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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恐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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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才对啊,弘三心里的疑惑不断涌出。不过,他还是凑身靠向眼前的妻子。弘三其实已经猜出,在那烧红的天空底下是谁的家。
此时,有人激动的敲着门。是隔壁家的男主人。
「快出来帮忙灭火呀!」
将水桶装在扁担上,把孩子托给阿富后,弘三就狂奔出去了。
「是那个狐狸精的家呀!」
邻居男主人一脸嫌恶的表情。弘三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对那女人着迷,原来也有人是这么的讨厌那女人。弘三仿佛还在梦境里,比起早纪死亡的预感,似乎有个黑压压的东西在背后压迫着。黑暗中也有明亮浓淡,以明亮的顺序排列,依序为天空、住家、山脉、道路,最亮的则是人。尽管举着火把,还提着提灯,却仍出现了不祥的人影……而且那人影也会出现在弘三家。
地狱的起点大概就像这条路吧。大地宽广平坦,完全没有遮蔽物,却看不透未来。一砍掉就会作怪的森林到处都是,青色的磷火是野兽的眼睛,还是妖魔鬼怪呢?抵达目的地后,眼前只剩下焦黑一片的住家残骸。
这里大概聚集了村里半数的男人吧。尽管大火已经熄灭,但余火仍冒着不祥的红烟。为了汲水挂在肩头来救火,大家都像是刚从河里上岸般全身湿透。尽管巡查大人也来了,但因为现场一片混乱狼藉,一时也想不来这个人自己是否认识。
「弘三,你不是夜盲症吗?还敢走夜路呀?」
背后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以静吾郎的声音跟弘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霍乱病患者才有的甜腻腥臭味。弘三不禁开始耳鸣,满脸通红,但脖子以下却像进入冰室般冰冷。正当寒气快冲到心脏时,身体却又急速恢复到常温。站在他身后的是个子矮小的巡查大人。
「全都死啦,警察要来调查尸首啦。」
巡查大人拿着长竿子翻弄倒塌的木材,发现下方的确有人类死尸。异样的臭气扑鼻而来。影子僵硬的翻倒在地。缩成一团的焦尸似乎在恳求什么似的伸长了手。尽管尚未确定性别,但弘三直觉应该是早纪。因为那虎牙闪闪发亮着。弘三的头皮发麻,完全没有涌出浓烈的情感。
鸟居也被烧个精光,只剩下被熏黑且破成两半的狼石像。弘三试着回想与早纪在这里共度的时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该不会是打从一开始就跟这个黑炭般的焦尸在交往吧。
巡查大人抓了几个村人间话,并记录在记事本上。
「因为太黑了,看不太清楚,但有个女的跑了过去,确实是往那个方向跑……然后就发生火灾了……我也不太清楚啦。」
全身无法动弹。带着浓密白烟的火苗从弘三脚边窜出,从烧焦的下半身延烧到全身。阿富急奔在漆黑小路中的景象,鲜明得吓人。背景还蒙上了一层早纪的笑声。此时,有个人不知不觉的靠了过来。因为太自然了,弘三下意识的点头致意。身穿西装却着草鞋的柴田副村长,用那精神抖擞的破嗓子说:
「你这笨蛋!她并不是会就此认输的女人啊,那女人会纠缠到底的,不管活着或死后都是呀!」
本想回答却又立刻清醒过来。弘三心想,副村长不是已经死了吗?然后便吓得牙齿直打颤。不知是否因为巡查大人暗示大家快点回去,只见那黑影逐渐远离。
——究竟是如何走上回家之路的呢?弘三一点也不记得了。打开门后,只套了件布裙的阿富走了出来。她似乎已经睡了一阵子,孩子们也正酣睡着。
「很累了吧,是哪一家失火呢?」
上半身赤裸着的阿富,微微惨白,与那焦黑的女人不同。但这身苍白却令弘三更加惊骇。这里真的是安心舒适的家吗?这里真的是永远不变还属于自己的吗?这女人是我所了解的那个她吗?……她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早纪的名字跟死讯吗?弘三思索着。
「是游民那家子。唉呀,累死人了,我要睡了。」
结果那晚什么也没发生。尽管精神亢奋,但大概是精疲力竭吧,弘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整晚没有做噩梦。因为在现实世界里已经看太多了。
隔天清晨,阿富所准备的早饭,是很罕见的冷饭。
「天气这么热,刚煮好滚烫的东西很难入口吧。」
端出酱瓜小碟子时,阿富浅浅的笑着。不过,女儿们却是吃着玉米稀饭,阿富则喝着剩余的部分。弘三偷瞄了一眼阿富的侧脸,却看不到心神不宁或心情郁闷的神色。昨天的火灾难道是一场梦吗?行动可疑的阿富、令人不安的传言,难道跟幽灵一样都是幻影吗?
