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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中心觞恭]广漠千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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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娘娘会找到解开七把凶剑封印,而不伤剑中魂魄的方法。
他说,即使找不到,一旦襄垣现世,大家都能得到解脱。
他说,总有一天,女娲人和龙渊人都能踏出伏羲和女娲约定的地界,真正涉足人世,看尽山河奔流的风景。
那些原本连自己都不太确信的事情,说了太多次,就变成了真正的期待。
又或许他原本就渴望走出幽都,才凭借着缓和两族关系的名义,去诉说自己的梦想。
屠五起初并不相信,抵不住他一次次地说,终于有所松动。
有一天,屠五告诉他,如果龙渊族或者女娲族都能回到地面上,两族定然会结下永世之好。龙渊族不会忘记女娲族的相助。
那一瞬,前巫咸觉得自己成功了,心潮满是澎湃。事实却是女娲的法力仍在锐减,幽都人急速地失去了人界的地界。直到三年前,最后一个通往人界的法阵关闭了,幽都终于一个完全封闭的城市。
那一日,前巫咸刚踏入龙渊地界,一阵劲风铺面而来。紧接着,有钝物擦过额角。
“骗子!”
愤怒的龙渊族人围住了他,声讨声此起彼伏。
额角是湿热粘腻的感觉,前巫咸脑中嗡嗡作响。他有些发昏,并不是只是因为龙渊人砸过来的东西击中了他的头,而是——
屠五站在龙渊族的人群中,愤怒失望的神色同其他人如出一辙。
前巫咸原本打算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落荒而逃。
天真的想法在现实面前如此无力。
言语的力量已经无法改变什么。
他甚至觉得那一天自己去龙渊,就是为了迎接这样的结局——伴随女娲法力衰竭到极致一事的,是他自身的法力也几近枯竭,成为十巫之中最弱小的存在。他的力量连同优越感一起,成为泡影。
那份悲痛,他无法在同伴面前流露半分,因为身为神祇的使者,拥有力量是为了传达神祇的使命,不可因力量强大或衰弱而大喜大悲;
他也无法在以他为尊的族民面前流露半分,这只会加重族民的不安。
只有沐浴在异族的恶意中,才能确认这个事实。
又或许,他还在寻求一些别的东西。比如透过屠五这个与他接触最多的异族人的视角,来为这件事给出全新的诠释。
前巫咸的这一番说辞,在很多年,成为了尹千觞的风广陌才明白——都是借口。
其实他是想去屠五那里寻求安慰。
借由一个“外人”——来得到安慰。
但当时还很年幼的风广陌看不透人心,他相信了前巫咸所谓的“心声”。
“不要妄图用‘真心’去改变龙渊人,缺乏事实辅助的空谈,对于自己或他人来说,都很残酷。”
日后回想起来,这是又一种放弃,或者说自我放逐,但确实是一个十巫应有的态度——身为十巫,接受神祇的恩惠,传达神祇的旨意,本就无须过多的自我意识。
女娲人也罢,龙渊人也罢。迷惘也罢,憎恶也罢。
就连高高在上的女娲都不能为幽都人承诺什么,因为神祇是慈悲的,神祇又是不语的。从上古时代,神祇为人们呈现便是“命运”这种既定的事实,而非理想或者期盼。那么身为女娲的使者,十巫便不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们只能屏住声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下去,再将“事实”传达给幽都人。
于是前巫咸将他从破灭中所学到的东西告诉了风广陌,而风广陌到底不甘心成为十巫,一生都活在娲皇殿那所亡者的殿堂。他说:“我不会成为巫咸,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前巫咸无奈地笑了:“如果你不成为巫咸,又能成为什么?你不想去走最适合你的道路,但你也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
风广陌偏开头,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你只是恨你无法选择。幽都人大多生来都没有选择,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父亲那般的幸运。”
“不要谈论我父亲!”
