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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姻缘 布衣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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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必武勃然跳脚,手里的杯子“咣”一声摔在地上。叶修道,“每个人做人都有自己的准则,我叶修滴酒不沾,并非对将军轻慢侮辱。”
朱必武大叫谩骂道,“你的规矩准则就是长辈劝酒视若无睹吗!你这目中无人的轻狂小儿!”
他这一闹,众人纷纷围聚。燕王过来道,“朱将军,你醉了,叶先生身体不好沾不得酒,你倒是忘了。来人,快扶朱将军下去。”
萧煜刚一说完,朱必武猛地将萧煜一推,大声道,“谁说我醉了!我没醉!”
他拍着胸脯叉着腰站在当地,唬得前来搀扶的宫人一畏缩。萧煜使眼色命人将朱必武搀扶走,朱必武却突然大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叶修面前,红着眼睛怒道,“叶公子面子大,身份高,如今老夫跪请叶公子满饮一杯,可否?”
燕王忙上前去扶,“朱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说完对宫人厉声道,“还不快过来,朱将军醉了,扶下去!”
朱必武一挣扎,将前来搀扶的宫人掀翻在地,怒闯着上前欲抓叶修的前襟,被承影上前一步拦住,朱必武大骂道,“你这条狗滚开!”
承影一动不动。沈墨瞳此时端了酒过去,一礼道,“朱将军,蒙您青眼,只是我相公沾酒伤身,实非得已,侄女儿代为罚酒三杯,如何?”
朱必武挥手将沈墨瞳杯中酒扫落,瞪眼大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才嫁过去几天,就替别人说话了?让开!”
说完,他仗着酒意,横眉立目恶狠狠地用胳膊肘去顶沈墨瞳的胸口,承影眼疾手快,一把将沈墨瞳拉开,那朱必武扑了个空,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扶,扶起来竟是满脸血,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问心阁打人了!”
一时间呼声四起。萧煜目光一扫,气压全场,厉声道,“都给我住口!”
众人噤声,萧煜冷笑道,“皇宴上耍酒疯,朱将军厉害啊!”
朱必武抹了把鼻血,梗着脖子指着承影道,“我没醉!是那小子下绊子!”
萧煜拂袖将桌上的餐具扫到地上,大声怒道,“那朱将军是当大家的眼睛都瞎了!”
众人皆瑟缩。
萧煜稍敛怒火,严厉训斥道,“这是皇宴,父皇说大家尽兴,不是让你们仗着醉酒寻衅闹事!堂堂将军,大周武官,看看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口出恶言强行灌酒,和街头地痞恶霸有何区别!把大周的皇家宴会,当成逞凶斗狠的菜市场了?”
萧煜骂完武官骂文官,“还有你们!武官鲁莽,你们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十载寒窗一朝功名,为的是赴宴御花园起哄打群架吗?我大周的文采风流,成一群跳梁小丑了?好好的一场宴席,为了一杯酒喋血哗变,你们目中没有我,没有吴王,难道也没有圣上吗?”
这句话任是谁也受不了,齐齐跪地请罪。萧煜冷道,“打人不成反摔了一跤,没见过吗?叫嚷什么,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王爷在,都镇不住场子,非得把父皇惊动来才算完?嗯?”
众人摒心静气再不敢造次,萧煜环视全场,沉默了片刻,缓声道,“都起来吧,酒意阑珊,诸位散了吧。”
朱必武憋了半天,脸红脖子粗地忿声道,“王爷!下官劝酒纵有不对,可问心阁暗箭伤人,王爷不追究,也未免太偏心,包庇他们!”
萧煜道,“我偏心?我不偏心是不是非得灌叶先生一壶酒才算罢休?还是请刑部来,查一查朱将军你是自己摔的,还是问心阁暗箭伤人!”
朱必武不敢与萧煜相争,只挥着胳膊,金刚怒目地叶修吼道,“今夜之辱,老夫必不罢休!”
