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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作者: 吱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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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上,舅母歇在窦家。

    她请了俞嬷嬷去说话。

    窦昭不用猜也知道舅母会说些什么。

    不外是把她托付给俞嬷嬷。

    可惜,母亲嫁进来的时候虽然带来了赵家一半的家财,但与窦家相比,却是微不足道的。

    锦帛动人心。

    想靠几句话就笼统人,一时尚可,没有比较的时候也可以,可若是时间长了,又有窦家这样的容华富贵在身边,人不免会迷了心智。

    前世所发生的事就是最好的佐证。

    她没有兴趣知道。

    能找到妥娘,已是幸运。

    窦昭安安稳稳地睡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还没有亮就让妥娘抱着她去了舅母安歇的客房。

    舅母还没有起床,听说窦昭来了,她很是意外。

    窦昭已跑了进来,手脚并用地往炕上爬:“舅母,舅母,我要和你睡!”

    舅母呵呵地笑,把她抱上了炕,用被了裹着搂在了怀里。

    舅母身上有好闻的玉兰花香。

    她跟舅母道:“舅母,我以后给你写信,好不好?”

    舅母讶然。

    窦昭笑道:“我知道写信,就是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这样舅母就知道我做了些什么。”

    舅母紧紧地抱了她:“寿姑真乖!你母亲要是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十分的怅然。

    彭嬷嬷就劝舅母:“当着孩子的面,您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不说了,不说了。”舅母笑着,让彭嬷嬷去喊玉簪过来。

    窦昭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

    “玉簪不在。”她笑嘻嘻地道,“丁姨奶奶要把她许配人。”

    舅母神色一紧,温声问她:“丁姨奶奶要把她许配给谁啊?”

    “不知道!”窦昭无心无肝地摇头。

    舅母想了想,对彭嬷嬷道:“那就叫妥娘吧!”

    彭嬷嬷应喏,喊了妥娘进来。

    舅母让彭嬷嬷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四小姐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俞嬷嬷说,要是俞嬷嬷也办不好,你就请人写封信告诉我。”

    彭嬷嬷拿了个小纸条给妥娘:“这是老爷和太太的住址。等会我告诉你怎么念,你背下来。”

    妥娘连连点头,贴身收了小纸条,却不肯接受那二十两银子。

    “你拿着。”舅母道,“我吩咐过俞嬷嬷,让她以后每个月给五两银子你,这是给四小姐的花销。我知道窦家也会给四小姐月例,但你们手里有些银子,心里总踏些。再就是遇到什么急事,也得花银子请人去给我们报信。”

    妥娘点头,把两个银元宝揣在了怀里。

    窦昭依在舅母怀里和舅母说着话。

    “我想和表姐玩,可我又不想去安香,”她很苦恼的样子,“娘亲去南海拜菩萨了,要是她回来找不到寿姑怎么办?我要在家里等她。要是爹爹忘了娘亲怎么办?要是俞嬷嬷把娘亲的漂亮衣裳赏给了别人怎么办?娘亲回来就没人和她玩了,也没衣裳穿了……”

    舅母愣住。

    随后激动起来。

    “枉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月,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舅母捧着窦昭的脸,“叭”地亲了一口,“寿姑说的对,这是寿姑的家,窦家就应该好好的养着寿姑。凭什么要跟着我们偷偷摸摸地去西北,把这个家让给别人作威作福!好孩子,我们不去西北了。过两年舅母就回来看你。要是窦家敢对你有一点不好,我和他们窦家决不善罢甘休。”

    窦昭笑眯眯不住点着头。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舅舅一家去任上。

    这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要不战而退,为什么要把本应该是自己的东西让人别人!

    她不会走的。

    要走,也是她在窦家呆腻了,想换个地方。

    却不是像这样不得已地离开窦家。

    窦昭站在屋檐下,看着晨曦升起,霞光染红了天空。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重生这样的事都能在她身上发生,还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她会去选择生活,而不是被生活选择。

    ※

    O(∩_∩)O~

    ※

 第二十七章 意外

    第二十七章 意外

    舅母走后没多久,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大伯父窦世样病逝了。

    家里立刻乱了套。

    大伯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卧病在床,三伯母主持东窦的中馈。三伯父领了二堂兄窦玉昌去扬州料理大伯父的后世,四堂兄窦荣昌协理六伯父管理家中的庶务,祖父好像也老了十岁似的,每天躺在书房的醉翁椅上发呆。

    东、西两窦的气氛都很沉闷。

    这些却影不了窦昭。她还是每天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往自己住的屋里拖。窦世英笑她:“不去看妹妹了?”