风广陌忽然发怒了。他想起父亲乌黑的指甲,想起今天因他而遭遇的困境,想起他要将自己和妹妹葬送在娲皇殿。
他又哪里幸运?他不过是一个无法贯彻自己而不得不去牺牲子女,又连自己的生命都挽救不了的可怜人。
前巫咸却说:“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听说过一些……很多年前,你父亲遇到你母亲的时候,选择为了她而犯错、受罚。你母亲为他制造了选择的契机,这种契机,不是每个幽都人都能遇到,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
归结缘由,拥有越大程度的选择权,就意味着拥有越大程度的自由。风广陌父亲当年的选择,差一点就要逾越幽都人所允许的程度。他为人们展现了来自界限之外的风景。
但风广陌却和其他幽都人一样,不曾拥有选择的机会,所以心中会有愤岔。
他是一个没有选择的女娲人。这一重身份的认定,在此刻并没有凸显出其重要性。因为他是一个没有选择的女娲人这件事,也是属于他的日常。
“不管你愿不愿意成为巫咸,你以后都是一个巫咸,这是你要承担的责任,除非,你不再是女娲人。”
到头来,前巫咸用这一句,断绝了风广陌反抗的念头。
——如果不能成为女娲人,风广陌又会成为什么?
这一桩比成为十巫更为沉重的事情,则要到更久之后,变成了尹千觞的风广陌站在乌蒙灵谷中,才能有所体会。
即使他更愿意浪迹江湖,醉生梦死。
即使他宁可只是“尹千觞”。
但站在女娲巨像面前,他仍是不由自主地用右手捂住胸口,躬下身去,之后左手画出了一个最大范围的圆。
抛不开的过去中,风广陌这一重身份,到底是被打上“女娲族民”的烙印,无可更改。
再到蓬莱烈火中,“尹千觞”这个谎言也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才察觉到“风广陌”所拥有的日常,未必全是坏事。
但当时,他无法明白。
他只能听从前巫咸的建议,成为一个优秀的继任者。
用尊贵的神性来掩饰自己,将黑暗和愤岔深藏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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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之五 上古渊源
“邪剑非道……”
巫姑低低呵斥道,将风广陌从失神中唤醒。
他注视着持剑以对的屠五,往事还历历在目,耳畔还回荡着这个龙渊人愤怒的吼声。他牵动唇角,乍看之下似是要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再一细看,却是将嘴抿得更紧。
“你就想凭这一把剑,杀回人界?”
龙渊人并不答话,只将剑尖指向他的咽喉。
“这样一把剑……”风广陌露出不屑之意。
屠五的剑,乍看之下虽是可怖,剑气波动并非强劲。压制下初见凶剑的不祥之感,风广陌发现只凭自己也能轻易对付,何况身边还有巫姑。
“你是如何得知龙渊铸剑古法?罢了……想来你也不肯说,娘娘要见你,随我们去一趟娲皇殿。”风广陌说道,掌中暗自凝气。
他原以为屠五定然不肯听从,须得先费一番周折,才能制服屠五,将他带到女娲面前。
谁料屠五闻言竟收起剑,瞪了两人一眼,说:“走吧。”
风广陌和巫姑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古怪,却也只能暗自留心。
走出大门之时,风广陌望了一眼门口的大铜缸,缸身上印出三人模糊的影子。
怪异感愈发浓烈。
一路无话。
待进到娲皇殿内,四下充斥庄严的灵气,女娲依凭于灵女的身体,悬浮于空,从高处俯视着殿内人等。
风广陌和巫姑来到女娲身前,将手捂在胸口,躬下身去。
“依娘娘的吩咐,将屠五带来了。”
女娲点点头,并未看向屠五或是任何人,风广陌一行却感到,身边的灵力波动强烈起来。这就是神祇的注视。
“龙渊人,吾已多年未见过你们。吾还记得,许久以前,神体还未沉睡之时,你们连同吾族子民一同来此处供奉吾。你们极少言谢,现在想来,那些言语何其珍贵。”
透过灵女的双唇,所流泄出的神祇的声音温和而不失威严,却也和所有上古的神祇一样,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质。风广陌一边观察高高在上的女娲,一边暗自留心屠五。后者双拳紧紧握着,似是陷入了激烈的挣扎,
风广陌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竟然可以体会到屠五的心情——每一次见到女娲,他都会陷入挣扎。
在与凡人相距过于悬殊的巨大神格面前,理智提醒他应该全心去相信和服从,心中却终有不甘,总想试一试……若是违背这位高高在上的大神,哪怕一次,神祇的那份威严和从容,是不是会有所改变?
