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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神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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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名士兵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
“诸神啊,我看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死,我的眼睛怎么了?”
在一片慌乱的叫喊声中,杰迪从怀里摸出一枚小牛腰子,同时朝着草料棚的方向大喊一声,“跛脚,就是现在!”
草料棚的栅栏门被猛然撞开,一个身影朝着魔法生成的黑暗猛扑过去。或许是学习同一种的冥想术的原因,杰迪施展的黑暗旌旗并不会妨碍茹曼的双眼,这让身强力壮的青年获得了难得的机会。茹曼手里紧握着一把干草叉,朝着一名正在揉眼睛的士兵用力刺去,干草叉的铁叉头不能算非常锋利,不过刺穿柔软的喉咙却不是问题。那名士兵发出窒息的**,脖颈鲜血直冒,像是捆干草一样倒了下去。
茹曼**了一下,脸色发白,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杀得还是个穿着亚留斯港卫队皮甲的士兵。好在老维克和胖厨娘的鲜血已经让性格和善的青年怒火中烧,他很快就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朝旁边快走两步,咬紧牙关,狠狠一叉刺去,正中第二名士兵没有皮甲保护的腹部。
那名士兵愣了一下,紧接着扔掉长剑,双手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茹曼刚刚转过身来,想要寻找第三个敌人,一阵猛恶的风声突然从身侧急袭而来。
“跛脚,趴下!”杰迪的叫喊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年轻的马夫不假思索,飞快的扔掉干草叉,就地翻滚。一把黑钢战斧呼啸着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横扫而过,将干草叉拦腰削成两半,如果稍微迟疑半秒钟,恐怕被砍掉的就是茹曼的脑袋了。
兹瓦一击不中,立刻失去了攻击的对象,他用穿着铁战靴的双脚朝周围乱踢,手中战斧不停的挥出一次次致命的劈砍,想要用这种方式将茹曼逼退。不过年轻的马夫已经在杰迪打出的手势中明白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用手肘和膝盖朝旁边爬了几公尺,然后飞快的滚离兹瓦。
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小牛腰子如同一道火线般刺入黑暗,砸在兹瓦用来护住头胸的盾牌上,滚落在地。几秒钟之后,雷鸣般的巨响震颤着后院的空气,两名被卷入爆炸的倒霉士兵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身体几乎被炸成了两截。兹瓦由于穿着全套重步兵铠甲,倒是没有当即死去,只不过像是个破娃娃一样给炸飞出去,摔倒在一片瓦砾和木栅碎片中间。
兹瓦的身体扭动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喊。光是看一下就知道这个大个子战士伤势非常沉重,那面盾牌和持盾的左臂都已经不翼而飞,胸甲也扭曲得不像样子,鲜血宛如无数小蛇一样从铠甲的缝隙之中流淌出来,眨眼之间就染红了兹瓦身下的一大片土地。
茹曼跑到一名士兵的尸体旁边,捡起长剑,想要结束大个子战士的垂死挣扎。然而杰迪阻止了他,“跛脚,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他看着酒店前堂的方向,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那个人……就是密谋刺杀首相阁下的家伙之一,马上就要过来了。”
“我刚才爬上干草垛看了看,后门有十来个人堵着,两边院墙外面也有人,还带着弓箭。”茹曼语气急促的告诉杰迪,“现在怎么办?我们往哪里逃?”
