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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名捕 泼墨桃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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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他身前,坐在轮椅上的小孩说道,“世叔诚心邀你……你这个人,与谁都许诺,说过的话能算数么?” 

                  “不同的!不同的!”少年半蹲下,努力地鼓起勇气平视小孩,“你看,你有弱症,我也有内伤,我们活得了活不了十年还是个问题,所以这许诺本就算不了数。但是只要我们都能活到十年后,我就一定去找你。”说着说着,他的心不打招呼地疼惜了起来,不禁又看着小孩瘫痪的双腿而忘了转移视线。 


                  小孩刹地寒白了脸,叱责道:“老看什么?没见过断腿的人吗!”扬手便是一道白光,直贴着少年的额发飞了出去。他扁了扁嘴,很难过似的道,“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有手有腿的——” 


                  少年倒也不躲——小孩本来就无意伤他,他若躲了,倒有可能真中了那一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喃喃的说,“得之我命,不得我幸,我都不怨,你又何必难过……” 


                  小孩嗤的一笑,笑靥天真烂漫,刚才的难过神情早没了影:“我自然也不难过。”他停一停又说,“十年!那就约定十年!十年后,你一定要来京城找我!” 


                  少年欣慰的笑了,弯下腰伸出小指与小孩用力一勾:“盛小娃儿,崔哥哥约定你,十年后再见。” 



                  狂风卷著雪头呼啸著,翻滚著,鹅毛般的雪花,时而旋起,时而下跌。正值岁末,偏僻小镇早已关门闭户,不见人踪。 

                  镇外荒路上,独有两匹瘦马雪中艰难的行进着。 

                  外号“追命”的县镇小捕快崔略商喝了一口酒,哈出一口白气,转身对着身后一直喋喋不休的同伴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拿人就行了。” 


                  “好啊!”说了那么久,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穿着同样捕快衣的人乐呵呵的把碟文往追命手中一塞,“你看,只是要带个小孩回来受审而已,容易得很。何苦我们两个都在这大雪天巴巴的跑去镜湖山庄呢?”他一边拢着棉褛一边拨转马头说道,“况且师爷已经说了,这冰天雪地的,小孩在途中冻死个把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他笑得诡异,“镜湖山庄的严大人出手可是大方得很的。” 


                  “嗯。”追命略一点头,看着同伴急不可耐的拨马回奔。县城的府衙中,有的是热炕美酒、佳人怀抱,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孩子,赶上一天的雪路,跑去山中那个鬼地方。 


                  追命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摇晃晃酒葫芦,所剩不多。于是莫名的有点烦躁,开始有点抱怨那个小孩子,这么冷的天,为什么非得得罪那个严大人,弄得人一纸状书就要县衙派了拿了去。又有点抱怨自己,当捕快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学不乖的跟同僚一样,拿点“好处”就与人消灾算了,巴巴的跑去亲自拿人,想看看那小孩到底犯了什么要在“途中冻死”的罪。更是抱怨县官吏员逢此时世,早都懂得看风扬帆、看水行船,所以无论追命立了多大功劳,都视同无物。 


                  我只是一个小捕快、大酒鬼,我妄论甚么大节!我也没志气可言!追命拉拢一下略嫌单薄的捕快棉褛,苦笑笑,年近三十,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一个小捕快而已,当年的意气风发,早被日子给磨穿掉了。 


                  现在的他千辛万苦,所作所为,却反而成了贪官污吏的帮凶,为虎作伥,百姓们讨厌、仇视他,而权官豪绅又任意使唤、丧尽天良,这样的捕快日子,他当得实在他娘的不乐意!但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这捕快日子,他娘的又不能不当! 


                  啐口唾沫,再喝一口酒,追命珍爱的收好酒葫芦,策动马匹,向着群山之间的镜湖庄疾驰而去。 

                  镜湖山庄,因这小县城外的山峰间有一绿如脆、可为妆镜的山间湖而得名。有个曾在京城一时风云的严姓老臣辞官退隐,在这湖边修了这庄园,之后潜行格理,不问朝政,至今已数年。庄主娶了世交的一位贤淑之女为正室,夫妻二人用情颇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婚后二人只生有一子,乳名祺儿,夫人因体虚而不可再育,那严老爷却也没有再纳小妾,将此一子视为掌上明珠,袖里珍宝,无微不至,细心养育。 


                  追命来到镜湖山庄,安了马,递了文书,便听到来招呼的仆役幸灾乐祸的笑道:“官老爷,你可算是来了,那小畜牲狼子野心,竟敢对我家少主不利,你绝对不要对他客气。” 


                  “你家少主?”追命跟着仆役一边走进山庄一边随口问道,“可是你家老爷那位独生爱子?” 

