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妙手回心-第4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苏珺兮紧了紧小龙眼的襁褓,替他又披上一件小小的披风,才抱着他下了车。抬头一看,不由怔住。门上匾额斑驳破败,却依稀可见失了颜色的璟字,两扇大门上的铜龙咬环黯淡无光,隐隐可见落着蛛丝尘土,而大门合缝处,两条已经发黄剥落交叉贴成一个叉的纸条早已模糊了上面的字迹,难道是已经被查封的璟亲王府?
长玄上前,看着王府大门眸中情绪万千,半晌,才略有些嘶哑着声音说道:“夫人,这里就是公子住了十年的璟亲王府,陛下查封了它,却一直没有将它挪作他用,甚至不曾动过里面一丝一毫,太后娘娘要长玄带夫人来看看。”
苏珺兮又惊又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不愿意自己总是这么被安排着一步一步被动地遵从他人的意志走进李景七的过往,而李景七却不知躲在何处,但是,看着这尘封多年的王府,自己的心里却控制不住地蠢蠢欲动起来,一股莫名的强烈力量吸引着她,要她一步一步靠近这一处未知的世界……
苏珺兮低头看着双眼骨碌碌乱转的小龙眼,半晌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或者应该带小龙眼看看他爹爹曾经的世界。
长玄听闻苏珺兮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她略有些松动,肯随他进去看看了,便说道:“请夫人上马车吧,我们要从角门偷偷进去。”
苏珺兮点点头,回了马车。
到得角门,苏珺兮下马车一看,角门已经被人打扫过一番,正想问长玄话,长玄先禀道:“夫人,里面已经粗粗打扫过了,有一间厢房仔细打扫了几遍,都用沸水洗过,夫人可以放心地带小公子进去。”
苏珺兮点点头,抱着小龙眼进去了,长玄朝后头一挥手,顷刻间众人就驾车离去,只剩下几个警戒的禁军侍卫做普通打扮,守在角门门口,长玄这才进了角门,重新掩好角门。领着苏珺兮几人先到了那间小厢房。
房里已经清洗得一尘不染,生了暖炉,甚至备了婴儿床,还有茶水点心,几个宫女和嬷嬷见苏珺兮进来,连忙张罗开,须臾就请苏珺兮坐了,递上一盏暖乎乎的桂花茶。
第一一一章 若鸿飞雪泥
苏珺兮将小龙眼递给清风抱着。逗了他一会儿,又从系在他襁褓上的小荷包里掏出那枚团龙环佩给他玩,见他没有哭闹,才稍稍放松了下胳膊,旋即端起桂花茶微微抿了几口。
太后令长玄带她来王府看看,自然不可能是让她来参观这么一座尘封已久的皇家园林,而且看样子这府里也只是打扫了一小部分,估计就是近日才悄悄遣人进来打扫的,于是她干脆不做声,只等着长玄开口。
长玄见小龙眼独自也玩得开心,才对苏珺兮说道:“夫人,请随我来,只稍一会儿。”
见苏珺兮有些不放心小龙眼,长玄又解释道:“就在隔壁,只是有些东西太后娘娘不让动,所以有些灰尘,怕对小公子不好。”
苏珺兮这才放下手中茶盏,对清风和清霜几人叮嘱了一番,让清风放小龙眼到婴儿床上玩,这才随长玄进了隔壁的房间。
才进门,长玄便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苏珺兮走进一看,却是一间书房,房间已经打扫过,但是所有东西的陈设却丝毫都不曾移动过,比如匆忙架在书案笔砚上早就已经干硬凝结成块的笔锋,笔砚上干涸的墨迹,写了一半的字,泛黄的书本和宣纸,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看出当时王府被封得有多匆忙,苏珺兮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当时李景七被带走的情景。
苏珺兮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心里正琢磨着,太后到底要她看什么,不经意间一垂眸,不由停住了脚步。
她的面前是一方高几,几上一只天青色的御窑大花瓶,即便隐约可见落了些许灰尘,也依然不掩它青如天、明如镜的光彩,苏珺兮不由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薄如纸的瓶壁,顿时传来如磐声响,久久不绝于耳。
苏珺兮看看粘在指尖的尘土,又看了看花瓶里的几卷画轴,已经明白,太后要她看的,想必就是这只花瓶里的画。苏珺兮不由苦笑,这方高几、这只花瓶。乃至于花瓶里插着的几只泛黄的画轴,统统都没有被打扫过,就是几丝蛛网也不曾挑去。
太后当真有心,苏珺兮轻叹一口气,伸手抽出了花瓶中的画轴,一一打开,却不过只是些名画而已,并不是李景七的画作,心中愈加奇怪,李景七不是喜爱作画么?怎么这里一幅也不曾见到,就连这只插画的花瓶也是放在博古架边上的高几上,而不是在书案边?
