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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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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吴节有些不解。

蛾子:“别人都说,这女子有了身孕,就不能与丈夫同房,我们以后还是分开睡吧。要不,老爷你纳个妾,比如彩云啊,依依啊的,都可以。妾身也不过是一个小妾,没资格反对也没资格吃醋。”

吴节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毕竟关系到下一代和蛾子身体的健康,只能无奈地同意了。

就没好气地说:“我同那彩云和依依可没有任何关系,也谈不是男女之情,蛾子你可别诬陷我。本老爷以后就睡书房吧,对了,以后洗浴梳洗都用冷水。”

“却是为何?”蛾子大奇,将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吴节:“实在打熬不住,本老爷冷水退火。”

蛾子咯咯地笑起来,吴节也是一阵大笑。

刚笑得欢畅,吴节笑容却是一敛,猛地坐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蛾子:“老爷明白什么了?”

吴节朝她摆摆手,示意蛾子安静:“我先整理一下思路,你且不忙说话。”

“好的,老爷。”蛾子伸出手去,将吴节抱在怀里,用手在他背心温柔地抚摩着。

吴节刚才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吴伦肯定是同那赵文华有所勾结的,据黄锦说,赵大人前一段时间给很多人送了礼,结果都被退了回来,惟独只有景王收了他的孝敬。

由此可见,景王肯定是有心要招赵文华进自家的阵营。

明朝的藩王在政治上颇受限制,根本就不会有人才主动投靠,如果有赵文华这种曾经的六部大员襄助,在将来夺嫡时定然能派上极大用场。

表面上看来严党是景王的人,可实际上,景王对严党也没有任何约束力,大家都是相互利用而已。所以,严党在紧要关头未必就可靠,还是得自己手头有人才稳妥。

正因为景王和严嵩父子是政治同盟,要想说服严党放过赵文华,甚至将他推上副主考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难怪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御使弹劾赵文华,原来是这样。至于皇帝为什么会同意赵大人做副总裁,估计也是不想再费这个神,或者说暂时不想同严党彻底撕破脸。毕竟,江南战事和朝廷财政口上,还得依赖严家父竭力维持。”吴节喃喃道。

正这时间,外面就有桂枝在说:“蛾子姐,老爷,晚饭已做好了,现在就用吗……啊!”

大约是意识到房中的情形不对,桂枝羞得连忙跑开。

估计是心中慌乱,撞着了东西,院子里传来木盆和椅子倒地的声响。

等到晚饭的时候,连桂枝还是满面的涨红,不敢看吴节一眼。

吴节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连桂枝,吓得忙站起身来,捂着脸奔了出去。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吴节先前与蛾子肉搏一场,神思疲倦,便欲上床睡觉。明天三点就要起床去贡院报名,还要耽搁一天,不好好睡一觉,人遭不住。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使劲地敲着院子的大门,连桂枝正好在院子里,就去开门:“谁呀?”

“吴节是不是住这里?让他出来。”声音很熟悉,透着一丝威严。

吴节一呆,忙站起身来,冲到院子里。

就看到嘉靖正好站在门口,身边也没带其他人。

“这是来家访吗?”吴节心中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第三百一十四章如意

嘉靖今天穿着凉鞋净袜、青丝绢道袍,背着手站在门口。同十来天前相比,皇帝瘦了些,下颌上的胡须也略微枯槁,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普通老者。

道袍是明代男子最常见的便服款式,上至皇帝官员,下至士庶僧道皆可穿着。加上嘉靖皇帝笃信道术,日常做道人打扮,群臣纷纷效仿,以至在京城中蔚然成风。

嘉靖倒是引领了明朝的时装潮流。

当然,也有人对皇帝这个举动很不感冒,觉得做天子的就该有天子的模样,你一天到晚身着道袍,口中满是“金丹、文火、武火”什么的,不务正业。

这人叫夏言,内阁首席辅臣,为嘉靖的着装很是说了不少风凉话。后来……套用后世网络上的一句话,后来他死了。

吴节对皇帝穿什么根本就没兴趣,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如祭天大典、早朝这种正式场合需要装制服,平日里穿什么,别人也犯不着说三道四。

说起来,道袍穿起来轻便舒适,关键是比儒袍窄小紧身,倒也对吴节的胃口,他也让裁缝给自己做了几套做为日常便服。

普通人穿道袍,头上都戴着方巾或者六合一统帽,今天的嘉靖头上却戴着一顶道冠,连桂枝还真拿他当道士看待了。

听嘉靖说话无礼,连桂枝心中不悦:“这位道长好生没有道理,这天都黑了,还上门化缘,快走快走。否则等下天一黑,小心被顺天府巡街的碰到,把你当歹人拿了。”

嘉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呵斥过,顿时一怔。

连老三也笑呵呵地走上前去,将一串铜钱塞到嘉靖手中,道:“道长快走吧,我家老爷明天还有要事,要起早的。”

蛾子可是认识嘉靖的。见连老三居然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当今天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忙道:“不可!”