                  “自然。”仆役引路说道,“本来我家老爷收留那个小兔崽子是怜他孤苦,我家少主没个同龄的伴,便赐他在我家少主身边当个杂役,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害我家少主!”越说越有些义愤填膺,“我家少主被这小畜牲一害,可是卧病好一些日子了。” 


                  “嗯。”追命略点头,他本来还在想到底一个小孩子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惹得这位沉心于格物穷理的严老爷风雪送状,非要衙门拿了人去不可。现下听来,倒也觉得严老爷的反应不算过度。 


                  “你看,”奴役经过一堆货物边说,伸手指道,“本来年近除夕,又逢少主生辰,我家老爷还专门托人买了这些烟花爆竹来,准备给少主大肆庆贺一番。”说着,他又狠狠吐了一口唾液,“小畜牲,害我家少主,不得好死!” 


                  追命挑挑眉,奴役已经将他引入正堂,早已有人通报过山庄主人严老爷出来迎客。追命坐于厅下,与严老爷寒暄几句后,便看见有仆役踢踢打打的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进来,推搡他跪在厅前。 


                  “崔捕头,”严老爷拱手说道,语带忿恨,“这便是我刚才与你提起的,下毒害我家祺儿的冯源!这小贼在我家,看一眼便生厌一次,还请崔捕头快押了回衙门。”他一摆手,便有奴役呈上金银等物,“如同我在状中所写的,崔捕头尽可自行审理。” 


                  追命呵呵一笑,先接了金银放在身边的小桌上:“严老爷,我办案自有我办案的打算。”说话间,他瞟了一眼那跪于堂前的粗壮少年。只见那少年面容黝黑,年纪十四、五岁,一双手紧紧握拳置于膝上。听见追命说话,少年抬头与追命对视一眼,追命觉得那目光居然五味杂陈,仿佛藏了无尽悲愤,又好似意味深长,他正一怔,少年已立即把眼转开,几疑是错觉。 


                  “……严老爷可否让我与贵府少主见上一面?就当是问个口供,我回去也好向老爷交待。”追命话不带滞,拿下酒葫芦摇摇,一饮而尽,然后轻敲了敲桌上的金银,冲严老爷挤了挤眼。 


                  “这……”严老爷微微迟疑,追命马上说道,“若少主不便,那也不要紧,只是万一我将没法将这小贼安全带回府,我家大人又找我要个口供,怕是还要劳烦少主过县衙一次的。” 


                  严老爷连忙摇头道,“倒不是不便,只是我家祺儿为这畜牲所害,又兼喘鸣发作,已经卧病数日。所幸我京城一位挚友的徒儿,精通医术,现正在我府做客。祺儿的病由他照应着,若是崔捕头要找小儿拿个口供,须得问过这位医生,看祺儿能否劳心见客。” 


                  追命连忙起身摇手道,“严老爷放心,我只随便问几句,见过便走,尽量不惊扰到贵府少主。”想了想,他补充道,“若京城来的大夫说少主此刻不宜见客,我也愿多等几天的。”说罢,他笑了一笑,跟着讨好般看一眼桌上的金银,笑得谀媚。 


                  严老爷略一沉吟,便只好说:“既是如此,先将这畜牲押回柴房,崔捕头还请稍候安坐,有甚需求叫我家管家就是,我问问大夫,少刻即回。” 


                  追命拱手笑笑,看严老爷安排下人押走少年后急匆匆的转入后堂,便跷了二郎腿坐下,习惯性拿了酒葫芦摇摇,叫过管家,冲他晃晃酒葫芦:“小哥,可有什么经年剩下的浊酒能给我尝尝的?” 


