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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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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走后,柯老夫人又吩咐谷雨叫来柯三爷奶娘王婶子,两人密语一番,王婶子领命而去。
  一时清明回报,并未发现什么滑溜之地,另外告诉柯老夫人一个消息:“奴婢发现三小姐丫头青果摔伤十分严重,不光搓伤了手,脸颊也伤了一大片,在脸上又不敢擦药,只能等着慢慢疼好了,另外,小婢发现三小姐手腕也受伤不轻,吃饭拿筷子有些困难。”
  柯老夫人眉头紧锁,挥挥手让清明自去。再一时,王婶子回来了,回禀道:“各处都查看了,别处都好,偏三夫人问事的厢房门口一段青石路镜子似的光滑水溜,想来孙小姐应该在那里摔伤。”
  柯老夫人赏了王婶子一包米糖:“拿回去给你们家花儿罢,那丫头该有六岁了吧。”
  王婶子笑道:“正是呢,正跟府上三小姐同庚,都属马,只是我们孙小姐大了月份三月生,青草悠悠正当时,我们花儿腊月生,百草枯萎,唉,这就是命罢。”
  柯老夫人笑道:“看你说的,什么命不命,还有说三月吃草好耕田呢,你家腊月牛马羊腊月正猫冬呢,有吃有喝不做事岂不更好呢!〃
  王婶子乐呵呵道:“这还不是托了老夫人与三少爷的府,若靠我们两口子老实巴交,如何养儿子得孙子,想也别想呢。”
  柯老夫人心里有事,便不再答话,王婶子忽然一拍手道:“爱嗳哟,您瞧我这狗记性。”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们老头子不是管着府上马匹牲口吗,昨儿夜里忽起北风飞大雪,我们老头子不放心,起来给牛马加草,竟然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大院里跑过。我们老头子一早说给我听,我也没在意,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了,会不会就是那人使坏,半夜飞雪都没化呢,如何就结了冰了?”
  柯老夫人立时提高音量:“是谁?他如何不喊叫起来,倘若贼人进府就糟了。”
  王婶子忙摆手:“我也是这样问他,如何不让起来,把那人抓起来?”
  柯老夫人道:“他如何说呢?”
  王婶子一笑:“他说看身量约莫是个女人,转眼就不见了,他起先以为是贼,后来发觉门窗完好,还道是那个婆子随地起夜呢,就没好意思嚷嚷。”
  柯老夫人心里立时想骂人,柯家这种人家哪有女人起夜半夜出房的?还随地起夜?忽然想起王婶子两口子原本是荒村野店活下下去出来逃生的,做活计下死力气,当初奶着孩子还帮自己做饭扫地,风也抓的一把。就是生活小节不注意,小解大解非不在马桶里,要到野外田间无人处去解决。地上的东西捡起就放进嘴里,说了也不听,还理由一大堆:“地上灰怎么啦,吹吹不就好了?什么不干净生病,只要打我肚子里一过都干净了,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柯老夫人成天要盯着她洗脸洗手,偏是她奶水足,又发孩子,柯老夫人这才留下她。后来也并不要她跟着伺候儿子,而是打发她们两口子一个管理牛马,驾车出行,一个养猪养鸡鸭。
  柯老夫人想想从前直泄气,遂忍了气打发王婶子去了。心里却也明白了,方氏因为一大早来交账本了。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也不好下地。不过柯老夫人明白了一件事情,这院子里有鬼魅,目的就是老三家里。想起这章,柯老夫人直叹气,一时郁闷,骂出声来:“少见识的东西,作死呢。”

  暗结帮派

  且不说老夫人如何想法子收拾王氏。却说瑶草游说的母亲卸了管家职责,安心在家里猫冬养胎。据二伯母说,母亲脉搏十分强劲儿,应该是儿子无疑。瑶草记得,父亲听说这话,竟然忘乎所以,浑然遗忘有瑶草在场,做了他平生最失体统的事情,把耳朵贴在母亲肚子上大喊几声‘儿子’。
  母亲瞬间羞红了脸。
  这一意外,使不喜欢父亲的瑶草一时心情矛盾,五味俱全。瑶草从来规划今后的幸福的生活蓝图,其实并没有如口里所说那般算上父亲。
  自那日瞧见父亲对母亲依恋。对弟弟神往,瑶草心思动摇了,她开始思考,自己倒底该如何面对这个仇人父亲?