嘉靖有些意外,一笑:“本道可不是和尚,道家不讲化缘的。当然,如果你真要给东西,把你们手头那柄乌木如意拿出来吧。”

连老三瞳孔一缩,双手暗暗蓄力。身上腾起了一股杀气。他自然知道吴节手头的那柄乌木如意是皇帝所赐,如今正供在正堂上。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老爷前脚刚带回御赐之物,后脚就有人来讨,真真是行迹可疑。

连桂枝也大吃一惊,她虽然脾气好。却也忍不住爆发了,怒道:“你这道人好生没道理,怎么知道我家有一柄乌木如意的?那可是咱们吴家的传家之宝,乃天子所赐,正供在正堂神龛里,日夜烧香祈福。”

“供奉正堂,还烧香祈福?”嘉靖突然仰头大笑:“这事倒有些意思,不就是一个物件吗,何须如此?”

连老三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天子之物乃是有灵性的,寻常人就算是多看一眼,也觉得神清气爽,福泽深厚,你这道人没见识,说出这等话来,平白让人笑话。”

原来,明朝的皇帝日常也会赏赐臣子一些日常用品,做为福利。以示亲近。比如内阁大学士在筵讲之后。通常会陪皇帝吃顿饭。吃剩的饭菜,皇帝会专门叫人打包给臣子带回家去与家人分享。平日里。兴之所至,也会随手写个条幅赠予大臣。

明朝的君臣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等的,所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除了特殊场合,文官见了皇帝并不用下跪磕头。

这情形有点像西方谚中的那句话:上帝的归上帝,国王的归国王。

君权、神权互不干涉,一个掌握世俗政权,一个掌管意识形态。

而明朝的则是君王的归君王,文官的归文官。

皇帝是宪法,是最上位法,负责仲裁;文官是下位法,掌管行政。

平日里相互提防,相互制衡。

所以,像满清那种皇帝和大臣纯粹是奴隶主和奴才的关系,在明朝根本没有可能。

也因为这样,皇帝所赏赐的东西大臣们也不当真,能吃的就吃,能用就用。甚至还有大臣觉得皇帝赐予的条幅字实在难看,大肆鄙薄,扔废纸篓子里去的事情。

对于这种情形,皇帝也是一笑了之。

蛾子、连老三父女都是粗人,只觉得既然是天子所赐之物,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自然要供奉起来。

却不想,此事却让嘉靖心中一喜,暗想:这个吴节对朕的忠诚和敬爱果然是发自肺腑的,此人可信、可用。

吴节听到嘉靖笑得欢畅,忙迎上去,一拱手:“吴节拜见真君。”

蛾子也一把拉住连桂枝,对着这二人连连摆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面色已经有些发白。

嘉靖笑毕;“吴节,带上如意,走。”

吴节:“好。”就吩咐蛾子去将如意取了,也不收拾,就这么随嘉靖出了门。

“老爷,老爷,你这是要去哪里,明天还要参加考试呢!”连老三连连叫喊。

“老连,别喊了,别喊了。”蛾子连连摆手。

连老三:“蛾子,怎么了?”他见蛾子表情奇怪,心中大觉诧异。

蛾子低声道:“刚才那位道长是万岁爷,就是我在北顶娘娘庙看过的。”

“啊!”连老三身子一颤,面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今天的夜色出奇的美,满天都是星斗,整个北中国的夜空呈现出一种幽幽的深蓝色。

嘉靖宽衣大袖,在夜风中大步向前,飘飘欲仙。

吴节小步跟在后面,他心中奇怪,这个皇帝大晚上的亲自跑到我家来究竟想做什么,还采取这种方式。

他若有事见我,只需一道口喻将我吴节传去西苑见驾即可,又何必微服私访?

