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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 十四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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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老五闻言一怔,看起来对那老大极为畏惧,不甘心的看看卿尘,最后还是将她一把推开,嘴上却不服:“胡三娘,你少拿老大唬我,我钱老五是吓大的,想怎样就怎样!”

  胡三娘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才懒得管你,不过别说这丫头是老大看上点了卖到京里去的一个,就是舱里那些,你又敢动哪个?老大若不阉了你,老娘我还不姓胡了呢。”

  果然是贩卖人口,卿尘暗叹一声,这时代一定和她八字不合,否则怎么在这里一路背运,没有平安的时侯。

  胡三娘转头看了看卿尘:“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里面,别自找苦吃,惹火了老大这里可没人怜香惜玉。不找麻烦咱们也不至于委屈了你们。”

  卿尘也毫不避让的回看胡三娘:“你们要把我们怎样?”

  胡三娘道:“告诉你也无妨,别人自有别人的去处,你呢,和另外几个是送到京里去的,乖乖回去吧。”

  卿尘一双凤目露出在宁氏集团谈判桌上常有的神情,含蓄而锐利看到胡三娘眼底:“同是女人,你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糟踏我们?”

  胡三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脸上却还是带着妩媚风情:“这话我都听了不下八百边了,各人自有命,我可怜你们又有何用,落到我手中你们还少受些苦,总比落在别人手中强。跟你说一句,别想逃,逃不出去。”

  卿尘沉默一下,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再说什么也是与虎谋皮白费口舌,于是道:“既然是要卖,你们自然想得个好价钱,折磨的我们面黄肌瘦精神不振,还有谁肯出高价买?若是再死了一个两个,你们岂不亏得很?为何无水无饭,条件恶劣?”

  胡三娘打量她几眼,道:“你这丫头倒是想的开,还知道讨价还价,放心,自然少不了吃喝。”

  卿尘心中冷笑,她从小跟父亲见识过多少商场谈判,深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对胡三娘这样的人,放人的事情连谈也别谈,不如尽力争取能实现的最大利益才不白费功夫,更加少受委屈。放眼看去,这船上下两层加底舱都是带了刀剑的魁梧大汉,凭她们这些女子要逃走明摆着是死路一条。什么都可以做,无谓的牺牲她不做。

  听胡三娘这么说,卿尘当下傲然道:“好,我不逃,保证她们也不逃,但是你们除了提供食物和水,也不能伤害我们。”人死了便一切免谈,先要活着才有下一步出路。

  “呵!”胡三娘笑道:“还讲起价钱来了?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敢和我们讨价还价?”

  卿尘也胸有成竹的笑道:“管你们是什么人,卖人儿女也好,卖命卖物也好,无非是买卖罢了。我们求生不能难道求死还不行,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

  胡三娘不由得多看卿尘几眼,心道自己见了这许多女子,不见哪个这样大胆,多数只要被虏来,不是哭泣不停就是寻死觅活,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了个不但不哭不闹,反而镇定自若凛然相对的。心下称奇,便道:“好,这个容易,你们不找麻烦,我们又怎会和银子过不去。你自己回舱里去吧,饭菜一会儿便送来。”

  “好。”卿尘答应,很合作的走回那船舱。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些饭食和水,大家分了吃,那些女孩子在卿尘的安慰和劝解下慢慢也平静下来。

  船走了好几天,每次在什么地方靠岸,就有一些女孩子便被带出去,再也不会回来。卿尘默想,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力使她们在船上时不至于吃亏,至于下了船,那便要看各人造化了。突然很希望自己是个男人,能够保护需要保护的人,想着想着,心里也有些黯然。看看几天下来,只有她自己,碧瑶丹琼两姐妹还有另外三个女孩子还在船上,命运会将她们如何处置,迷茫一片。