                  “是,崔捕头,我这就去给你灌满。”管家欲接过他的酒葫芦,追命却嘿嘿一笑,把手一收,“我这葫芦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绝不经手他人。还请小哥带我去酒窖,我自己动手便是。” 


                  管家点头称是,这就引路出厅,带追命往酒窖走去。 

                  追命喝酒算是一绝,千杯不醉,愈饮愈醒,这会儿犯了酒瘾,心里便有些焦躁,顾不上欣赏山庄中的美景,只是跟着奴役在回廊中慢悠悠的晃着,觉得天反正是天,路反正是路,还是这么冷,雪怎么老是下个不停,奶奶个熊,等下要怎么回去,这么深的雪,马怕也走不了。 


                  “啊,那是无情公子的,”管家突然停下来说道,语带敬意,“放在这儿,雪花飘过来就会盖了去。”追命顺着他说话的地方看去,看见一把装了滑轮的椅子放在长廊中,雪花飘飘,已经有几片落到上面。 


                  那椅子看得追命心头一震,整个心都在往下沉。记忆里面,好像有个笑靥如花的小孩,勾住自己手指的小指用力一拉:“那就约定十年!” 

                  十年! 

                  过去了几年了?八年?五年?还是十二年?那小孩姓什么来着?姓伍?姓毛?还是姓顾? 

                  追命回过身去看雪落随风飞,努力的想在记忆中找寻那个小孩,许诺太多,时间太久,那时间磨去他锐气的同时,似乎也把那些念念不忘的事情,渐渐磨掉了。 


                  雪若柳絮随微风而起,轻飘飘散落着,雪落无声,追命却听见细不可闻的“咔嚓”一声。他眉头一皱,身形如燕飞出长廊,一纵十丈,轻飘飘的落在长廊外的一个凉亭上,落雪无痕—— 


                  一个白衣清瘦的少年,就像在飘雪中遨游嬉戏般,顺着风起的方向纵身腾起,轻盈得像惊飞的鸿雁,柔顺得像游动的蛟龙。手在这棵梅树上一推,衣带翩飞,好像浮云遮蔽着朗月,又借力在那边梅树上一跃,身形飘忽,好像旋风吹卷着白雪。雪动人动,正飘飞间,却又一下子静了,手撑梅枝,跃到最高的一根粗枝上坐下,拨过一根沾雪带露的梅枝,歪头看看,一双眼睛如落墨一点,漾漾的充满了水光;跟着展颜一笑,让人只觉严冬尽去,春暖花开,阴霾俱隐,云开月朗。 


                  然后,追命便看着那少年坐在梅树上,轻咬下一口梅花瓣,合着雪嚼了两口,雪白的脸颊染了一点红,啧啧的吐了吐舌头,舌很红,绯红的,有点尖,还有点翘。 


                  于是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追命怔怔地看着,一下子想起这几句。他觉得自己是醉了,恍恍惚惚,浮生若梦,行云梦中,痴痴惘惘疯疯癫癫,如窥水月镜花,脑中剩下的,又只有大片的灰白,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无情公子!无情公子!”回廊处传来杂役的喊声,“你的椅子,雪都要盖住了!” 

                  少年回头一望,却发现了追命,微怔之间却是目光如冰的看过来。 

                  追命忽的就心虚起来,遮遮掩掩的低了头,转而几个起落回到长廊,打了个嗑儿,就着空酒葫芦仰头滴了几滴残酒进喉咙。 

                  少年身形如电,跃回长廊,坐到那张轮椅上,扳动机括灵巧的转过来,面朝着仆役与追命略一点头。 

                  “无情公子,你怎么在这儿,我家老爷去了内堂寻你呢。”管家说道,语气十分恭敬。 

                  那被称作“无情公子”的少年,慢慢掸着衣上剩余的雪花说道,“祺儿服了药说想小睡,屋里待久了,我也想出来看看雪。”他虽全身白衣,却是华丽无比,衬着白花罗里布的鹤氅,镶着鱼眼珍珠的腰带,就连头上束发的发带也用包了银芯的金线绞了两边,缀着泛青的碎玉。 