而屠五的心情,大概与他相反。理智上应该抵抗,情感上想要服从。
“但吾回想得最多的,却是更久之前,你族前身安邑族的族长蚩尤,下令渡过长流水的情形。”
女娲闭上了双眼:“长流水是伏羲所设的屏障,用于隔绝中原与四极。蚩尤之前,从未有人类尝试打破这屏障,便是吾等神祇,遵循天地规律而活,也从未想过改变其状态。惟有蚩尤,从长流水河畔发出了渡河的号令。说来奇怪,这情形吾虽是未曾亲历,却仍是历历在目。事隔千年之久,渡过长流水的喊声,仿佛仍在吾耳畔回响。”
女娲缓缓道来,宛如世间的老妇,活得越久,对“开头”记得越是清楚,过程与结局反而不重要。
因为世间太多事都是殊途同归,惟有起因各不相同。见得多了,在意的只剩下“为什么”,便要一遍遍咀嚼“起因”,寻求答案。
屠五终是随着女娲的讲述,陷入对过往荣光的憧憬。风广陌想的却是蚩尤来到中原,寻到襄垣后,那对兄弟在人界各种散布的血与火。
大地上连绵不断的征战杀伐,七柄凶剑中数以万计的冤魂,龙渊一族几千年不见天日的悲剧,以及女娲一族甘愿或不甘愿的牺牲。
又有什么值得怀念?
“龙渊子民,当初襄垣之剑威力撼动天界,日后你族所铸的七把凶剑,威力较之始祖剑,始终有所不及。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女娲闭目思索半响,忽然问道。
无人回答她。这沉默却在每一个人的意料之中。
“是材料。”
“襄垣造出始祖剑前,曾前往不周山龙冢获得启示。除了玄铁、石英、魂魄,上古之剑还需一桩至关重要的材料,你族的七柄剑中唯独缺了那一件。因而,始祖剑强大无匹,连神祇也不能驾驭,你族的七柄剑则仅为凶剑。”
“那是什么?”屠五终是忍不住问道
女娲并不应答,只轻声道了一句,“圣魔一体……”
屠五一头雾水,风广陌却是心中一动。不周山龙冢,位于昆仑之西。娲皇殿中的典籍曾记载,昆仑山为天下清气鼎盛之地。好比龙冢,虽其名不祥,实则为盘古陨殁后,所留下的一处清气极盛之穴。
圣魔一体,是说始祖剑虽以魂魄铸就,却并非邪剑?
“要造出上古之剑,材料缺一不可。故而,你们随吾迁至地底后,吾只明令禁止你族以魂魄铸剑,余下的并未干涉。数千年来,你们尝试以各种材料取代人魂,铸剑之法有所变化,至如今龙渊古法失传,可谓应承了天意。而你那把剑,吾虽未亲眼见过,却能断言并非上古之剑。”
屠五握紧了拳头,凶狠地瞪着女娲,说:“我并未说过,我的剑是以龙渊古法铸造。”
女娲点点头:“你的剑是何种情形?”
巫姑上前几步,来到女娲脚下,将凶剑的情形描述了一番。
女娲苦笑道:“看到不过是有魂魄坠落到你的铸炉中,你便偶获以魂魄铸造的凶剑。”
屠五的铸剑之法被说破,怒气更盛,仍是强行压制下去,僵硬地扬起脸,算是承认。
巫姑不解:“那他又是如何得到魂魄?”
女娲抬手指天:“材料便在那里,取之不尽。”
“原来……竟是!”