    “王姨娘不喜欢我去看妹妹。”窦昭嘟着嘴,满脸的不以为意,眼中却有小小的伤心。

    窦世英心头一跳,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窦昭乌黑的头发,低声道:“也许,爹爹告诉你写字。”

    窦昭问窦世英:“祖母什么时候来?”

    马上要过中秋节了,她希望中秋节的时候能和祖母说上话。

    窦世英眉头微蹙,道:“谁告诉你喊崔姨奶奶作‘祖母’的?”

    窦昭暗暗叫苦。

    祖母应该是在窦晓出生之后才被称“祖母”的,她自懂事起就和祖母生活在一世,记忆力中一直称祖母为“祖母”,倒把这岔给忘了。

    她好只含糊地道:“不喊祖母喊什么?”

    “要喊崔姨奶奶!”窦世英耐心地教导女儿,“你大伯父病逝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今年的中秋节恐怕不会大操大办了,崔姨奶奶可能会留在田庄里过节。”又问她,“你为什么想见崔姨奶奶?”

    窦昭道:“她们说崔姨奶奶会种田!”

    窦世英大笑起来:“不错,你崔姨奶奶很会伺候庄稼,她的田庄,一直是我们家几个田庄里收益最好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泛现出些许茫然。

    或许,这就是妾生子的悲哀。

    窦昭不再和父亲说这些,拉着父亲去书房里练字。

    那年的八月十五,大家只是分食了月饼,比起往年来又是赏月又是观灯,冷清了很多。

    丫鬟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这孝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到了九月底,大伯父的棺椁运回了真定县。

    窦家披麻挂孝,半个真定县都是白色的。

    真定县的县令和六伯父、父亲亲自在城门口迎了大伯父的棺椁,祖父和二太夫人作为长辈没有参加葬礼,治丧之事全由三伯父主持。

    窦昭见到了乳名“兰哥儿”的九堂哥窦环昌。

    他今年十三岁,瘦弱而苍白,在大伯父灵前颤颤巍巍地答谢吊唁之人,转过身却扑到祖父怀里大哭:“爹爹吐了好多血……”

    祖父眼里立刻含满了泪水,揽了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叔祖父读书。”

    窦环昌点头,望着祖父的目光中充满了孺慕之色。

    窦昭冷笑。

    祖父把父亲教歪了,现在又来祸害大伯父了。

    难怪窦环昌考了快二十年的进士也没个影子!

    她每天咬紧牙关坚持练三百个大字。

    窦环昌却对窦昭非常的友好——家里就他们俩人穿着重孝。

    他常把大伯母给他做的好吃的送给窦昭品尝,窦昭的人渐渐柔和下来。

    很快就到了腊月,窦昭的母亲要举行小祥祭礼。

    父亲将除服,窦昭则还要穿十五个月的孝服。

    三伯母上门,和祖父商量给父亲续弦的事。

    自从大伯父去世后,大伯母不再是窦家的宗妇,按理应由二伯母主持中馈,二伯母随二伯父在任上,要打点好了二伯父身边的事才能携子女回乡,家里的事暂由三伯母打理。

    祖父问三伯母:“你有没有什么好人家?”

    三伯母斟酌道:“大嫂那边有个小堂妹,小时候常来我们家走动,人品、相貌都好,大嫂也有这个意思。再就是城东诸举人家的五小姐和南楼乡陈大人家的孙女,诸小姐性情柔顺,跟着哥哥们读过几年书,诗琴书画都略有涉猎,想必和七叔叔能说到一块去。陈大人曾做过淞江知府,说亲的这位小姐行三,人我没见过,却素有贤名。其他几家不是家势略差一点,就是出身不太好,是庶出的,我觉得用不着相看。”

    祖父点头,对三伯母的办事能力非常的赞赏:“你考虑得很周到。万元是庶出,万万不可再娶庶女。我看就诸举人家的小姐吧!大侄媳妇娘家的人,隔得太近了,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陈大人总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行事有些酸儒,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多半有些呆板。”

    三伯母笑着起身:“那我就跟诸家的人打声招呼。您看您这边派谁去相看为好?”

