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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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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议员,肯定能。”
“玛戈会给你打电话告诉你细节的,就在几天之内。”
克伦德勒放下了电话,全身如释重负。
对联邦调查局来说,在仓库里发现的。45手枪是个颇大的疑团。那枪登记在死去的约翰·布里格姆的账上,现在又查明是克拉丽丝·史达琳的财产。
史达琳被列入了失踪人员名单,但没有被当做绑架处理,因为没有活着的人看见她被绑架。她甚至还不是个在值勤过程中失踪的特工。史达琳是个停职的特工,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上面为她的车发了一个通报,通报了车牌号码和登记证号码,但是对车主的身份没有特别强调。
绑架案对于执法力度的要求要比失踪案大得多。这种分类法使阿黛莉亚·马普大为光火。她给局里写了一封辞职信,后来一想,又觉得还是在内部等待和做工作好些。马普发现自己一再到史达琳那半边的房子里去找她。
马普发现VICAP和全国犯罪资料中心有关莱克特博士的资料滞后得叫人发疯,只做了一些琐碎的增补:意大利警局终于找到了莱克特博士的便携式电脑——警察拿它到娱乐室去玩“超级马利”去了。调查人员按下第一个键时电脑的全部资料都自动洗干净了。
自从史达琳失踪以后,马普把她所能找到的有影响的人全都找过了许多遍。
她反复给杰克·克劳福德家打电话,却没有回音。
她给行为科学部打电话,人家说克劳福德因为胸痛还在杰佛逊纪念医院。
她没有给医院打电话。克劳福德是史达琳在局里的最后一个守护天使。
 第九十四章
史达琳没有时间意识,许多个日日夜夜里都是闲谈。她听见自己连续多少分钟说个不停,也听见别人说话。
有时她听见自己那些朴素的暴露也会嘲笑自己,那些话在正常情况下是会叫她震惊的。她告诉莱克特博士的东西常常令她自己意外,但那都是真心话。莱克特博士也说话,声音低而平淡,表示出兴趣和鼓励,却从不惊讶,也不责备。
他告诉她他的童年和米沙。
有时他们俩同时望着一个明亮的光点开始谈话,屋子里几乎总是只有一个光源。只是那光亮的东西每天不同。
今天他们从一把茶壶一侧的高光开始,但是随着谈话继续,莱克特博士似乎意识到他们已经来到了她心里一个没有开发过的走廊。他也许听见了墙壁那边有巨人在战斗。
他用一个银质皮带扣代替了茶壶。
“那是我爸爸的皮带扣。”史达琳像小姑娘一样拍着手说。
“是的。”莱克特博士说,“克拉丽丝,你愿意跟你爸爸谈一谈吗?你爸爸来了。
你跟他谈一谈吧?”
“我爸爸来了!嗨!好的!”
莱克特博士把双手放到史达琳头部两侧的太阳穴上,以便在需要时为她提供她父亲的一切。他深深地、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需要独自谈谈,我现在就离开。你望着皮带扣,过几分钟就会听见他敲门的,好吗?”
“好!太好了!”
“好的,只要等几分钟就行。”
最细的针的轻微刺痛——史达琳不曾低头看一眼——莱克特博士离开了屋子。
她望着皮带扣,有人敲门了。坚定的敲击,两声。她的父亲进了屋子,跟她记忆里的父亲一个样:高高的,站在门口,拿着帽子,头发上有水,光溜溜地下垂,就像平时回来吃晚饭时一样。
“嗨,乖乖!你们这儿什么时候吃晚饭?”
