意到他了。但他也相信,她既然注意到他,便一定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他将要见到的又会是一个卑颜屈膝的无聊女人。

    他怀着矛盾的心情跟着小丫头上了小楼。

    夜深了,但色究竟天的生意还很好,许多夜不归宿的人们仍然在此逗留。

    有一个美艳的少女,几乎没有穿什么衣服,合着音乐在楼中狂扭,腰肢灵动,如同蛇舞。另一名少女则被两名男子围着,那两人争吵不休,似乎一个是少女的熟客,而另一个则是今夜先找少女的人。还有两名少女则正在与人玩着赌博的游戏,输了的人便要脱掉一件衣服。

    女子都是美丽而年轻的,客人则都是沉迷而陶醉的。

    他亦在客人中看到一些修行者的身影,他们对于自己寻欢的行径全不掩饰。在当时,修行的人们都有理论,谁都可以创出一系列的大道理来支持自己的行为。

    他含蓄地穿过醉生梦死的人们,努力不使太多的人注意到自己。

    他很快便发现楼上是一个禁区,与楼下的喧嚣相比,楼上显得清冷得出奇。

    那女子仍然依栏而立,便因此是背对着他们。

    他从身后欣赏着那名女子的体态,她身着一件淡紫色的罗裙,身上的裙带夸张得多,夜风拂过,那些裙带便争先恐后地飘起。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她越看越象是身在云端。

    小丫头悄然退了出去。

    他站在女子的身后半晌,心中迟疑不定,是否应该开口叫她,或者索性直接走过去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但那样做有些过于轻狂,他是不屑为的。

    他怔怔地看她,越看心中便越觉忧虑,一个背影如此美丽的女子,最好还是不要看见她的脸,否则难免失望。

    他几乎已经想转身离去,持续这种无望的单恋,总比彻底得失望要好。

    便在此时,那个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睁大了双眼,见到一张略显苍白的美丽面容。他一时有些失神,这女子居然比他能够设想得美丽得多。

    他忽然又有些失望起来,她为何不是一个丑女,哪怕平庸一点,她却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美丽之中隐含杀机。

    或者他会是一个低俗的女子吧!他绝望地想着,但从那个女子脸上冷漠的神情来看,这种可能性大概也是不存在的。

    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独自在桌边坐下。他有些尴尬地站着,主人不请他落座,这还是首次遇见。

    女子也不说话,反而拿出一支萨朗济来轻轻拨弄着。那是一种八弦乐曲,发出的声音如同流水般清沏悦耳。

    女子弹奏的是一首陌生的乐曲,技艺也许并非十分高超,但难得的是曲中所散发出的哀伤之意,却是如此浓烈,让听的人都无由地悲伤起来。

    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弹奏,并非是想失礼于人,只是不想自己的心情如此被那个女子所牵引。他是摩竭陀国伟大的阿阇世王子,现在却如同一个毛头小子完全被初恋般的情结所纠缠。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努力使自己的语音听起来平淡如水。

    女子停住手,淡然回答:“摩竭陀国的王子,阿阇世!”

    他松了口气,她到底还是知道他,看来她的清高是故意做作。他索性在女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却还如此傲慢?”

    女子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是谁又与我有何相干?我这里是妓院,你是王子也好,僧侣也好,只要你出得起钱,我就会服侍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