他说完拂袖而去。萧煜看他怒气冲天的背影,气笑了两声,一捂胸口,竟吐出了半口血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围上,吴王大惊失色地一把扶住,骇然道,“三皇兄!三皇兄!”
回到了梧桐苑,承影喝了杯茶便告辞了。叶修胃不好,对饮食格外计较。不能甜,不能辣,不能冷,不能硬,既不能多,也不能饿。他特制了食谱,变化着食材,一日三餐少不了养胃喝粥。
沈墨瞳便也每日跟着喝,反正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时风轻云淡,月朗星稀。两个人促膝在窗前,慢慢喝着粥,淡淡的热气袅袅飘散开,满屋子浓郁的粥香。
很温馨,很静谧。沈墨瞳捧着碗,看着面前的那个人淡淡言语淡淡笑,便似乎有一种从内而外的安宁温暖。
这情景似曾相识,却渴慕已久。曾经无数个寂寂无人的日子,她晒着将军府的日光,豆蔻年华,光阴虚度。
她想过,有那么个小院子,一个长相厮守,倾心疼爱的人,还有孩子。
与她笑语缠磨,人间烟火。
只是少女怀春,心中眼中,记着念着的那个人,天潢贵胄,缘浅情深。
他妻妾成群,将来说不定后宫佳丽三千。她是他心间手上,重之宠之的那个人吗?
不是的。可即便不是,她也曾心甘情愿。
沈墨瞳回转过神,叶修正笑吟吟望着她,那探寻的眼神,洞若观火。
他言笑着道,“那么出神,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沈墨瞳不好意思地搪塞,低头舀了勺粥吃。
终究是太急太慌了,忘了烫。叶修一下子便笑了,笑容温灿得,像个宠爱妹妹的大哥哥。
“粥得从边上舀着喝才行,直接从碗心里挖,烫到舌头了没有?”
沈墨瞳狼狈地用帕子抹着嘴,直摇头。叶修已伸手端过她的下巴,“张嘴,我看看。”
沈墨瞳终是有点羞,不肯张嘴,只说没事。叶修料定无大碍,也没逼她,松了手,只眼里的笑影愈深愈柔。
“这说话才顺畅一点,就烫了舌头,这可省得别人再夸你伶牙俐齿了。”
叶修开完玩笑,低头顾自搅拌着自己的粥。只是他寻常的言语,寻常的动作,可却能让沈墨瞳感受到一种极自然的宠,和亲近。
仿似不曾有多刻意地去疼你,却让你不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如此这般,深重而不动声色地,疼你宠你。
沈墨瞳低头拌着粥,隔着热气,看叶修很是优雅斯文的,吃东西的样子。
吃一口,唇齿间是糯软的香,微甜的红豆与桂圆肉。
咽下喉,滑暖的质感,勾着让人流连的满足,瞬间福至心灵。
那是一种很强烈的感应。这个男人,是让人只看一眼,便烙印深刻的,何况是和他朝夕相处,肌肤相亲,点滴厮磨。
吃了粥,叶修牵着她的手,在花园里散步。月明风清,梧桐洒在青石路上的倒影,斑驳摇动,透射着细细碎碎的月光。
两个人肩并着肩,十指相扣。
“墨瞳儿,”叶修的言语低沉温柔,“你可知今夜的那个朱将军,因何闹成这样子?”