他死去以后已经25年没有抱过她了,但是在他把她揽过去时,他那衬衫前胸的西部按扣还是那么簌簌地响。他身上有粗肥皂和烟草的气味,她感到他那强大的心脏贴着她的身子在跳动。
“嗨,乖乖,嗨,乖乖,你摔倒了吗?”有一次在院子里,爸爸鼓励她骑一只大山羊,却被摔了下来,爸爸抱起她时说的就是这话。“你骑得很好,只是那羊掉头太快。
来,到厨房里来,看看我们能找到什么东西不。”
她幼年的家里那简陋的厨房桌子上有两样东西,一个玻璃纸包着的雪球糖和一包橙子。
史达琳的父亲打开了那把刀刃断成平头的小刀,剥了两个橙子。橙子皮在油布地板上转着圈。父女俩坐在楼梯后的厨房里的椅子上,爸爸把橙子分成了四份,两人你一瓣我一瓣地吃着。她把橙子籽吐在手里,放在膝盖上。他坐在椅子上显得很长,很像约翰·布里格姆。
她爸爸用一边的牙嚼的时候多些,他侧面的一颗臼齿上镶有白色的金属,40年代的军队里镶的牙就是那个样。他一笑那金属就闪光。他们吃了两个橙子,又各吃了一个雪球糖,还说了些亲昵的笑话。史达琳已忘了椰子味下那凉悠悠、绵软扯动的美妙感觉。
厨房消融了,两人以成人的身份谈着话。
“你现在干得怎么样,孩子?”问的是个严肃的问题。
“他们在工作中和我过不去。”
“这我知道,是法院那批人,宝贝。他们最坏不过,一声不吭。你从来没有杀过不是非杀不可的人。”
“我相信是的。还有别的事。”
“你在这事上没有撒谎。”
“没有,爸爸。”
“你救了那个婴儿。”
“你说得对。”
“我的确为此感到骄傲。”
“谢谢你,爸爸。”
“宝贝,我得走了。我们以后再谈吧。”
“你不能停留。”
他爸爸把手放到她头上。“我们决不能停留,宝贝。谁也不能想停留就停留。”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出了屋子。他高高地站在门口向她招手时,她能看见他帽子上的弹孔。
 第九十五章
史达琳很爱她的父亲,就像我们爱任何人一样,谁若是轻视了她对父亲的怀念,她立即会跟他打起来。但是她在受到重剂'奇‘书‘网‘整。理提。供'量催眠药和催眠术的影响、跟莱克特博士谈话时,却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的确对他非常生气。他怎么非在半夜三更到那药房后面去不可,这就遇见了那两个混蛋,叫他们给杀死了。他那老枪上起子弹来很慢,于是被人杀掉了。那是两个无名小卒,可他败在了他们手上。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从来不汲取教训。”
这话若是出自别人嘴里,她准会打那人耳光。
魔鬼在椅子里向后挪了一微米。啊——我们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刚才这些女学生式的回忆越来越沉闷了。
史达琳想像孩子那样晃荡双腿,但是腿已经太长。“你看,他得到了那份工作就去了,照别人的要求做了,拿了那倒霉的巡夜钟走来走去,然后就死掉了。妈妈洗着他帽子上的血,好给他戴上下葬。谁还会回到我们身边来呢?没有谁。那以后雪球糖就非常少了,我可以说。妈妈和我打扫起汽车旅馆的房间来。人们把湿施漉的保险套留在床头的小柜上。他因为自己的愚蠢被人杀了,离开了我们。他应该告诉镇上那些笨蛋推掉这工作的。”
这些都是禁止进入她高级神经的东西,是她决不会说出口的话。
从他们俩互相认识开始,莱克特博士就奚落她的父亲,把他叫做巡夜的,而现在,他倒成了对她父亲记忆的保护人了。
“克拉丽丝,他一心想的就是你的幸福和快乐。”
“左手是希望,右手是胡闹,就看哪只手先做到。”史达琳说。这句孤儿院里的格言从那张迷人脸上说出特别叫人倒胃口,但是莱克特博士好像觉得很高兴,甚至受到了激励。
“克拉丽丝,我打算请你和我一起去另一个房间。”莱克特博士说,“你父亲来看过你,你尽力做到了这一点。你看见了,尽管你那么迫切地希望他留下,他还是无法留下。他已经来看过你了,现在该是你去看他的时候了。”
大厅后面是一间客房,门关着。
“等一等,史达琳。”他进去了。
她站在大厅里,手扶着门把手。她听见了擦火柴的声音。
莱克特博士开了门。
“克拉丽丝,你知道你的父亲已经死了。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是的。”
“进来看看他吧。”
她父亲的骨殖在一张对床①上整齐地排列着,长骨和肋骨架被一张床单盖住。残骸在雪白的床单下像是一幅浅浮雕,像孩子用雪塑造的一个天使。
①成对的两张单人床。
她父亲的头骨被莱克特博士海滩上的小海洋动物清理干净了,晒干漂白过,放在枕头上。
“他的星形徽章到哪里去了,克拉丽丝?”
