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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姻缘 布衣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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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擎天索。他怕的就是燕王是为了这个东西,可就像是一个魔咒,他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武和帝突然直挺挺地,向龙椅上倒下去。

  大殿上,燕王萧煜一身王爷常服,负手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杜扬。他的长史,他的左膀右臂。

  杜扬跪地叩头道,“属下愧对王爷重托。”

  萧煜却是微微一笑,“愧对我么?”

  这样淡淡地一语而过,没有震怒发火,却是风清月朗,燕王萧煜,着实好风度。

  行过礼,入了侧坐。大理寺卿柳辛道,“燕王萧煜,可还有话要说?”

  萧煜道,“为心腹之人反诬陷害,我识人不明,也无话可说。”

  一时众人都无语。他无话可说,那出了这个殿,最轻的处罚,也是贬为庶人了。

  萧煜浅浅一礼,对柳辛道,“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杜长史,望柳大人允准。”

  柳辛自是允准。萧煜望着跪在地上的杜扬,语声平和,不辨喜怒。

  “杜长史,我是如何交代你做这件事的。”

  杜扬道,“王爷让属下找人,将沈家墨瞳儿迷晕,秘密带入王府,然后用楚越秘药‘诛心香’将沈家众人迷倒,一把大火,鸡犬不留。”

  萧煜唇边一笑,“我数年以来,情诱沈家墨瞳儿,为的是南越皇室的擎天索,对么?”

  杜扬低声道,“是。”

  萧煜接着道,“传言中墨瞳儿的生母,乃是南越王嫡出的公主,国破之日藏身于女奴之中,被沈将军带回,对么?”

  虽然不知萧煜所为何故,但以杜扬对萧煜的了解,这问话中必有玄机,他一时猜不透,不由出了身汗,没有回答。

  萧煜不缓不急,“杜长史,对么?”

  杜扬勉强道,“对。”

  萧煜道,“我以情相诱,可是墨瞳儿却只想着完成生母遗志,不曾透露半点擎天索的行迹。故而我让叶修求娶,借此之机让她死遁,再假借南越怨灵复仇灭掉沈将军府满门,这样,便彻底断了墨瞳儿对南越的痴心妄想,而只能一心依靠于我,对么?”

  杜扬冷汗下,半晌没说话。场面变得很是蹊跷,谁也不知道萧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煜不依不饶,“杜长史,对么?”

  杜扬狠狠地一叩头,悲声唤道,“王爷!”

  萧煜道,“我自此获罪,将永不再是王爷,杜长史,不必如此唤。”

  杜扬又重重地一叩头,额间已渗出血来,他伏地悲怆道,“王爷!事已败露,属下不敢不招啊。”

  萧煜转头望向主审的大理寺卿柳辛,顿在那儿,目光渐浓渐深邃。

  众人都知道,那屏风的后面,坐着他的父皇,燕王可能有话要对武和帝讲。

  不想燕王只是声色极为平和地,对柳辛道,“不敢劳柳大人讯问,刚才我所说的,与杜长史昨夜的供词,可否一致?”

  柳辛讷然,半晌才道,“分毫不差。”

  燕王往椅子上一靠,闭目仰面,“那众位大人,还有何异议?”

  他这动作,说不出的尊贵,又颓废。貌似,全盘承认,等待听从皇上处分?

  可,不该是向皇上跪地认罪的吗?他这么袖手一坐,算怎么回事?

  柳辛宋钦于敏中,一时间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已预知结局,但是燕王这么多年帮着武和帝主持朝政,当了大周一半的家,突然这么认输倒下,还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又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后面的屏风。毕竟如何处置,还是得燕王的这个亲爹说了算啊。

  可屏风后竟也一片沉寂,鸦雀无声。这父子俩,难不成还犟上了?