  接下来的日子,瑶草除了自己晨练,跟祖父练字儿,跟楠枝婶学刺绣,又多了一门功课,跟二伯母学习最基本膳食药理,并很快学会了煲一些养生益气的补汤。
  父亲柯三爷则正在夜以继日用功上进,预备来年夺取大三元而拼命攻读。
  母亲则不止一次跟瑶草念叨,说父亲瘦了,胡子拉扎了啥啥的,吩咐秋云给柯三爷炖汤补身。
  这让不喜欢父亲的瑶草找到了一个与父亲拉紧距离的契机。
  瑶草想着,自己虽然不喜欢父亲,却又不能把父亲怎样,自己绝不可能像对付大伯母那般,给他点眼药下绊子。毕竟弟弟成人成才需要父亲教诲,最最重要母亲舍不得父亲。再有当下社会,家里没有顶门男人,女人立足社会将十分辛苦,虽有舅舅外公可以投奔,可是毕竟各立门户了,自己并不姓方,自己弟弟母亲最后还得依靠父亲立足社会,所以父亲不能摈弃,只能拉拢。种种切切让瑶草决定,不再漠视父亲存在,要主动出击,跟他拉近关系,即便只是虚与委蛇呢。
  因此,瑶草有意接手了给父亲煲汤的工作。在瑶草给父亲送了几次亲手熬制的补汤之后,父亲柯三爷次次不吝夸奖,对她的笑脸多了几分会心的得色,是那种从心底发出与有荣焉的眉飞色舞。是一个父亲为了女儿懂事能干而骄傲的得意之色。
  父亲这种真情流露,让瑶草新生一种亲近感,仿佛一股热流自心底暖暖流过。而理智却又生生遏制这种情愫的产生,瑶草终究难忘那晚御河边父亲的冷漠与无情。瑶草被这种矛盾纠结缠绕,几次黯然泪下,无所适从。
  虽然瑶草抗拒父亲,且不得不说服自己通过各种法子讨好父亲,比如每天替父亲送夜宵送补汤,堂兄们来问学问,去送小点心,把自己已经有些漂亮的习字簿交给父亲圈点,也包括插嘴堂兄们学业。
  瑶草看得出,父亲每次虽然貌似生气责怪自己:“懂什么胡乱多嘴,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呢,还不下去,贻笑大方。”却难掩面上欣赏与得色。
  几位堂兄也对瑶草有了新的认识,他们觉得这个小堂妹不光会疯玩,还没傻完呢。
  当然,这不怪堂兄们,他们可以因为瑶草主动接近,继而觉得瑶草可亲可爱好玩,继而宠着你,陪你玩耍。可是绝不能要求他们对一个傻了五六年的人,一夜改观。更何况瑶草只在堂兄们面前装可爱装天真,处处藏拙呢!
  其实,瑶草正利用自己愚笨天真,让人觉得她无害,从而获得身边人喜爱亲近,不动声色间,一点一滴改变着人们对自己的认识。
  瑶草利用自己天真,哄骗父亲贴身伺候荷香不自觉间为自己所用,让她在堂兄们来书房时,想法子给自己发信号,因为瑶草告诉荷香说,自己想亲近父亲却又不愿意打扰父亲攻读,所以想在堂兄们来的间隙去见见父亲,也送些吃喝给父亲补充体能。
  荷香淡然不会怀疑六岁的小姐会欺骗自己,乐得从命,反正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当然,瑶草不忘记给荷香小恩小惠,比如锦缎荷包啦,丝绢子啦,应荷香要求替她弄些刺绣的丝绸边角料拉,还有是不是奉送些自己做的小点心啦等等云云。反正哄骗得十二岁荷香对六岁的小主人俯首帖耳。
  除了收买荷香,回头又跟自己生死与共的贴身丫头青果青叶说了实话:“大伯母要给我找个小妈,你们知道吗”
  青果青叶当然维护自家小姐瑶草,十分气愤:“真的,太坏了!”
  瑶草再添火:“你们知道大伯母替我找得小妈谁吗,就是大小姐瑶玉姨妈简小燕,这个女人可坏了,他想害死我们大家,独得我们柯家财产呢!”