    丁姨奶奶自从在大厅出了丑之后,就称病不出,祖父身边由原来服侍丁姨奶奶的大丫鬟秋芬。

    祖父也有些为难起来,想了半天,道:“你帮着拿主意就行了。”

    三伯母笑盈盈地走了。

    窦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伏在自己的花梨木书案上描红。

    这个家里很快就会迎来新主母了,她也得从正房搬出来了。

    以后,母亲的气息会在她生活中越来越稀薄。

    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惘然。

    只是不知道父亲会把她安置到什么地方?

    等会回去就让妥娘她们开始收拾东西吧!

    西窦现在缺少主持中馈的主母,两家的婚事一旦说定,诸小姐应该会很快就嫁进来。

    窦昭放下笔,轻轻地活动着发酸的手腕。

    父亲却皱着眉头去了祖父那里。

    “我不想续弦。”他目光直直地望着祖父,眉宇间充满了毅然决然的坚持,“我想给谷秋守三年。”

    “荒唐!”祖父大怒,“你都几岁了,怎么还不晓事!你可是家中的独子,不想着尽快为窦家开枝散叶,竟然学那些风流浪荡子为妻守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祖父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会尽快让你三嫂和诸家把日子定下来的,你只管等着成亲就行了!”

    扒在门缝偷听的窦昭差点跌倒。

    明年五月,王行宜就将起复。

    王家以后还要在官场上做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小妾。

    如果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续弦,王家要么会把窦明留在窦家,让王映雪大归;要么会送王映雪三尺白绫,逼王映雪自缢;要么把王映雪送到庵堂,古佛青灯了此残生。

    若父亲在明年五月之前没有续弦……

    前一世,王行宜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子女良多,他富贵后只守着老妻过日子,从不沾染女色,对儿女也都十分的爱护,尽己所能地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特别是王映雪,不仅被未婚夫退亲,而且还抛头露面帮着维系家中的生活,耽搁了自己的婚事,因而对窦明和窦晓比自己的孙子还要宠溺。

    如果她要是料得不错,王行宜肯定会想办法让窦家把王映雪扶正。

    那王映雪岂不又成了她的继母!

    不行,不行!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父亲必须赶在明年五月之前续弦。

    让王映雪滚蛋!

    父亲的态度却无比的坚定:“爹,您要是不怕和诸家撕破脸,你就直管和诸家定日子好了。反正到了那天我是不会出现在礼堂上的,诸小姐嫁过来,我也不会理睬她的。”

    “你还反了!”祖父脸色涨得紫红,“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茶盅砸在了地上,“你直管不出现,看诸家的小姐能不能进门。”

    “爹爹!”父亲突然跪在了祖父的面前,“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就答应我这一次吧!我知道我是家中的独子,你年过四旬才得了我,就盼着含饴弄孙、家业有承,你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从今以后,我一定循规蹈矩,好好的读书,考取功名,为窦家光耀门楣,繁衍后嗣。爹,您就答应我这一次吧!”

    父亲“咚咚咚”地给祖父磕着头。

    那声音,如同敲打在窦昭的心尖,让她心中一窒,有片刻的酸软。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早不为母亲守,晚不为母亲守,偏偏赶在王行宜既然起复的时候!

    上一世你不是没等母亲满百日就迫不得已地娶了王映雪吗?这一世为什么要做好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她什么都安排好了,父亲又跳出来捣乱了。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窦昭气得两胁生疼。

    耳边传来祖父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你已经为她守了一年……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爹爹,爹爹,”父亲磕着头,声音更响亮了,“我只求您这一件事,我只求您这一件事!”

    窦铎望着儿子乌青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要守,就守吧!不过,明年的乡试得给我考过才行……”

    “多谢爹爹,多谢爹爹!”父亲满脸的惊喜。

    窦昭脸上冰冷冰冷的,一摸,满手是水。

    ※※※※※

    没几日,诸家让人带信给三伯母,说诸家五小姐觉得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愿意等父亲三年。

    祖父大喜,亲自从库房挑了几刀玉版纸,两方端砚,一匣子湖笔让管事送给诸举人,并赞三伯母看人看得准。

    三伯母抿了嘴笑,问父亲:“这八字是对还是不对?”