“村里收回去了。他们说要值7美元呢。”
“这就是他。现在整个的他就在这儿,是时光消磨的残余。”
史达琳望了望骨头,转身离开了房间。这不是撤退,莱克特博士没有跟着她去,只在昏暗里等着。他不担心,他用他那和被捆在桩上的山羊一样灵敏的耳朵听见她抽泣着回来了。她手上有个金属的东西在发亮,是个徽章,约翰·布里格姆的盾形徽章。她把徽章放在床单上。
“一个徽章对你能有什么意义,克拉丽丝?你在仓库里就射穿过一个。”
“徽章对他意味着一切。他就知道这东西。”她的嘴角一耷拉,最后的字变了音。
她拿起她父亲的头骨坐到了另一张床上,眼里热泪涌起顺着面颊直淌。

她像个小娃娃一样捞起衣襟擦着脸哭了起来,痛苦的泪珠滴到膝盖上父亲的颅骨顶上,嗒嗒地空响着。头骨上那颗镶过的牙闪着光。“我爱我爸爸,他对我能有多好就有多好。跟他在一起时是我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光。”这话是真的,发泄出愤怒以后还同样地真。
莱克特博士递给她一张纸巾,她只抓在手里,莱克特博士只好自己给她擦了脸。
“克拉丽丝,我要把你留在这里,跟遗骨在一起。是遗骨,克拉丽丝,哪怕你把你的苦难嘶叫进了他的眼眶里,也是得不到回答的。”他把双手放到她的脑袋两侧。“你应该从你父亲那儿学会的东西在这儿,在你的脑袋里,它要受你的判断支配,而不是受他的支配。我现在要离开你了。你需要蜡烛吗?”
“要,谢谢。”
“你出来时只拿你需要的东西。”
他在休息室的壁炉火光前等着,弹着他的泰勒明电子琴打发时光,在电子场上运动着他的空手,创造出音乐。他挥动着曾经放在史达琳头上的双手,好像现在在指挥着音乐。他还没有弹完,便意识到史达琳已在他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
他对她转过身去时,她温和而凄凉地微笑着,手上没有拿东西。
莱克特博士一直在寻找模式。
他明白,史达琳跟一切有知觉的生物一样,从幼时的经验建立起模式,凭借它的框架来理解以后的见闻。
多年前他跟她隔着疯人院的栅栏谈话时,就已经为她找到了一个重要的模式。她寄养家庭的牧场上对羔羊和马的宰杀,羊和马的苦难给她打上了印记。
她对詹姆·伽姆偏执的、成功的追捕,其动力就是解救伽姆的俘虏脱离苦难。而她之所以要把他莱克特博士从酷刑下解救出来,也是出于同一个理由。
好的,模式化的行为。
莱克特博士永远在寻求着不同环境下的模式。他相信史达琳在约翰·布里格姆身上看见了她父亲的优秀品质——而不幸的布里格姆既具有了她爸爸的道德,便也被赋予了乱伦的禁忌。布里格姆,也许还有克劳福德,都具有她父亲的优秀品质。那么恶劣品质在谁身上呢?