  前尘今生几度情

  终于船最后一次靠了岸,卿尘她们被带出船舱,到另一个间屋子里换上做工精细的丝绸衣服,浑身上下打扮清爽。卿尘估计现在应该到了京都,一直没有再见到钱老五和胡三娘,换了别人看着她们。因为卿尘她们一直非常认命的安静,比起之前的严加防守,现在看守显然松懈了很多。这正是卿尘想要的结果,暗自打算如果上了岸怎样才能逃脱。之前不是不逃,而是在船上实在无处可逃,所以这几天只好装乖。现在不但要逃,还要一举成功,因为机会仅此一次。

  很意外的她们并没有被带上岸,反而被遮了嘴带上面纱,从大船上了另外一艘稍小一点儿但却更加精致华丽的画舫。

  水上是十里烟花醉人处,大小船只悠游而过,富贵繁华。小画舫里装饰的风流秀美,流苏坠地轻纱游荡,温香软玉酥人神骨。奉上了浓香茉莉花茶的檀木桌前坐着两个女人。一个穿着件秋香色的锦绣罗衫,徐娘半老却风姿嫣然。一个年轻貌美,一身艳红色紧身长裙甚是惹火。一个是集京都美色与一处,“拥星楼”的当家人,一个是以歌舞著称江北,“天舞斋”的老板娘。

  带着卿尘她们上船的五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胡三娘所说的潘老大,上了画舫和那两个女人寒暄几句,言语中甚是熟络。

  卿尘虽然不能说话,却从听他们的交谈中推测,这拥星楼和天舞斋应该是京都最红火的青楼,不仅仅供人声色娱乐,更多的是名门士族设宴清谈消遣沟通的去处,颇像现代那些高级夜总会。

  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们这些身量样貌出众,又知书达理的女孩子会被留到最后送来此处。两个老板娘也不是落俗之人,谈吐举止显然受过训练,声色场中爬滚多年格外会察言观色,说起话来句句动听,叫人心情舒畅。

  “潘兄,听说这次的货色是上品,解了面纱让妹子看看,是怎么水灵的人,入得了您的法眼。”那红衣女子声音媚媚的说道。

  潘老大抬抬手,示意属下将卿尘她们面纱和嘴上的遮布撤了。面纱一落,两个人四道目光同时落到卿尘脸上,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了句:“这丫头我们要了。”

  话一出口,两个久经大场面的女人彼此对望一眼,最后那红衣女子道:“周姐姐,上次月琴那丫头天舞斋让给了拥星楼,这次不能再让我们吃亏了吧。”

  年纪大点儿的那女人笑笑,道:“武家妹子,这里六个人,我拥星楼只要这一个,剩下五个你全带走,如何?”

  卿尘心里暗骂一声,谁要跟你们走,还真当人是货物,挣来抢去。偷偷撇眼看四周,又是在船上,跳下去逃是不可能,唯一就是外面不再那么僻静,如果高声呼救,说不定能惊动隔壁船上之人,或可得救也说不定。

  正思量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卿尘她们所在的画舫晃动一下,开始缓缓向旁边靠去。听到临船有人说道:“快看,那边是十二皇子驾舟过来了……”

  卿尘透过窗子看到画舫还是处在河道里围,离慢慢驶来的皇子座舟比较近。心想这时候再不想法子,等会儿几个人被分开,进了什么天舞斋拥星楼,就更加插翅难飞了。只但愿不是遇上个混帐小皇爷,低头迅速对碧瑶和丹琼她们道:“快喊救命。”说罢自己扑向窗边高声喊:“十二皇子救命!”

  还在大船上的时候,卿尘早和她们几人悄悄商定,一旦有机会便设法呼救。卿尘一说,她们五人接着会意,猛的推开身边看守之人,随卿尘大声呼救。

  潘老大万万没想到,这几天逆来顺受的几个弱女子竟会突然发难,当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怒喝一声:“抓住她们!”