在村公所里也一样,大家热烈讨论着昨晚的火灾。巡查大人也来问过话了。弘三尽可能远离这个话题,因为他根本没有余裕去为了早纪的死而感到难过或惋惜。他一心一意只想逃。未免太自然出现在身后的静吾郎跟副村长,真的是疲劳所产生的幻影吗?弘三忍不住想把昨晚见到副村长的事情说出来。
「你这笨蛋!她并不是会就此认输的女人啊,那女人会纠缠到底的,不管活着或死后都是呀!」
耳边响起令人怀念的大嗓门,弘三弹跳似的站起身来,从后门走了出去。倘若巡查大人前来盘查关于我老婆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呢?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告密箱被晒得发烫。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在弘三刻意的摇晃下→文·冇·人·冇·书·冇·屋←,告密箱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是善意还是恶意呢?是真实还是谎言呢?是善行还是恶行呢?阿富……是好老婆吗?弘三感到好疑惑。
一直抱着告密箱呆站着也不是办法,弘三于是慢慢走回办公室。巡查大人还在,但并没有特别向弘三问话。将箱子放在平稳的桌上,弘三习惯性的打开锁头,中途却听到了可怕的哀叫声。但其实,这声音是从他自己喉咙所发出来的。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看着弘三想知道怎么回事。几乎快冲破极限的心脏跳得好快,弘三的舌头不听使唤,但仍拼命的解释着。
「不……那个……因为里面有一只蜈蚣,我最讨厌这种东西了。」
巡查大人跟大伙儿都露出苦笑,弘三心想算是暂时唬弄过去了,但还是无法将真正的事实说出口。因为当他打开箱子时,竟突然冒出火焰,还飘出燃烧尸体的气味——。
里面仅躺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已经被隔离且在前几天死亡的小孩名字。将那张纸片取出后,弘三阖上盖子,并加以严密上锁。他的指尖微微发冷。我再也不想打开这个东西了——弘三坚决的这么想。
去村公所,就要开告密箱;回到家,会见到阿富;远离村子,则是焦黑的废屋。尽管升迁无望,做的也只是一些单调的杂事,但那毕竟是受到村民尊敬的职场。而那个家也曾经是有着贤淑妻子全心奉献的和乐家庭。至于那个废屋更曾经是有个妖娆美丽、令人心动不已的女人等待着自己的郊外密会场地。如今,那些地方为什么都成了可怕的场所呢?
