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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谎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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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风问道:“什么?”他回头瞪了曾通一眼。
狱长举起纸,示意侯风来看那张曾通写满字的纸,纸张在空中划动出一丝声音。这是个错误。曾通忽然想到,门外如果有人的偷听的话,狱长的“这不可能”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无疑将会让他们猜疑些什么。而且他们将听到纸张的声音,知道自己三人也许在纸上做些什么手脚。纸上能做什么手脚呢?毫无疑问是在写些什么。这张纸发出的声音也许会提醒门外的人他们已经被发现了,这毁了狱长亲手制定的引蛇出洞的计划。
在狱长和侯风看来,象曾通这样的人比白痴好不了哪里去。既然曾通也想得到,狱长和侯风当然也想到了。但是这个错误已经来不及修正。
门外一阵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狱长以曾通几乎不能看清的动作掏出枪,一脚踢开门冲了出去,侯风也恰如其名一样跟了出去。两人行动之迅速和协调,如果不是曾通知道他们的身份的话,一定以为他们曾在一起接受过长期的训练。
曾通傻傻地站在桌边看着门发愣。他终于明白狱长对他关于才干的评价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大有根据。在这样的情况下,曾通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即使有反应,也恐怕没有狱长那样的勇气和果断。狱长和侯风的脚步声也远去,还可以听见狱长“站住!”的喝声在甬道中回荡。曾通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狱长桌上那个破旧的发条闹钟,闹钟的指针快指向六点,这一夜算是完了。
是谁在外面偷听?狱长说过,马宣有问题,是他吗?狱长和侯风能追上他吗?桌上几张纸吸引了曾通的注意。纸上密密麻麻的是狱长潦草消瘦的字,和另一种同样潦草但更加凌乱更加难以辨认的字体。毫无疑问,这是狱长和侯风在等待他回来的时候所交谈的。甚至更有可能是侯风在和狱长长达一天的相处的时候留下的交谈笔录——准确的说,是交谈本身。纸张还算整齐的堆砌着,最开始的地方,应该是最下面的那张。曾通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最抽出下面那张纸,开始仔细辨认两个人的对话。
狱长:“有人在偷听我们的说话,装作不知道,继续给我谈话。”
侯风:“谁?为什么?”
狱长:“应该是一个看守。我猜测是那个打你打得最凶的。原因不知道。”
侯风:“你怎么知道?”
狱长:“我和你的邻居谈话的时候,有迹象表明有几个看守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有一回我私下在这个房间里给他说起了我喜欢喝茶,第二天就有人将早就发了霉不知道什么陈年老茶叶放在我的桌上。”
侯风:“你不是狱长吗?他们讨好你是正常的。”
狱长:“不要说废话。这个监狱有些问题,现在我能确定没有问题是你的小邻居,以及我自己。”
侯风:“你凭什么相信我?”
狱长:“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废话了?在刚才的谈话中,很明显你对这里一无所知。何况我是看着你来到这里。”
侯风:“我也许是装的。时间先后有关系?”
狱长:“你不是,我看得出。知道得越多越不可靠。”
侯风:“监狱有什么问题?”
狱长:“象你这种监狱的常客,会看不出这里有问题?犯人们不编号,看守们不休假,没有标语宣传没有思想改造甚至没有电网,这是什么监狱?五年前有四十五个囚犯来到这里,资料显示四十人非正常死亡;监狱里有个叫老舜的人,每个人都听说过他并且对他很害怕,每个人都不愿意谈起这个人。据曾通说他在入狱的时候看见了这个老舜正被放出去,但我询问的看守都与以否认;有一个叫伍世员的人,除了曾通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伍世员和另外五人声称自己是五年前存活下来的那五个人。”
侯风:“并不困难,可以很轻易地查出。”
狱长:“恰恰相反,没人合作,从看守到囚犯。这个监狱其实大得超乎想象,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你和曾通去越狱,假装说给可能的偷听者听,你们其实要做的是探路,看看监狱到底有多大。”
侯风:“我会真的越狱的。”
狱长:“如果你有这么能干的话,我不反对。这里是地图,和你们的钥匙。地图不全面而且漏洞百出。我认为需要警告你,这个监狱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同时也有非常隐秘的地方。我认为,这些隐秘的地方,也许会找到一些秘密。地图上凡是红线的地段,是我已经勘察过的,你们需要做的是勘察没有红线的地段。”
侯风:“为什么你自己不去继续你的勘察?”