  众人看看燕王,看看屏风。看看屏风,再看看燕王。

  “杜扬说谎。”燕王仰面闭目地,淡淡吐出几个字,然后坐正身体,侧首看向柳辛,“请柳大人,传唤墨瞳儿。”

  他的面容有点白,语声从容而疲惫。

  柳辛等人神色一振,马上下令传沈墨瞳。燕王萧煜一挑唇角,复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外面通报说沈氏墨瞳带到。萧煜坐直身体,静静地看着门口处。

  沈墨瞳一身重孝,低着头,缓缓地走进来,行至大殿中,叩头行礼。

  萧煜一直望着她。目光少淡,但复杂。

  沈墨瞳规规矩矩地垂着头,未曾敢看他一眼。

  柳辛给萧煜递了个眼色,萧煜会意,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面带微笑,柔声道,“墨瞳儿。”

  声音温暖而亲昵,宛若从前的无数次,他揽她入怀间,贴着她的脸,在她耳旁吞吐着热气,低柔衔笑,亲密无间地唤她。

  带着雄性侵略占有的气息,却偏偏温柔缱绻,软到人的心尖骨头里去。

  他这一声唤,让沈墨瞳心弦紧绷,却是不动声色地,轻轻看了过来。

  面容苍白如纸,惟眉目分明,目光如初夏的拂晓天气,清亮,薄寒,些微湿润。

  瞬息之间,一股惆怅,让萧煜的心,宛若被刺玫轻柔地碰撞,细碎的痛楚,抵不上它的艳而芬芳。

  面色如常地对她一小笑,萧煜依旧很温柔地道,“我送你卧凤镯那天,把你回我的话,跟众位大人说说吧。”

  沈墨瞳一瞬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那天,他把卧凤镯戴到她的手上,吻她,对她说,“我以玉为凭,心为聘,向墨瞳儿许下一诺,终有一天,煜哥哥也会风风光光来迎娶我的墨瞳儿,好么?”

  她抱住他,贴在他胸膛。他俯首吻她,深深地吻,很凶狠地吻,她软得只如同春水藤萝,任他的舌,在自己的唇齿间索缠辗转。

  她是个哑巴。她什么也没说。

  那么此时,他需要什么?

  殿堂里一时大静,众人皆盯着她。

  燕王萧煜放于桌□侧的手,狠狠地握拳,人却是很淡静地对柳辛道,“柳大人,墨瞳儿哑不能言,还请赐笔纸。”

  事态极其古怪,柳辛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把沈墨瞳当成正常人等着听她说话了。

  纸笔呈上来,沈墨瞳轻轻地握起笔,低头顿了一下。

  燕王萧煜,一时屏住呼吸。

  沈墨瞳写道,“罪女将生母关于擎天索的遗言,写给煜哥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柳辛动容地将供词传给于敏中和宋钦,三人不可置信地,也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皆瞠目结舌看向沈墨瞳。

  沈墨瞳静静垂眸,优游不迫地在下一张纸上写道,“清幽月夜,蔷薇架下,彼时情浓,偎坐王爷怀中,罪女用竹枝,写于地上。生母亡故前,对罪女说,当年宫破之时,她遭人毒害,遗失了擎天索的钥匙,只余口诀在心,一无用处。他日若罪女因此遭难,当如实相告,或可逃。”

  她说完放下笔,低下头,以右手覆胸,似遵行某种虔诚的礼数。

  跪在她身旁的杜扬大惊,一时面无人色。

  萧煜轻轻吐气,不由眼底酸涩。

  不想墨瞳儿她,如此聪明,如此机警,如此,缜密周全。

  她自是不曾说过擎天索的只言片字,但是她已明示,她写的只是口诀,她从来没有钥匙。至于口诀是什么,她已暗示。

  曾是去年初夏,沈小将军即日出征远行,他去送行,偷与墨瞳儿幽会。蔷薇架下,彼时情浓,墨瞳儿翻阅本经书,被他蒙住眼睛。她笑得灿如花开,偎坐于他怀中,他问她看什么,她用竹枝写下刚看过的金刚经。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曾笑她,什么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他捉住她的手,欺近她,吻她。

  而今望着她的清寂憔悴,萧煜心中五味陈杂。

  柳辛几乎是仓皇地,拿着供词飞步走进后面的屏风。不一会儿,宣萧煜和沈墨瞳觐见皇上。

  武和帝坐在正中,柳辛于敏中宋钦立于帝座之下,萧煜和沈墨瞳被远远地分置两端。

  武和帝道,“既是已将口诀写给了燕王,那你们现在便分别写下口诀,当堂对质。”

  两个人的答字很快交了上来。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柳辛返回正殿肃然端坐,很是严厉地一拍惊堂木,“大胆杜扬,身为燕王长史,反诬主上陷燕王于死地,你该当何罪!”