沈墨瞳道,“该是,有人授意了吧。”
叶修莞尔道,“我的墨瞳儿,果然心思灵透。”
沈墨瞳低头小笑。叶修侧首望着她,一束洁白的月光从梧桐的枝杈间斜透在她的脸上,落满她绣着猩红虞美人的衣袖。
叶修道,“墨瞳儿既知道,他怎么样也是要闹的,便不该上前去,要代我饮酒。”
沈墨瞳没说话。叶修道,“我知道你是顾及名声,既是和沈将军打过仗的叔叔,又卖弄着跪下了,总要圆这个场子。只是,皇宴之上逼酒至此,本就有失常理,任何一个人,没有皇上本人授意,都不敢如此放肆。既是杀机四伏,就难免伤及无辜,这次有承影在,他只能自己摔倒找个借口,可他,原本是想装醉伤了你,来逼问心阁先出手的。”
叶修顿了一下,说道,“他用臂肘往外挥你,以他的套路和力度,你若被击中,会被摔飞出去。承影那一扯,看似简单,实则极巧,分寸拿捏得既救了你,又让他收势不住,跌在地上。墨瞳儿,”叶修住脚,抚着沈墨瞳的脸,柔声道,“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他们的任何伤害,哪怕他们只是,碰到你一根毫毛。”
他的动作言语间,用情太柔,宠爱太深,让沈墨瞳的眼眶,瞬间微微湿了。
她有父兄,也曾有所恋慕。可父兄虽亲,不过垂怜,恋人情浓,止于肤浅。可面前这个与自己成亲的男人,他眼底的清明,他心底的柔软,他唇边的笑,他手边的宠,都一直深刻到她的内心深处,让她的心,瞬间暖而酸辛。
他懂人,但更疼人。真有所谓倾盖如故,白发如新,他们相交时日不长,但用的却是人世间最最亲密无间的方式。
不惟肉体,亦且心灵。
第二日一大早,叶修刚用过早饭在花园里散步,和沈墨瞳看着枝上黄莺,飞翔啼叫。
冬哥儿一溜烟跑过来,大叫道,“先生先生不好了!有人下帖子要和您明日辰时,在京郊鹤唳亭赌命!”
叶修回头看着自己这惊惶失措的小厮,无奈地道,“赌命便赌命,你这是急什么。”
第十五章 杀局 。。。
辰时已至,京郊的鹤唳亭外围满了人。
叶修虽然名满天下,但一直偏安于问心阁,因为多病,也极少出门。早年和洛二公子并肩打天下的风姿,已成人追忆。
叶修叶不弃,洛欢洛无瑕,当年这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接的第一笔买卖,是替一个被欺辱的寒门少女讨还公道,他们两个人,挑了洛阳王家的七大高手,闯进正堂,阉了当时王家家主的第三子,引得洛阳王家疯狂报复,前后出动三拨人马,皆伤亡惨重,败北而归。
一战成名天下知。洛欢人极俊伟,用一把厚重霸道的玄铁刀,尚有招路可循,而叶修,身多病痛,内力全无,却是用暗器,后发制人,战之者死。
这才是最可怕的。叶修成名之后,勾起天下高手名家的兴趣,因为大家不相信,内力全无,只凭机巧暗器,便能杀人于无形。
不服气,自然便有挑战。
叶修却不接受任何切磋挑战,他说他的暗器不是用来取胜斗狠的,而是用来杀人保命的。
可总有不怕死的,不服气的,于是挑战演变成诛杀。
叶修战无不胜。
几乎所有门派的高手都曾栽在他的手上,直至天下惊悚,望而怯步,视叶修为妖邪。
幸而叶修为人温文有礼好脾气,待人接物极为谦逊重信诺,又有一手好医术,侠名渐起,医名更甚。
七年前,当时最武功卓绝德高望重的大侠陆飞烟,受天下十七大门派的推举,与叶修一试高下。
天下人熙熙攘攘围聚而来,只为拭目以待。毕竟这样的高手对决,双方都极其凶险。
只是英雄惺惺相惜,叶修与陆飞烟之间,谁也不愿痛下杀手。
最好是点到为止。可叶修说,暗器不比刀剑,出手无悔,他不是不愿,而是真的无法把握其分寸。
他愿认输,不愿出手。他恭敬谦让,君子风度。但陆飞烟如何肯这样胜之不武。
最后商量,叶修没有内力,陆飞烟不懂暗器,两个人折中,用言语来比刀剑。即以内力相当为前提,口述招路,一决胜负。
陆飞烟还是觉得胜之不武,毕竟叶修精于暗器,不长于刀剑。可即便这样,比试的结果,陆飞烟还是输了。
众人这才惶惶然发现,叶修,竟是一个旷世奇才。天下武功尽在他胸中,只无奈他身体病弱,无从修为。
有爱,有叹,但皆佩服。
本来这场比试已皆大欢喜圆满结束,可陆飞烟好奇了。
心仪仰慕归心仪仰慕,但凡聪明颖悟,资质上佳有所建树的人,都对技艺有一种发自内心骨髓的崇拜痴迷。
如同面对深不可测的至宝,陆飞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痒与好奇。叶修刀剑尚能赢,暗器又该如何?