狱长:“我需要帮手,因为我在被监视。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已经发觉了这个监狱有阴暗的存在,所以我需要找一个我信得过的人。曾通虽然符合这个条件,但是他没有独自完成这个事情的才能。我的计划是,你们走前面,我走在后面,看看有没有人盯梢或者盯梢的人是谁。别急着拒绝,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了解一下这些情况。”
侯风:“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
狱长:“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侯风:“我不知道。你呢?”
谈话在这里结束了。曾通无不遗憾,两人在纸上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值得回避他的,也许这是为什么这些纸会大摇大摆得躺在桌上等他曾某人来读吧。狱长和侯风见面,两人在口头上应该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天知道他们互相讥刺了些什么,但当狱长开始在纸上告诉侯风监狱的问题的时候,狱长无疑已经开始信任侯风,两人之间精彩的试探已经结束。曾通想象得出,这时候两人应该都把口水浪费在某个无聊的、模凌两可的话题——就象两人刚才谈的关于瓶装矿泉水是否代表文明的退步——而把精力集中在纸上。
那叠纸下忽然掉出一张照片。曾通拾起来,照片照得并不好。照片上有一个略微失焦的男人,他侧面对着镜头,正准备过马路。曾通很快就看出,这是狱长。曾通从认识狱长开始他就穿着绿色的制服,猛然看到便装,很不适应。将照片翻过来,上面还有一个“陈”字。
这是一张狱长穿便装的照片。不是在监狱里,而是在某个城市。只不过,看上去照相的时候狱长并不知情,照片失焦是照相的人在晃动,说明拍得极为匆促。也许是偷拍?算了吧,考虑到狱长从来不提及过去,狱长当然也不会拿出自己从前的样子让曾通欣赏。
曾通放回那张照片。拿着那叠纸,呆呆地望着门口出神。狱长在最后要侯风了解一下“这些”情况,但是纸上的谈话却没有说明。很明显,狱长是让侯风看某个东西。一份让侯风这样的变态杀人狂也会说“太可怕”也会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东西,无疑这对曾通的诱惑也是很大的。很可惜,也很可疑的是,狱长为什么不让自己看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很可怕,会不会和自己在昏暗的甬道里看过的那些东西……
曾通一个激灵。他猛然想起,上一回狱长在纸上曾经写过又抹去的字眼:“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鹘山监狱里,真的有恶灵的存在!
一股恶寒从曾通的心底里涌出,沿着血管一路侵袭到他的四肢,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就在他这心里希望狱长和侯风早点归来的刹那间,一个人影从门外一晃而过。
咯噔!
这是曾通自己心脏不堪重负猛然收缩的声音。
尽管门外的人影晃动得非常快,但是曾通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那是一个穿着囚犯服装的男人,手持一盏油灯。他绝对不是侯风,他的邪异地眼睛莫名地空洞着,流露出死亡的气息。以至于曾通没有留意到他的脸长什么样子。
他走路没有一丁点声音。这在这条掉根针都能听到的甬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更让人心寒的是,他的影子。曾通敏感地注意到了影子的问题,这个犯人手里拿着油灯,快步走过门口,那么在这条昏暗的甬道里,无论如何都该有他的影子在他的背后的地上。但是现在,曾通注视着门外的地面,那里空无一物。他记得,这个人走过门口的时候,地面也如现在一般。
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做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它是不是人?它的影子呢?