在县内发送的《山阳新报》也刊登出「目击诡异女子匆匆离去」的新闻。不过,由于坊间出现许多关于死亡这家人的流言谣传,再加上怨恨早纪的男女为数众多,因此让警方的搜查陷入了困境。「烧焦美人杀人事件」更是连日大报特报,有许多名与早纪有关系的男人被爆出真名,就连包含柴田副村长在内的早纪昔日情夫姓名也全都被披露,但却没有记者来访问弘三。大概因为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有登没登都没差别吧。
没有半个人怀疑阿富,因为她是个让人没有半句怨言的贤慧女子。被送到县立医院解剖的早纪一家,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或勒痕,判定是因失火而死。
告密箱和阿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压迫着弘三。尽管对于开箱是抗拒到极点,但弘三却压抑不住心底那想打开的念头。每当他因其他要事而走到里头时,四周明明空无一人,却像是有人在低声说着悄悄话。但环顾周遭,只有蝉鸣及沙沙作响的树枝摩擦声而已。一靠近告密箱,弘三就快喘不过气来了,因为说话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原来是纸片跟纸片在热络争吵。
「你居然去告密呀!」「你才阴险狡诈呢!」……
弘三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打开箱子,里面也只有无法言语的碎纸片而已……正当弘三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那摆放在弘三桌子上的纸片居然肆无忌惮的说起话来。
「果然是那女人放的火呀!」
弘三被吓得弹起尖叫,再度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正因为平时在办公室里几乎被视为空气般无足轻重,因此反而更加引人注意。其实办公室里的同事已经留意到弘三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却仍对此视若无睹,且迟迟未把箱子撤走罢了。而确认告密箱的工作也依旧由弘三负责。因为弘三就像墙壁上的八角形时钟或天花板上的吊灯,不过是办公室里的备用品罢了。
尽管如此,弘三仍然每天进行告密箱的开启作业,怪事也连日发生。但或许是习惯或麻痹了吧,弘三已经不再惊吓尖叫了。就连听到老虎或野狼的咆哮声,他也只是冷静的环视四周,且纳闷大家为何都没听到罢了。而当箱子里装满了早纪的脸时,他也只是苦笑着,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张苦瓜脸,而是灿烂笑脸。
眼窝凹陷而脸颊消瘦,被称为霍乱病病容。弘三虽没被感染,却越来越像那副模样。清爽的食物比较好入喉吧,阿富笑容满面的端出冷饭给他,自己跟孩子则喝着热呼呼的什锦粥。就连这冷饭,弘三也越来越难以下咽了。
——霍乱病终于走向尾声,但是直到最后这几天,附近邻居却全家受到感染。不过,由于大家都已明了避难医院并非可怕的地方,因此那家人心甘情愿的被带到避难医院去治疗了。他们的住家立即被洒上大量消毒药水,味道也随着风向吹到了弘三家中。随后不久,告密箱也宣布撤除。
告密箱被收在村公所侧边的收纳室里,等到下次霍乱病蔓延时再使用。尽管手边正在整理收拾,弘三却有松了口气或得到解脱的感觉。他想着:下次大概也是由我负责开启吧。话说回来,如果自己到那时候还没死,也没受到感染,更没遭到解雇,甚至还被交付这份开箱的重责大任的话,不也是件幸福的事吗?
早纪家的火灾,已被谣传成「算命师一家人因受感染而苦,进而集体自杀」的传言。尽管警察仍持续搜查,却完全没有牵连到弘三及阿富。不过,当弘三在路边遇到认识的巡查大人,聊点无谓琐事时,却突然发现附近的树荫下,站着一脸可怕表情的阿富。当时的阿富确实是在窥视这边。弘三立即装作不知情而离开现场,但内心的激动与害怕却持续了一整晚。阿富一定也知道弘三怀疑是自己放的火吧。
然而,弘三从那次之后就开始麻痹自己了。他既没被早纪的冤魂缠住,也没被阿富在夜里暗算掉,更没厌染到霍乱病。仔细想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复到告密箱尚未出现的生活了。但尽管如此,他却改变了非常多——
那天,弘三被派去迎接从冈山市公所调来的新副村长。这次的副村长是像只牛般的成熟男人。他不会下奇怪的命令,也没穿不合适的西装,没有到处跟女人乱来的丑闻,更不可能有设置告密箱这种怪点子。
走在马路上的弘三,想从怀里拿出手帕而停下了脚步。他擦着汗,无意间瞄到堤防下方,定睛一看,看到了一个很像阿富的女人。那衣服上的图案很面熟。果然是阿富。弘三想出声呼唤,却吓了一大跳。因为阿富正站在河中央,而那条河前的住家,就是前些日子才全家遭到隔离的人家。
在那大量流放着石炭酸的河里,阿富正撩起裙子抓鱼。那张脸毫无表情,淡淡的将捕到的鱼儿放进笼子里。这地方的鱼吃了很危险呀……弘三喃喃自语着,却突然涌出一阵寒意。阿富来到病患家门前的河流里捕鱼,是为了给谁吃的呢?