  潘老大的手下扑过来抓人,碧瑶丹琼她们拼命替卿尘挡着,想要她借机多喊几声。卿尘见前方十二皇子的座舟越来越近,想引起舟上人注意,手边没有什么东西,索性拔下自己发中玉簪,使了全身力气往那座舟上扔去。

  簪子扔是扔出去了,但是由于卿尘力气实在是不够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簪子画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掉往江中去也。徒呼奈何,卿尘绝望的一闭眼,被身边人推的踉跄几步,只能祈祷老天能听到她们的呼救了。

  正在潘老大他们气急败坏的时候,船舷一沉,外面传来低沉的喝声:“何人喧哗。”几名侍卫已经落在他们船上。

  老天有眼,卿尘看到船舱的珠帘大开,一个身穿素色锦缎长衫,目光明亮锐利,举手投足都带着种潇洒意味的男子,手里拈着她扔出去的玉簪大步穿过侍卫们躬身掀起的珠帘走入船舱。正是当今十二皇子夜天漓。

  那人见船舱内乱成一团,皱眉道:“怎么回事儿?这是干嘛?”

  卿尘她们被制住说不出话,潘老大老江湖,见此人气度不凡,不敢放肆,又不能不答话,干咳一声:“没事……”

  话未说完,一旁青衣侍卫喝道:“大胆,见到十二皇子还不行礼。”

  卿尘随众人礼拜在地,只不过她这行礼倒有一半是被胁迫的。

  夜天漓此时打量一下跪在一旁的人:“嗯?这不是天舞斋和拥星楼的老板娘吗,怎么都凑来这里,在干什么?说说。”一扫长袍在檀木椅上坐下。

  天舞斋武娉婷勉强露出个还算动人的笑容:“奴家……奴家和周姐姐带姑娘们……游河……惊扰了十二爷……”

  话未说完,夜天漓“砰”的一拍桌子,喝道:“大胆!武娉婷你当本皇子是什么人,竟敢言语欺瞒?只差没五花大绑了,有你们这样游河的?”

  “十二弟这是和谁大呼小叫呢。”舱外突然传来一个洒然如同春风般的声音。

  夜天漓站起来,一掀珠帘:“七哥!”

  随着夜天漓掀起的珠帘进来一人,却是夜天漓的皇兄,七皇子夜天湛。卿尘抬眸掠去,心里“咯噔”一声,当真吐血的心都有。

  那夜天湛身着雨过天晴色锦衫,腰系淡碧色玉带,一番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模样,双眸澄明如玉似水,带着笑意扫过众人。目光落在卿尘脸上时,俊美的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那惊艳的眼神在他脸上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是让人感觉一种恰到好处的礼貌。

  可惜卿尘看他的眼神却是复杂的很,似乎是带着三分惊讶三分不耐三分迷惑还有一分几乎不易察觉的伤感,一张绝美玉容丰富多彩,不知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夜天湛看见卿尘盯着他神情似喜似忧,心下微觉奇怪,却并没有开口询问,扫了一眼满屋狼藉,淡淡道:“这是怎么了?”

  武娉婷刚要说话,夜天漓对她道:“还是游河?要是如此也不必说了。”

  武娉婷见三位皇子插了手,知道今天这事绝讨不了好去,绕是她也见过不少世面,心中不由得也慌乱起来。

  此时夜天湛对卿尘她们微一抬头:“要她们说。”

  在船上这几日,碧瑶丹琼她们五人早把卿尘当成主心骨,事事听她意见决断。此时便是五人十道目光齐齐落在卿尘身上,再加上三个皇子两个老板娘潘老大一群人,卿尘现在可谓“万众瞩目”,人人都等着听她说出什么。

  卿尘跪在一张檀木椅旁,从夜天湛身上挪开目光后便低着头,此时知道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长长睫毛投在眼底的浅浅阴影微微一动,无奈的挑挑眉梢,两泓深秋湖水般的眼波有些不情愿的望向夜天湛,不软不硬不带表情的说道:“绑架,贩卖女子,图谋不轨……”

  “嗯?”夜天湛皱了眉头:“这什么意思?说的是谁?你,还是他们?”