莱克特博士搜查着这分裂模式的其他部分。他使用催眠药和催眠技术在克拉丽丝·史达琳的个性里发现了结实顽梗的疙瘩,像树木的结节,还凝结着松香一样易燃的旧恨。
他遇见了那些明亮的无情的画面,多少年了,但还精心保存着,连细节都还清楚,把积郁的愤怒送进史达琳的脑子,有如圆团积云里的闪电。
那画面大部分围绕着克伦德勒。在克伦德勒手下切身体会到、感受到的冤屈而产生的怨恨上都带着对父亲的愤怒,尽管那是她永远永远也不会承认的。她不能原谅她父亲的死。他离开了一家人;他再也不在厨房削橙子皮了;是他把妈妈赶去跟厕所里的刷子和水桶为伍。他再也不拥抱史达琳了——那时他强大的心怦怦地跳,就像她跟汉娜逃进黑暗里时汉娜的心跳一样。
克伦德勒是失败与挫折的邪神,可以指责,但是可以公开反抗吗?难道克伦德勒、土司和禁忌就有权打击史达琳,让她过在莱克特博士看来是低声下气的日子吗?
莱克特博士还从一个迹象看出了希望:史达琳身上虽然有警檄的印记,却仍然打穿了警徽,打死了佩戴警徽的人。为什么?因为她已确认那佩戴警微的人是罪犯,进行了超前审判,驳斥了星微这个偶像,决心行动了。这是一种潜在的弹性。大脑皮层的判断。
那是否意味着在史达琳的身上可以存在米沙呢?或者那是否仅是史达琳必须让出的地方的另一个优良品质呢?
 第九十六章
巴尼已经回到慈善医院去值班,住回了巴尔的摩的公寓。他上的是下午3点到晚上11点的那一班。在回家路上他到咖啡馆喝了一碗热汤,回到公寓打开灯时已经差不多半夜了。
阿黛莉亚·马普坐在他厨房的桌子边,拿一把黑色的半自动手枪对准他的面孔。巴尼从枪口的洞孔判断那是一支。40口径的枪。
“坐下,护士。”马普说。她的声音嘶哑,黑暗的瞳孔周围的眼球是橘红色的。
“把你的椅子拉到那边去,往后斜靠在墙上。”
比那吓人的大口径玩意叫他更加害怕的是她面前餐具垫下的另外二支枪。那是一支科尔特乌兹满。22枪,枪口上有一个用胶带固定的塑料饮料瓶,作为消声器。
巴尼的重量压得椅子嘎嘎地响。“万一椅子腿断了可别开枪,那不能怪我。”
“你知道克拉丽丝·史达琳的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
马普抓起小口径枪。“我可不是在跟你闹着玩,巴尼,只要我一看出你是在撒谎,护士,我就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我信。”巴尼明白这是真话。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知道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我找到史达琳的下落?邮局说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让他们把你的邮件转到梅森·韦尔热那里。那是什么花头,巴尼?”
“我在那里工作,照顾梅森·韦尔热。他问了我有关莱克特博士的一切问题。我不喜欢那工作就辞职了。梅森这人非常温蛋。”
“史达琳不见了。”
“我知道。”
“说不定是莱克特博士抓走了她,说不定是给猪吃掉了。他如果抓住了她会拿她怎么办?”
“我跟你说实话——我不知道。但只要可能,我都是会帮助史达琳的。为什么不呢?我有点喜欢她,她还帮我摆脱过于系。你看看她的报告、笔记,或是——”
“我看过了。我要你明白一件事,巴尼,这种机会我只给一次。你要是知道什么情况最好是现在就告诉我。只要我查出来你有所保留,不管在多久以后,我都会回来找你,这支枪就会是你最后看见的东西了。我会毙了你这个丑八怪,你信不信?”
“信。”
“你知道什么吗?”