曾通手里捏着的几张纸在颤抖地发出唏唆的呻吟,他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已经湿透的袖口滚落下来,浸润着那几张纸。于是他胡乱把那几张纸塞进怀里。慌乱中也没留意其中几张纸划落到地上。此时此刻,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在那条黑暗的甬道里的迷路,在迷路时看到的,自己的影子。
他慢慢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影子的一只手伸得笔直,指向门口。
“救命啊——”“来人——啊”
甬道里响起曾通的嚎叫声。凄厉的呼救声响回荡在甬道里,这晚已经是第二次,如同他被人殴打一样。
尽管很少有人能看见狱长的脸上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奇怪的是在每个人的印象里,狱长的脸都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也许,是因为他敏锐的眼神。此刻,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没有表情的表情,他的眼光凌厉地看着被反绑着双手,蹲在角落的侯风和曾通。他的眼光停留在曾通的时间明显多于注视侯风,因为曾通奇怪的脸色惨白,一直不停的颤抖着。
大声呼救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是狱长和侯风。很显然地,他们没有追到那个在门外偷听的人。而曾通在这边莫名其妙地呼救则引来了大批看守,打乱了狱长本来按时回来送二人回牢房的计划。为此,曾通可以看出,狱长对他极端不满,即使曾通抖着嘴唇的坦白。
狱长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家也都看见了。这两个人,很明显的,企图越狱逃走。我已经审问过他们,他们也承认了是串通一气,自己弄开了锁。我要说,这是我的工作的失职,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在这里,我建议,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囚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而使某些事情失去控制。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我认为有必要对这两人进行处罚。大家有什么意见?”
在一旁的,是小心翼翼的值班看守们。所有人都聚集在狱长小小的屋子里,以至于让人觉得氧气缺乏而喘不过气来。他们毫不知情地听着狱长将侯风和曾通押进禁闭室的命令,丝毫不知道这是狱长为了掩盖他指使侯风和曾通行动而放的烟幕。所谓的问讯意见,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任何一个稍微用大脑思考问题的看守,回想起狱长用枪指着自己解救曾通的一幕,都能明白狱长的立场在哪一边。在狱长来到这里之后,每个人都逐渐熟悉并遵守了他的行事习惯,即所有人,所有的看守和囚犯,都无条件遵守他的每一个命令。
见没有人提出,或者说敢提出反对意见,狱长满意地咂咂嘴,喝道:“马宣,带这两个人去禁闭室。”
没人响应。看守们面面相觑,马宣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狱长奇怪道:“怎么?”
马宣道:“报告!我们这里……禁闭室,我们这里没有。”
狱长怒道:“没有?不可能!我看过资料的,禁闭室在操场另一侧一个单独的窑洞里,叫做西洞……”
马宣道:“报告!西洞本来是有的,但是后来一次山体滑坡,把西洞埋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新的禁闭室,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需要用上。”
侯风忍不住“咯咯”冷笑了两声,这正合他意。狱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虽然是这样,那么也需要对他们两人进行处罚!把他们押回他们的牢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让他们离开哪里!不许他们放风或者劳动,也不许他们和任何其他犯人接触,让他们在自己的牢房里蹲监禁!对了,还不许他们互相交谈!马宣,吴仲达!”
马宣和吴仲达齐声应道:“有!”
“你们两人轮班值勤,守住他们牢房的甬道口,除了送食物和清洗便盆的,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曾通哆嗦地走在侯风后面,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阳气厚重的众人,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空守恐怖邪异的怪诞,他就忍不住地发抖。狱长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尽管他清楚狱长自己曾经质疑过监狱里是否有鬼的问题。当然,曾通没有想到的是,当着那么多看守的面儿,狱长即使相信,也不会让曾通讲述自己遇见的经历,那只会导致混乱而使得狱长自己的权威受到影响。至于侯风,则对此完全嗤之以鼻。侯风正冷笑地跟着马宣的步伐。
曾通和侯风一前一后,心态神情毫无相同之处,但他们的口袋里则同样装有一叠纸和一只铅笔,以及各自牢房的钥匙。这当然是出自狱长精心的准备。
两人回到,或者说被押到自己曾经的牢房,现在的禁闭室。曾通爬进被窝,期望捂在里面可以让自己不在哆嗦。同时可以听见侯风在隔壁吵闹:“他妈的!谁把老子的床弄坏了!我要求换床!”
“吵个鸡巴!什么床不床的?”似乎是马宣的声音,“操!你睡的明明是土炕,哪里来的床?”
“我日!什么鸡巴狗屁土炕,你爷爷不爱睡!还不给老子换一张,老子要睡床,你有个屁好笑?”
“嘿——您倒是装起大爷来了,来来……”一阵开门的声音,然后猛然是类似棍棒敲打破布的声音:“我叫你装逼!我叫你装大爷!操你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来招惹你大爷我!我打死你这孙子!还想鸡巴换床,我换你的卵蛋——”
只有马宣嚣张的叫骂声,和不断的棍棒敲打破布声。侯风一声不啃,默默的让一个其实远远不如自己的搏斗对手发泄肾上腺素。曾通忽然为马宣感到害怕,天知道,侯风这样根本不必要地挑逗马宣是为什么?难道是给狱长一个借口,一个让马宣死的借口?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侯风要报复马宣,不知道要使出什么样耸人听闻的手段来。何况——侯风兜里既有自己牢房的钥匙,狱长还给他看过地图!