杰迪飞快转动脑筋,几秒钟后,他握拳一挥,下了决心,“既然逃不掉,我们就回草料棚,你守住门口,我施展书上最后一个魔法。这个魔法成功的话,我们就能前往一座神秘的城堡,迪什先生……传授我魔法知识的那位大魔法师就在城堡等着我们呢。”
“如果那些人冲进来怎么办?”茹曼拎着长剑跟在杰迪的后面,有些不放心的追问说,“我不怕死,但是一个人恐怕挡不住太长时间。”
“那就点火。”杰迪咬了咬牙,冲进酒窖,随后抱着一小桶矮人烈酒跑了回来,“他们看到草料棚着火了,肯定不敢强行冲进来,只要撑到成功打开前往永恒城堡的通道,我们就脱险了。”
第七章,疑云迷障,错判局势
安斯艾尔爵士率领着十几名士兵冲进酒店后院的时候,恰好看到满院触目惊心的血腥和几簇正从草料棚窗口窜出的橙黄色火苗。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从院心一直延伸到坍塌的矮墙边,兹瓦庞大的身躯就躺在那片瓦砾之中,左臂已经不翼而飞,厚实的钢板胸甲表面尽是斑驳的凹陷,鲜血正在从铠甲的缝隙之中渗透出来,宛如一条条红色小蛇般蜿蜒爬下他的身体。
那些装扮成亚留斯港卫兵的人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无论是忠诚还是勇气都值得信任,即使是看到这令人心悸的一幕的时候,依然脚步坚定的向前挺进,将正在燃烧的草料棚团团包围起来。
在士兵组成的阵线后面,安斯艾尔爵士快步走到兹瓦的身边,半蹲下来,用灵活的手指卸下大个子战士的护面甲,然后将一瓶泛着美丽的淡蓝色的药水喂进他的嘴里。兹瓦咳嗽了几声,喷出一口血沫,本来已经散逸的眼神重新聚拢起来,从喉咙里面发出低哑含糊的声音。
“少爷……小心那个小鬼……他是个……魔法师……”
安斯艾尔爵士心中不由得为之一凛。看到后院这幕惨景之后,他已经隐隐猜测到有个魔法师插手其中,不然无法解释已经拥有准骑士实力的兹瓦和四名精锐士兵为什么会失败得这样惨。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魔法师就是杰迪,在安斯艾尔爵士的印象里,杰迪还是那个被他追逐得狼狈逃窜的跑堂小弟。虽然以一名跑堂小弟来说,杰迪的身手相当滑溜,但是绝对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打发两名士兵把兹瓦抬到酒店前堂之后,安斯艾尔爵士脸色阴郁的来到草料棚前面。火势已经变得很大,滚滚热浪逼人而来,让人明白根本就没有扑救的意义。还未彻底干燥的橡木板在烈火之中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声,一根倒下来的原木梁柱堵住了进入草料棚的唯一的通路,梁柱表面不知道被谁刻了一张简陋的人脸,在火焰飞腾之中,这张脸微微扭曲,好像在嘲笑着安斯艾尔爵士的愚蠢。
“刚才这里面有人试图逃跑吗?”安斯艾尔爵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询问一名士兵。
“没有,少爷。”那名士兵用坚定的口吻回答说,“绝对没有任何人从里面跑出来,我们可以用战士的荣誉保证。”
“那就是说,点燃这座棚子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了?”安斯艾尔爵士脸上浮现出怀疑的表情,目光从酒店后院的每一个可能躲避的角落扫过,最终盯上了黑洞洞的酒窖入口。
“通知奇修瓦拉大人,事情出现了变故。我需要更多的人手,最好是一百人,对这座酒店进行彻底的搜查。”他对那名士兵吩咐说,“其他人,和我一起守在这里。”
消息送出半个小时之后,一位中年贵族带领着两百名亚留斯港卫兵急匆匆的抵达响钟酒店,驱赶开那些因为看到火光而聚拢而来的闲杂人等,然后将酒店团团包围起来。这位中年贵族留着颇具威严的大八字胡,身材高大,全副武装,黄铜腰带上悬着两把重剑,动作具有军人风格的敏捷。如果杰迪还留在响钟酒店的话,看到这人的身影之后,说不定会大惊失色的叫出声来。
这个人是亚留斯港城的代理城主兼最高军事长官——奇修瓦拉男爵,是一位拥有“双剑”称号的优秀骑士,家族徽记是一座燃烧的活火山。自从亚留斯城主霍夫曼子爵由于年迈而患上痴呆症之后,奇修瓦拉男爵就成为这座河港城市实质上的主人,有他参与其中,难怪安斯艾尔爵士能够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手下包围响钟酒店,而没有惊动亚留斯港的守卫部队。
“诸神在上,安斯艾尔爵士,您答应过,不会让我卷进这件事情里面的。”奇修瓦拉男爵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表情里面带着有些装腔作势的愤怒,“现在死了这么多人,房子也被烧掉了,目击者成百上千,这让我怎么去掩盖整件事情?”