“不知道。”那是他所记得的最长的沉默。
“坐在那儿,等我走了再动。”
巴尼费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才睡着。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那宽得像海脉的额头一时流汗一时干。他想着会来找他的人。在关灯以前他去了浴室,从他的军用箱里取出了一面不锈钢剃须镜,是海军陆战队发的。
他进了厨房,开了墙壁上的一个配电箱,用胶带把镜子贴在配电箱的门里面。
他所能够做的也就如此了。他睡着后像狗一样抽搐着。
下一次下班时,他从医院带回了一个小塑料箱。
 第九十七章
莱克特博士既然要保留德国人房里的设施不动,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花朵和屏风很有用。在厚重的家具和高峻的阴暗之中色彩总引人注意。那是一种古老而醒目的对比,有如一只蝴蝶停在了穿戴铁甲的拳头上。
他那不在家的房主显然偏爱丽达和天鹅的故事,有不少于4种质地的不同的青铜器描述着故事的几个环节。其中最好的一个是多那太罗雕塑的复制品。还有8幅画。其中一幅莱克特博士最为欣赏,是安妮·欣格顿的作品,有着天才的解剖学的表达以及一些炽烈的真情。别的画他都用帐幕遮住了。房主收藏的那批惊人的青铜狩猎用具也用帐幕遮住了。
莱克特博士一大早就仔细摆好了三个人的餐具,再把手指尖放在鼻子旁边从不同的角度端详。他两次换了蜡台,又把锦缎垫子改成了打折的桌布,让那椭圆形的餐桌显得更加要帖。
暗淡严峻的餐具橱上摆了高高的瓶罐和明亮的铜火炉,不再那么像航空母舰了。实际上莱克特博士还拉出几个抽屉,在里面放上了鲜花,造成了花园里花枝低垂的效果。
他明白屋子里花朵已经太多,却还得增加些花让它恢复正常。太多是太多,但是再加上一些反而恰到好处了。他为餐桌安排了两处鲜花:银盘里是一座牡丹的小山,白得像雪球糖。还有高高的一大蓬爱尔兰铃兰、荷兰鸢尾和鹦鹉郁金香,遮去了餐桌的很大一部分,造成了一种温馨的环境。
餐盘前摆满玻晶杯碟,仿佛小小的冰雪风暴。但是浅银盘还在加热器里,准备到最后时刻使用。
第一道菜要在桌上准备,因此他安排好了酒精炉、长柄炖锅、调味酱盘和煎炸盘、香料和尸解锯。
他出去时还可以弄到更多的鲜花。他告诉克拉丽丝·史达琳他要出去,史达琳并没有不安。他建议她睡一觉。
 第九十八章
杀人事件后的第5天。巴尼刮完胡子,差不多已到了上班的时候。他正往面颊上拍酒精,听见有脚步声上楼来了。
坚定的敲门声。玛戈·韦尔热站在门口,手上有一个大手袋和一个小背包。
“嗨,巴尼。”玛戈一副疲惫的样子。
“嗨,玛戈,请进。”
他把她让到厨房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杯可乐吗?”建议一出口他就想起科德尔是头撞在冰箱上死的,很觉后悔。
“不用了,谢谢。”她说。
他跟玛戈隔着桌子坐下。她像个健美锻炼对手一样望了望他的胳臂,然后看了看他的脸。
“你好吗,玛戈?”
“我觉得不错。”她回答。
“看来你倒是可以无忧无虑,我是说,从我读到的情况看。”
“有时我会想我们谈过的话,巴尼。我觉得也许什么时候会得到你的什么消息。”
他猜测着她那锤子是在手袋里还是在背包里。
“你能得到我的消息的唯一可能是,也许有时我想知道你的情况如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玛戈,你在我这儿没事。”
“需要考虑的不过是些遗留问题,你知道。我倒没有什么要隐瞒的。”