苏珺兮转头看着花瓶里孤零零的剩下来的最后一卷画轴,脑海中不由又想起行止轩内的那幅美人图,深吸一口气,抽出画轴缓缓打了开来。
因为时日久远,画纸早已泛黄,苏珺兮不由屏息,等着画中熟悉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卷轴滚动,终于现出一位宫装女子美丽而又不失端庄的容颜,即便是在已经泛黄的画纸上,也难以掩盖她的风华。苏珺兮不由怔住。画中的女子很陌生,如果这就是那位璟亲王妃,其实,她们的正面长得一点都不像,只是侧脸依稀相似……
苏珺兮的目光落在画卷的题跋上,确是璟亲王妃,再转至画卷的落款处,画像者也不是柴景镝,而只是宫中的画师。
苏珺兮努力回想着行止轩中的那幅画的细节,才猛然惊觉,她只记得那张和她依稀相似的侧脸,却对那幅画的题跋和落款毫无印象。那时她太过震惊和受伤,根本不曾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叶白华,你对于李景七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苏珺兮回神,粗粗收拾好画轴就出了书房,当即就有几个宫女近前朝她微微一福,请她去隔壁净手更衣。
苏珺兮净了手,又换上太后早就命人备下的干净衣裳,倒也合身,而后才回到小龙眼身边。
长玄正在扮猪脸逗小龙眼,小龙眼被逗得呵呵直笑,待发现苏珺兮回来,却立即撇下长玄,目光只粘在苏珺兮身上,顿时令猪头脸长玄受伤不已,一双倒八字眉滑稽异常。清风轻斥了长玄一句,长玄才换上正常的表情。
苏珺兮知道小龙眼这是要她抱了,便俯身轻轻抱起了他,对长玄说道:“我要回去了。”
长玄见苏珺兮神色无异。一时不知道她到底看了那些画没有,半晌才小声嗫嚅道:“夫人,其实公子是被软禁在京郊别苑以后,才时常临摹名家的山水花鸟以打发时间。”
见苏珺兮仍旧没有什么反应,长玄又补充到:“其实公子以前喜欢骑射,琴棋书画只有一手字漂亮得人人称赞,后来才渐渐精进了画技。”
苏珺兮想起李景七一手漂亮的草书不假,以及他曾自言自己不懂下棋,而且书画相通,李景七软禁期间自然有大把的时间练习作画,长玄的话倒不似说谎,但是这仍旧不能抹去她对李景七为何而娶她的怀疑。
苏珺兮微微抿了抿唇,只点点头,依然说道:“送我回许府吧。”
长玄一时迟疑,不知苏珺兮点头是何意,转眼瞥见清风瞪她,想了想他终究也不可能越俎代庖让夫人原谅公子,此事还非得公子亲自出马才算数。主意一定,长玄就安心地先出去安排马车送苏珺兮和小龙眼回许府。
待长玄准备妥当回转,苏珺兮原路返回出了王府,旋即就上了太后备好的马车,不想才进马车,忽然就被拥了个满怀。惊呼一声只紧紧地抱住了小龙眼,待发现是李景七时又低头看小龙眼,见他正举着手中的团龙环佩盯着李景七的胸膛笑得正欢,总算松了一口气,旋即挣开李景七的怀抱,抱着龙眼在位子上坐好对李景七怒目而视,而她怀里的小龙眼却是乐呵呵地盯着李景七看。
李景七避开苏珺兮含怒的目光,只低头含笑逗着小龙眼玩,却又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苏珺兮的神色,半天,见苏珺兮仍旧没有缓下脸色的意思。只好开口说道:“珺兮,我,你可明白了?”