    父亲没有做声,紧绷的神色却松驰下来。

    三伯母带着写了父亲生辰八字庚贴去了诸家。

    ※

    O(∩_∩)O~

    ※

 第二十八章 过年

    第二十八章 过年

    这样下去,父亲和诸家五小姐的婚事肯定会拖到两年以后,那时候可就说什么也晚了。

    窦昭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两家的婚事加快进度才行。

    只是还没有等她拿定主意,春节到了。

    按照惯例,大年三十的早上,东、西两窦阖府前往窦家位于北楼乡的祠堂祭祖,中午在祠堂的后院吃团年饭,然后各自回家小团年、守岁。

    姨娘是没有资格祭祖的,但一样要去吃团年饭。窦明因为是早产,身子一直弱弱的,很少出门,祖父怕她生病,让王映雪和丁姨奶奶留在家里照顾她。

    窦昭一大早就被俞嬷嬷从热被窝里揪了起来。她一边给窦昭穿衣裳,一边吩咐玉簪和妥娘:“今天的人多,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看热闹把四小姐给跟丢了。”

    俞嬷嬷要准备晚上自家的团年饭,不能服侍窦昭去北楼。

    两人纷纷应是。

    窦昭不由多看了妥娘两眼。

    今天玉簪和妥娘都倒饬一新,换上了衣褶子笔直的蓝绿色茧绸棉袍不说,鬓角还戴了枣红色的绒花,人显得格外的精神。

    玉簪从小跟着母亲,母亲本身就是个爱打扮的,她受母亲的影响,走出来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妆容得体的,大过年的,换件新衣裳打扮打扮倒也平常。而妥娘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舅舅家,饥一顿饱一顿的,吃饭穿衣只求温饱,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扮还是头一遭。

    妥娘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角,喃喃地道:“是玉簪帮我梳的头,她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穿红着绿的,就我一个人穿素……七爷已经和诸家五小姐定了亲,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有意的,会给四小姐惹麻烦的……”

    这话也在理。

    她穿孝是守制。可身边的丫鬟也跟着穿孝,有心人不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说她们“很漂亮”,然后从妆匣里挑了两朵模样朴素的珠花,一朵赏了玉簪,一朵赏了妥娘。

    两人都有些意外,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一旁的俞嬷嬷笑道:“既然是四小姐赏的,你们收下就是了。戴在头上,别人问起来,也是四小姐的恩典。”

    两人不再推辞,笑着互相簪了珠花,服侍窦昭用过早膳,抱着粉团似的窦昭去了鹤寿堂。

    祖父和父亲正坐在炕上说话。

    窦昭上前行了礼。

    窦世英把窦昭抱在自己膝上坐下,温声问她:“冷不冷?”

    “不冷!”窦昭摇了摇头,问窦铎,“祖父,祖父,他们说我爹爹要娶诸家的五小姐,是真的吗?”

    窦世英脸色微红,窘然地阻止窦昭:“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窦昭睁大了眼睛,不悦地瞪着父亲,“他们说诸小姐是好人,不怕王姨娘生庶长子。”

    “啊!”窦世英张大了嘴巴。

    窦铎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从炕几前的攒盒里拿了块芝麻饼递给了窦昭,温声问她:“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啊?”

    窦昭歪着脑袋啃着芝麻饼,道:“有好多人,大伯母的丫鬟,三伯母的嬷嬷,还有……九堂哥的小厮……”

    祖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父亲。

    父亲神色尴尬。

    还好有小厮进来禀道:“九爷过来了。”

    祖父笑道:“快让他进来!”

    瘦瘦高高的窦环昌快步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先给祖父和父亲行礼,然后笑着和窦昭打招呼。

    祖父颔首,站起身来:“走吧!”

    窦环昌应“是”,上前扶了祖父,不紧不慢地出了鹤寿堂。

    他是来约祖父和父亲一起回北楼的。

    父亲抱着窦昭慢慢地跟在后面,等彼此拉开一个距离,父亲轻轻地捏了捏窦昭的小脸:“你这个小东西,是来讨债的吧?”举止亲昵,语气无奈。

    窦昭嘻嘻笑,问父亲:“讨债是做什么的?”