巫姑低低地惊呼一声,不禁仰头望天。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顶,直视着天际。
幽都正上方的忘川,是魂魄汇集成的大河,自古以来一直从他们头顶流过。
魂魄有强有弱。那些因魂力衰竭而游不到冥界的魂魄,坠入幽都并非少见。
但随即巫姑更为疑惑:“娘娘平日以法力庇护幽都,将衰竭失坠的魂魄引入娲皇殿。为何又会有魂魄游荡至龙渊地界?”
“原因无他,仅是吾在娲皇殿外布下的结界有所松动,有魂魄穿过了结界,恰巧坠入龙渊子民的铸炉中。”
女娲顿了片刻,说道。声音虽是平和,却染上了凄凉之意。
“看来吾之神力……果真已是衰弱得不成样子。”
“娘娘……”
巫姑一颤,不由自主地轻声呼唤女娲,似是安慰。随即她捂住嘴,一连后退好几步,眼里满是诧异。风广陌见状不禁又是一声的冷笑。
巫姑竟在同情女娲。
身为神祇的使者,竟然同情她赖以依存的神祇,这是何等的滑稽。
巫姑正是发觉这一点,才会露出惊惶的神色。
“无妨……”女娲缓缓地朝巫姑摇头。“吾虽力有不逮,所幸十巫力量仍是强大。待满月之日,娲皇殿众人进行加固结界的祭祀,仍能保幽都百年安稳。”
“百年安稳……??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活上百年?!”
屠五忽然愤而出声。不止他,连风广陌和巫姑都是一惊。
一百年,五个世代。幽都人的子子孙孙还要在这昏暗又局促的地方,过上一百年?
“你们不必惊慌。”女娲答道:“加固结界,仅为防止再有亡魂坠入幽都,惊扰两族子民。待到襄垣现世,一切自该有所了结。”
屠五追问:“怎样了结?”
“若是襄垣知晓解救七柄凶剑中万千魂魄的方法,便解开七柄剑的封印;若是不知道……吾也别无他法。”
“你究竟打算怎样做!”
“……那是吾与伏羲之事,与你们无关。”女娲正色:“龙渊子民,你应该庆幸龙渊铸剑古法已失传,如此一来,他日你们若是重回人界,只要造不出上古凶剑,伏羲亦不会对你们多加点留心。只是炼魂之术毕竟凶残无道,你回去之后,速速将剑毁去,予剑中魂魄一个解脱,日后也不可再已魂魄铸剑。”
“我凭什么听信你?”屠五不啻地说。
巫姑则又是不解:“往昔娘娘曾言,龙渊所铸七柄凶剑一经解封,剑中所囚万千魂魄都要化作荒魂。屠五剑中的魂魄莫非不是同样?”
“确实如此。”女娲应道:“上古凶剑中的魂魄,承受过血涂之阵,三魂七魄分离,又与他人的魂魄强行融合,堕入非道。因而,即使解封,那些违背世界运转之道的魂魄,仍不为天地所容,只能化作荒魂,永出轮回。而此人之剑……”她转头朝向屠五:“是将完整魂魄封入剑中。魂魄经由淬炼时虽然受过一番苦,却仍为天地之道所接纳。”
而后,女娲似是疲惫地闭上眼。“好了,让龙渊子民回去吧。”
“等等!什么是血涂之阵?”屠五问道。
“一种……非道的存在。龙渊子民,天地诞生,自有其意志,顺应其意志,为道;违背则为非道。非道即为不应存在之事,便是存在,也将被排除,便如龙渊铸剑古法……”
这已是女娲第三次提到龙渊铸剑古法失传是为幸事。
非道,即会被排除。风广陌听入耳中,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女娲一眼。
女娲竟有所体会,向风广陌点点头。
“巫咸,确实如你心中所想。”
风广陌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而后紧紧握住手中权杖。
进入娲皇殿后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慌乱。
巫姑见状,正要问一句“你在想什么?”,充斥于娲皇殿内的灵气波动于此刻忽然褪去。原本漂浮于空的灵女,缓缓坠下来。
于是,娲皇殿中忙碌起来。一行灵女鱼贯而入,将先前被女娲附身的灵女搀扶去后殿。
每到这个时候,风广陌才会发觉,娲皇殿内原来有多么人。而平时,灵女们存在与不存在都一样。
巫姑打消了询问风广陌的念头,对屠五说:“走吧,我们带你回龙渊地界。”
“等等!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们!”