想到这里,吴节又朝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有其他人跟着。

便没话找话,说:“臣侍奉陛下大半年,可从来没得到过任何好处。如今总算蒙陛下厚爱,赏了柄如意,却又讨要回去。”

“看来你是在向朕诉苦了,怎么,你侍奉在朕身边就为了得到好处?”嘉靖也不停,一边走,一边笑道:“送出去的东西自然不会要回来,当朕什么人了?”

吴节故意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臣是真喜欢这柄乌木如意,准备给未来的儿子当传家的宝贝留着呢。”

“怎么,你要当爹了?”嘉靖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节:“是臣的小妾蛾子怀有身孕,已经一个月了,李时珍李太医说是男孩子。”

“哦是那个姑娘,不错,看她模样也是宜男之相。这是好事啊,朕刚得了个孙子,吴节你就要得个儿子,甚好,你我君臣的福气都不错。”

吴节:“臣哪里敢于陛下相比,对了陛下,大半夜的传臣出来,这是要去哪里?”

“怎么,怕耽搁了你的科举?”嘉靖淡淡一笑:“误不了你的前程,且放心好了。朕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你也别问。”

吴节心中咯噔一声,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难道皇帝这是要去见陆炳?

只有这一种可能。

毕竟,陆炳是嘉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上次吴节提陆炳给皇帝带信,说是想在临死前见嘉靖一面。当时,皇帝勃然大怒,连带着吴节也受了牵连。

估计是这十来天,皇帝念及了陆炳的旧情,心中感伤,还是决定去陆家一趟。

可惜,皇帝和陆炳都是政治人物,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回在政坛引起轩然大波。

也因为这样,皇帝才会采取微服私访这种特殊的方式。

不过,嘉靖要见陆炳自去就是,干吗要扯上我吴节?

可怜我吴节明天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必须在爱四点之前赶去贡院广场点名排队入场。

想到这里,吴节心中郁闷,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如意。

不捏还好,这一捏却发现不对,感觉把手处的下方有一排很奇怪的花纹。

像乌木这种材料做成的器物,讲究的是顺着它本身的纹里顺势而为,这才天然趣成。乌木材质坚韧,光润如玉,工匠一般都不会在上面雕东西。

当初皇帝赏给他这柄如意的时候,因为这东西不值钱,吴节大失所望,也没细看,就顺手扔给了蛾子,根本不知道这上面雕了什么。

刚入夜,街道两边的人家还燃着灯火,恰好路过一家没有关门的店铺,借着屋中投射而来的灯光,吴节朝如意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摸的花纹原来是一行米粒大小的字,上面刻着: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这一句五言诗的诗句,吴节却是认识的。乃是建安七子中的刘公干所作,名曰《赠从弟》,全诗是“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长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诗中描写松树坚贞的节操,用比喻的方式勉励从弟奋发图强。

按说,看这柄如意的年份也不是太古老最多几十年的光景,而皇帝身边之物的题款都有讲究。嘉靖和当代书法大家的字吴节都是看过的,但这一句诗的字迹他识不得。

正思索中,吴节和嘉靖就走到大街上。

这个时候,对面来了一顶四抬大轿子,前面是两个衙役模样的护卫。

见了吴节和嘉靖,就是一声厉喝:“什么人,大半夜的在街上溜达,非奸即盗,过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高新郑

这突然闯过来的轿子让吴节和嘉靖都有些措手不及,按照明朝的制度,所有的城市在天黑之后都要关闭城门,实行宵禁。普通百姓夜里都不许出门,否则就要被拿下问罪。

这个政策虽然有点操蛋,不过对治安的贡献却非常大。就以北京的治安来说,怎么着也比后世的东莞和广州火车站好n倍。

当然,官员和有功名的读书人并不受宵禁的约束,否则,让士大夫们如何秉烛夜游,如何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如果真这样,中国古典文学中也不会有月亮星辰这种意象,只剩下“火红的太阳刚升起,对面走来了人两个”、“就如同站在高山之颠眺望海平面上那一轮喷薄而出的太阳”,火气太大,阴阳失调了。

皇帝毕竟是微服私访,又大半夜在街上乱逛,若传了出去,明天就等着被言官门的口水淹死吧。

况且,那顶轿子是四人抬的青呢大轿,显然轿中人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至少是六部侍郎一级,肯定是认识嘉靖的,等下大家一见面,未免有些尴尬。

嘉靖虽然是刚强的君主,可一想到文官们的厉害,心中也有些发憷,便指了指那顶轿子,对吴节道:“你,搞定他。”

话刚说出口,皇帝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从吴节那里学来的土话,吴节在自己身边随侍了大半年,不知不觉中竟受了他的影响。