                  追命摸摸下巴上的胡根,刺辣辣的有点扎手。他的心里还是在发虚,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旧了的黑布靴子,又伸手扯拢一下单薄的旧棉袄,觉得里面穿得早就有点发硬的内衫干巴巴的贴在背脊上,湿乎乎的,这么冷的天,竟然出了汗。 


                  “无情公子,这位是县衙的崔捕头,过来拿冯源回去问审的。他说想向少主问个口供,备齐了手续,老爷去寻你,就是想问问少主现下能不能见会儿客。”管家向无情介绍道,又对追命说,“这位便是我家老爷的客人无情公子,精通医术,多亏有他在此,我家少主才没被那畜牲害了去。” 


                  追命眼望他处,胡乱的拱拱手,“见过公子。” 

                  无情微低着头,手指在轮椅上轻划了几下,然后冷冷说道,“崔捕头,你好。” 

                  追命脑中又闪回一幕,有个小孩也是常这样微低着头,想得他心里一紧,有些发疼。 

                  “崔捕头,”严老爷寻着无情终是找了过来,一边快步走来一边说道,“你见着无情了,这样最好,小儿刚服过药正在休息,雪下得这么大,你也走不了,还是住上一日明日再说吧。” 


                  虽是征询,追命也没办法反对,毕竟,天越来越暗,雪越下越大,一簇簇,一团团,铺天盖地,追命快要看不见雪中的景象,一如看不见无情的表情。 


                  在客房中吃过晚饭,追命拿着灌满美酒的酒葫芦,打着饱嗝摇摇晃晃的出了门,好像只是要随便走走消消食。懒懒散散的围着庄子乱走了几圈后,便在下一个转角处身形一闪,遁进雪幕之中。 


                  柴房之中漆黑一片,追命悄无声息的推门进入,回身轻轻掩好房门,火折子一晃,看到白天见过的那叫冯源的粗壮少年被五花大绑地倒在角落的柴火中间,冻得浑身发抖。 


                  “是你!”冯源一脸防备的看着追命。 

                  追命却是满身轻松,在他面前蹲下,“喂,你没有对你家少主下毒吧?” 

                  冯源一愣,目光扑烁了一下,飞快说道,“毒是我下的,要杀要剐,由得你们,还问我干什么?” 

                  追命却眯着眼睛笑了,“有趣,你这谎撒得真是不高明……”他遗憾的摇着头,“你一个杂役,哪来的机会接触毒药?就算有毒药,怎么给你家少爷吃下去?就算他真吃了毒药,为什么不马上死?就算是慢性毒药,你反正下了毒也没准备跑,那你干嘛不掐死他?岂不痛快方便?”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冯源,“你这小子满肚子心思,却又铁了心要死,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呢?” 


                  冯源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火气渐消,眼中慢慢变得慌乱起来:“你……你不要乱说!我能替谁顶罪!我……就是我干的,少主是我毒害的,与其他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哦,我说你没下毒,倒也没说你是在帮人顶罪啊。”追命啧啧两声,“我还没急,你倒急了。” 

                  冯源气愤的扭过脸去,“你这捕快真是奇怪,我说了毒害少主的人是我,你还问什么。” 

                  “你家庄主视独生爱子如掌上明珠,你既然害了他,任你庄主是如何明理之人,也是容你不得的。”追命慢慢说道,“他要我在途中杀你,然后直接带你尸体回衙门,只说是冻死的——顶着个杀人凶手的名衔死得不明不白,你也甘心?” 


                  他看这冯源虽然少年,但坚忍倔强,绝非奸佞怕死之人,是以语言中激他一激,果然,少年猛的抬起头,却是说:“死便死了,有什么不甘心的!”他的表情激动而热情,“我做下的事情,我就该承担结果,纵是一死……”他欲言又止,生生的把下面的话咽了回来,只是那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只要……”他摇摇头,不再说话。 


                  “哦……”追命沉吟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只要那少年安然无恙,可是?” 

                  冯源惊愕的看着追命:“你……你……!” 

                  “我什么我,”追命没好气的哧笑,“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偏不学好,有罪之人就当伏法,即使那人在你心头上,你为他顶罪,其实也是害了他。你这次死了,他若下次再害别人,又如何?” 