就是这个念头,让陆飞烟在叶修卸去全身防备,转身致意的时候,突然发难。
用尽他平生所学,不遗余力地挥出那一剑。杀气破冰般凛冽。
他只是想试试叶修的暗器。他只想试试,那暗器到底有多可怕神奇。
惊鸿一瞬,电光火石。在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飞烟,已倒下。
叶修知道自己失错手,只怔怔地看着他。而陆飞烟,撑着身子,捂着胸口,先是惊愕,然后笑得很畅快。
他说,这才是真正的比试。死在你的暗器底下,我此生不虚。
他招来自己年仅七岁的独生女儿,亲手托付给叶修照顾。
从此再无人与叶修比试,挑衅之人更就此绝迹。叶修开始经营问心阁,依旧不愠不怒,谦逊谦和,对人对事,他开出的条件,都十分优厚。
妙手神医,名满天下。大家习惯了这个光风霁月的温柔男子,几乎淡忘了他也曾是人人闻之而色变的带血修罗。
而今,在叶修的暗器七年不见血光之后,大将军朱必武因酒席之争,网罗高手与叶修赌命。如此盛事,人群自然蜂拥而至。
人们自然有所揣测。毕竟京城天子脚下,权贵如云,连带百姓的心气眼界都略高一些。偏安一隅的问心阁叶修,虽有盛名,但头一回见,难免半信半疑。
浪得虚名的人比比皆是。叶修,就真有那么神?
医术是当真不错,但是暗器武功,就传的太玄乎了吧?
何况人成名已久,难免松懈。盛名之下,难免满足。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一旦松懈满足,便保守,一保守,便容易自大,一自大,便输不起。可人一旦真输不起,便也离输不远了。
养尊处优,不进则退。自古以来高手的没落,被新锐勇敢年轻气盛的无名小卒所取代,皆是因为此。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界永远需要新鲜的血液,需要新的英雄与偶像。
而叶修,歇得太久了。何况这七年来,他虽安享太平,但身体每况愈下。再活个两三年,他便死了。
他一死,因其生命的短促,很可能便成就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若再不挑战他,怕也就没有机会了。
一战成名天下知,要脱颖而出,唯有如此。将那个居于最高端的人,挑下来。
对看热闹的人来说,这是场好戏。一个茶余饭后的绝妙谈资,为胜者喝彩,为败者唏嘘。
对大将军朱必武来说,他要洗雪耻辱,虽然那不过是他自取其辱。
对那些受命的挑战者来说,这是一次极为难得又极其凶险的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机会。
对武和帝和叶修来说,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狙杀与反狙杀,一场极不公平的对决。叶修输了,他死。叶修赢了,也动摇不了武和帝分毫。
朱必武面前的桌上摆了三大碗酒,他天神一般昂首伫立,声如震雷地对叶修道,“我们之间,并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男子汉顶天立地无需睚眦必报,既是因酒而起,叶先生你若愿满饮这三大碗,我们前仇旧恨一笔勾销,我朱必武仍敬你是条汉子。”
叶修看了看水泄不通的人群,淡淡笑了笑,迎着金灿灿的日光,通身的好姿仪,如同玉树而临风。
“朱将军若是不睚眦必报,何苦大张旗鼓遍请高手来与在下赌命,以雪劝酒之辱?利剑在侧,杀机已露,即便是我如今,敬酒不吃吃罚酒,饮了这三大碗,朱将军是否便真会偃旗息鼓?”