屠五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要整理头绪。
“什么是血涂之阵?龙渊古法与安邑古法有什么差别?女娲若是从襄垣处寻不到解救剑灵的方法,打算如何做?”
“这些都是你不该不知道的,无可奉告。”
“那你们今日算什么?将我带到这里,听一堆神神叨叨,就要赶我走?”
“你……”巫姑一顿,随即扬起头,状似无礼地说:“我们本可在龙渊族民面前毁掉你的剑,再将你处罚。是娘娘仁慈,予你一番教诲,让你自行毁掉剑。”
风广陌听那傲慢的口气,知道她又有些慌张了,轻声说:“多说无益。”
“我不走!”屠五怒喝道:“我已经忍了半天女娲那骗子的说道,你们也该答我一些疑问!”
“住口!不可对娘娘不敬!”
“我不相信女娲!”屠五挥舞着手臂,驱赶即将走到他跟前的巫姑:“我不走!你们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走!”
然后他竟席地而坐:“女娲不回答,你们不回答,总有人愿意回答。那么……叫你们以前那位巫咸过来,我问他便是。”
风广陌心念一动。这是自他继任巫咸之位后,第一次有人在娲皇殿内问起前巫咸之事。他想起屠五与前巫咸的那段过往,心中冷冷笑了一声。
四年之前,前巫咸去龙渊地界寻找他时,便是前者最后一次以巫咸的身份行使职责。当日前巫咸一席温言,将女娲族的想法告知屠五,最后仍是不欢而散。如今想再叙旧,已无可能。
因此,风广陌冷淡地说:“前巫咸自四年前起御下十巫之职,便回到女娲族地界生活。若无要事,不会再踏入娲皇殿一步。”
屠五一怔,仍是固执地坐着。
“你们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走。”
风广陌楞了楞,眼见屠五在娲皇殿闹事,又回想着他在女娲面前的平静,怪异感又涌现上来。
对了,是屠五的表现……
风广陌迅速地将方才之事梳理一遍。
屠五听到娲皇殿内的召唤,并未抵抗,便乖乖跟着他们来到殿内;
在女娲面前,屠五也无过于偏激的表现;
现在,他又不肯走。
屠五是要待在娲皇殿内?
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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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之六 出逃
娲皇殿内,屠五与众人一时僵持不下。风广陌尚在思索屠五坚持留在娲皇殿内的用意,耳边是巫姑轻慢但略带慌张的呵斥,屠五腿却如同在娲皇殿内生根一般,反反复复都是一句“你们不回答,我便不走”。
他听得心中烦闷,唇角一抿,一字一字地问:“你走不走?”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森冷。
幽蓝的法阵从他掌间浮现。
他虽不明白屠五的用意,但已决意,若是屠五再言不走,他就将屠五轰出娲皇殿。哪怕是,用巫姑所不齿的——“以术力欺凌他人”。
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屠五留在娲皇殿内。
这险恶的气氛,似乎多多少少有些感染了屠五。他一时禁了声,环视着娲皇殿,而后,又瞪了巫姑和风广陌一眼,目光是想将他们生吞活剥的凶恶。
“哼!”