  杜扬绝望地,仰面哈哈大笑起来。萧煜坐于侧位,静声道,“杜扬究竟受何人指使诬陷本王,请柳大人传唤,问心阁,叶修。”

  第十章 水落 。。。

  叶修一身白衣,边走边用帕子捂着嘴轻咳。沈墨瞳从大殿出来,见了他,不由停住步。

  叶修也顿住,抬头,对她一笑。

  他面有倦怠之色,但笑容极暖,极亮,明润得只可沁入到人心里去。

  沈墨瞳低下头,浅浅地向他行了一礼。

  她再也不复有,如初见时那般,歪着头,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她还哑,但已无笑疾。

  他依旧和煦如初,还了一礼,唤了她一声“沈姑娘”。

  两个人擦肩而去。

  沈墨瞳不由得想起,他对父亲说,今生只爱她一人,他生,让她得半世恩宠,他死,让她得一世无忧。

  沈墨瞳突然很想缓下步,回头看一看他。他因何发这般重的言诺,而叶修,正是以言诺征服天下。

  叶修进殿,谦逊地行礼。柳辛也甚是客气,“叶先生,可是拿到了杜扬陷害燕王的证据?”

  叶修道,“柳大人,杜扬非洛阳人士,他乃南越成王旧部,昙花许一现。”

  听到此言,杜扬突然恐惧地痉挛,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叶修,向后缩去。

  叶修道,“在下于事发当晚,第一时间,令人追踪送沈姑娘进燕王府,持有燕王令牌的领轿人,和抬轿的两个轿夫。”

  柳辛奇怪道,“这是何故?那些人完全可以在外面随便找啊!”

  叶修笑道,“柳大人,您错了。持燕王令牌,进入燕王府,不让守门卫士起疑,将人送到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人,看似简单,却是不好找的。能拿着燕王令牌从容应对,并非随便找一个人便能做到,举手投足,语气做派,稍有差错,便出纰漏。”

  柳辛点头赞同。叶修道,“反倒是沈将军府,一片狼藉,现场被百姓救火破坏殆尽,便有蛛丝马迹,也极难勘寻,反倒容易被人作假,而进入迷途。故而整个事件最有力的人证物证,当是从燕王府开始寻。”

  柳辛道,“那叶先生追踪的结果如何?”

  叶修道,“那三个人,皆可为当世的一流高手。这倒也不稀奇,出手的人为了慎重,自然派的是高手。只是,这三个人的终点,是在京郊往东二十里,华秀亭,他们见的那个人……”

  叶修稍顿,话未讲完,柳辛等人已在大骇之下,变了脸色。

  叶修的声音轻而笃定,“那个人,是湘东王萧子琪。”

  屏风后顿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不久,武和帝由内侍搀扶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柳辛连忙行礼让座,众人也纷纷见过陛下。

  武和帝待剧咳稍歇,挥了挥手,虎目含威,问叶修道,“你说,是湘东王萧子琪?”

  叶修道,“是。若燕王为此秘密事,定遣自己的心腹干将。事了,也该向燕王回禀。叔侄虽亲,这种事也万不会把人用到湘东王的手下去。”

  武和帝道,“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叶修道,“那三人将沈姑娘送至燕王府后,空轿离开,弃轿子于东十五里外乱坟岗。然后夜装出城,赴华秀亭。在下本不该打草惊蛇,但今日燕王千钧一发,旦夕祸福,在下不得不出手,令人将这三人擒获,交于朝廷面审。”

  擒住了?柳辛等人面面相觑,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说,擒住了?