  这不废话吗?卿尘当即便想,难道我们像是贩卖人口反而潘老大像是被绑架的?

  不过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冷不热的解释:“这些人用些卑鄙手段绑了我们三十六个女子,沿途贩卖到京都来,卖到什么天舞斋拥星楼,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

  听到卿尘说出这话,潘老大他们早在几道憎恶的眼神下匍匐在地,抖成一团,夜天湛看向他们的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随即恢复了平静。

  碧瑶丹琼都奇怪,卿尘为何对这夜天湛说起话来透着种酸甜苦辣咸不知是何味的感觉,却不知卿尘心里才是喜怒哀乐悲欢愁,七情六欲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夜天湛,一表人材英俊潇洒的长成什么样不好,天下之大任他乱长,他却偏偏和李唐生的一模一样,活生生就是个古装版的李唐。

  卿尘第一眼看过去险些喊出一声“李唐”。心里先是涌起一丝喜悦,而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气恼,原来说不生气都是自欺欺人,事到临头才知道还是恨其不争,偏偏现在又浮起淡淡的伤感,一时间意兴阑珊,话都懒得说多说一句。

  偏偏夜天湛盯住她看了半天,又问道:“此话当真?”

  卿尘低着头深深呼吸一下,自己无所谓,还有五人的祸福寄托在自己身上,于是终于又抬头看他:“句句属实,她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被强掳到此处。”

  “哦?”负手身后,夜天湛向前迈了一步,道:“她们?那你呢?”

  看起来俊美如玉,还真不是个好应付的主,专挑死穴问。卿尘又忍不住挑了挑眉梢,淡淡道:“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到哪里不是一样,她们的父母亲人可就难免伤心牵挂,请七皇子为她们做主。”

  夜天湛脸上一直带着那淡雅的微笑,此时转身在夜天漓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刚刚是你向十二皇子呼救?”

  超级大废话,卿尘默念:“戒急用忍,戒急用忍……”点头:“是。”

  夜天湛看着她:“既然到哪里不是一样,又何必呼救?”

  卿尘露出个随波逐流的微笑:“我一样,她们不一样,七皇子如心存慈善,请带她们出这火坑。”

  半晌不见他说话,卿尘刚要抬头,听到那样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道:“我又为什么要救她们?”

  卿尘眼波一抬,随即隐去眼底的一丝怒意,线条优美的脖颈带着丝傲意轻轻仰起,眼中却换作潋滟波光,盈盈注视面前人:“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有人目无纲法,仗势欺人,为非作歹,逼良为娼。天子颜面何在,国家法纪何在?身为皇子,上承天恩,下拥黎民,岂会有袖手旁观之说?七皇子贤名远播,不像是这种人。”先不管你是贤是奸,一顶高帽子飞来不由得你不接。

  还是那样不愠不火,夜天湛道:“管自然是要管,只不过在京都地界这论理该是京畿司的职责,要一一实查层层审问方可定案,诸位姑娘少不得羁押大牢过堂听审。而掌管京畿司的五皇兄受命带兵在外,一时怕不得归。此案也算是大案一件,即便代行其职也该要等他回来再做定夺,看几位娇弱模样,难道受得了那牢狱之苦?”

  卿尘看那和李唐一模一样的面孔,明知不是李唐,却当足了七分是,心中别扭万分。不过听他口气中也不是没有松动的余地,问道:“那七皇子要怎样才肯救人?”