于是他明白她的精子已经到手。她们要是怀了孕需要宣布,就得担心巴尼捅漏子了。
“我认为韦尔热的死是上帝的礼物,对此我并不讳言。”
她说话的速度告诉巴尼她在积聚着力量。
“也许我想喝杯可乐。”她说。
“我在给你取可乐之前先让你看个东西。相信我,我能让你放心,而且不用你破费。
只一会儿功夫,等一等。”
他从柜台上的工具箱里取了一把螺丝刀,取时身子可以侧对玛戈。
厨房墙壁上有两个像是断路器盒子的东西。实际上,在这旧楼里,一个已经替代了另一个,现在只有右边的一个还在使用。
巴尼来到了配电箱边,这时他只好背对着玛戈了,可他立即打开了左边的配电箱,那箱子门里贴有镜子。玛戈的手伸进了大手袋,伸进去却没有拿出来。
巴尼取下了四颗螺丝钉,把断了电源的断路器板子捧了出来。板子后面的墙壁里是一个空当。
巴尼小心翼翼伸进手去,取出了一个塑料袋。
他取出塑料袋里的东西时,听见玛戈长出了一口气。那是一个有名的残忍的面甲——是在州立巴尔的摩犯罪精神病人医院里为了不让莱克特博士咬人给他戴上的。这是他所收藏的莱克特博士纪念品宝藏里最有价值、也是最后的一个。
“哇!”玛戈说。
巴尼在灯光下把面甲倒扣在桌面的一张蜡纸上。他知道莱克特博士从不曾被允许清洁自己的面甲,面甲口部内侧的干唾液结成了片;皮带连接面甲的地方有三根头发也被卡住连根拔了下来。
他瞟了玛戈一眼,玛戈暂时没问题。
巴尼从厨房架子上取下了一只小塑料箱,里面装着棉签、消毒水、纱布和干净瓶子。
他用根蘸湿的棉签非常仔细地擦下了唾液片,放到一个丸药瓶里,又把那几根头发从面具上扯下来,放进了第二个瓶子。
他用拇指在两张胶纸的黏着面上摁了摁,每次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再用这两张胶纸把两个瓶盖贴紧在瓶子上,装在小袋子里,递给了玛戈。
“假定我遇见了麻烦而且又昏了头,想把问题往你身上推——假定我为了否定对我的什么指控,对警察捏造了你的什么故事,这儿就是你的物证。它说明我至少参与了谋杀梅森·韦尔热,或者他就是我一手杀的。至少我为你提供了DNA。”
“在你告密之前你可能会得到豁免。”
“同谋罪可能豁免,但参与一桩大肆炒作的谋杀却豁免不了。他们可能会答应让我在同谋上得到豁免,但到确认我参与了杀人之后就不会客气了,我这辈子就完了。这东西现在就捏在你手里。”
巴尼对此没有把握,但认为能起作用。
任何时候有了必要,玛戈都可以把莱克特博士的DNA栽到巴尼的身上去。这一点他们俩都知道。
她用她那屠夫式的明亮蓝眼睛望着他,好像望了很久。
她把背包放到桌上。“里面是一大笔钱,”她说,“足够让你看到世界上每一幅弗美尔的画,周游一圈。”她快活得似乎有点晕眩,不大正常。“富兰克林的猫还留在车上,我得走了。富兰克林出院的时候,他跟他养母、姐姐雪莉、一个叫瘦高个儿的人,还有天知道什么人要到麝鼠农庄来。为了弄回那只倒霉的猫我花了50美元。其实它就在富兰克林老住处隔壁的一家住着,换了个名字。”
她并没有把塑料袋放进钱包,却用空手提着。巴尼估计她是不愿让他看见她在挎包里准备的另一手。
到了门口巴尼说:“你觉得还可以吻我一下吗?”
她踞起脚尖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嘴。
“这就可以了。”她一本正经地说。她下楼时楼梯在她的重压下吱吱地响。
巴尼锁上门,用头顶住凉悠悠的冰箱,靠了好几分钟。
 第九十九章
史达琳醒来便听见了远处的音乐声,嗅到了烹饪的香味。她觉得通体舒畅美妙,也很饿。有敲门声,莱克特博士进来了。他穿着深色裤子、白色衬衫,打了一条领巾式领带,给她拿进来一只长长的服装袋和一杯热腾腾的奶酪咖啡。
“睡得好不好?”