恬静的潺潺流水声,让弘三的耳朵深处都麻痹了。回到家后,阿富一定会把那些鱼端到弘三面前。她打算若无其事的,让丈夫吃下饱含霍乱病菌的鱼。堤防上恣意绽放的黄色小花,鲜艳的刺痛了弘三的眼睛。
在那烈日高照的平坦大路中央,弘三呆立不动。原来今天回去的家也是个告密箱,匿名写下厌恶、不安、怨念、憎恨、恐怖……被密封在上锁箱内的阴暗地方。告密者一脸毫不知情,却还能向告密的对象说着贴心话语,甚至嘴里说着好吃,却是温柔的要让对方吃下毒药。
弘三的影子从脚尖向外拉长,旁边则多了个影子。美丽妖艳的女人影子,覆盖在弘三的影子上,爽朗的笑着。配合那笑声,河里的女人也微微的笑了。
海礁
是吗,小锦也没听过「海礁」这故事呀?好吧,小锦长大以后,也要出海捕鱼,可不能不知道呀。
礁,是指海水退潮时,才会露出脸来的浅滩跟岩礁,海水涨潮时会被隐藏起来,你爹的船应该也曾通过那附近吧。没错,就是海水退去后,会露出漆黑洞窟的那地方。像我们这种待在海上的时间比待在陆地上还多的人,对那种地方是避之唯恐不及呀。
听说这岛上死于非命的人,灵魂会停留在那里。不过,并没有人会前往祭拜。因为你瞧,涨潮后那地方就沉到海里去啦。即使奉上供品,也会全数被冲走,拜了也没有用啊。
那恐怖的东西,爷爷我看过好几次哪。不行,这故事下次再讲,等小锦长大一点,爷爷我再说给你听。
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为什么那地方会被称为「海礁」吧?礁是指在这面对濑户内海的村庄及小岛上,四处散布着随处可见的,大都是无名的岩山及沙滩。只有在长滨村及竹内岛间的礁岩才有取名。对,就是「海礁」。
爷爷我从小就听说它叫这名字。好像是从享保年间开始,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而关于「海」这个字,则有两个传说。我从爷爷那儿听来的,是其中关于「海女」的故事。
没错,「海女」指的就是潜入海里捞取鱼虾贝类的女人。但是在爷爷我出生时,这里就已经没有海女了。小锦你娘所做的工作大概仅止于剖鱼撒盐,或是挑着鱼贝去兜售吧。要不然也顶多只是到海边抓些虾蛄或螃蟹而已吧。这一带的海滩较为平浅,浅滩里顶多只能抓到些蛤蜊。但是如果游出海面又深不见底,不论再怎么熟悉海性的女人都会溺死。
不过,以前这一带的女人也曾潜过海喔。在那些海女当中,有个女人对她家老爷可说是情深意重……情深意重?这种事情等小锦你再长大点,就会知道了。唔嗯,不过,女人用情太深,有好处也有坏处就是了。
这女人的丈夫是个很有本事的渔夫,但个性太冲动,是个经常把菜刀藏在怀里的家伙。嘴上说带把菜刀是为了方便剖鱼,但其实应该是想用来威胁同伴吧。话说某天夜里,那男人的船在海上遇到了暴风雨,船身被波浪整个打翻了过来,就在此时,男人的菜刀突然弹出来,掉到海里去了。
小锦,你也是渔夫的孩子,一定要切记,水神最讨厌铁了。铁器若是掉落海里的话,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它捡回来才行哪。不这么做的话,将会招致可怕的后果。因为,那可是会让你捕不到鱼,甚至无法出海去的呀。
没错,那男人也留意到菜刀落海了,无奈暴风雨的威力实在太惊人,光是要把船翻正过来,就快去掉半条命了,根本没有闲工夫去把菜刀捡回来。其他渔夫此时也无暇理会菜刀的事情,一心想着先度过这段暴风雨再说。后来,他们总算平安无事回到岸边,而那令水神厌恶的铁菜刀就这么沉入海底了。
但是就在暴风雨过后,不祥的乌云侵袭整个村子。海面时而惊涛骇浪,村民也经常空手而归。不管再怎么努力撒网,都几乎捕不到鱼。而且即使到了涨潮时间,那片礁岩也依然突出在水面上。从那漆黑的洞穴里,飘来令人作恶的铁锈味。海滩上都是腐臭的昆布和贝类,因此尽管庆祝丰收的秋季祭典即将到来,村里的家家户户却都无力张罗。