  夜天湛微微笑道:“那要看人值不值得救。”

  卿尘望向夜天湛那似乎永远不变的微笑,觉得那清清淡淡的微笑中暗藏的锐利还真有些叫人吃不消。

  她尽力使自己和他对视的眼光保持着沉静,只因想起一个忠告,当女人向男人要求什么的时侯,千万要摆出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千万别因为心有所求而恨不得拿着枪找人决斗似的,千万不要以为和男人来硬的会占上风,没有哪个男人会吃这一套。

  以柔克刚,这是女人对男人千古不变的真理。

  对着这个古装版李唐,楚楚可怜她是做不到了,不过中正平和大方娴静总还差不多吧。和凌相处了这几天,他那不动声色波澜不惊的本事,多少也学了一星半点儿来。

  思量一下,卿尘看了看四周,眼光落在夜天湛身畔一支玉笛上,于是道:“这样可好,小女子和七皇子赌一局。七皇子若赢了,一切随您处置,小女子若赢了,便请七皇子援手搭救她们几人。”她绝口不提连请他连自己也一并搭救,总觉得不想欠这“李唐”什么情面。

  夜天湛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怎么赌,你说来听听?”

  卿尘道:“七皇子既随身携带玉笛,自然是深通音律,小女子身无长技,只是会弹两首曲子,琴笛本可和奏,这船上现成的有琴,不若小女子弹上一曲,七皇子若能以笛声相和,则算七皇子赢,若是不能,则算小女子赢。七皇子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便见一旁站着的夜天漓皱了眉头,而夜天漓则闭目摇头。要知这七皇子一支玉笛名动京城,连当今天帝都点头称赞,卿尘此举无异自断出路。

  卿尘虽然看到他们两人包括武娉婷等人不看好自己的脸色,但也别无他法可施。她现在身无长物可用手无缚鸡之力,不赌这个,赌什么?难道一拍桌子,姑娘有命一条?

  此时夜天湛静静看了卿尘一会儿,道:“好,你去试试琴吧。”

  接天莲叶无穷碧

  不知睡了多久,卿尘醒来时屋中安静的很,屋子里飘着淡淡撷云香的味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七皇子的府邸。卿尘着眼打量着屋中的摆设,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华丽非凡,反而在雍容大方中透着雅致风情。每一件摆设都让人觉得很顺眼,尤其是墙上一副月下荷塘图。

  隔着纱帐朦朦胧胧的看那图上的月色碧荷,觉着心中静谧而清凉,很是喜欢。不知是该起身出去看看,还是继续躺在这里直到有人来。

  卿尘掀了搭在身上的薄被走下床来,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了一件月白荷叶边的衫子,宽宽荡荡同样颜色花式的绢绫长裤,清爽干净。她披了件外衣走到画前抬头细看,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现在心静下来,觉得在船上时自己竟是有些失常,大概一个人心有所求的时侯,就会变成和平常不甚相同自己,现在若是要她弹那曲《十面埋伏》,是怎么也不会弹出那等铁血气势来的。

  可是所求的是什么呢?卿尘默然面对画中青青荷塘无边月色,无不迷茫的掠了掠额前发丝。没有什么是自己的,这陌生的时代,陌生的身子,陌生的人……她深呼吸握拳,至少思维还是自己的,那就表示自己没有变,还存在,还拥有,还会继续的影响着别人也被别人影响着。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卿尘吃了一惊,猛的回身,见十二皇子夜天漓不知什么时侯进来的,面带微笑站在身后,看到卿尘回身,道:“醒了?睡的可好?”

  卿尘不好意思的笑笑:“嗯……还好……”然后一想,做为礼貌的问候,似乎是应该行一下礼的,又不是很清楚究竟是要怎么行礼,马马虎虎按着自己以前的印象福了福,也不知是不是对。

  看夜天漓的神情,有些笑意,除此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样子。

  夜天漓看着卿尘的样子眼中掠过有趣的神色,道:“七哥要我先回来看看,前面有客,七嫂走不开,我便自己过来了。”

  卿尘道:“我应该去多谢她照顾的。”

  夜天漓一笑道:“那你该谢七哥才是。”

  卿尘还是觉得他笑起来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为什么,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听夜天漓要她谢七皇子,心中便想起夜天湛那和李唐极其相似的样子,不知是喜欢还是厌恶,随口道:“这是我自己赌赢回来的。”说罢觉得过于唐突,再又抿嘴一笑:“不过,也该谢谢他。”

  夜天漓被卿尘忽尔浅笑弄的微愣,又摇头:“其实无论你赌不赌,输或是赢,七哥都必定会办这案子的。五哥带兵在外,京畿司本就由七哥代为掌管,何况‘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有人目无纲法,仗势欺人,为非作歹,逼良为娼。天子颜面何在,国家法纪何在?’你都如此说了,他岂会不管?”