朱必武内心犹豫,嘴上强硬,“那也要先喝了,表表诚意才行!”
叶修笑着,真的上前端起了碗。承影不由担心道,“先生!”
叶修端着碗,看了半晌,轻轻将一碗酒尽数洒在地上,言笑道,“对我而言,酒如鸩毒,我喝了这酒,必死,不喝这酒,也未必死。那朱将军以为,我是迎战求生,还是告饶求死呢?”
朱必武叉着腰仰天哈哈大笑,“小儿巧舌如簧,不过贪生怕死。一个只知道暗箭伤人的宵小之徒,根本就是装神弄鬼,还号称天下无敌,老夫我,就是不服气!”
叶修将碗放回桌上,衣带当风向外走,听了这话,顿住,非常好脾气地纠正道,“我一向是暗器杀人,不是暗箭伤人。”
“哼!那有什么区别!”
叶修道,“暗箭伤人是出其不意背后下手,我的暗器却从不攻击挑衅,只为防身罢了。”
朱必武阴森道,“不是用来防身,是用来杀人的吧!”
叶修微笑道,“先有杀我,才有被我杀。这也算公平。”
朱必武纵声道,“男子汉光明磊落,真刀真枪真功夫,你用那阴毒玩意,也算公平!我们群起攻之,亦不为过!”
叶修道,“我身体多病,内力全无,那就是说束手待毙,让你们以强欺弱才算公平?”
朱必武冷笑不语。叶修施施然走向自己的坐席,只如闲庭信步般,淡淡眉目淡淡笑。
承影素知叶修身体愈差,全靠药撑着,遂在他坐定后,躬身道,“先生,既然他们用的是找来的人,那也让属下替您出战吧。”
朱必武“哼”地一声,冷笑道,“这是谁家的狗,又开始乱叫!”
冬哥儿早已义愤填膺忍不住,此时大怒,叉着腰道,“你说谁是狗!”
朱必武道,“又来了一只!”
冬哥儿正要反唇相讥,承影道,“冬哥儿,闭嘴!”
要出口的话,被承影厉声喝止,冬哥儿心里不服气,又不敢不听,当下急赤白脸地对承影道,“难道就这样被他欺负了?”
承影道,“那你想怎样,狗咬人一口,人还能去咬狗不成?”
冬哥儿瞬间张着嘴呆愣住,叶修一下子便笑了。初夏的阳光亮而清透,他这一笑,清俊得如滴着露水的草尖似的,姿仪夺目。
朱必武恼羞而成怒,一挥手,三名劲装男子上前一步,容色冷峻,杀伐果断。
承影也一下子上前一步,叶修突然一阵紧咳。
冬哥儿又是倒水又是抚背地一顿服侍,叶修喘了口气,淡声道,“承影回来。我用暗器而已,只要一息尚存,便也不算是难事。”
高大的承影略显犹疑,叶修道,“当年你洛二哥也想为我挡,我没要。而今我也不能要。冲我来的尽管来找我,我因暗器得生,自也可以为之死。江湖刀尖舔血,生死胜负也实属平常。我也无须逃,我也逃不掉。”
承影默默地退居他身后。叶修回头对他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责任和使命,你是问心阁的未来,不是我的刀。”
承影低下头,应了声是。那三名劲装男子齐刷刷行礼道,“叶先生,请。”
叶修起身向外走,站定,对那三人也行一礼。
淡定从容,落子无悔。承影握紧了拳,眼圈突然红了。
承影自是知道,那皇帝下的杀招,未必是赌命这么简单。可是他的先生,一语不发,坦然受去了。他的先生说什么做什么都举重若轻,风轻云淡,不曾怒过,也无怨。
叶修站定。
初也未曾觉什么,可很快地,那三个人便发现,叶修低眉敛首,整个人从汗毛孔到头发丝,都是淡淡的。
似乎衔着笑,可是这个极为清淡柔和的人,却散发出极大,极强悍的气场。
仿佛山也淡了,水也淡了,日光也淡了。淡至模糊,淡成陪衬,仿若天苍地茫,天荒地老,都自始自终,只有他一个人,独对清秋如洗,潇潇雨歇。
那三个人,便突然怯手。
他们无惧于杀气,再浓再狠再阴森,他们都无所畏,他们也已习惯。可是他们却都无法面对,叶修这凌驾于杀气之上的,无懈可击了无痕迹的淡静。
空与色,善与恶,他们无从面对,更无法驾驭,乃至于他们不敢打破,那人身上淡静的苍凉。
竟至于,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悲怆,仿似他们挥剑而上,要毁灭的是一种极为空明,温柔而慈悲的心性。
无从下手,如猛兽敛去杀机。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尖厉的清啸,将那种圆融打破,瞬间激起人内心汹涌狠戾的野性与杀机。
那三人同时出手,错落,霸道,凶狠,快。
剑光出鞘尚自微弱,剑气袭人已然凛冽。
一时还未曾看清,却有一股极强霸凶悍的剑气铺天盖地凌空劈了下来。
承影心一紧,那三个人都是引子,这弥天的杀气,才是真正的杀招!