屠五终是拔脚出了娲皇殿。
巫姑松了口气,赶紧追了上去。风广陌却没有行动,仰着头,回想着方才屠五视线挪动的顺序,扫视娲皇殿。
然后,他的目光在大殿右侧的石壁上停留了片刻。
那是屠五多看了几眼的地方。
他怔了怔。
石壁上有一条麻绳,正在缓慢地燃烧。
幽都人使用古老的燃烧麻绳之法,来计算时间。
人们会在每条麻绳上打上十二个结,浸湿绳身,又在麻绳上抹上大量油脂,挂于宽敞的室内点燃。每烧至一个结身处,则意味着过了一个时辰。
屠五并非是想在娲皇殿内闹事,而是——在计算时间?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风广陌心中的疑惑愈发扩大。
有一些细微之处,快速从他脑海中闪现。
而背后的动机,似乎,立刻,就要……
浮出水面。
他想了片刻,走了出去。待出了外殿,由咒文和光茧组成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风广陌又是一愣,继续走下去。来到位于幽都正中的传送法阵处时,却看到巫姑和屠五都好端端站在那里。
他松了口气,正要赶上去。在那一瞬之,屠五的身影却消失了。即刻便是巫姑的惊呼:“他怎么去了我族地界?!”
“快追!”
风广陌立刻追了上去,顾不上身后巫姑一连声“到底怎么了”的询问。
入到女娲地界后,风广陌出于直觉,首先朝着西方高墙下的女娲巨像望去。
屠五果然正全力朝那处奔跑。
而巨像脚下,只有娲皇殿内的人才能看到的法阵,幽幽地发着光。
原来如此!!
风广陌恍然大悟。
龙渊部屋中新铸的铜缸、娲皇殿内燃烧的麻绳,以及……女娲巨像下,每日定日打开的,从幽都去往忘川蒿里的通道。
屠五在顺从或是反抗中,计算着时间。
现在,这一切,都能用一个理由联系起来。
他要逃入忘川!
“停下!”风广陌尖厉地喊了一声,一个法阵从屠五身边炸裂开来。
淡蓝的束缚法阵,闪着幽幽的冷光,可惜,屠五身体一侧,躲闪了。
“用风咒!”风广陌急促地对巫姑说。而巫姑滞了一刻,才呆呆地画起法阵。
于是风广陌眼睁睁看着狂风汇聚,卷成一条风龙,呼啸着,朝屠五追过去。
只差了一步,它便能追上屠五,将它束缚在原地。
——只差这一步。
“他进了魂之彼岸……”
巫姑望着风广陌,满眼不可置信。
风广陌点点头,深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忘川水与长江相通,这是一直流传在幽都中的传说。亡者投胎只需命魂,余下的二魂七魄飘荡于冥界各处,最后,大多会汇聚到忘川,回到人界。魂魄在长江中沉沉浮浮,流向各处。由此,才能实现——魂魄在人界承载的记忆,归还人界。
既是起/点又是终点,既是诞生处又是归零处。这大概就是天道运转的真正含义。
而只有娲皇殿内的人才会知道,那并非传说,而是事实。
“巫姑……屠五他是想潜入忘川蒿里,从水路去人间。”
“荒谬!”
巫姑立刻斥道,却是在责怪已经消失在他们面前的屠五:“从此处进入忘川蒿里,必先经过魂之彼岸。且不说蒿里中的瘴气与无形迷障,就是路上的怪物他也没办法应付!到底是谁告诉他蒿里的秘密……”
大概是他……
风广陌脑中浮现出前巫咸那张俊秀却疲倦的脸。
屠五能够知道女娲巨像脚下有通往忘川蒿里的法阵,甚至连开启的时辰都知道,那只有一个可能,是曾经将他视为友人的前巫咸告诉了他。
但他现在不打算让巫姑知道。
“我去追屠五,”风广陌说:“你速回娲皇殿禀报。”
“你……”
巫姑犹豫了片刻,原本想要阻止。按照幽都的规矩,尊贵如十巫,若不经女娲同意,也不可进入忘川。但事态紧急,屠五死在路上倒还好说,若是他真的逃入人间,可能引发的事端,巫姑连想都不敢想。
比如说,七柄凶剑还未解封或是毁去,一旦屠五被天界发现,伏羲以女娲违背约定为由,踏平幽都,抢走凶剑……
巫姑想到这里,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后果,没有人可以承受。
“你小心……”巫姑一咬牙,向风广陌点点头。
“你先追,我尽快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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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之七 忘川惊闻(上)
屠五用尽全力往前跑,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停。
曾有曼珠沙华在他脚下摇曳,火红色的大花,灼灼地绽放,仿佛要将整条路点燃。此刻,却已经没有花草阻挡他的道路。他想起娲稽曾说过,曼珠沙华只开在魂之彼岸前段,若是到了没有花开的路段,就离忘川蒿里不远了。
“人间的传说中,曼珠沙华是天上之花。于幽都人而言,它也确实是开在我们头顶上的花。”
不知怎地,他还记起了娲稽这句话。
魂之彼岸之于幽都,是一条悬空的道路,忘川蒿里则是一块悬空的沼泽地。于是屠五发觉自己正在幽都的正上方奔跑。
所以,落脚时,便有了一瞬的犹豫。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此刻从路上坠下去,他会不会正好掉回龙渊地界?