男人的心里非常害怕,他明白一定是自己那时不小心让菜刀掉落海里,以致引起水神的愤怒。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无计可施。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菜刀究竟掉在哪一带。更何况,即使对游泳或潜水再怎么有自信,也不可能在那片茫茫大海中,寻获那把掉落的小小菜刀。
但是,水神的惩罚不仅止于这样。那男人居然变得站不起身来,只能像个婴儿般在地上爬行。捕不到鱼已经够惨的了,现在连身体都出状况,根本就没戏唱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男人是因为让菜刀掉进海里才惹恼神明」的传言,在整个村子里传开了。到最后,村民们纷纷携刀持棍,蜂拥至他家门前理论。
出来应对的,是那男人的老婆。她是个性情刚毅的女人,忍不住对着激动发狂的村民们怒吼道:「我一定会把菜刀找回来的」。她丈夫当时早已成了个窝囊废。于是,饥饿难耐且气愤难平的村民们,便要那女人当牺牲品出海去献给水神。女人也果真独自划船迎向海面,纵身潜进海底。
……就那样,那女人从此再也没浮上来过。不过,听说倒是有把生锈的菜刀漂流到岩礁附近。至于那把菜刀后来怎么样了,就连我爷爷的爷爷也不知道。说不定它现在还插在洞穴里头呢!
总之,暴风雨因此瞬间止歇。村里的渔获量也恢复往日水准,甚至偶尔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大丰收。我并不清楚那渔夫后来变成怎样,应该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好好的祭拜老婆。这话怎么说呢,因为至今仍然听得见从那片礁石上传来的女子哭泣声。
真是可怜呀,从享保时代到现在的明治盛世,眼泪都未曾干过呀……怎么了,小锦?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呀?这点小事就怕成这样的话,是无法出海捕鱼的哟。哈哈哈。这样你懂了吧,那一带被称为「海礁」的原因。什么?你还想听另一个「海礁」的故事?那个下次再讲吧。你该睡了。
小锦,你听好喔。女人哪,无论男人多么窝囊没出息,一旦爱上了,就会深深爱恋到无法自拔。为了心爱的男人,女人什么都肯做,即使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纵使在死后仍然会思念到哭泣不休,很可爱吧。
什么?你说奶奶呀?奶奶一生下小锦你爹就死了,也没有像海礁故事里的海女那样因为思念我而哭泣,哈哈哈。不过,她应该已经成仙了吧。只要看看帮她做头七时放在玄关的那只灰盆,就知道啦。如果里面有鸟的足迹,就代表死者已经成仙了。如果是猫或狗的足迹,就是在阴间迷路了。你奶奶的灰盆里,可爱的雀鸟足迹清晰可见呀。所以爷爷我如果死了,小锦也要帮我准备一个灰盆喔。
好吧,我带你去上厕所,然后就该上床睡觉喽。嗯?你担心一走到外面,就会听见从海礁传来的女人哭声?不会啦,因为海礁已经沉到海里啦——。
位于濑户内海的这座小岛上,只有那片海闪耀着光芒。为了避免屋顶被吹飞所堆放的沉重石块,压得每一户人家都严重倾斜,居住在那低矮屋檐下的黝黑渔夫们,从出生到死亡都在搀了海砂的强风吹打下而日渐衰老。