                  “不会的!”冯源打断了追命的话,直着脖子嚷道,“他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去害别人!”高声中,他的眼圈有些泛红,“我倒希望他替他自己想想,莫总是糟蹋自己就好。” 


                  声音太大,追命猛的吹熄火折子,腾跃而上,双腿夹住柴房的横梁再一翻,在外面的人闻声推门而入时,已轻巧的闪了出来,来人只见一道黑影一晃再晃,便不由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只是自己眼花后,便大声训斥起来:“小畜牲,半夜吵什么吵,累得老子不安生!” 


                  听到身后的骂声,追命已知无事,脚下放慢些,回想起白天在梅园中那翩若惊鸿的俊秀少年,不由得啧啧嘴又摇摇头,信又信,不信却又不信。 


                  信的是会有人为那神子般秀雅风采的人顶罪,不信的是那幼年正义凛然的小孩却会暗中害人性命。不过,说起来,有多少年没见了?八年?五年?还是十二年? 


                  追命摇头晃脑的想着,总之是很多年。 

                  我都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他变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但是,我怎么知道他会变? 

                  因为很多年过去了,人总是会变的。 

                  他不会变的。 

                  奇怪,你自己都变了,他为什么不会变? 

                  追命头痛起来,于是干脆不再想,拨开塞子灌了两口酒,想来想去也不如亲自去看一眼的好。 

                  停顿一下,身形再度跃起时,追命已经奔进内院,他已打听过,严老爷的独子祺儿,住在内院的“湖轩”之中,正临那镜湖,风光独好。 

                  追命因幼年身受内伤,服太多抑制内伤的药物,所以上身不着力,拳掌功夫修炼不易,却练就一双好腿力,轻功奇佳。艺高则人胆大,见湖轩的主屋之中尚有烛火,追命也只是屏了屏呼吸,如柳条拂水般掠过重重檐栏,伏到主屋的屋梁下,探头向里面看去。 


                  第一眼仍是见到无情,烛光暗淡,却仍显得他华彩动人,那么冷,那么定,那么静。 

                  他手持书本一卷,目光却不在书上,脆声责备,“祺儿,你不好好睡觉,又贪玩弄这些,严大人若瞧见,又要骂你了。” 

                  “嘘——!”另一边屋角,一个面色有些病态泛白的垂髫小孩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手势,冲着无情挤眉又弄眼,轻声细语的说,“余哥哥,这个玩意我偷藏了好久,除了阿源外可没其他人知道。”小孩笑眯眯地跑过去欲夺无情手中的书,“你回了京城可看不到的!你那个木瓜样的呆子师弟保准也没见过的。” 


                  无情抬起手中书本,忍俊不禁,“你这样说你小夏哥,也不怕他掐你。”说罢,他伸手轻轻捏住小孩的脸颊扯一扯,“你可不是最讨厌他这样掐你脸?” 


                  “就是,他也不知道他那手有多重,”祺儿做了个鬼脸,撒娇的拿住无情的手指摇一摇,“来嘛,余哥哥,我教你玩,这个我可比阿源玩得好。” 


                  无情只好放下书卷,推动轮椅跟着祺儿到屋子另一边,追命望过去,见那屋角有宫灯一盏,宫灯前放着影窗一扇,点燃宫灯,烛光儿一飘,灯影清秀。祺儿拿起一个皮质小物,一扯线,一提一扭,就有一个呆呆的蛤蟆,在那影窗上现了出来,向左瞅瞅,向右瞅瞅,头一点,口一张—— 


                  “呱!”祺儿叫了一声,然后手指一扭,那皮影蛤蟆就又跃向另一边,头点几下,又是一声“呱!”。 

                  无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好气又好笑道,“这、这是什么。” 

                  “嘿嘿,”祺儿得意的笑了,头上的小髻也得意的晃着,“余哥哥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无情,“这个是阿源用驴皮给我做的,叫皮影儿。阿源说他老家那边都玩这个,还能用皮影儿唱歌呢。余哥哥,你可从来没玩过吧?” 


                  无情淡淡一笑,摇摇头,“没有,”他手指轻轻摩挲着皮影人偶,“我从来没玩过。” 

                  “那我教你玩好不好?”祺儿扯着无情的衣袖,“这个皮影儿我送你,你带回去京城,也可以气气你的呆子师弟。” 

                  无情又是一声笑出声,把皮影儿递还给祺儿,“你送了我,那你可怎么玩?” 