曾通自己不知道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侯风这边。尽管侯风曾经同样的毒打过他。
“算了。”一个干涩的声音。曾通想了一下,辨认出是极少开口的吴仲达。
“行了,”马宣似乎是打累了,“你这孙子皮还挺厚,以后大爷烦了就常找你练拳啊。嘿嘿。越狱就个关禁闭,那是你赶上时候遇上咱们狱长是个大好人发善心。”
马宣嘀咕着关上门,和吴仲达走远了。狱长吩咐过,让他们轮流守在甬道口。这条甬道只有四个单间,却仍然有些长,还拐了个弯。站在甬道口,连侯风那间的门口都看不见。听见马宣和吴仲达远去,曾通常出一口气。不是为了同情侯风,而是害怕侯风突然暴起杀掉这两个看守——曾通可以肯定,这两个人即使拔出枪也不是侯风的对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许是因为侯风身上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马宣嚣张的声音从甬道口沿着甬道壁反射过来,似乎在跟吴仲达吹嘘什么。曾通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厌恶。要分析马宣这样一个简单的小人物,曾通也能胜任。自己刚来监狱的时候,也被他欺负毒打过。但是随着和狱长关系的深入,马宣逐渐也对他客气起来。后来侯风来了,肯定路上没有少吃他的苦头。这回他和侯风被狱长毫不客气地反绑双手,声称越狱被擒,马宣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对曾通他尚留几分情面,对侯风这个和狱长不那么近的,自然痛下毒手。想起马宣嚣张的面目和在狱长面前狗一般的嘴脸,曾通忽然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侯风是对的。这样的人实在该杀。在旁人看来罪不至死,那是因为这些旁观者没从中吃过苦头。
隔壁的侯风沉寂下来,很快曾通就听见均匀的呼气声,呼气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鼾声。这个侯风,在被人毒打并侮辱两分钟之后,竟然坦然入睡!
他确实是个可怕的人。
曾通合上眼睛,翻了个身,怀里传来细细的摩擦声。他伸手一摸,摸出几张纸来。这是刚才看完的的纸上面是狱长和侯风的谈话——真实的谈话,不是口头上的敷衍。也许狱长会随即发现这几张事关重要的纸张不见了,也许他现在在大发雷霆,或者焦躁不安?不,他那么冷静的人,一定不会的。
曾通笑着举起纸,无意间的一个差错,有恶作剧的效果呢。但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
昏黄的灯光从甬道口的侧壁上反射过来,狱长的字迹模糊不清。确切的说,是有另外的字出现。曾通马上反应过来,是纸张的背面。狱长和侯风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狱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我倾向于,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曾通飞快地翻转过来,他们前面的对话是:
狱长:“……我需要你了解一下这些情况。”
侯风:“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
狱长:“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侯风:“我不知道。你呢?”
毫无疑问,狱长给侯风看了什么东西。否则侯风那句“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明显不符合对话逻辑的突兀。
那么,狱长给侯风看了什么东西呢?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侯风这样一个变态杀人狂说“这太可怕了”这样的话?
曾通不知道,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推理能力。于是他接着看下去:
狱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我倾向于,相信。”
侯风:“不可思议。你怎么能相信?我拒绝相信。字是人写的,如果这个人有什么企图或者阴谋呢?”
狱长:“那不是问题。不错,你说的是有可能的。但这不能排除他写的是事实,这也是可能性的一种。”
侯风:“很有挑战性的事情,不是吗?”
狱长:“看来你动心了。”
侯风:“你知道为什么?你看起来不象一个狱长。”
狱长:“你什么意思?”
侯风:“一个狱长,怎么可能不信任他的同僚,而和他手下最危险的囚犯商量这样的事情?”
狱长:“别自我标榜。你看起来也不象资料上说的那样。但事实就是事实,你必须接受,你,是囚犯,我,是狱长。如果你不接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侯风:“我没有挑战你的权威。但你必须给我权限,如果你没有忘记什么是我的拿手好戏的话。”
狱长:“你、我、曾通。”
侯风:“为什么有他?他有什么用?凭什么相信他?”