裕美被这样的景致排除在外,也无法融入这里的人群,她是个如死鱼般的沉默女子。这并不是因为裕美水性杨花或是得了花柳病,而是因为她并非土生土长的渔村姑娘,纯粹只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管站着面向哪边,都有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这味道究竟是来自饱含盐分的海风,还是死鱼所散发出来的呢?裕美凑鼻子闻着脏掉的领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最臭的不就是自己吗?明明不是鱼类,却带着腥臭味;不被人群所接纳,却偏偏对人眷恋不已。
来到这村子后,尽管已被晒得全身黝黑,但裕美还是无法习惯那炙热的阳光,以及像要把脚底烤焦的沙子触感。来到这里后脱了好几次皮的脸颊微微抽痛着,眉间也刻画出与年纪不符的皱纹。跟农村的女人比起来,渔村的女人显然老得更快。
全身承受着酷热的暑意,最痛的莫过于肩膀了。尽管被太阳晒得隐隐作痛,裕美还是茫然看着大海。被染成金黄色的海面是如此美丽,刹那间,她不禁憎恨起看得出神的自己。因为若真要论金黄色的话,发簪与和服腰带绝对都比海上余晖好看多了。
在午夜华灯映照下的发簪光辉,已成了遥远的回忆。在竹内岛的对面,有个长滨村,紧邻着冈山市。那个村子离这里虽不甚远,却已成了裕美再也无法探访的地方。她甚至无法相信,自己一年前还住在那里。
想当年,白皙的肌肤一直让裕美引以为傲,扑上白粉后,再套上华丽却非高级质料的和服,连腰带也会用心搭配。如今,裕美虽不至于像其他当地女人那样裸露臂膀,但也必须撩起裙子赤脚走在沙滩上。回顾以往,她经常因为头发比脸蛋赢得更多赞美而感到不服气,如今那光泽耀眼的黑发早被烈日海风烤成了红褐色。不管如何强调自己是都市出身,但光就外表而言,她活脱就是个道地的渔夫妻子。
尚未看到船只踪影。裕美虽不相信这世上有水神,却暗自对着水神祈祷,希望船只在世界末日前都不要返航。因为锦藏就在那艘船上。那个昨天把裕美推倒在地,还用脚猛踹的男人。土生土长的渔村妇女们在岸边大声说笑,边捕捉着小蟹和贝类。只要裕美稍微靠近,谈笑声便会戛然停止。相较于农村,这里的人们确实如传言般爽朗又直率,却也是个有着严重排他性的乡下村落。
从良的陪酒女侍。裕美被取了这个绰号。村里的每个人都鄙视着她,仿佛她是因为诓骗了锦藏,才得以闯入这个村子。所以每当丈夫锦藏出海时,她都只能躲在家里生闷气。毕竟这里不同于冈山市,既没有时髦的西餐厅或和服店,也没有能够安静漫步的林荫道路。没有买和服送自己的男人,也没有可以一起去看戏或聊天的美人朋友。
在这里,只有举止粗鲁浑身黝黑的渔夫,以及在夏天会脱光衣服露出乳房到处晃荡的大嗓门老婆们。还有恣意发臭的空气、大海和天空。裕美对于自己居然没发疯感到不可思议,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连拉网也不会,就连小孩子都敢跳的浅滩也不敢去,剖鱼也剖得乱七八糟,连猫都不屑吃。如果你什么都不会的话,那至少要出来迎接丈夫捕鱼归来呀!」
虽说丈夫锦藏是唯一愿意跟自己讲话的人,但却是个出拳脚比出嘴还快的家伙。刚邂逅时并不是这样的,裕美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格外辛酸。
就在不远的一年前,裕美还住在与这偏僻渔村有着天壤之别的冈山市中心,在一间称不上高级的料理店当陪酒女侍。平日惠顾的客人,大都是有点小钱的商店老板,或是附近继承祖产的田庄子弟。这类男人尽管也有令人厌烦或不耐的时候,但至少裕美自己可以打扮得光鲜亮丽,并且梳着整齐的发髻。而拜客人餐点所赐,她也能吃到不少美味料理及好酒。虽然不是最受欢迎的酒女,但也蒙受不少宠爱。