明白什么?难道仅仅通过这么一场安排,你就想让我从此信了你?从此无怨无悔地跟着你?苏珺兮别开脸,只直直盯着车门看,一个字也不肯给李景七。
李景七看看苏珺兮,又看看小龙眼,实在辛苦,若是一个苏珺兮也就罢了,大不了他再像以前那般强来,总能慢慢化了她的心,可是眼下还要加上小龙眼这么一条大尾巴,不仅碍事许多,而且他知道苏珺兮现在肯见他,不赶他走可是这个小家伙给他的天大面子,万一这小家伙恼了他,他以后恐怕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想着李景七伸手要接过小龙眼,苏珺兮略略迟疑,还是松了手。
小龙眼才一个多月,只能抱在手上,李景七看着他此刻粉扑扑的脸,感受着他如今已经有了分量的体重,想到那夜苏珺兮早产生他,他小得让他几乎都不敢多看,只有那响亮的啼哭才让他灰败的心底生出了信心和勇气,心中不由就柔软几分,笨拙地替他擦拭着嘴角的口水。
苏珺兮见状,不由自主地就递了一条帕子过去,伸着手,忽然愣住,等李景七接了帕子,心底不由无奈一笑,别开了脸。
李景七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小龙眼的嘴角,其实小龙眼的口水早就擦干净了,只不过是李景七想赖在马车里,而小龙眼或许当真是父子连心,竟然配合地抓着帕子玩得不亦乐乎。李景七干脆停了擦拭的动作。只拿着帕子让小龙眼拍来拍去。
“珺兮,其实当初在杭州府里初次见你,不晓得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两辆擦肩而过的马车里,我还清楚得记得,那时我才下船,烦闷茫然间挑帘想看一看杭州府的晨景,却一眼瞥见你的侧颜……”李景七说得压抑而没有条理,却句句打在苏珺兮的心上,“我那时确实惊异于你与白华的相似,再后来,我水土不服病了,恰巧是你来给我看的病,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了你的和白华依稀相似的侧颜,也看见了你的正面,知道你们不是同一人,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不一样……”
李景七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和白华……”
“够了!”苏珺兮心中自然急于知道李景七和白华的过往,但是此刻要听李景七亲口对她说出来,忽然间有些恐惧,她害怕听到他们刻骨铭心的故事,她隐隐记起一句话,和一个死去的人争是注定要失败的……
李景七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口告诉苏珺兮,于是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珺兮说得郑重其事:“珺兮,其实我一直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心中曾经太过执着于计较父皇和母后对三哥的偏爱,现在回头想起来,其实那也只不过是我自己没有想开,那时我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父皇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而其他兄长都对仍是太子的三哥的储君之位虎视眈眈,父皇和母后自然无暇顾及我,三哥其实也不轻松,实则他们已经给了我在他们看来是最好的安排,他们给我安排了一条闲散王爷的路,包括让我娶一个无心权势的编修之女,我也正因为这种种不满,从此在心里埋怨着他们,及至后来和白华成了婚,与白华之间也……”
李景七定定地看着苏珺兮,双眼之中的情绪,是走了很远以后,回望过去的坦然:“我和白华也不过寻常夫妻,白华她是个很安静的女子,我至今回想起来,竟然没有在记忆之中找到她更多的表情,我从未见过她生气恼怒,也从未见过她任性撒娇,甚至从未见过她哭泣不满,她只是温柔地微笑着……我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贤惠端庄吧。”
李景七垂眸,见小龙眼将帕子塞进了嘴里,连忙小心而笨拙地将帕子抽出来,才接着说道:“直到白华和那孩子相继过世,我才知道我原来一直都在重复一件相同的事情,那就是错过,就像策马驰骋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只看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而两侧的风景一扫而过,只留下淡影婆娑,甚至连依稀的轮廓都不曾记下……”
“珺兮,我对你,我只知道我此生不愿再错过你……”
“够了。”苏珺兮今日听了太多的讯息,只觉得脑袋胀胀,她真的不知道她要怎么办,她只觉得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
苏珺兮自李景七的怀里接过小龙眼,又对李景七压着嗓子说道:“你走吧,我要回许府。”