  青果青叶大吃一惊:“啊,不会这么狠吧?”
  瑶草一声冷笑,选择性告诉她们两件明摆着的事情:“不会这么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摔跤,这就是她们想害死我们三,还有,我母亲上次在厨房跌倒,为什么?她们想害死我母亲与弟弟,好方便说我母亲没儿子,让简小燕嫁进来,我是不想那个人进门做我小妈,然后害死我,你们说,我们怎么办?你们愿意被害死吗?”
  青果青叶同时摇头,声音怕怕的带着哭腔:“不想死。”青果紧张给瑶草出谋划策:“要不,我们把这情况告诉老夫人吧,让老夫人收拾她们。”
  瑶草一敲青果脑袋:“你笨啊,老夫人喜欢瑶玉还是喜欢你我呢?你再不清醒,这么笨,下次就不是破脸而是破脑袋了。”
  青果摸摸脸上伤痕,哭丧着脸:“小姐,我不想掉脑袋呢。”
  青叶也出主意道:“要不我们告诉夫人罢,叫夫人收拾他们。”
  瑶草再敲青叶:“更笨,母亲早就知道了,能收拾还不早就收拾了,等你来说!”
  青叶摸摸额头,眨巴眼睛向瑶草身边凑凑:“要不,小姐你说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小姐吩咐。”
  瑶草看着青果:“你怎么说?”
  青果扁扁嘴:“我也一样,听小姐的。”
  瑶草招招手,让她们靠近些,轻声细语道:“你们今后这样,每天我上课之时,你们轮流换班,总要一个去盯着我父亲书房,凡大伯母或是简小燕来见我父母,你们都要火速报我知道,我出面去搅和,记住了吗?”
  青果青叶忙点头:“记住了。”
  瑶草又道:“还有,我父亲若是离开了书房到大房去了,你们也要火速报我知道,还有这件事情,就是我们监视父亲的事情,你们要做的隐秘,切不可让父亲书童小墨与长随刘树察觉,更不能父亲察觉,否则我们三人死定了,知道吗?”
  青果青叶连连点头:“知道了,这种监视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瑶草略一思忖:“每天我父亲起床开始,睡觉了结束。”
  青果青叶同时惊叫:“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瑶草一人敲打一下:“嘘,轻声,什么时候,要么简小燕提前离开滚蛋,否则要等到我父亲元宵后上京赶考方才结束。”
  青果大些,知道些大家子习性,因道:“可是,如果三老爷与老夫人喜欢简小燕,我们盯着也没法子呀?”
  瑶草忙一笑给他们打气:“老夫人不会,已经明确拒绝了大伯母,只要我们不让简小燕跟我父亲见面,我父亲如何喜欢她,痴人说梦呢!”
  青叶忙着帮腔:“就是,就是,青果最笨了。”
  青果龇牙:“青叶你说谁笨呢?”
  青叶忙着讨好一笑:“姐姐别气,我说自己笨呢,姐姐最聪明了。”不料还是挨了青果打:“呸,笨蛋,小姐才最聪明呢。”
  瑶草笑嘻嘻搂住两人肩膀:“我们三人一样聪明一样笨,为了不被大伯母简小燕整死,我们一起努力,先整死他们。”
  青果青叶大惊失色:“小姐啊,不是说监视吗,如何又要整死人呢,我们可不敢啊!”
  瑶草一人敲一下:“笨蛋,你们快去上工,有事到母亲房里寻我。”
  这日正是冬月二十八,自这一日起,瑶草全面监视父亲与简小燕的暗桩正式启动。
  几日无事,平安过去。
  这一日腊月初一了,虽没飞雪,寒风刮得呼呼作响,天冷的邪乎。
  瑶草正跟母亲依着熏笼取暖说话,却见青果在外面伸缩脑,瑶草一看就知道那边有情况,忙着起身道:“母亲宽坐,我去去就来。”
  果然,青果告诉瑶草,大少爷二少爷到书房向柯三老爷请教学问,简家表小姐亲自相送而来。

  书房搅局

  却说瑶草发现敌情,忙着进来跟母亲辞别,抱起自己习字本交给青果,说声;“走!”