“事情远远比您想象的更要麻烦,奇修瓦拉大人。”安斯艾尔爵士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指着酒窖黑洞洞的门口说,“我的手下在这处酒窖里找到了一条通往院外的地道,足足有半公里长,出口靠近港口区,非常隐蔽。如果有人从那里溜掉,哪怕亚留斯港全城戒严,也难以阻止他们逃上停泊在港里的某艘商船。”
奇修瓦拉男爵铁青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惊诧,“诸神啊,一条地道!这可不是普通酒店能够拥有的东西。”
“更加麻烦的是,我的一名准骑士护卫在追捕之中遭到了重创,根据家族魔法顾问索帕大师判断,这里至少施展过两次魔法,而且魔力特征偏向于阴寒冰冷,索帕大师判断应该都是……第四能级以上的暗黑魔法。”
奇修瓦拉男爵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难看了,更有种难以掩饰的惶恐味道流露出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喉咙一动,用力吞咽下一口唾沫,“能够施展出第四能级的魔法,已经是可以被称为大魔法师的程度了。”
“确实如此。”安斯艾尔爵士苦笑着摆了摆手,“索帕大师虽然也是一位大魔法师,但是自认为要比这个人略逊一筹。黑暗魔法比元素魔法修习起来困难得多,不过威力也更加诡异强大。”
奇修瓦拉男爵面部的肌肉因为这句话而紧绷起来,“一位大魔法师。”他苦涩的重复了一遍,像是用牙齿在咀嚼着这个词,“计划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变故,现在我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请允许我提醒您,奇修瓦拉大人,只有站在我们这边,您才能达成心底的愿望。”安斯艾尔爵士收起脸上伪装的礼貌,目光变得锐利伤人,“您知道,霍夫曼子爵的家族一贯抱持着支持首相阁下的立场,威尔普斯公爵阁下不会容许您真正掌握亚留斯港。”
“好吧,好吧,感谢您再一次向我声明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奇修瓦拉男爵烦躁的挥了挥手,“我们已经是绑在同一辆战车上面的盟友,现在我只想知道关于那个魔法师的线索,年纪、长相、服饰、口音,什么都好。”
“我的确有些线索,不过听上去恐怕会有点离奇。”说到这里的时候,安斯艾尔爵士的眼底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奇修瓦拉大人,按照那名在魔法攻击中幸存下来的准骑士提供的消息,施展这两个魔法的人很可能是个男孩,就是我这次打算抓起来拷问的目标,一个多月前从我的剑下逃生的那个男孩。”
“你在开玩笑吧?”奇修瓦拉男爵霍然转过头来,语气之中不加掩饰的带出质疑的味道,“安斯艾尔爵士,我相信你应该知道,魔法和斗气都需要天赋,然而前者还需要丰富的知识作为根基。一名天赋过人的骑士——比如您——或许能够在二十岁左右就拥有斗气散华巅峰的实力。但是一名魔法师,无论他的天赋有多高,三十岁之前都不可能获得大师的称号。”
“兹瓦不会对我说谎,他的忠诚完全值得信任。”安斯艾尔爵士语气坚定地表示。
“那么……就连上次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奇修瓦拉男爵想了想,突然把双手一拍,“安斯艾尔爵士,记得您曾经说过,那个男孩颈侧的两处伤口全都足以致命。我相信在决斗之中击败过好几位称号骑士的您,绝对不会犯下类似判断失误的低级错误,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一名拥有强大实力的魔法师在男孩死后,占据了他的身体!”