    父亲绷不住笑起来。

    一行人出了大门。

    三伯父和三伯母昨天就去了北楼准备祭祖的事,和他们同行的除了大伯母和窦环昌,还在二太夫人、六伯父一家、二堂兄一家、三堂兄一家、五堂兄一家。

    看见祖父,除了二太夫人,其他人都下车给祖父行礼,因为停了马车而显得有些狭窄的巷子变得拥挤起来。

    祖父拉住了五堂兄只有三岁的小儿子,不让他给自己磕头:“天寒地冻的,又没有旁的人,不用这样多礼。有什么话,到了祠堂再说。”

    祠堂那边有十几间厢房,四角都放着大火盆,燃了无烟的银霜炭,温暖如春。

    “还是小叔心疼人!”二堂兄呵呵笑着。

    二太夫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寿姑,到伯祖母这里来!”

    窦昭不喜欢这个冷酷的伯祖母,抓着父亲衣袖的手紧了紧。

    父亲略一犹豫,抱着窦昭笑着走了过去:“她顽皮得很,您年纪大了,哪里经得她折腾。我看,还是让她跟着我吧?”

    二太夫人微愣,望了眼安静地依偎在窦世英怀里的窦昭,笑着点了点头,道:“也好!她没了母亲,你能多亲近她些就再好不过了!”她说着,放了车帘。

    父亲有些意外。

    那边五堂兄高声喊着父亲:“七叔父,您那边还有位子没有,帮我捎两个丫鬟过去。”

    五堂兄子嗣最多,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公中的东西却是按房头分配的,他总是最紧张的一个。

    “有,有,有。”父亲抱着窦昭走了过去,“要是挤,你让芝哥儿随我们一起过去吧!”

    芝哥儿是五堂兄的长子,今年十五岁,学名叫窦启俊,这家伙后来做了御史,因参倒了长兴侯石端兰而名震士林。五堂伯窦世枢入阁后,他为了避嫌,去保定府做了知府。

    而此时他不过是个腿长脚长、声音像鸭公的青葱少年。

    知道自己不用和母亲、妹妹挤在一辆马车上,他立刻跳下了自家的马车,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七叔公!”窦启俊给父亲行了礼,然后伸手去摸窦昭的头,“四姑姑!”

    窦昭身体里有个成年人的灵魂,祖父、父亲摸她的头,她勉强可以忍受,十五岁的侄儿窦启俊摸她的头……她偏了偏头就避开了窦启俊的手。

    “咦?”窦启俊有片刻的困惑。

    窦世英已抱着窦昭往自己的马车去,一面走,还一面问窦启俊:“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族学引经据典,让杜老夫子都甘拜下风?”

    窦启俊干笑,把窦昭的异样抛到了脑后,紧跟着窦世英上了马车,挨着窦世英坐下,嬉笑道:“七叔公不是在家闭门读书吗?怎么连下辈们在学堂上的一些玩笑之举也了如指掌?”

    言下之意是指窦世英不够专注。

    果然嘴皮子很利索。

    窦昭感兴趣地打量着窦启俊。

    “每次只知道逞口舌之快,小心祸从口出。”父亲笑道,“难怪你父亲每隔些日子就要去给杜夫子赔礼道歉!”

    杜夫子是窦家族学的西席。

    窦启俊嘿嘿地笑,用肩膀顶了顶父亲,道:“七叔公,跟您商量个事?”模样儿有些痞。

    父亲挑了挑眉。

    窦启俊笑道:“我和同窗约好了,元宵节的时候时候去真定府看花灯。您支援我几个路费如何?”

    父亲笑道:“你父亲可知道?”

    “知道,知道。”窦启俊一听有谱,眉飞色舞地道,“他也答应了。不过只肯给我三两银子,还不够买盏好一点的花灯呢!七叔公,我们知道您是最大方慷慨的,借二十两银子给我,您再去福方斋买古玩的时候,我帮您打下手!”

    “我有小厮,要你打什么下手?再说了,你也未必就有小厮做得好!”

    “那,那我给您抄经书。”窦启俊一点也不脸红,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我知道您要给过世的七祖母抄一千卷《法华经》,等七祖母大祥的时候烧给她……”

    窦昭惊讶地望着父亲。

    父亲并没有注意到她,笑道:“抄经书贵在心诚,你帮我抄,算是怎么一回事?行了,行了,二十两银子没有,十两银子倒可以考虑……”

    “七叔公,十两银子也太少了点!”窦启俊磨着牙,“说出去岂不是弱了七叔公的名头!”