  卿尘不想他能将自己的话一字不漏的又说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自己多此一举了,不过我不欠他人情。”

  夜天漓自己寻张椅子坐下:“七哥这次是动了真怒,雷霆手段拘押了一批人,看样子是要大办严办,如此便牵连的广了。”

  卿尘听他语气中隐约有担心的意思,不明白办了这样的奸恶之人又有什么不妥。旋即又想到,历代皇族之中为了皇位利益等事,有些东西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抬眼看夜天漓。

  夜天漓却并未说下去,反而笑道:“难得见七哥动怒一次,今天没白跑腿拘人。”

  卿尘随口问道:“难道他从不生气?”

  夜天漓拿手敲着椅背,想了想:“这么多年还就记得一次,那年老八老十他们欺负了十五弟,呵,七哥当时没轻饶他们,险些闹到父皇面前去,最后还是四哥劝下,教训了老八老十作罢。再就是这次了,你惹的。”

  “我?”卿尘星眸一抬刚要反驳,想想又道:“好吧,算是我吧。可是我叫的是十二皇子你,又不是他。”暗自又加了一句,自己生的闲气,话是这么说,其实打心底还是感激夜天湛。

  夜天漓豪爽的哈哈一笑:“你喊我就等于喊他,喊他就等于喊我,喊我们谁都是一样,我的事七哥不会袖手旁观。”

  卿尘不以为然,只问道:“碧瑶她们怎样了?”

  “碧瑶?”夜天漓想了想方道:“哦,你是说那几个姑娘?我将她们安置在一处别院,现在却是还不能送她们回家,这案子需得有人证在旁。”

  卿尘想碧瑶她们一定急着和家人团聚,问道:“留我一个人证可好?她们离家日久,受尽苦楚,现在一定是盼着能早日见到亲人。”

  夜天漓看她:“难道你不急着回家?”

  卿尘不禁苦笑,急,谁说不急,可也要回得去才行,现在她哪里有家?心中难免有些凄然,淡淡说道:“孑然一身,无家可归。”

  夜天漓也想起她在船上时便说过,并无父母亲人,后悔问错了话,正不知说些什么安慰好,突然听到有人说:“那便暂且以此处为家,可好?”两人回头,却是夜天湛轻袍缓带,进了屋来。

  漓站起身道:“给七哥请安。”

  卿尘见状,也马马虎虎有样学样的福了一福。

  夜天湛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模样,身长玉立,朗目如星,一抹足以叫所有女孩子心醉的微笑挂在唇边,转身在窗边一张红木椅上坐下。

  夜天漓道:“七哥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再过些时侯。”

  夜天湛看了看外面天色:“天都见黑了,这一天折腾下来,还不让我歇会儿?”

  卿尘站在旁边,虽不知他们究竟是怎么处理案子,但估计一天为此定是少不了操心劳神。有心道谢,却偏偏看着那张“李唐”的脸私下别扭。

  现在人清醒了,自然觉出夜天湛和李唐气质上大有不同,比起李唐,夜天湛更多了几分洒脱倜傥,不是锋芒毕露,反而是那样自然而然流露出不羁的风流,意气风发,器宇轩昂。

  但是,洒脱归洒脱,不羁归不羁,脸还是李唐那张脸,卿尘默想,突然看到身边两人眼神齐齐望向自己,因为,她盯着夜天湛看得也太久了些。

  脸一红,卿尘随手捞起桌上的细瓷茶壶,斟了杯茶递给夜天湛:“……喝茶……”然后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避开他们的目光。

  夜天湛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茶是凉的,但还是饮了一口,若无其事的说道:“天舞斋和摘星楼封了,姓潘的下了狱,武娉婷和周娘暂时羁押。不过这案子要裁定,还要费些周折。”

  卿尘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关心着此事,便问道:“为什么?难道不该严惩他们吗?”