“珺兮……”李景七不敢逼苏珺兮,却也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不知他这一走,下次再见苏珺兮要多坎坷。
“你走吧,”苏珺兮打断了李景七,“我不知道我要不要信你,我要怎么信你。”
李景七闻言不由呼吸一滞,半晌又颓然,也是,这要珺兮如何相信他?想着,李景七只得恋恋不舍得下了马车,手扶着车门不让车门关上,只怔怔地注视着苏珺兮和她怀里尚且不晓人事的小龙眼犹自笑嘻嘻地盯着他瞧。
清风和清霜一齐上前,清风说道:“姑爷,放手吧,我和清霜要上马车了。”
李景七心中一痛,只觉得“放手”二字犹如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房,但是他不得不放了手,看着清风和清霜上了马车,车门“嘎”的一声关上,车轮“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马车载着他的妻子他的孩儿缓缓的,却愈行离他愈远……
苏珺兮有些木然地坐在车上,抱着小龙眼,心烦意乱间,小龙眼忽然哭了起来,苏珺兮心中愈加慌乱不已,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儿一般,忍不住就扑簌簌地落下来,滴在小龙眼粉嫩的脸颊上,苏珺兮都来不及擦自己的眼泪,连忙伸手轻轻地替小龙眼拭泪,拭去的也不知到底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小龙眼的泪水。
她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她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求得两全?她的脑中太乱,甚至记不起来适才李景七都说了些什么……
清风和清霜跟随苏珺兮这么多年,即便是当初苏珺兮的娘亲以及爹爹去世,她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此刻不由也惊慌失措,看着一大一小哭成两个泪人,奈何就是不知该怎么劝。
清霜连忙接过了小龙眼,连一向爽朗的清风,此刻也不由一边抹泪一边劝苏珺兮道:“小姐,小少爷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如此倒让小少爷怎么办?天塌下来也总有人替小姐顶着,不是还有老太爷?还有还在任上的舅姥爷舅?还有表少爷?再不济,也还有家里的王叔王婶,还有我们,我们……”说着说着,连清风也说不下去了,只扑簌簌地掉着眼泪。
苏珺兮本想大哭一场,可是见小龙眼也哭,清风和清霜也哭,一时间百感交集,所有情绪都堵在喉咙口,难受异常,却狠不下心来对小龙眼如此,只好狠下心对自己,连眼泪都不抹,强自按下心中的情绪,隐忍得毫无血色的嘴唇都微微发抖,从清霜手里接过小龙眼,百般安抚,才渐渐让他安下心来,在她怀里睡着了,却时时传来几声低低短短的呜咽,睡得很不踏实,看得苏珺兮心疼不已,恨不得狠狠惩罚自己一番,只希望小龙眼能安稳无忧……
回到许府,等着的许毓清、许云舟和周雁北见苏珺兮小龙眼主仆几人这番模样回来,俱是心中一紧,揪心得疼,三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周雁北直接陪着苏珺兮就回了她住的小楼,先和苏珺兮一起安抚小龙眼睡下,旋即周雁北二话不说,就让清风和清霜先下去歇着,旋即让团儿圆儿几人服侍苏珺兮歇下,自己则守在小龙眼的小床边。
许毓清背着手,一路沉默地踱回了自己的书房。许云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忽然间才惊觉,爷爷须发皆白,印象里挺拔的背,此刻已经有些微微佝偻……
许云舟抿了抿唇,随许毓清跨进了书房,转身掩上门。
许毓清沉着脸踱到书案后,坐下,拿起笔蘸了蘸墨,却不知怎么落笔,半晌叹了一口气,又放下笔。
许云舟上前轻声说道:“爷爷,一会儿我修书一封,让爹爹也上疏请辞吧。”
许毓清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花白胡子,点了点头,忽而又摇头惋惜:“当初我装病时,就该让容岭上疏请辞,现在错过了那次机会,不知陛下那里肯不肯点头。”
许云舟低声说道:“爷爷不必费心,此事爹爹自可周全。”
许毓清想起这个因为自己的政治立场而不得不埋没自己的才华的儿子,心里就总是怀着一股如何也淡不去的愧疚,一时愁闷,起身踱至窗边,看着窗外的肃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云舟何尝不是和他爹爹一样鸿鹄不得展翅?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己的孙儿外孙女,许毓清忽然间伤感不已,自己就是往日两朝的风光,两朝抱负,如今又几何?卉儿啊,何止是你,就是爹爹也是每每问心,而不可得解啊!悔,或者不悔?