这个解释显然让安斯艾尔爵士感到了一阵欣慰,毕竟那次致命的失误已经成了这段时间困扰着他的最大阴霾,如果不能处理得当的话,甚至连前途都会受到威胁。让一个酒店跑堂小弟从剑下逃生是个耻辱,不过如果将对象换成是一位死灵**师就不一样了,恐怕没有任何人敢夸口能够比自己做得更好。
“感谢您的提醒,奇修瓦拉大人,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安斯艾尔爵士立刻表示赞同,“我们应该联署一份报告,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写下来,向其他人作出解释。”
“联署报告没有问题,但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奇修瓦拉男爵忧心忡忡的询问说。“索帕大师能不能为我们提供支援?没有他的加入,追寻一个大魔法师恐怕困难重重,危险更是显而易见啊。”
“索帕大师已经暗示他不会参与追杀那个魔法师的行动,最多只会提供预言术的帮助,我们必须得到其他人的支援……”安斯艾尔爵士突然闭上嘴巴,皱眉思忖了两分钟,最后表情冷峻的做出了决定。
“不,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打算连夜离开,麻烦您为我们做些遮掩,尽量将这件事情定性为一起普通的盗抢火灾。”他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
“那怎么行?”奇修瓦拉男爵吃了一惊,“我的意思是说,无论那个小子是不是被某位死灵**师占据了身体,我们都必须追寻下去。如果放弃追寻的话,计划泄露出去该怎么办?”
安斯艾尔爵士摇了摇头,“西风郡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很可能引起郡守庞多克伯爵的注意。更糟糕的是,我们必须避免让驻守在塔尔隆要塞的死神骑士团有所察觉。如果让那位塔尔隆要塞的守护者、号称虓眼死神的托马德团长察觉我们的计划,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也会增加难以衡量的变数。”
奇修瓦拉男爵有些古怪的笑了笑,“安斯艾尔爵士,虓眼死神让您感到害怕了?”
安斯艾尔爵士并没有因为这句半开玩笑的讽刺而怒气冲冲,“我不怕托马德?安,毫不惧怕,正如我不怕铁卫骑士之首、毁灭之剑、克敌者杰诺?柏佳德大人一样。”他一字一顿的宣布说,“奇修瓦拉大人,我不缺乏持剑而死的勇气,但是也不希望让您因此做出错误的判断。”
奇修瓦拉男爵审视着年轻人的表情,几秒钟后,他垂下目光,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斯艾尔爵士。既然这件事情由你全权负责,那么我同意你做出的判断。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如果秘密被泄露出去,那么参与其中的所有家族都面临着灭顶之灾——那位陛下可不是一个宽仁为怀的皇帝。”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来弥补过失。”安斯艾尔爵士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冷冽异常,仿佛每个字都浸透了丝丝缕缕的寒意,“马上动手,全部计划都需要提前发动!”
“马上动手?”奇修瓦拉男爵吃惊的提高了声音,随后又在安斯艾尔爵士的狠狠瞪视之下压低了嗓门,“太快了,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现在刺杀首相的话,我们根本提不出适合接任的人选。”
“那就不要提出好了。没有首相,总比有一个敌对的首相要强得多。奇修瓦拉大人,请您想象一下,如果咱们的首相——威尔普斯公爵阁下知道有些人打算叛国,他会怎么做?”