  夜天湛盯着手中细薄的白瓷茶杯,沉思一会儿道:“他们身后的人,需得斟酌。”

  夜天漓也思量半晌,而后方道:“武娉婷是兵部侍郎郭其的人,兵部现下紧着前方战事,这时候不能和他们起冲突,动了军心谁都担不起。何况郭其身后,还有右相。”

  夜天湛淡淡道:“天舞斋都封了,还说什么能不能动。”

  神情微凛,夜天漓问道:“七哥要动右相?”

  夜天湛眼中精光稍现,随即恢复云淡风轻,看向卿尘,一笑道:“不说这些,饿了,咱们前厅用膳去。卿尘姑娘,请。”

  卿尘隐约感到他们这简单几句话中间不知有多少朝堂上的官司在里面,事不关己,她对朝事不感兴趣,但夜天湛此举救了多少女子确是事实。肃容对夜天湛道:“多谢你。”这句是她真心之言,认认真真的给夜天湛行了礼,也算是替碧瑶丹琼等姐妹道谢。

  夜天湛面带笑意坦然受了她一拜,三人同去前厅。

  漓随口说起卿尘刚刚在看那幅月下荷塘,夜天湛停下脚步道:“荷塘?”说罢挥手叫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知安过来:“去前面传我的话,将酒菜送来‘凝翠亭’,今天累了,和十二弟、卿尘姑娘把酒赏荷。”

  知安答应着一溜小跑去了,夜天湛回头道:“可惜今年五哥他们都不在京,等哪日他们凯旋归来倒要好好请请他们,今天咱们先去。”

  荷塘边依水建了九曲回廊,连着立在水中央的“凝翠亭”,夏日微风薰然,穿枝过叶迎面抚来。占地不大的荷塘中,层层碧叶在清亮的月色下披上了梦幻般的轻纱,粉色白色的荷花,或有含苞待放,或有迎风招展,朵朵摇曳生姿。

  卿尘一路静静的,到了凝翠亭是也只默然。备下的菜是几品雅致的小菜,酒是清淡的竹叶青,她看着夜天湛兄弟两人饮酒尽兴,听着他俩谈古论今,觉得心里很是惬意,如果日子一直这样安宁的流逝,人生又是种什么样子呢?

  酒过三巡,夜天湛干脆挥手遣散了跟在身边的小厮丫鬟,和夜天漓自斟自饮。卿尘拿过酒壶,不时替他们斟酒,却被夜天漓赶着倒了一杯,道:“你别只斟酒,七哥是拉我们俩人一起陪他赏荷饮酒,你只看我们喝怎行?”

  卿尘不是很爱喝酒,酒量也有限,但却大大方方接过酒杯:“那我借这杯酒,敬你们二位,先谢你们于我的救命之恩,再为咱们千年万里有缘相识,三愿两位皇子事事顺心,天下万民太平。”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抿了嘴,脸上浮起淡淡霞红。

  夜天湛失笑,对夜天漓道:“她这一杯酒用处可真是大,从自己到天下都算在其中了,看来咱们不喝也难。”对卿尘一举杯,饮尽杯中酒。

  卿尘再给他们添了酒,陪着喝了几杯,摆手道:“不行了,再喝就醉了。”站起来走到前面回廊:“你们喝,我吹吹风。”

  卿尘靠着栏杆倚在回廊上,四面皆是无穷碧叶,秀发轻扬,衣袂飘飘,犹如这塘中娉婷多姿的风荷一般,飘然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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