许毓清看着前方枝桠间的淡淡青云,轻声对身后的许云舟说道:“云舟,你说我们举家迁往杭州府如何?”
第一一二章 桃花依旧笑
面前的女子轻执纨扇微微遮面。病容之上一双俏丽眉目带了几分疲倦,反倒多添了一分妩媚,此刻眼波流转,似在屋子里寻找着什么。
苏珺兮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纤指搭上面前女子的寸关尺三部,清冷的面容轻轻一转,疏眉淡目旋即望向窗外,赫然发现窗外一枝早开的妖娆桃花悄悄伸了进来,不由一阵恍惚,此情此景恍如昨日。
苏珺兮垂眸,羽睫轻轻遮去眼前开得正浓的桃花,收敛起心中淡淡的情绪,细细辨别起指尖浮沉不一的脉搏来。
诊毕,苏珺兮提笔,一行自在不失娟秀的行草须臾间跃然纸上。
面前女子小声问道:“苏大夫,我的病……”
苏珺兮淡淡一笑,打断了她的娇糯的吴侬软语:“黄小姐,你已经痊愈了。只不过受病所累,尚需调养一段时日,方能好了气色。”苏珺兮手中秉笔不停,写下一方药方。“往后不必日日来了,只需按着我现在给你开的方子调理身子,半月之后再来复诊即可。”
黄小姐手中的纨扇微微一颤,看着神色疏离的苏珺兮半晌,终究没有开口,只在丫环都搀扶下轻轻起身,旋即由清霜送了出去。
黄小姐是今日的最后一位病人,苏珺兮缓缓呼出一口气,娴熟地收拾着自己的诊案和诊箱。
已经一年又两个多月了吧?苏珺兮忽而记起,去年春节,许家匆匆忙忙的举家南迁,要在杭州府定居,就是春节都差些就在船上过了,至今想来都有些无奈,心里却暖暖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回到杭州府,用当日李景七买给她的那座民宅开了这间半梅小馆,从陈府二房拿回她爹爹留给她的药园,培育少见的药草专供半梅小馆,开馆之后,制了九十九枚半梅形诊牌,病者领牌预约,按序就诊,无牌者一概不得入内,一日上午开馆两个时辰,下午开馆亦是两个时辰,闭馆间也一概不诊。绝不破例。
此番行为绝不是悬壶济世的做派,没错,苏珺兮的目的本身就是赚钱。若有急诊者,苏珺兮甚至专门雇了车夫,可以迅速免费送他们到一鹤馆接受诊治。一开始,半梅小馆被不少人诟病,领牌者寥寥无几,苏珺兮也不着急,只悠闲地在半梅小馆里看书研药,没人的话就让清霜去苏家把小龙眼接来,和他在小馆的院子里玩耍。小馆布置精致甚至可以称得上奢侈,苏珺兮当日一打定主意实施这个计划,就没有心疼过李景七离开杭州前留给她的那笔钱。
渐渐的,有人慕名而来,当然此名绝对是贬多过褒,但是盛世之象日显,风流繁华地杭州府自然有的是有钱有闲没病也装有病的人,开始不过也是来瞧瞧半梅小馆的新奇,后来来半梅小馆竟成了这部分人之中的风尚,九十九枚半梅形诊牌顷刻间奇货可居,原因无他。只因半梅小馆并不是医馆,而是为他们养生、养贵气。
思及此,苏珺兮淡淡一笑,如此昂贵的诊费,如此稀少的诊牌,如此奢侈的处所,如此精致的药物,即便是处方,都写在素白的半梅印花笺上,如此新鲜矜贵的生活方式,怎么可能不吸引到那些生着无关痛痒的疾病的权贵富?比如那位杭州府首富黄府的黄小姐。他们甚至不过问你开给他们的那枚小小药丸是用多么贱价的普通药草所制。