不遑一瞬,也未曾喘息。四面八方的暗器细密浓稠如雨,将叶修团团包围住!
承影突然绝望。有惊恐攫取住了他的四肢百骸,瞬息之间,竟一动不能动。
七年前陆飞烟再厉害,也不过是君子过招。如今却是一场极其阴狠,卑鄙无耻不死不休的围猎屠杀。
即便叶修再厉害,他的暗器能将全部人杀掉,但他也无法在这漫天杀气和暗器中,全身而退。
他单薄如斯。
杀手却如黄昏洞里的蝙蝠,群魔乱舞。
第十六章 孤女 。。。
下一个瞬间,承影已持剑冲了上去!
血腥的围杀遮天蔽日,他如同被斩断尾巴的野兽,冲了上去。
血红了眼睛,成怒成狂。
围观的众人也没想到转瞬间的赌命,成了如此血腥而残酷的围杀。
一时之间都傻了眼不能反应。
先是三人近身围攻,然后是高手凌空击下,再然后,是成千上万的暗器细密如麻。这样子的打法,莫说是叶修盛名天下,便是活神仙,他也不能活。
冬哥儿还犹自愣着,他还没反过味儿来,不曾懂,手里还拿着壶热茶。
承影冲了上去,他冷硬的剑,锋芒毕露,但除了挑开血肉肌肤的冲破感,却是畅通无阻。
很诡异地,畅通无阻。
他骇然收剑,倏而顿住。那个瞬间他既怕自己失手挑了被围在中间的叶修,也同时迸生出一种侥幸。
或许,先生还没死吧。
剑上的血腥飘进他的鼻息里,白剌剌的日光,晃他的眼。
承影骤然看见叶修正静立在外围,他眨了眨眼再看,竟是真的!
他不知是惊是喜,试探地唤道,“先生?”
寂静如死的场地里,传来叶修拼死的咳嗽。
整个人群还没有复苏,怔愣愣的。直到承影飞奔过去一把扶住叶修,欢喜地问道,“先生,你没事吧先生!”
众人这才意识到,叶修没有死。一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可叶修,没有死。
意识到了,也没有人欢呼。因为刚才的遭逢太可怕,叶修活着,只让人觉得惊骇诧异。而惊诧之后,人心生敬生畏,却无法生欢喜。
这时人围外,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活泼的笑语,“你们京城人,夜郎自大阿谀权贵,见过什么是真英雄!以为凭着人多心狠,便能杀得了问心阁叶修?”
飞奔而来的少女,轻盈跳跃,几乎是连滚带跌地扑到叶修怀里,亲昵得如同乳燕归巢,一把将叶修抱住,贴着他的胸口唤道,“叶大哥!”
叶修忙扭过头去,剧咳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少女的手不由松了,承影一把将她拉开,拧着眉道,“陆小悄,你怎么来了?”