“但是如果我们没法拿下首相的职位,陛下会再选出一个符合他心意的首相。”
“既然我们能够宰掉一个首相,为什么不能宰掉第二个?”安斯艾尔爵士的容貌秀丽俊雅,笑容显得温文有礼,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奇修瓦拉男爵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没等奇修瓦拉男爵再说什么,年轻的贵族爵士姿态潇洒的抚胸施礼,然后转身离开,外套下摆在身后甩出一个凌厉的弧度,按在剑柄上的精钢手套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宛如已然浸透鲜血一般。
第八章,永恒城堡,新的考验
在一片柔和而冰冷的白光之中,杰迪?卢克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永恒城堡简朴庄严的灰白色穹顶和地板依然如故,不过似乎空间变得更加宽广了一些,杰迪竭尽目力才影影绰绰的看到对面的墙壁,墙壁表面的花纹也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一些。茹曼躺在十几米外的地方,肮脏的亚麻外衣上面全是被火烧出的窟窿,头发也被烧焦了一半,胳膊和脸上全是水泡和灼伤。
杰迪的眼眶顿时感到一阵发热,他还记得在燃烧的草料棚里最后的那一幕。或许是矮人烈酒浇得太多了,干草的燃烧速度尤其迅速。第一遍咒语还未念完,有根梁柱已经垮塌下来,带下无数燃烧的碎木片和棚檩,接着是两座干草垛在烈火之中相对倾倒,撞击出焚落如雨的火粉和滚滚逼人的火浪。
草料棚顿时变得活像是一座烈焰地狱,一股火浪迎面而来的时候,茹曼毫不犹豫的挡在杰迪的面前,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在一瞬间就燃烧起来,然而他却没有后退,而是竭力站稳脚跟,用身体给杰迪创造出一小块安全的空间。
如果咒语结束的时间再晚几秒钟的话,杰迪和茹曼恐怕都会因为男孩自作聪明的计划而被活活烧死。虽然在最后侥幸成功,但是杰迪心中的愧疚却没有因此减损,看着昏迷不醒的茹曼,男孩险些落下泪来。
杰迪爬了起来,跑到茹曼的身边蹲下,检查着他的伤势。几分钟后,男孩脸色苍白的抬起头来,青年马夫的伤势相当棘手,不但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脸都被严重灼烫,就连亚麻外套下面的身体也有好几处烧伤。淡黄色的液体混着鲜血从破裂的皮肤之间渗透出来,和灰烬搅和在一起,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深褐色干涸硬块。
杰迪的手指颤抖起来,他曾经和一位草药学士学过点外伤处理的知识,知道哪种伤势极易致命。茹曼身上的烧伤面积已经快要达到全身皮肤的一半,即使是有最好的草药学士调制药膏,并且精心护理,他依然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避免感染,从而逃脱死神永不怜悯的镰刀。
“迪什先生,您在哪里?”男孩站起身,朝着空无一物的灰白色穹顶大声呼喊起来,“求求您,救救茹曼,求求您,他的伤势很重。”
伴随着一声叹息,迪什先生的身影出现在杰迪的面前。老人的目光垂落在垂死马夫的身体上,审视伤口,接着用手指轻触发烫的皮肤,又掀了掀茹曼的眼睑。经过这番检查之后,老人沉吟了一会,缓缓的开口说。
“他伤的很重,不只是体表这些灼伤,连嗓子和肺也都烧坏了。”
“是的,迪什先生,都是我的错。”杰迪脸色沮丧的低声回答,然后语气恳切的说,“请您救救他吧。”
“现在就是最好的医师也救不了他。”迪什先生目光悲悯的轻轻摇头,“水肿已经快要填满他的喉咙,即使我调制出消肿的药膏,灼伤的肺部也不可避免会出现严重感染。”
“但是您曾经救了我,迪什先生,我知道,当时我的伤势比茹曼重得多,可以说死定了。您能够救他,用魔法,或者别的什么手段……”
“那不一样,杰迪,不一样。”迪什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你的伤势虽然致命,但是救治起来却很简单。只要用治愈颈侧那两道伤口和解决失血过多的虚弱就行了。这个年轻人不一样,烧伤本来就比刺伤更难救治,肺部和嗓子还需要更加精密复杂的医疗神术……”
迪什先生突然停顿了一下,抬起双眼看着杰迪,两道目光仿佛能够穿透人心,“我还在奇怪这么沉重的伤势,他为什么能够留下一口气……你把那本小册子上面的冥想方法教给了这个年轻人,对不对?”