狱长:“有什么用你会明白的。如果要在你和他挑一个的话,我肯定相信他而不相信你。”
侯风:“很好,讨论计划吧,开始怎么办?”
狱长:“第一步,必须知道这个监狱的构造。我手里的地图不完整而且错误百出,我曾经悄悄夜探过,很多地方都和地图明显不同。而且,有好几次我都察觉到,我被人发现了,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不知道其人的身份和数量,但我以我的名誉保证这是真的。我们必须探知到整个监狱的构造,否则无法行动;同时,我们也需要查出跟在我后面的人是谁。”
侯风:“同意。具体呢?”
狱长:“你有时间先默记一下地图。我给你们钥匙。不要给曾通说实情。你们装成越狱的样子。我们的目标首先是从这里到最西边,这一段地图上没有的,但是现实中存在的甬道。你带曾通探察地形,你需要默记一下地形,然后想办法甩开他,然后你跟在他后面。我会跟在你们后面,在你甩掉曾通之后,我跟在曾通后面,你跟在我后面。曾通肯定会瞎撞,你需要将他适时的引导到正确的路线。回来之后,我们再对照我们各自记忆的路线。”
侯风:“同时我还需要观察是否有人跟着你?”
狱长:“不错,我以为你能对付,怎样?”
侯风:“如果是用钥匙的话,越狱就说不过去。”
狱长:“如果哪个看守真的忠于职守的话,会给我提出来。否则的话,就是怀疑对象。”
侯风:“好!”
似乎是为了节约纸张,两人的字越写越小,也越来越具体实际。看到狱长的计划,曾通终于明白为什么侯风会越狱的时候带着自己,自己为什么会被侯风殴打抛弃,为什么会在甬道里迷路,在被看守们殴打的时候,为什么狱长能第一时间内赶到。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迷路。也许,是侯风做了手脚吧。
这一切,原来如同狱长承认的那样,都是狱长操纵的。侯风所谓的越狱,不过是探路的烟幕而已。
字到这里是真的没有了,曾通奇怪的注意到,没有狱长和侯风在这次夜探完之后的讨论。他清楚地记得两人在辩论茶与文明这个话题的时候,还不停的笔谈。而现在看到的所有字迹,似乎都是出发之前的。
也许是不小心丢到哪个地方了吧?
仅仅在这几张纸上,也有不少不好理解的地方。比如狱长写的,“你、我、曾通”是什么意思?侯风前面说的是“如果你没有忘记什么是我的拿手好戏的话”。侯风的拿手好戏是什么?
该是杀人?
曾通打了个哆嗦,狱长允许他杀自己?不会,那样的话前面的“你、我”就没法解释。前面侯风向狱长要某些权限,是什么权限?杀人的权限?为什么要杀人?
当然,不可排除在危险的时候自卫。对于侯风这样的人来说,平白也认为人人都可杀,何况有正当目的的时候,那还不大杀特杀的?
那么,这段话的意思其实是,狱长给侯风的权限,除了狱长本人,就只有曾通和侯风是一伙的。除此之外,人人不可信任,也就是说,人人都可杀。
狱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曾通想不通。他只是隐约觉得,狱长虽然与侯风是看上去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在笔谈的时候,除了字迹以外,口气和思维方式几乎是同一个人。曾通看起来要想半天才能看明白的话,比如说什么拿手好戏,狱长似乎一下子就能明白。是不是他们在骨子里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呢?