“好极了,谢谢。”
“厨师告诉我一个半小时以后开饭,一小时以后上鸡尾酒,行吗?我估计你会喜欢这个的——你看看合不合身?”他把服装袋挂在衣橱里,没有再说话便走掉了。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洗完澡,然后才看衣橱,看后非常欢喜。她发现了一件奶油色的细腰晚宴丝袍,胸部和肩头极为袒露,外面套着珠光宝气的短衫。
梳妆台上有一副耳环,带凸圆形翡翠坠子。凸圆的弱翠没有晶面,却熠熠生光。
她头发一向很容易弄,穿上晚礼服觉得身上非常舒服。即使不习惯于这种规格的服饰,她也不曾在镜子里长久地观察自己,只看了看一切是否到位。
德国房主把壁炉建得特别大。史达琳在大厅里看见一块很大的木头在燃烧,便衣裙悉卒地往壁炉走去。
屋角传来拨弦古钢琴的音乐。莱克特博士打着白领带坐在琴前。
他抬头一眼望见她,便突然屏住了呼吸,双手也停止了演奏,虽然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拨弦古钢琴没有尾音,大厅里突然鸦雀无声,两人都听见了莱克特博士的下一次呼吸。
壁炉前有两杯饮料等着,他忙着准备起那饮料来。利莱酒加一片橙子。莱克特博士递了一杯给史达琳。
“如果我能每天见到你,我将永远记住这个时刻。”他的黑眼睛盯住她的全身。
“你见过我多少回?我指的是我不知道的时候?”
“只见过三回。”
“但是在这儿——”
“这儿就不能够算时间了。照顾你的病时看见你不能够算是影响了你的隐私。那些都记在了病历上。我得承认看见睡着的你是很愉快的。你非常美丽,克拉丽丝。”
“外形不是本质的,莱克特博士。”
“如果美是挣来的,你就永远美丽。”
“谢谢。”
“不要说‘谢谢’。”他的头最轻微地一摆已足以把他的不快摆脱,像把一只杯子扔进了壁炉。
“我这是真心话。”史达琳说,“如果我说‘你有这样的看法我很高兴’,你会觉得更好吗?那话漂亮些,虽然也同样发自内心。”
她举起杯子,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这时莱克特博士忽然明白过来,尽管他了解她,也洞悉了她,却仍然无法完全预见她。他可以喂青虫,可以对蛹密语,但是孵化出来的东西还得随它的本性,他无法改变。
他不知道她长袍下的踝部是否还带着那把。45手枪。
克拉丽丝·史达琳对他微笑了。耳环坠子映着火光,魔鬼陶醉于自己优雅的品味和狡猾。
“克拉丽丝,晚宴诉诸味觉和嗅觉这两种最古老的感官,它们最接近心灵的中心,在心灵里占有的地位高于怜悯,而怜悯在我的桌上却没有地位。同时,大脑丘皮层上却出现着礼仪、胜景和宴会的交流,就像灯光照射的教堂天花板上的宗教奇迹画一样,它可能比剧院的演出还诱人得多。”他的脸逼近了她的脸,想读出她眼里的意思。“我要你懂得你给它带来了什么样的财富,也懂得你有些什么权利。克拉丽丝,你最近对着镜子研究过自己没有?我看你没有。我怀疑你从来就没有研究过。到大厅里来吧,到窗户间的镜子前照照。”
莱克特博士从壁炉架上取来了一枝蜡台。[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那高大的镜子是18世纪的精美古董,略有些模糊,也有些裂纹,是从维克姆特别墅①城堡来的,它见过的景象只有上帝才知道!
①法国巴罗克式居住建筑的杰作之一。
“看吧,史达琳,这美丽的幻影就是你的形象。今天晚上你要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看一看你自己。你会看见什么叫正义,而且你要说真话。你从不缺乏发表自己看法的勇气,但是你却受到了种种制约。我要对你再说一遍,在这桌上没有怜悯的地位。
“如果说出了暂时不愉快的话,你会见到语言的环境可以让它处于枯燥无味与荒唐可笑之间。如果说出了痛苦的真理,那也只是暂时的,它会变化。”他喝了一口饮料。
“如果你觉得痛苦在你心里开出花来,那花不久也就会开得你宽下心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莱克特博士,但是我记住了你的话。自我改进见鬼去吧,我想美美地吃一顿。”
“美美地吃一顿,我可以给你保证。”他微笑了,那笑会有人害怕的。
两人此刻都没有再看那模糊的镜子里的影像,却通过烛台上的烛光彼此望着,而镜子则望着他们俩。
“看,克拉丽丝。”
她望着他瞳孔深处那红色的火花,产生了一种儿童快要到达远处的市场时的兴奋。
莱克特博士从茄克衫口袋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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