陆小悄见叶修吐了血,也没理会承影,大跨步走到冬哥儿身边,拿过他手里的热茶,雄纠纠气昂昂,对着呆如木鸡的朱必武便泼了下去。
朱必武尚未从叶修没死的震惊恢复过来,只直愣愣的,竟也没觉得烫。
陆小悄将茶壶狠狠地往他头上一砸,顿时“咣当”一声,茶壶溅着血碎裂开。
朱必武激灵了一下,抬眼看陆小悄。陆小悄昂着头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老匹夫,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我叶大哥不喝你的酒,你就敢大张旗鼓仗势杀人!今儿姑奶奶要拿你的脑袋开瓢,你想怎么着吧?”
朱必武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穿着身半旧的土布靑灰衣裳,光脚穿草鞋,在肩后随意绑着头发,要不是声音娇脆,面目线条太过柔美,几乎就以为她是个少年郎。
朱必武也很奇怪,这丫头对他又泼又砸,口出不逊张牙舞爪,可他就是觉得,这丫头嚣张跋扈得,很是生动可爱。
她虽然打扮得邋遢狼狈,但她细腻白皙的肌肤,眉清目秀,俏皮的鼻子尖上沁着细碎的汗珠,扬眉一笑,非但不觉得粗鲁,还觉得十分的清雅洒脱。
朱必武瞠目结舌,陆小悄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挽着袖子昂首大声道,“我问你呢!姑奶奶敬茶你不吃,想怎么着吧!你就和我接着来一场,赌命吧!”
叶修吞下了半把药,咳嗽稍歇,转头唤陆小悄。
陆小悄听到叶修唤她,对着朱必武“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便乖乖跑回了叶修身旁。
叶修面色苍白,见了她却一下子笑得很温灿疼爱,抬起袖子,仔细擦她额角鼻尖的汗。
“你怎么跑来了?”
陆小悄理直气壮地道,“你一到京城,竟说要成亲,还要娶一个见人只会笑的哑巴,我心下好奇,想看看,就跑过来啦!”
叶修笑拢着她额角的碎发问道,“那你洛二哥知道么?”
“他找不到我,自然就知道了!”
叶修薄嗔道,“又不听话,看回去又挨他打了。”
陆小悄不以为然,转过身又回到朱必武的身边,一脚踩在椅子上,地痞一样地挑衅道,“怎么着,和我赌命,你还要不要再找一堆帮手来过招?”
朱必武眼见横尸遍地而叶修无恙,内心极为惊骇震动,回过神来已是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对陆小悄的冒犯挑衅视若无睹,更无心理会。
陆小悄见他如丧考批失魂落魄,不由诡秘地一笑,凑在朱必武的耳边小声嘀咕道,“你敢骂我承影哥哥是狗,我告诉你,这里就算有狗,也只有你这条狗皇帝的狗!给皇帝办事,功劳全是他的,罪过全是你的,就算办得好,他也喜欢过河拆桥,何况你还给办砸了,除了一死你还能干什么?”她说完觉得意犹未尽,又笑盈盈凑过去对朱必武耳语道,“你为了一杯酒大动干戈,在天下人面前,把一辈子的老脸全都给丢尽了,既是赌命,你输了,那还不快死?你是要人人都笑话你,贪生怕死吗?”
陆小悄说完,笑眯眯拍拍手,趾高气扬地回到叶修身旁。朱必武听了陆小悄的话,站在那儿有点心神恍惚,他这戎马一生,最害怕最忌讳的便是“贪生怕死”这四个字。
“你又淘气,”叶修低头小训了陆小悄一句,远远地向朱必武行礼道,“家妹无礼,朱将军,得罪了。”
朱必武如同被炮烙一般,后退一步,面成死灰。他的随从战战兢兢上来刚搀扶住,便被他一挥手甩开。
叶修等人已转身离开。朱必武苍老浑浊的目光,茫然看了叶修的背影一眼,突然呵呵一笑,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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