在这些客人当中,有个从竹内岛来的渔夫,那就是锦藏。起初裕美以为他只是个嗓门大又粗野的土包子,外表也像是被潮水冲蚀的凹凸岩礁般严肃,以致对他敬而远之。但随着他每次都指名裕美,甚至为了见裕美一面而不惜借钱或典当财物,久而久之,果然让裕美动了真情。
而且,尽管其他客人会买衣服或草鞋送裕美,还会说点欢场蜜语,但终究还是将裕美当作乡下小酒吧的陪酒女侍看待,把她当妓女玩弄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有锦藏不同。他付清了裕美的五十圆债务,帮她赎了身。这笔钱是他卖掉自己的渔船所得来的。酒馆主人当然不会有异议。因为裕美并不是店里红牌,她只是靠着浓妆让自己显得年轻,但其实已经年近三十了。失去了这次机会,那就一生都无法翻身了,酒馆主人像个父亲般殷切劝告着裕美。
与其到那么偏僻腥臭的村子,嫁给那么粗野的男人当老婆,还不如一辈子待在这里陪酒;有朋友私下说些中伤的话,但也有好姐妹当作是自己的喜事般替她高兴。裕美的心防就那么慢慢地瓦解了,但她并不是带着厌恶或放弃的心情嫁给锦藏的。
裕美在懂事前,亲生父母就过世了,由祖母扶养长大。她的祖母以加工缝纫或贴火柴盒标签纸赚取微薄薪资来养育裕美,并于裕美小学毕业那年便卧床不起了。裕美只好住进料理店,钜额借款全部充当祖母的医疗费。「只要不是当妓女就好了」,总把这句话当作口头禅的祖母,未能看到裕美新嫁娘的模样就死了。其实,她一定很想把「好想看到裕美的新嫁娘装扮」当作口头禅。
裕美对锦藏产生特殊情感,是在偶然听到锦藏聊到出身地的老故事时开始的。因为那跟她祖母常在床边说的老故事很类似。虽说不是完全吻合,但锦藏活脱就是「奶奶所说的鬼故事中、那个住在小岛上的男人」。
今生未曾看过的竹内岛,成了鬼故事中的美丽岛屿。比起附近贫穷灰暗保守的农村,海边的生活似乎开朗奔放而且适合居住。在农村,虽然拥有一部分的土地,但日复一日为了糊口,都必须一辈子待在这里辛勤耕耘。在渔村,则是每个人的机会一律平等,只要丰收便能日入斗金。
身为女人的裕美,自从出生以来,就期待着成为某人的新娘。但是,尽管没有堕落到当妓女,但她毕竟是在市郊小酒馆里陪酒的女侍。她从不敢妄想商店主人或田庄子弟愿意接纳自己。而那时正好锦藏就出现在她眼前。锦藏并不是酒后戏言,也不是贪心的想纳她为妾,而是真心想帮她赎身,正式娶她为妻。锦藏生性粗野不拘,连句像样的客套话都不会讲,但也更反映出他的诚实与善良。
因此,裕美就在锦藏的期盼下,成了小岛渔夫的妻子。只是,不到半年,心爱的老婆就变成了没有用的废人,绮丽梦想中的岛屿降格为贫穷小渔村,老实可靠的男人转变成了粗暴的凶汉。
在冈山深夜的包厢里,锦藏被迷得神魂颠倒,但在故乡的阳光下,正面看到素颜的老婆时,就像是被冷风灌顶般被浇熄了热情。也因为生性单纯朴实,村人们的中伤及嘲笑都让锦藏受到严重打击。原本就大力反对替裕美赎身的锦藏双亲及亲戚们,别说跟裕美来往了,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虽然身为六男或七男的锦藏,总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但这种断绝父子关系的状态,也让人相当难以忍受。
因一时冲昏头把船卖掉,也让锦藏自责不已。好不容易换来的女人真的到手了,却让他深刻感觉到失去的比获得的还多。
如今,他开始后悔把船卖掉,难过自己无法出海捕鱼,而且再也受不了大家的指责。这阵子,他开始毫不在意的拿裕美的和服去典当,且再度出入冈山的料理店及妓院。一旦钱不够用,他甚至还跑去跟船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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