  叶修道,“湘东王十八年前,曾与沈大将军一起,南征楚越各国,结识了不少豪杰。当时南越国破,英杰之士风流云散,湘东王少年英俊,颇有孟尝之风。十年前获罪,贬居京郊,日夜寻欢作乐,放浪形骸,但是贼心未死,手下网罗了众多对大周心怀仇恨的南越死士,这次沈将军府灭门,先被诛心香毒害,再是用雪魄蚕丝做面具,再假借怨灵复仇的手段,将南越宫廷的秘技,运用得十分娴熟。当年我大周挥师南征楚越五国,唯有南越血战到底死不驯服,所有宫廷珍奇尽数淹埋破坏,绝不为我所用,故而燕王便是有这个心,也应没这个力。”

  叶修看了一眼地上的杜扬,微笑道,“杜扬为南越成王旧部,后归于湘东王旗下,潜入燕王府八年之久。十八年经营,而今只牺牲一个棋子,便让燕王百口莫辩,差点废掉了陛下的左膀右臂。除却燕王,吴王温驯仁善,其他诸皇子尚年幼,陛□体不好,湘东王身为皇叔,正当盛年,又曾为开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试问这锦绣江山,异日为谁之天下?”

  “够了!”武和帝一拳砸在桌上,起身怒吼,大殿一时为之闭气。

  叶修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帛,躬身道,“所有杜扬的相关资料,以及湘东王暗藏的窝点,在下都已整理好,在此呈交陛下,请陛下定夺,容叶修告退!”

  叶修行礼后,便往外走。武和帝看着绢帛上那熟悉的笔迹,想起曾受他的威胁,脸上突现出一种咬牙切齿难以言传的扭曲。

  燕王一直镇定地坐在一侧,见叶修离开,终掩不住胸口的一股闷痛,只觉得嗓子一甜,起身唤了声,“先生……”

  叶修站定回头,正看见燕王萧煜拄着桌子,一口血直喷出来,在近午的阳光里,凝成血雾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短短十数日,大周京城经历了风云变幻,腥风血雨。沈氏灭门四天,武和帝以雷霆手段查抄了湘东王府,动用禁卫军和大内高手,捕捉住湘东王手下暗卫幕僚七十六人,日夜彻查,果然都有南方楚越五国旧部的背景。

  龙颜震怒,下令将七十六人全部诛杀。

  同时赐死湘东王,湘东王子嗣十七人,无论长幼皆斩杀。

  湘东王妃自缢身亡,所有女眷,沦为官妓。

  已嫁女,所有亲眷,皆遭贬斥,株连甚重甚广。

  整整七天,京城的天是血红的,风是血腥的。人人胆战心惊,百姓道路以目。

  武和帝面目狰狞,杀红了眼。朝堂上万马齐喑,提心吊胆。

  每每武和帝居高临下斜睨着畏他如虎大气也不敢喘的众人,暗自品味咀嚼着别人的恭顺与敬畏时,却总是难掩内心中那股无端的怅恨,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他早在十年前贬谪湘东王时,便已全全布置好自己的眼线,却不想十年来一无所获,被瞒得密不透风结结实实。直到,人家下死手要除掉自己最能干的儿子,他还被蒙在鼓里,差点,就中计。

  这般算计,已是可怕。可是问心阁崛起江湖不过短短七八年,来到京城是第一次,燕王出事仅四天,他便将湘东王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起叶修那封短短的“问候信”,当时他只觉得气,如今却觉得后怕。

  他叶修,完全可以,做得到。

  燕王府后园的牡丹极富盛名,这几天,正在次第盛放。萧煜蒙冤,惊惧忧恐,耗损心力,吐了一口血,闭门不出,正在府上养伤。

  “先生,以为如何?”

  萧煜呷了一口茶,轻轻放下杯子,他穿着身半旧的常服,倚着软榻,眉目言语浅淡温和。

  叶修但笑而不语。

  萧煜道,“父皇这次,处置太过,人皆胆战心寒。众人给我上书,皆让我出面劝谏一二。折子,都堆了半书房了。我也不是没劝过,父皇不听。”

  叶修道,“陛下不曾错。王爷,也不必劝。”

  萧煜道,“先生,不觉得父皇杀戮太过了?”