“迪什先生,茹曼是我的朋友。”杰迪想了想,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把话说完。“……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看重我,但是我想过了,我身上的某样东西对您来说一定是很有用的。迪什先生,您救活茹曼,我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迪什先生脸上的慈祥微笑渐渐敛去,手指在刻满神秘文字的古朴木杖上摩挲着,“你的头脑始终保持着冷静,这很好,杰迪,我见过太多天赋不错的孩子被自我膨胀冲昏头脑了。不过说需要付出代价就太过分了,这最多只能算是个交易,而且对于你来说有益无害。”
杰迪捕捉到了老人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焦虑顿时缓解了不少,“迪什先生,您同意救他了?”
“我尽力而为,不过真正能够救他的是你才对。”
迪什先生一面说,一面用木杖敲了敲脚下的地面,灰白色的石材裂开一道缝隙,一蓬银白色的丝线从缝隙里面喷了出来,迅速将茹曼的身躯包裹在其中,眨眼之后就形成了一个银白色的巨大茧子。
“静滞时光之茧。”迪什先生告诉杰迪,“一个很偏门的魔法,能够长时间维持濒死者的生命,你或许可以学到,不过也很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
“这个魔法能够治好茹曼身上的烧伤吗?”杰迪有些疑惑的提出了问题。
“不能,但是可以让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伤势维持很长时间,不会进一步恶化。”
“为什么您不能直接治愈茹曼呢?”杰迪的眼里闪过迷惑的神色。
“永恒城堡建立在被长眠导者枯希杩所遗弃的静谧国度之中,算是一处比较特殊的空间。”迪什先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做了个手势,让杰迪仔细查看周围环境。男孩先是茫然四顾,随后眼角微微一跳,“诸神啊,这里的空间比刚才的时候缩小了一点!”
“非常好,你拥有敏锐的观察力,杰迪,这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非常重要。”迪什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如果你注意到的话,这里比你头一次进入的时候应该显得大了一些,对不对?”
“对啊,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杰迪拍了一下额头说。
“永恒城堡既非真实,又非虚幻,维持这处空间的力量根源只有一种,那就是一切智慧生命的灵魂,这也是静谧国度的力量根源。”迪什先生解释说,“永恒城堡的面积扩大,是因为你送来了四个标准单位的灵魂,而刚才微微缩小,是因为我施展了一个损耗较大的灵魂魔法。我刚才已经解释了,这个年轻人伤得很重,而且烧伤也远比剑伤更难愈合,想要让他痊愈,至少需要施展一个相当于光明神殿教区主教水平的医疗神术,以目前永恒城堡剩余的灵魂力量,并不足以使用这种水平的医疗神术。”
“您说,需要足够的灵魂力量才能施展医疗神术。”杰迪突然感到喉咙很渴,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让声音变得不至于太过嘶哑,“我需要做些什么?”
迪什先生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秘阴冷,不过这很可能是错觉,因为杰迪眨了眨眼睛之后,看到的老人还是满脸慈祥和蔼的微笑,“我以为你已经弄明白了,孩子,只要有任何人类直接或者间接的死于你手,就会为永恒城堡提供一个标准单位的灵魂。当然,这不意味着只有人类的灵魂才有用,兽人、地精和低级魔兽的灵魂质量较差,而精灵、恶魔和高等魔兽的灵魂质量较强,有些魔兽——比如巨龙,或者恶魔领主——灵魂力量抵得上数百个人类。”
杰迪几乎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双眼霍然睁大,血色迅速从他的两颊褪去。他竭力想要找到一丝安慰,却只能无助的蜷起身体。在所有吟游诗人乐曲和传奇故事之中,攫夺灵魂都是邪恶到不能再邪恶的事情,就连死神的奴仆——披着灰白色斗篷、双眼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告死者——也只会玷污死者的肉身,那和灵魂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无法想象,同意迪什先生的提议之后,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或许比那些唤起怨灵、操纵骷髅和腐尸的告死者还要可怕?