  出门正遇上青叶提着点心食盒过来,瞧着瑶草笑:“三小姐,豌豆黄!”
  瑶草一见心头大喜:“青叶真能干,跟上来!”
  自己一溜烟抢先跑到前院,直奔父亲柯三爷书房。后面青果青叶虽然比瑶草大了五岁,只因抱着书本提着食盒,路上有些湿润,不敢放开脚步,倒比瑶草慢了。
  却说方氏见瑶草神神叨叨,忙对秋云一努嘴,秋云捏脚跟上去。兼之青果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不光瑶草听见了,方氏贴身丫头秋云也听得一清二楚。方氏闻报一皱眉,使了秋云跟随他们主仆三人,自己略一思忖去了柯老夫人房里。
  却说瑶草跑到前院,就见书房伺候丫头荷香毕恭毕敬站在门外。见了瑶草忙做手势努嘴的。瑶草心里一紧,忙着进房,却见大堂兄二堂兄一边毕恭毕敬站着。那简小燕正笑盈盈替父亲斟茶,嘴里此刻并没言语,那眼睛水蒙蒙、亮晶晶看着柯三爷,正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瑶草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贱人!”却是稳住心神,一声轻笑打破沉寂:“荷香丫头,这是什么规矩?因何你倒安逸,却来使唤客人?”
  这书房瑶草这一阵常来常往,瑶草一边说着一边飞快走近父亲,将身子挡在简小燕与柯三爷之间,身子一福,嘴里忙着见礼:“女儿参见父亲,父亲安好!”柯三爷点点头:“一旁坐下。”
  瑶草起身,翻转身子与简小燕当面,再一福身:“见过表姨。”嘴里说着话,冷不防劈手夺过她手里茶盏儿,扬起小脸,笑得天真漫烂:“真对不住表姨,小丫头不懂事儿,倒任凭表姨做这等下贱之事。”
  瑶草说着话一顿,回手再把茶水递回给简小燕,满脸羞惭道:“看我,光顾着说嘴,自己也是主次不分,表姨乃是客人,理应先敬客人才是。”
  简小燕脸上讪讪的:“三小姐何必客气!”说着伸手来接茶水。待她将接未接之时,瑶草微微前送,错开她的手,待她来不及回手那一刹那,瑶草忽然松手,拇指往前那么一拨,食指往回一勾,那杯茶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滴不剩全部泼在简小燕石榴红的百褶裙上,迅速晕开一片。
  简小燕一声惊叫:“嗳哟。”想提起裙子来又觉不雅,忙放开手尴尬的立着。
  瑶草也故作惊慌,忙着上前替简小燕擦拭绣花儒裙,却是故意把茶叶沫子在她裙子上捻来捻去:“嗳哟,对不起啊,简表姨,看把你裙子都弄脏了,我带您去我房里换一条吧。”忽然又‘哎哟’一声,抚着双手,一福手足无措的样子,满脸的羞涩:“您看看我多糊涂,表姨这般身量,我的衣裙显是穿不下,这可怎么好?”
  简小燕瞧着表姐做给自己刚刚上身石榴红绣花衣裙上晕开了一大块黑黄斑渍,心疼的要命,能否洗掉很难说,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新衣裙,心里只是懊恼,今天合不该穿了这件新袍子来,心里恨不得捶死这个捣乱的小鬼头,面上却微微一笑:“不妨事,我回去换过再来。”
  那笑暖如三春,倘不是瑶草见过她的真面露,定然被她收复,觉得她信赖可依了。瑶草心神不免紧一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瑶草眼睛瞄着大堂兄二堂兄,一幅泫然欲滴的摸样,回头抽抽鼻子看着简小燕:“表姨,我陪你回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柯家才忽然言道:“表姨不用麻烦了,等会我们自己回去。”
  简小燕目的没达到,岂可错失展现她贤良淑德的机会,急忙言道:“这可不行,你母亲身子不大好,她亲手把你们交给我照管,我要对你们负责人。”
  柯家才咬紧嘴唇,气鼓鼓看看哥哥柯家为,打着眉眼官司:“丢死人,你管不管?”