  叶修道,“即便过,也都已经做完了,再劝无益,反形同顶撞忤逆。何况对湘东王,十年养虎成患,这次,也该斩草除根。”

  萧煜一笑,端杯饮茶。不远处亭台假山,绿柳如烟,国色天香的牡丹,正姹紫嫣红开遍。

  日光明媚和暖。叶修低头饮了口茶,那新采的碧螺春,留齿生香,甘冽润喉。

  萧煜道,“父皇下一步,是打算做什么。”

  叶修这边放下茶盏,抬头轻笑道,“下一步,该是要杀在下了。”

  这淡淡的言语一出,萧煜微微变色,拧眉道,“先生何出此言?”

  叶修道,“十年前陛下疑其有野心,贬谪湘东王,自是已着人严密监视。不想紧要关头,却是在下道破玄机。这件事,在下已无功,而是有祸。陛下忌惮,也是在所难免。”

  萧煜半晌不语。当时树影婆娑,柔光晃动着,鸟语而花香,叶修饮了口茶,言笑道,“素闻王爷府上,牡丹冠绝京城,能否让在下讨一枝回去,养在清水里,赏两日雅趣风姿。”

  萧煜遂招手唤来婢女,命她去园子里剪一大枝雪玉,插在青花瓶里送过来。叶修忙道,“王爷不必如此割爱,赠在下一枝姚紫,已足够慷慨。”

  那雪玉,乃是今年冠绝后园的白牡丹,意态清绝,纤尘不染,全京城仅燕王府这一株,全燕王府不过开了四五朵。萧煜一浅笑,面色虽略显苍白,但那一笑之下,容光却说不出的淡雅清贵。

  “区区一朵牡丹,谈何割爱,先生若喜欢,我着人移株过去。”

  叶修道,“花逢知己,琴遇知音,这让明珠暗投,牛嚼牡丹的事,在下可万不敢做。”

  两人便都笑了。笑着笑着,萧煜便有几分失意寥落,在叶修面前轻叹口气道,“先生名满天下,父皇便有疑忌,也要投鼠忌器。只是先生这一走,问心阁与京城千里之遥,我遇事,不知道该与谁商量了。”

  叶修道,“湘东王不过是颗小棋子,真正的敌手,躲在暗处,刚露出冰山一角而已。王爷这些年辅政,锋芒已露,羽翼渐丰,不如趁这次病,好好地歇一歇。”

  萧煜道,“我是该歇了。父皇他疑忌先生,又何曾不疑忌我。他宠爱雪贵妃,已是痴迷,心疼吴王,贴心贴肺。我再能干,不过他手中的一把剑,那两个人,才是他要护的,最柔弱的亲人。”

  叶修道,“天欲取之,必先与之,王爷不妨病得重一点,趁着养病,下下棋养养花,做几天孝顺儿子,吴王也年满十八,该出去历练了,陛下心里急,这话,也正好由王爷您来说。”

  萧煜笑语道,“是,由我来说,父兄皆病,吴王,该出山了。”

  这边厢婢女捧着青瓷瓶子过来,将牡丹花放在案几上。剪来的那枝牡丹,竟是并蒂半放,颜如玉,叶如碧,光华葳蕤,馨香四溢。

  婢女禀告道,“奴婢去时,恰逢王妃赏花,听说王爷要赠花给叶先生,遂亲自挑选最盛美的一枝,以示敬意。”

  叶修道谢,那枝牡丹倚瓶横斜,沁着光,十分的冰清玉洁。

  那日午后,萧煜一场浓睡,半懒半醒,听得外面的丫鬟对小厮煮雪道,“王爷醒了吗,宫里把沈姑娘送过来了,王妃让告知王爷一声。”

  萧煜直觉得胸口沉钝钝的,一阵烦闷。昨日皇上下旨,说墨瞳儿虽正值热孝,但念她已无亲人,无家可归,燕王与沈家公子友情甚笃,代为兄职,准她择日从燕王府出阁,嫁与问心阁叶修。

  这人,是已经来了么?