“现在谈到这些还为时过早,杰迪,静滞时光之茧会让你的马夫朋友身上的伤势维持很久不会恶化。”迪什先生敲了敲木杖,把脸色苍白的男孩从对未来的可怕展望之中唤了回来,“你卷入了一起非常棘手的事件,如果不能尽快摆脱的话,恐怕危险会紧紧跟随在你的身后,不要说积攒灵魂力量,就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很难保证。”
杰迪感到一阵冰冷的颤栗沿着脊骨爬过后背,心中那些犹豫不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响钟酒店的顾客身份各异,其中不乏身负命案的逃犯、巧言令色的骗子和穷凶极恶的海盗眼线,杰迪作为跑堂小弟和这些人有过不止一次的接触,对于危险的嗅觉远远超过同年龄的普通男孩。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被揭穿阴谋、拯救帝国的巨大利益冲昏了头脑,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梦想完全不切实际。
即使是那位首相阁下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密告,得到的赏赐也十有**是灭口的匕首,而非闪烁着美丽光泽的金狮鹫。一条身份卑贱的生命和帝国政权的平稳大局孰重孰轻,不需要拥有什么“上位者”思维也能够准确判断出来,这和某些海上盗团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而把送来情报的眼线灭口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我明白了,迪什先生。”彷徨被恐惧一扫而空之后,杰迪的表情反而变得镇定许多,脸颊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亚留斯港已经不安全了,我应该尽快离开才行。”
“急着离开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无论是搭船出海还是趁夜离开,都会被有心人注意到的。杰迪?卢克斯留在亚留斯港很危险,但是你留下来却能够避免很多麻烦。”
“但是我就是杰迪?卢克斯啊!”男孩疑惑不解的眨着眼睛。
“必须让作为酒馆跑堂小弟的杰迪?卢克斯消失,新的身份要尽可能和原来的身份拉开差距。让我想想……”迪什先生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然后突然打了个响指,“一个来自南方、接受过秘密暗黑魔法传承的破落贵族子弟,杰迪,你看怎么样?没有谁能够搞清楚数百年来狮鹫帝国究竟出现过多少只剩下姓氏的破落贵族,你干脆连名字都不需要改,这两个身份不会被人联想到一起的。”
“我?一个贵族子弟?”杰迪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在男孩最不切实际的梦想里面,的确有过作为帝国贵族迎接鲜花、掌声和荣耀的念头,然而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那只是一个梦想而已。“我恐怕做不到,迪什先生,我能装成码头上的小扒手,也能装成海盗的眼线或者情报贩子,因为我熟悉他们的言行举止,装起来至少不会轻易露馅。来自南方的破落贵族子弟……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啊。”
“当然,所以你需要学习一些东西。首先是阅读古代文字,抄写咒文秘符,然后是奥术知识、神秘学、基础炼金术和冥想方法,这些都是身为一个魔法师所必须了解的知识。”迪什先生指了指突兀出现在墙壁旁边的巨大书架说。“接下来,为了尽可能避免麻烦,你还要抽出时间来学习心理学、贵族礼仪和具有南方口音特色的方言俚语,这会让你的言谈举止更加符合伪装出来的身份。”
杰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巨大无比的架的材质是一种泛着奇异黄色光芒的木材,表面雕刻着古朴繁复的神秘符文,和永恒城堡的灰白色墙壁有些相像;整个书架从上到下一共分为九层,高达四五米,左右各架着一把粗大的橡木长梯,方便寻找某本书的人爬上爬下。每层书架都塞满了布满灰尘、泛着黄色的古旧典籍和卷轴,杰迪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众多的书籍堆在一起的样子,似乎光是看上一遍书名都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诸神在上,这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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