  柯家为眼中无波,眉宇间聚集了浓浓的羞惭与怒气,他们兄弟对母亲要把表姨说给三叔做小之事有所耳闻,下人中传了好几个版本,个个难听之极,柯家为兄弟原本不愿意让简小燕跟着来,迫于母亲威严不能不从,这会儿见简小燕脏了衣裙尤不死心,却要再来,心里一时火星四射,脸上虽然平静无波,声音听起来却冷冰冰:“表姨还是回去歇着吧,我都十六了,弟弟也十四了,爹爹我们这个年纪都说亲了,表姨有什么不放心?难不成他日应试之时,表姨也要跟着进场不成?”
  简小燕在大房如鱼得水,却一向对这个大侄子又怵,看看二侄子又不言语,显然跟哥哥一个心思,嫌自己累赘,心里不免灰了,却又不甘心放跑柯三爷这个梦中夫婿,心里想着与表姐盘算,自己一旦把上柯三爷,抢先生下儿子,柯家人谁敢轻视自己,方氏商贾女也得靠边去,自己岂不是一生荣华不用愁了。
  可是眼下情势自己显然不能再留下去,简小燕万般无奈只得告辞,临走也不忘对着柯三老爷盈盈一福身:“打扰了!”起身掩嘴一笑,方才去了。
  柯三爷也起身一弯腰:“无妨,慢行!”
  书房好一阵难堪沉默,柯三爷默默翻看柯家为所做文章,在上面圈圈点点。柯家为柯家才兄弟则垂首而立,他三人都不看瑶草一眼。
  瑶草不清楚父亲当年何氏跟简小燕搭上线,前生奶娘只说父亲被大房王氏下了药,酒后乱性只是简小燕怀了胎。
  今日一看,瑶草不能确定,父亲当日是自愿上钩,还是被逼无奈,鉴于他后来对简小燕言听计从,刻薄自己,瑶草以为是简小燕落花有意,父亲是流水亦有情,那么自己今儿这一来,可谓惊散了野鸳鸯,恐怕爹爹定要责备。
  瑶草偷眼看父亲,但见父亲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可是父亲并未似往日一般招呼瑶草,检查功课。瑶草知道,父亲不高兴了。只不知道他是怪自己失礼于客人,还是撵走了简小燕。
  瑶草不管他如何作想,却是怯懦懦上前拉拉父亲衣袖:“爹爹勿恼,草儿不是故意的。”柯三爷不置可否,依然面静如水:“休要絮叨,一旁坐下。”
  这就是怪自己了。
  瑶草心中计较,眼珠子乱转,她决定博取堂兄同情,以为声援。低头酝酿情绪,慢慢走到大堂兄柯家为跟前,扬起小脸,眼里已经泪水盈盈:“大哥哥,都怪我笨手笨脚,弄脏了表姨衣衫。大哥哥知道的,我生来就笨,话也说不清楚,任是祖父祖母如何教导,我也学不来大姐二姐的聪明。大哥哥你替我跟表姨说一说,就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告诉大伯母,我会让娘亲赔表姨一条新裙子,你叫她们千万别生气,好不好?我愿意去跟他们当面赔情认错!”瑶草说道伤心处,声音呜嗯有些吐词不明:“大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
  柯家为当然不会怀疑年仅六岁的瑶草有什么计谋,他知道三堂妹历来笨笨的,不大讲话。虽是最近总听母亲说三妹忽然聪明异常了,他原有些疑惑。今日看来,母亲言过其实了,三妹顶多不过一个柔弱的正常孩子罢了。哪里有母亲所说什么诡计多端,心机满腹呢。
  此刻见瑶草泪盈欲滴,他十分羞惭,忙着安慰瑶草:“三妹莫哭,我会替你解释,她们绝不会责怪你。”
  瑶草闻言破涕而笑:“真的呀?这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大哥哥是好人,大伯母简表姨也都是好人呢!”
  柯家为已经十五交十六了,读了关雎,父母也在讨论给他议亲了。他对男女之事多有神往。对母亲表姨动机十分鄙视,对表姨这般不顾女儿家体面,上赶着来见三叔,他十分难堪,更是不耻。可是子不言父过,他只能缄默。
  瑶草哄好了柯家为,又怯怯偷看父亲柯三爷,为了配合自己的茫然无措,瑶草双手忙碌的抚摸腰间要裙边玉诀,边偷瞄父亲边慢腾腾挨近父亲,讪讪一笑:“爹爹,大哥哥说表姨不会责怪呢!”