  第十一章 情惘 。。。

  萧煜去见沈墨瞳的时候,正天如淡墨,彤云如火。

  牡丹如锦缎一般在她的身边铺展,沈墨瞳迎着光,白衣如雪,长发如瀑布般垂散至臀下。

  她在等他。

  萧煜在她身后伫立半晌,开声唤道,“墨瞳儿。”

  沈墨瞳缓缓地回眸,破颜,便一笑。

  她这一笑,虽是从骨子里透出了三分的幽独清老,但衬着夕阳亮烈的背景,那瞬息的光华,竟很秾艳。

  萧煜一时望着她,也没言语。

  沈墨瞳垂首低眸,然后缓缓地,极为恭顺而安静地,跪在地下。

  萧煜心一疼,快步上前去扶,待看清沈墨瞳深深低着头举高手臂呈上的东西时,萧煜登时顿住。

  美奂美轮的卧凤镯,在她白皙的手指间,折射着斜阳,明丽不可方物。

  萧煜的目光一暗,语气却极温柔和缓,他说道,“墨瞳儿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点起来。”

  沈墨瞳并不动,只是谦卑恭敬地跪呈着,萧煜的目光渐冷,渐凉。

  此时云遮日没,暮色半明半暗,半暖半凉薄。

  “把卧凤镯还我,墨瞳儿是要和我,恩断情绝,是么?”

  萧煜的眸色愈深,声音带着种荒凉沙哑的低沉,恩断情绝这四个字,出口极浅,却触耳惊心。

  他满意地,看到沈墨瞳低微地一瑟缩。萧煜拿过卧凤镯,俯身,轻轻地,托起她低垂的脸。

  沈墨瞳闭上眼,斜阳的光影已浅淡,直照得她的脸幽幽暗暗。

  “墨瞳儿,看着我。”萧煜说。

  沈墨瞳眉心半蹙,转而舒展开,唇角一嫣然,便抬目直面着他。

  墨玉如洗般的眸子,湿漉漉的,犹自氤氲着一层潋滟空蒙的泪光。可她那神色,已经是极为坦然,明净。

  萧煜将卧凤镯重又套在她的腕上,扶她起身,揉着她的头,轻声道,“墨瞳儿还是收着,做不成聘礼,还可以是煜哥哥给你的嫁妆。”

  言语还是宠爱温柔的,却暗藏着萧煜内心无从表达的深自喟叹。聘礼,变作嫁妆,所关乎的不仅是一只卧凤镯,他或许,永远失去了这个女人。

  总是,在真的失去这一刻,他才发觉,他已然错过了很多。

  以情诱她。他是如日中天的王爷,即便温柔缱绻,可他又怎么会真的看上一个哑女。

  叶修要娶她。那是他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结纳下的天下英杰,不要说还是为了他谋划,便是真的横刀夺爱,他要成就大业,又如何会去吝惜一个女人。

  她一身艳妆被送进府来,他蹊跷震怒,厉声呵斥,他只想到的是自己的祸福安危,何曾顾及她家破人亡,又遭爱人所弃的境地?