说完话,嘉靖就退到街边阴影里去了。

那衙役也是眼尖,见嘉靖有异动,更是警惕:“站住,说你呢,那道人,过来。”

吴节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喝道:“闹什么,给本大人住口。”

这时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官身更管用的了,再怎么说他身上还挂着一个文渊阁校理的头衔,品级虽低,却也是官。

却不想,那衙役却冷笑一声:“什么大人,知道这轿里坐的是谁吗,敢在这里自称大人。”

“怎么回事?”轿子停了下来。里面传来一声很威严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和急噪。

衙役吃了一惊,忙走到轿前低头哈腰:“回阁老的话,前面发现两个行迹可疑之人,小人一问,才知道碰到一个官儿。”

“阁老二字”让吴节大吃一惊。如今的内阁有几个人他自是清楚的。严嵩和严世藩他认识,徐阶现在已经进驻贡院,剩下的就只有张居正和高拱,也不知道这轿子里坐的是哪一个?

“哦,是个官员,来者前来回话,你是哪个衙门的,大半夜的出门做什么,可有凭证?”轿子中的声音显得更是急噪。显示出坐在轿子里的人脾气非常不好。

吴节走上前去:“见过阁老,在下隶属于文渊阁。”

说完就将身上悬挂的可以自由出入西苑的腰牌递了过去。

“胡说,你什么时候成了内阁里的官吏了,老朽整日呆在内阁值房,怎么就不知道有你这个人。”轿帘打开了,露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

里面这人身着二品大红朝服,混身上下都仿佛蕴涵着一股即将爆发出来的力量。

他蓄着一副断须,双目炯炯有神。

据吴节所知,内阁的张居正身高臂长。儒雅风流。是有名的美男子。否则,后世也不会谣传他和李妃之间的绯闻。甚至还有一个有良心的历史学家考证万历皇帝是张居正和李妃的私生子。当然,这都不过是无稽之谈。不过,却能说明,张江陵长相不错。

这人生得威风凛凛,又是个大黑脸,根本就不可能是张阁老。

如果没猜错,定是高拱无疑。

吴节淡淡一笑:“高阁老不认识下官,下官却知道你。在下吴节,确实是在文渊阁当差。”

“你是吴节,某听说过你这个人,上个月你不是还到我府上投了行卷。没错,我就是高拱。”接过吴节手中的牌子,高拱看了看,鼻子里冷哼一声,又将牌子扔还给吴节。

呵斥道:“你也是读书人,又有官职在身,大半夜的带着个道人在街上乱走什么?”

“咦,那道人呢?”衙役突然低叫一声,吴节急忙回头一看,嘉靖却不见了。

他有些无奈,只得苦笑着一作揖:“高阁老,今日正好轮着吴节在西苑当值,得了令,不敢耽误,就连夜赶了过去。”

高拱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吴节你不过是一个弄臣而已,当什么值?大半夜的还带了个道士,想必是要送进宫去的。尔也是儒家门徒,不问苍生问鬼神,荒唐,可笑!”

一顶大帽子下来,然后就是劈劈啪啪地一通大道理,全是儒家的圣人之言。

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这一说,就是一壶茶时间。

吴节本欲反驳,偏偏人家说得句句在理。

他心中一阵苦恼,这个高拱高阁老也太能说了。老子现在还赶着去陆炳府呢,嘉靖也是,大半夜的这么长路,也不知道叫顶轿子,要走着去。

等到了地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等一切办妥,然后又走着回家,天都亮了,我四点钟之前还要去参加考试呢,拖延不起啊!

口中就连连称“四”,顺口敷衍,看能不能找机会从这里脱身。

却不想高拱越说越愤慨,到最后可谓是声色俱厉,一手拍在轿壁上,大声怒喝道:“吴节,当初你投书在我门下,某就知道你是个只知道走捷径的小人。你虽然文才出众,却整日惑乱君王,端的是佞幸小人。明日就是会试,某也知道你要参加这次春闱大比。国家轮才大典,何等威严神圣。你不在家里好生温习功课,却为了在皇帝驾前固宠,大半夜地带着一个道士进宫。你身上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气节吗?小人,活脱脱的小人!”

说到激愤处,高拱竟破口大骂起嘉靖来:“昏君,昏君。在位四十年,朝政荒废,民不聊生,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这一骂,至少十分钟,轿子旁边一个幕僚模样的人见这么骂下去实在不堪,就提醒道:“阁老,大半夜的……”

高拱着才住了口,恨恨看了吴节一眼:“好自为之!”