回到那边昏暗封闭的地界,所有希望再次被扼杀,而他再次被打回原型。
他那么想着,眼前忽然是一片五光十色,耳边响起泣血般的哀啼。他吸了口气,强行打起精神,手探入腰带中,握紧了里面一块石头。
石身上有一道漆黑的咒符。
以霞袖遮面,面目丑陋的女鬼,悲鸣不止的人面鸟身妖兽直直从他身边穿过。她们各有各的哀怨心事,对他并未多看一眼。
屠五松了口气。
确实,此处也如娲稽所言——
“魂之彼岸上时常有女丑与伤魂鸟徘徊,她们由世人的悲气所化,哀怨感伤。对于人间生灵的喜怒情绪极为敏感。但……若是想办掩去活人气息,她们只将你当做新死亡魂,便不会刁难你。”
就连怀中这道护符,也是娲稽一时兴起。
“若是有一天,我们要去人间,说不定要走忘川的水路,也许,还得坐船吧。对了……届时,我们就要小心避开魂之彼岸上的精怪。”
那时,娲稽开玩笑似地如此说道。
他随手捡了块石头,又从铸剑炉中扒出一块烧剩的木炭,画上了咒符。
“有这道咒符,就不怕路上的精怪了。”
他将石块放到屠五手上。他那张俊秀而且年轻的面孔上,眼角微微上挑,唇角带着一抹和气的笑意。
他大概不会想到,十数年后,屠五竟然做到了。
踏上了不被神祇所允许的黄泉路。
即将去往连女娲都不被允许踏足的人间界。
到地面上去!到人间去!
屠五握紧石块,摈除了一切杂念,只剩这个愈发急促的念头。
他已经记不清,一定要去人界的执念因何而生。自小,族中便流传着女娲觊觎七柄凶剑,将他们骗到地底的说法。同时,族内也有一支微小的声音,一直在反驳——若不是女娲将他们带到地底,龙渊几千年前便已灭族,而现在龙渊族在还存在着,为什么还要不满?
也许,起初他并不在意这些。
就像女娲人把牺牲奉献当作他们的日常,在不满或感激的议论声中愤怒或是自卑,偶尔幻想重归地面,则是龙渊人的日常。
而他能成为龙渊族最优秀的冶炼师,是因为他对铸剑的热爱超过了幽都所有人。
他尝试用能幽都能够得到的一切材料来铸剑,日复一日不知疲倦。
也许,起初他只是想成为襄垣那样的大铸剑师,即使一辈子待在幽都也无所谓。
后来娲稽出现了,带来了城市另一头的风情,与一种与龙渊人完全不同的声音。
龙渊族幽居地底,是命;
女娲族幽居地底,也是命。
顺应“天命”没什么不好。
尽管娲稽的说辞里带着一种女娲人特有的优越感,一边说他们遵从女娲的抉择,从未怨恨过龙渊人,却又一边有意无意地让屠五体会到,是龙渊人造成了女娲人的现状。但屠五觉得这很新鲜。
龙渊人曾以“逆天”而自豪,但经历了数千年的禁锢,已经没有人知道该怎样“逆天”。他们仰望头顶上的灵魂之河,心中全是对于未来的茫然。巨大的不安汇聚成了对女娲的不满,反抗“天命”却是一桩泛泛的空谈。
逆天从来都比顺应天命更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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