  她真以为,是他来接她的。可是不是。他不久前还信誓旦旦,一转眼便袖手旁观。

  情之伤,灭门之惨,杀身之祸,一起加之于她,可她无所依傍,口不能言,她还只能笑。

  萧煜痛楚地,扭头闭上眼睛。

  斜阳褪尽,暮色苍凉。萧煜百感交集地想。他的父皇,为了护住他要杀掉墨瞳儿,可叶修只浅浅地威胁了一句雪贵妃,父皇便颓然而放弃。

  等到他真的极其凶险,他的父皇大怒痛惜,据说是倒在当场。可是醒来连他的面也没去见,只准备宣布他的罪名。

  他一直害怕墨瞳儿受人利用对他不利,但叶修笃定,让他依计而行。

  却不曾想,她真的刚硬聪明。冷定,抗旨,分析,精准果断令人发指。

  尤其是最后她那不动声色的反戈一击,思虑缜密,翻手为云覆手雨。

  就是在那一刻他才后悔。他才第一次,细细看她,认知她。想起她曾经亲密无间柔情似水地,偎在他怀里。

  他接近,利用,耳鬓厮磨,却从来不曾看懂她。他也不屑,去看懂她。

  只是懂的那一刻他已无机会。她爱他,已然结束。他爱她,却刚刚开始。

  沈墨瞳对他施了一礼,便欲离去,被萧煜出声唤住。

  淡月初升,萧煜披了身白蒙蒙的月光,望了她半晌,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这话一出口,后面的话便已顺畅。萧煜道,“墨瞳儿在宫里受委屈了,这么些年,怪我有眼无珠,竟没有看懂你的心,看懂你的性子。是我,负了你。”

  萧煜走近前,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叶修自会对你好,只是天妒英才,他身体不好,这些年殚精竭虑,也快要熬尽了,墨瞳儿,……”萧煜顿了一下,突发现自己的心思,竟有那么点难以启齿。

  “叶修活不过而立,墨瞳儿若失去依仗,……,煜哥哥,愿等你回来。”

  沈墨瞳抬头,会心地一笑。她的笑颜柔浅清甜,毫无怨怼,只带着种时过境迁的从容体谅。

  她八岁,母暴亡,而嫡母所出的长姐被赐婚为太子妃,整个将军府张灯结彩笑语喧哗,而她,被视为疯傻,被关在卑暗无人的后花园空房里。

  一身华贵,被人众星捧月般奉承的他,撞见她,一怔之下,和颜悦色地接近她,笑着对她说,“你的眼睛真漂亮,你笑起来,真好看。”

  甚至,砸了锁,牵着她的手,和她坐在树下,说很多话,手把手指着天,教她认星星。

  他每次来寻哥哥,便给她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偷偷地塞给她,做贼似的,可那却是她那段日子里唯一的隐秘无上的快乐。

  她十六岁,哥哥出征,他来送别,佯醉躲出来找她。他把她抱在怀里,笑问她,然后,第一次吻她。

  她含羞带怯,心已迷醉。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他有所图,只是她哑有笑疾,无所图,他贵为皇子,如何会亲近关注。

  谁不是有所图?谁的爱无缘无故?

  他在大婚前夕,夜潜进来,只为了给她一只价可倾城的卧凤镯,向她许诺,他会来娶她。

  能对她如此,有所图又如何,无所图又如何?

  直至梦破,她家破人亡险境环生,她真没力气,刻骨铭心地去恨谁。

  她为了保全他,煞费苦心坚如磐石,不是因为她还执着爱,而是因为她实在清楚明白,只有他安然无事,她才能活。

  醒便醒了,破便破了,谁利用丢弃她都没有关系。只是,她以一跪归还卧凤镯之诺,成全他代为兄职从王府出嫁之恩,从此后,纵她走投无路,身首异处,也绝不再回头。

  得他一句愿以后接纳的话,因他真诚,她很感谢。

  她只能一笑,告诉他,她也并没有,多怨他。

  萧煜与沈墨瞳分手。清幽月色,两个人相背而走。

  踩着月光,萧煜淡淡地想。死生契阔,人生贵在相知心。叶修的爱,或许无可替代。

  沈墨瞳在夜风里静静地想,出得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大周武和十九年五月初九,刚过端午,叶修从燕王府迎娶沈墨瞳。

  婚礼并没打算张扬,但是那天,却是意外的轰动。

  武和帝钦赐厚礼,为彰显叶修奇功,顺便还想借这个喜事冲一冲不久前大开杀戒给京城造成的沉重压抑,竟下诏由后宫地位最高的雪贵妃为他二人主婚,百姓大庆三天。

  所有的京城权贵,都奉旨打扮得光鲜亮丽热热闹闹蜂拥而至,百姓为睹神医北药公子的风采,一时之间,万人空巷。

  一入夜,整个京城便被烟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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