    “我不知道我还有个‘散财童子’的名头?”父亲不为所动,“你小小年纪,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就十两,你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窦启俊怕再说下去连这十两银子也没了。

    父亲笑道:“不过,我会跟三哥和六哥说一声的,免得你从我这里要了十两银子又去别处打秋风!”

    “七叔公!”窦启俊哀嚎着倒在了大迎枕上。

    窦世英哈哈大笑,觉得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沉闷突然间消弥了不少。

    窦昭看着父亲大笑的样子,心底五味俱全。

    前世,她对父亲是有怨气的。

    因而从来不曾正眼看父亲。

    她总觉得他除了研究他的《周易》就什么也不管……任由窦明嚣张跋扈窦晓惹是生非,任由她,自生自灭!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马车车轮骨碌碌的声音夹杂着窦启俊的插科打诨,他们很快就到了北楼。

    窦家祠堂前面已疏疏落落停了七、八辆马车,管事、小厮正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听到动静,有人飞奔着去禀告三伯父,有的则围了上来,或帮着稳了马车,或帮着摆了脚凳,一时间窦家祠堂门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

    O(∩_∩)O~

    ※

 第二十九章 说话

    第二十九章 说话

    窦明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人群外的祖母。

    祖母和她记忆中的一样,穿了件丁香色茧素面绸袄,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插了个灯笼银簪,戴了对银手镯,神色自若地围着祠堂台阶前那株酒盅粗的腊梅树打着转,如同很多年前,她一觉醒来,正是茫然不知所措之时,抬眼却看见祖母悠闲自在地蹲在田畦里打量着瓜菜的长势,她的心就立刻宁静下来。

    祖母!

    窦昭眼眶湿润,强忍着才没有大声地喊出来。

    祖父和父亲他们被三伯父迎进了祠堂,她则被交给了妥娘和玉簪照顾。

    五堂兄六岁女儿跑过来,拉着妥娘的裤腿:“四姑姑,四姑姑,我们去玩翻绳。”

    上一世,她和自己的这位侄女并没有什么接触,她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窦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妥娘把她放在了地上,她一溜烟地跑到了祖母身边。

    是喊崔姨奶奶还是喊祖母呢?

    窦昭有片刻的犹豫。

    她想喊祖母,可又怕旁人听了给祖母惹出事端来。

    五堂兄的五岁的小女儿追了过来:“四姑姑,四姑姑!”

    祖母听到动静望过来,看见了睁着双灿若晨星般眼睛望着她的这窦昭。

    她笑着半蹲着身子,笑容亲切:“你,你是寿姑?”

    窦昭点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祖母微愣,忙上前抱了她:“不哭,不哭!”帮她擦着眼泪,指尖的茧子刮得她有些痛,心里却是那么的踏实。

    玉簪跑了过来,神色有些不安地喊了声“崔姨奶奶”,抢也似的把窦昭抱了过去,喃喃地说着:“七爷让我们好好照看四小姐的……”

    窦昭不悦。

    祖母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什么也没有说,从怀里抱出来大红色绣着一对黄鹂鸟的荷包递给窦昭:“给你当食嘴吃!”说着,快步转身离开。

    “祖母!”窦昭忙喊她。

    她高大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一旁的夹巷,去了后祠堂的后院。

    玉簪忙道:“四小姐你声点。老太爷不喜欢崔姨奶奶跟七爷、跟您多说话!”

    窦昭冷笑,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辱。

    既然不喜欢,还和祖母生下父亲……

    她想去找祖母,五堂兄的女儿却拉着她不放:“你得了什么好东西?”说这话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跟着的丫鬟深觉得羞惭,掳了她的腰就往五堂嫂那里走。一边走,还一边红着脸帮五堂兄的小女儿道歉:“四小姐,我们家小小姐就是好奇!”

    窦昭失笑,心头的愤懑消弥了不少。

    她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小袋桂圆。

    祖母曾说过,她第一次吃零嘴,是在她被抬进窦家的那天晚上,祖父和嫡祖母在外面应酬客人,原来在屋里服侍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因为怕路上要如厕,她起床后就水米未进,又饥又饿,却不敢动弹,无意在床上摸到两粒桂圆,也不管它是什么,咬了壳就匆匆地塞到了嘴里……所以祖母一直觉得桂圆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每当窦昭生病或是摔跤之类的,祖母就会拿了桂圆或桂圆干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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