  却说柯三老爷,许是恼怒瑶草咋呼没个闺秀样子,许是别的什么,反正心里不大痛快,可是女儿这般到处赔小心,又不好再斥责。沉脸道:“你这会儿不是该学刺绣吗?”
  瑶草唯唯诺诺,青果适时递上食盒,瑶草忙接过来慢慢举高:“我给爹爹堂兄们送我新试做的小点心呢!”说着打开食盒,取出一碟点心置于案头,乃是一碟子豌豆黄,瑶草向柯三爷面前推推:“爹爹尝尝看?”柯三爷美食当前,吸吸鼻子,脸色柔和些:“放下吧。”
  瑶草一笑,又取出一碟递给柯家为:“大哥哥你吃吃,好吃我再做给你啊!”柯家为接过去也放在案上:“谢谢三妹!”瑶草一笑,如法炮制,再给二堂兄一碟子香喷的点心。
  柯家才倒底小些,接过就手赛一块进嘴里,几口吞下,还跟那个吧唧嘴:“好吃,好吃,三妹,下次再多做些啊。”
  这也不怪他贪嘴,毕竟刚才十三足岁,正是贪吃长身体的时节。再说王氏挖空心思东算计西算计,混没时间弄这些,再她也舍不得银钱,柯家为兄弟一只吃得可加大厨房饭菜。点心小吃也是等着公中份例,王氏总教训儿子们,说要勤俭持家,将来好给他们兄弟娶个好媳妇。这些零嘴点心,还是瑶草开始试做,他们才吃的多些。
  柯家才跟那吧唧嘴吃得香甜,惹得另外两个一本正经之人嘴里有些发酸,可是话一出口,不好反悔。柯三爷一声冷哼,借机咽下口水:“家才,你文章呢?”
  柯家才忙着递上自己习作:“烦请三叔斧正。”他三个便一本正谈论文章,再不理会瑶草。
  瑶草一边翘了嘴巴,这可跟往日倒了个儿了,往日柯三老爷都是先夸奖瑶草一番,字儿写得好,手艺好,大家其乐融融,柯三爷再给柯家为兄弟指点文章。
  简小燕不过一笑,自己搭上糕点赔上一屋子小心,也一样跌落尘埃。
  瑶草心里不免灰心,想父亲前生虽然醉酒,人还是应该认得清,分明受了简小燕诱惑,又男人孽根性发作,喜爱受人崇拜,美色奉送上门,本着又便宜不占白不占,人不风流枉少年。
  瑶草摸摸眼角,生生忍下眼泪,心里猜测,父亲这会子不理睬自己,肯定是对自己撵走了简小燕,恼羞成怒了。
  想到此处,瑶草异常气愤,心里盘算,怎样一不做二不休,趁人不备,溜出了书房,主仆三人一溜烟跑去了柯老夫人房里。

  巧借助力

  柯老夫人贴身大丫头清明一见瑶草,忙笑盈盈迎了进去:“老夫人,三小姐来了!”
  柯老夫人此刻正闲适得很,依着熏笼,谷雨替她捶着腿,她自己个在妆盒中挑拣首饰,预备明儿会客好戴。
  三儿子中举,三媳妇怀孕,喜事都赶在一堆,若三媳妇一举得男就更好了。更兼三媳妇把柯家土地地契正式交还给自己保管,也不提那几千赎金,这是摆明了孝敬自己了,柯老夫人只在心里夸赞方氏是个深明大义好孩子。
  柯老夫人想着这些美事儿,攒着柯家命根子土地,瞌睡也睡得踏实了。这一阵天天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此刻听见清明通报,柯老夫人抬眼看见瑶草这个孙女儿也格外顺眼亲切了,忙着楼抱起瑶草拿手捂着瑶草冰凉的笑脸:“哎哟,看这小脸儿冰凉得,祖母捂捂,别冻病了。吔,这怎么来了?你母亲刚刚还说你成日家忙着跟你哥哥们上书房,连她也不理了,怎么这会子就散了?”
  瑶草吭哧半天,眼里又有了水汽,红脸低头給柯老夫人认错:“孙女犯错了,爹爹不理我,我就出来了。”
  柯老夫人笑了:“怎么?又跟你哥哥们淘气乱插嘴,叫你父亲赶出来了?”