好在,曾通知道,至少暂时侯风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于是他也合上眼睛。
曾通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刻意回避去想地上在穿过昏暗的甬道的时候,地上邪异的阴影,在狱长屋里看到的,晃过狱长门口的怪异的身影。
他还不知道的是,隔壁的侯风一直在和他做同样的事情。他一边不停的假装着鼾声,一边反复仔细地看完曾通写给狱长的这晚的经历。他终于看完了,将纸收起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与此同时,狱长走进自己的房间,小心地将曾通不小心丢落在地上的几张纸拾起来。狱长心里对曾通如此的不小心、以及不懂他刻意让他看这些内容的用心而感到有些气馁,尤其是当狱长发现这几张曾通遗漏的而不可能看见的纸上的内容才是最最重要的时候。当然了,在他和侯风单独待了一整天的时间里,他们的谈话远远不止曾通能够看到的这些。
与此同时,吴仲达走向狱长住的那条甬道,想了想,又走回来;马宣则靠着甬道壁,一耷一耷地打盹。
夜即将结束,百羽、乌鸦等所有囚犯们,在看守们的哨音和监视下纷纷起床,开始按照狱长新的工作安排生活。由于看守和囚犯都不适应,不免有些纷乱。
鹘山监狱一惯的平静冷寂,在这个黎明,似乎稍微有些不同。

第二章狱长(一)
…………………………

狱长进鹘山监狱之后,有幸见到了可以让他相信的人物曾通。
很早以来,狱长就一直对自己是否有被监听甚至监视这个问题充满了疑虑。从一开始,狱长就将嫌疑的目标定在了身边的手下——那帮看守身上。从表面的身份上看,这样的疑虑既没有道理,也不符合逻辑。一个身处荒漠的监狱狱长,怎么会被自己的手下监视或者监听?除非这个狱长有神经质般的焦虑症。而一个象狱长那样冷静到几乎冷酷地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精神上的疾病呢?就现有的人类医学水平来说,还没有发现冷静也可以是一种病态,或者发明一种过度冷静症。
在某些时候,在某些程度上,狱长的疑虑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他的怀疑,有可以充分说服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在鹘山监狱里鲜有人知晓。甚至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有狱长在怀疑有人监视自己这么一回事。
当然,这个绝大多数人,不包括曾通。
狱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曾通,不,是第一次听说曾通这个犯人的时候,就对他有莫名的好感。狱长对自己解释为二人的文化程度,而事实上,狱长忽略掉的是,他之所以对曾通有好感,是因为他信任曾通。他信任曾通,是因为曾通和他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达鹘山监狱。在狱长的眼睛里,在鹘山监狱这个阴谋和恐惧如同秋后的杂草般疯长的诡异地方,在这个似乎人人都在隐瞒和策划着什么如同噩梦里的怪诞监狱,曾通知道得和狱长自己一样多——甚至还没有狱长知道得多——意味着曾通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隐瞒他,只能对他言听计从。控制权意味着安全的地位,这不是大都市里小妞们对安全感的病态迷恋,而是一个有丰富的在地狱上方走钢丝索的阅历的男人在听到危险之风的邪恶呼啸声之前的本能反应。事实上,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他早已将所有看守枪里的子弹,所有电棒里的电池都收缴了起来,放在一个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曾通虽然在做事的时候拖泥带水,带总归来说还是值得信任,还是基本在他的掌握之下;监狱里面也确实存在在某种程度的危险。这种危险的表现对曾通来说是孤独的甬道中穿行时的黑色的邪异影子,但在最初开始听说老舜的时候,狱长就认为曾通的心理承受能力决定了曾通在这件事情上的不可靠。在他看来,可能百羽的危险性也要比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老舜或者伍世员大得多。
也许就可以由此推论他在刻意欺骗他自己,如同曾通的一相情愿一样,其实第一次他心底深处的潜意识就带着莫大的恐惧相信了。也许,在开始的时候,狱长是不肯接受自己也会恐惧这一事实。尤其是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但是这样的推理虽然合乎逻辑,却不是正确的。狱长并不是一个欺骗自己的人,那样的话,如同给自己树立了一个非常强有力的、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他自己。但是,当心里被惊恐充满的时候,恐惧也将会是一个强有力的敌人。在事实的证据证明了监狱的诡异和怪诞之后,狱长强压住自己心底的恐惧,在最快时间内做出了判断,将事情一分为二,将这一居然令他感到恐怖的问题暂时抛开。这样,抛开虚幻影子般的老舜,处理监狱本身的问题,就可以得心应手。
现在监狱里的形势虽然不能乐观地说很好,但基本的次序还是在狱长能够操纵的范围内。百羽一伙以及乌鸦的小花招,在他眼睛里不值一提;马宣一伙看守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也都在他的手指之间。虽然暂时都还不十分明朗,但总归不过是和五年前那件事情有关系。狱长认为在必要的时候,自己可以将这些犯人和看守牢牢地攥在手里。
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狱长从一开始并不着急,到现在也是如此,他甚至都不急着思考和推理。与其急着将他们揭穿,将事情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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