                  “不要紧,让阿源再做个给我就是。”祺儿笑得天真烂漫,趴在无情的膝盖上,“阿源什么都会,比小夏哥强多了。”说话间,祺儿伸手捂住嘴,咳了几声。 


                  无情伸手探探祺儿的额角,又摸摸他的脉,轻声说,“时候不早了,我让人端药来,你喝过后早点睡可好?” 

                  祺儿乖巧的点头,无情叫奴役送来煎好的汤药,把祺儿哄上床,替他掖好被角,静静的坐在那边看着祺儿的睡颜,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无情叹着气摇摇头,拨动机括推动轮椅,轻轻的出了房门。 

                  追命从屋梁上跃下,拦在无情的面前。 

                  无情抬眼看他,一点也不吃惊。 

                  追命心中波澜起伏,想问他的话一句也问不出来,张口几次却是又压了回去,最后闷声说道:“无情公子,请问严家少主究竟有没有生病?” 


                  “有。” 

                  “那你究竟能不能治好他?” 

                  “不能。”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追命忽的很想笑,却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笑。于是仰头灌酒,他总是喜欢饮酒的,饮酒不止是为了止渴,更是为了止伤。 


                  无情眼如寒月,“我留在这儿,是想看看有没有能治好他的人。” 

                  追命想了想,才说,“那你可知,祺儿口口声声念念不望的那个阿源,明天一早就要被我押送回衙门?” 

                  无情淡漠道,“别人的事情,我向来不关心。”他虽是弱冠少年,举手投足,展眉回眸间,都有说不出的傲岸和忧愁,令人心头发寒,直觉得冷傲无比,竟比这冰天雪地的,还要冷上几分。 


                  追命不由得回想刚才屋内那笑逐颜开的温柔表情,忍不住说,“那你又可知,那个阿源明明没有毒害少主,却一味认罪,只求一死,只是为了替某人顶罪?” 


                  无情仍然不吃惊,“人想做什么,总是自作自受的,别人也管不了。” 

                  “我刚审问过他,已向他说过严老爷准备买通官府动用私刑让他枉死,他也不招出那真正作恶之人。”追命有些痛心的看着无情的双眸,仍是如潭如井,深不可测的一对眼睛,看不到里面真正的情绪。“他也不过是个实心眼的少年罢了,心有所属,便不惧枉死,不知道值也不值。” 


                  无情冷傲一笑:“幼稚。”他推动轮椅欲走,追命却走了一步,又挡住了他。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会有人来替天行道的。”追命突然想了起来,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一双筷子帮他打发了敌人的小孩,就这样一字一句说过这些话,于是,他便喃喃的说了出来。 


                  无情的长睫轻闪,眼睛眨了眨,眼神有说不出的漂亮,形容不出的好看:“你说什么?” 

                  追命心中一震,抱怨着突如其来的记忆,向后退一步,垂首不再说话。 

                  无情冷哼了一声,“真是幼稚。”他重复了一次,推动轮椅离开。 

                  这次,追命却不敢再拦他。 

                  他有点怕,那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记忆在一点点的回来。好像是一个寒夜,好像是在一个面摊,好像那个双足残废的小孩笑得莞尔,然后是勾在一起的小指:“十年!就约定十年!”说得坚定无比,那坚定不容他置疑。 


                  追命实在是怕想起这一切。 

                  这么多年来,他失恋成了专家,失意成了专业,曾经的意气风发不过是个笑话。 

                  如今,他只是个醉熏熏的落魄汉子,中年潦倒的小小捕快,他的过去,早已埋葬在山坡间、荒岗上,千千万万摇摇曳曳的枯草丛里。 

                  回头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华服少年慢慢离去,就算背影也消失,仍觉得与他犹如天人两隔,不可逾越。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追命愣愣的看着那个应该已经安睡的小少爷探出了头,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愕:“你说阿源要死了?” 

                  追命犹豫着点点头,门便“咣当”一声大开了,小孩扑过来,抓住追命的手,“没有、没有!阿源没有害过我!他不该死的,他不能死掉!”那祺儿已经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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