这才启轿走了。

等到高拱的轿子去得远了,嘉靖这才走了出来,气得浑身乱颤:“贼子,贼子,高新郑这个泼皮!朕非杀……朕拿他也没办法。”



第三百一十六章胸有铁石

高拱乃是新郑人,又被人称之为高新郑。

他刚才这一席话之间将火烧到嘉靖头上,一通昏君骂下来,早听得旁边的皇帝暴跳如雷。可这种情形对嘉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从他四十年前继承皇位起被杨廷和、杨慎父子责骂,接着是夏言和督察院的御使们,早就审美疲劳了。

一想,也犯不着同高拱置气,若真要因此治高拱的罪,法理上也说不过去。而且,还会让文官们更来劲。多少人欲求廷杖而不得,只要被皇帝打,立即就能名满天下。

皇帝才不做这个傻子呢!

当下,嘉靖也不生气,又一挥手,径直朝前走去。

皇帝刚才被人一通骂,心情肯定十分恶劣。作为臣子,吴节自然不会去找这个不自在,索性闭上了嘴,跟在后头。

走了一气,也不知道多远。嘉靖见吴节如此沉默,反觉得奇怪,转头:“吴节你也别放在心上,高拱着人一向以正直敢言自诩,性子也急,可是什么人都敢骂的。你是朕的身边人,又不是正经出身。今天让他误会你带道士进宫,在高阁老的心目中,也就是一个……”

大约是觉得话难听,嘉靖笑了笑,闭口不言。

吴节有些丧气:“在高阁老心目中,或许我吴节就是个刁方、易牙似的人物吧。”

嘉靖哈哈大笑:“不算吧,你也就个东方溯。”

这个评价可不低,倒让吴节有些惊喜:“臣当不起。”

说着话,不觉到了皇城附近的公卿大夫的居住区,吴节心中更是肯定,皇帝就是来找陆炳的。

进入这一片区域,街上的治安比起先前要森严得多。不断有衙役上前盘查。好在吴节有官职在身,以公务为由一一打发了。

走得路实在太长。吴节只觉得脚软一身发热。再看看旁边的皇帝。依旧气定神闲,额头上看不到半点汗珠。

他心中佩服,这个嘉靖体能真不错,想我吴节每天早晨起来都会跑步打拳。可同他比起来还有所不如。

吴节却不知道,嘉靖的身体素质其实很差。只不过他今天来的时候服用的丹药有类似于兴奋剂的效果。

吴节猜得没错,两人在大街上走了半天,就来到陆家的大门口。

嘉靖站住了。朝前看了看。沉默下来,但表情依旧恬淡。

陆家这一年来因为陆炳失去了皇帝的宠信,家道已然中落,再不复往日的风光。到今天,就吴节看来,甚至还比不上当初他进陆家族学读书时的光景。

只见前方一片黑压压的屋宇。一层叠一层,看得人心中沉重。

有冷风吹来。府中的几棵大树沙沙着响,一派萧瑟凄凉。

只门房那里有一盏孤零零的烛光在黑夜里投射出来,间或门房连续不断的低声咳嗽,灯火仿佛也随着这咳嗽声摇曳不定。

想当初,这里可是通宵灯火通明,一派喧嚣热闹。

“走累了吧?”嘉靖淡淡地看了一眼在不住抹汗的吴节,问。

吴节喘着气,心中暗道:开玩笑,刚才起码走了五六公里,不累才怪。你一个皇帝出门,就算要微服,怎么得也都坐辆马车,犯得着走路吗?

就回答道:“陛下乃是半仙之体,云行雨步。臣肉体凡胎,自然比不上的。”

“云行雨步,嘿嘿。”嘉靖笑了起来,吟道:“云行雨步,过九江之皋。临观异同,心意怀犹豫,不知道何去何从。”

“朕来之前并没有决定是否走进去。”嘉靖指了指陆府的大门:“这一路行来,凡十来里,心神激荡,竟不能自己。往日种种,如过眼烟云,心动景移,仿佛弹指一刹。”

吴节眼皮子一跳,嘉靖果然是来见陆炳的。你一个皇帝要来探望病重的大臣,自来就是了,干嘛非得拉上我?我明天可是要点名进考场的,大考之前,正需好好休息,你这么折腾我,也太过分了。

吴节心中暗自不爽。

嘉靖继续叹道:“道家同佛家一样,也有道缘一说。朕于陆炳结识六十年,这交情不可谓不深。不过,帝王只认道理,不讲究感情的。感情一物,对朕来说,是个奢侈物件,在以前觉得这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可临到了啦,却是割舍不去,以至丹火升腾,心魔来袭,不能自已。吴节,你说,朕应该进去吗?”