  瑶草因为前生学过经史子集,见堂兄有时候接不上挨尅,有时候难免多嘴提示,被父亲亦真亦假尅过几次,之前每次都是柯老太爷为瑶草取保,纵得瑶草胆子慢慢大了。所以柯老夫人以为瑶草故态复萌,挨了挂落。
  瑶草扭捏道:“这次不是,我去书房给爹爹堂兄们送点心,以便跟爹爹请教学问,不成想碰见简小燕表姨,是我不该笨手笨脚给她倒茶,结果把茶水洒她儒裙上了,致使简表姨生气走了,爹爹就生气了!”
  柯老夫人闻言皱了眉头:“什么?简小燕?她到你爹爹书房去做什么?”
  听出祖母声音似乎有些不悦,瑶草眼睛亮一亮,翘翘嘴角,道:“大伯母身子不是不舒坦吗,让表姨送大堂兄二堂兄去书房找爹爹问功课来着,她就去了。”
  却说瑶草记得前生祖母力主简小燕入门,这会儿就爱你柯老夫人沉思,她以为祖母也生气了。心中顿时茫然,暗笑自己忒多情,还试探什么,柯老夫人原就是贱人一伙子,自己太嫩了,这一点小小伎俩,祖母爹爹如何看不破了?瑶草心头一点希翼顿时灭了。
  不过为了达到自己母的,瑶草绝不会轻易气馁。心里盘算着,大不了你们而言恶意,我虚情假意就是了。眼珠一转,忙着补救,拉着柯老夫人衣衫小声哀求:“祖母,孙女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好好招待客人,结果失手了。孙女不敢回去,怕娘亲不高兴,又怕父亲大人,这才来找祖母。倘祖母也生气,孙女,孙女……”
  瑶草低着头,慢慢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看客们别怪瑶草泪水来得快,其实要瑶草落泪很简单,她只需任意想起一件前生简小燕作践自己之事,都可以流几缸眼泪。
  却说柯老夫人闻听瑶草之言,知道大媳妇不听劝告,执意要参合老三家事,名着为把自己妹子塞进来享荣华,其实因为嫉妒老三家里,想要打击老三媳妇,给她添堵。
  其实之前柯老夫人为了子嗣计,原准备在三儿子中举后替他纳妾,但至少要等老三家里这一胎生了再说,倘若生下男胎,那么三儿子便不得纳妾了,即便要纳妾也是买断贱妾。想到王氏打算,柯老夫人只是冷笑,像她这般谋嫡鬼胎却是要不得。
  柯老夫人虚眯起眼睛,心里只骂柯王氏,看来自己只对她禁足是惩罚的轻了,她自己不能出动,派了替身出来捣乱来了,这个狐狸精倘若纠缠得老三,老三还有心思攻读吗?老三若真跟简小燕有了首尾,自己柯家书香门第决不能不认,定要负责,这一来,三媳妇还能平安生产呢?这个恶毒的东西,她这是要败坏老三,败坏柯家,看来这个王氏活得太舒坦,得再敲打敲打了。
  柯老夫人沉浸自己思绪,浑不觉瑶草哭了。
  还是大丫头谷雨一边看不过,叫了声:“老夫人!”
  柯老夫人这才拉回思绪,惊觉瑶草哭了,知道自己不言不语吓着小孙女,忙着搂了瑶草替她擦泪:“嗳哟,这多大的事情,祖母亲自送你回去,看她们那个敢骂我的乖孙女儿。”
  瑶草还以为柯老夫人哄骗自己玩儿呢,谁料她竟然真的躬身背起自己。
  说起来这柯老夫人与别家老封君不同,她在方氏进门之前,一直亲力亲为操劳忙碌,身板儿结实有力,不似一般享福之人那般软绵。背着瑶草混不费劲儿。
  却说瑶草趴在祖母背上,一时心潮澎湃,泪水汹涌,这事儿之前从没有过,她不知道祖母这般爱惜是真是假。倘是真,前生因何要为先奸后娶的贱人撑腰,力挺她进门,从而逼死自己母亲?
  却说方氏见柯老夫人背着瑶草,清明谷雨一左一右搀扶而来,忙着这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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