他仅仅是自言自语,根本不需要吴节回答。

就将手一招,黑暗中,就有一人飞快地跑过来,将一袭大氅批到嘉靖身上。

这人正是东厂都督陈洪,他微微一恭身,然后又悄悄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表面上嘉靖看似一个人,但黑暗中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戒备着。

嘉靖又轻轻叹息一声:“吴节,朕得了个消息,陆炳要死了。”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吴节还是失声叫了起来:“什么!”

嘉靖依旧面无表情:“早在三天前,陆炳就昏迷不醒。到今天傍晚时分却突然醒了过来……分明是回光返照……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去世……陆炳不是一直想在死前最后见朕一面吗……朕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再见他一次。吴节,你说说。朕也知道,陆炳等下见了朕肯定没有任何好事情,朕可不是一个能够被人胁迫的。”

“啊,陆公不成了?”吴节大吃一惊,陆炳在真实的历史上本应该在春节以前就去世的,能够拖到现在,已经属意外。不过,他是糖尿病后期,已然病入膏肓。这病即便在现代,也是无药可治,只能慢慢调养。

对此,吴节早有心理准备,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吴节还是心中一震。

不过,让他更觉意外的时候嘉靖对此事的态度。

说起来,陆炳可是嘉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形,早就就心怀伤感了。

可看嘉靖的模样,却是一脸的平淡,说起话来除了语气有些犹豫,却不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

或许,正如那句话所说:帝王本就是没有心的,他的胸膛里只有铁石。



第三百一十七章晚景

但是,嘉靖真的不在乎陆炳的死活吗?

换成其他人,看到此刻皇帝的表情,或许已经可以肯定这一点。但吴节却通过史料很快得出结论,事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来的那样。

从史书上看,嘉靖终其一生对陆炳都是爱护有加,无论是公是私,都是信任宠信。

至于陆家如今落到如此田地,主要是牵涉进了立储之争,犯了嘉靖的大忌。

不过,皇帝能够这么晚来到陆家门口,本身已经能够说明他的态度了。

“是不成了。”嘉靖皇帝肯定地点了点头:“神龟虽寿,尤有尽时,更何况陆炳。”这个时空里由于没有唐宋,贵人人说话中大多使用魏晋的典故。曹孟德的诗句更是脍炙人口,任何人都能随口道来。

吴节立即回答道:“陛下,依臣看来,陆公乃是天子近臣,侍奉陛下五六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要见陛下,万岁见见他倒也无妨。”

嘉靖显然有些不满意吴节说话如此直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正欲说话,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眼前有灯光大亮。

二人抬头看去,却原来是因为二人在外面说了一气话,已经惊动了门房。

门房提着一盏灯笼,边咳嗽边走了上来:“谁呀,大半夜的在门外喧哗,速速离开。”声音不大。

陆家何等门第,若是在以前,门房早就一阵呵斥,然后就有人提着棍子出来了。

可今日却显得非常低调。

嘉靖将大氅的风帽戴上,低下头,将脸藏在黑暗里。

这个门房吴节却是认识的,姓钟。

吴节一拱手:“原来是钟先生,我是吴节。”

钟门房见是吴节,面上带着一丝惊喜。忙将灯笼放在地上,拱手施礼:“原来是吴老爷,这么晚了还过来?”

吴节一把扶住他的手:“钟先生,什么老爷不老爷的休要再提,我也是从陆家出来的。”

“是啊,吴节你最近在京城好大名气,都说你是一代诗宗,我们陆家也跟着你面上有光。你这么晚过来。可是来看老太爷的?”门房有咳嗽起来,直咳得满头青筋,眼中却有泪水迸了出来:“我陆家如今是不成了,老太爷一病,大老爷和二老爷又都在家待职。以前那些得过我陆家提携的大人们也不来了,如今这里是门庭冷落车马稀。”

“是。吴节今天是来看老太爷的,他老人家现在如何?”吴节问。

“怕死不成了,挨不过今夜。”门房突然不咳嗽了,泪水掉得更多:“吴节你今天能够来送老太爷最后一程,我这心里也高兴了许多。”

嘉靖突然冷冷地插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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