苏珺兮收拾完毕,清风正好轻声走了进来,含笑禀报:“小姐,适才清露遣人来报,说章公子又遣人送了一箱各地的稀奇玩意儿来给小少爷玩耍呢。”
因清风她们也叫许云舟表少爷,为了区分开许云舟和章於城二人,她们干脆也学着长玄叫章於城为章公子。之前苏珺兮在东京呆了半年,竟从未见过章於城,起先她还奇怪,他不是回了东京么?怎么人突然消失了。后来许家举家南迁,在汴河岸一位面容黝黑的少年郎匆匆骑马奔至,苏珺兮吃惊之余,勉强认出了眼前男子就是昔日白嫩的章於城,原来那次回东京,章於城被他那正要四处访查的御史爹爹抓去当个跑腿的书令,跟着他爹爹在外头跑了半年多,便成了此番模样,苏珺兮看着,倒比原先白嫩的样子英俊多了。
苏珺兮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只要他不把自己送来就成。”
清风不由“噗嗤”一笑,又伶牙俐齿起来:“那倒是,要不,还不和那位打杂的闹个天翻地覆!还是留在东京陪他那‘蛮横老娘’和‘娇蛮妻子’一起拆了驸马府比较合适。”
“蛮横老娘”和“娇蛮妻子”是章於城对他的强势的长公主娘亲与妻子的称呼。
苏珺兮闻言也笑,清霜回转,到苏珺兮跟前笑道:“刚才那位黄小姐诊病时,两眼咕噜咕噜乱转,原来是在寻那位打杂的,不知小姐舍不舍得?黄小姐看上那打杂的了,想向小姐要了去。”
苏珺兮白了清风一眼,低声说道:“他又不是卖身给我,你只管去问他,若是他愿意跟黄小姐走,我送上一大笔钱给他做嫁妆。”
清风和清霜顿时笑弯了腰,清风道:“小姐,自东京回来真是掉进钱眼里了,这话还不得把打杂的那位气得半死?”
苏珺兮微微抿了抿唇,却转了话题:“让姚娘留下来善后,我们去接小龙眼吧。”
清风和清霜跟上苏珺兮,清霜含笑提醒道:“小姐喊习惯了,可千万莫要在小少爷跟前喊他小龙眼,他可不依呢。”
苏珺兮闻言一笑,心中顿时柔软不已。小龙眼已经一岁零四个月了,能走能跑,还会简单地说一些话表达自己的意愿。自从他看到了干巴巴的桂圆干,知道这玩意叫龙眼以后,打定主意不许人喊他小龙眼,谁喊就跟谁急,还口齿不清地嘟嘟嚷嚷:“不要,向安,不要,向安,不要……”那样子可爱至极。
于是众人逗他:“你这是要大家叫你向安呢?还是不要?”
柴向安眨眨眼睛。不是太明白大家的意思,只又含糊嘟囔道:“不要,不要……”众人乐翻,柴向安仍旧无辜,可爱得苏珺兮恨不得上前亲他两口。
苏珺兮回到苏家,王婶却说:“小姐,小少爷睡了。”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在守着,适才他和小少爷一起玩耍,小少爷出了一身汗,我给他换过衣裳就睡下了。”
苏珺兮点点头,旋即进了她的卧室。
时近傍晚,卧房内的光线有些晦暗,苏珺兮近前,依稀看到床侧一位男子挺拔的背影,穿着略有些单薄的粗布棉服,修长的手支着侧脸,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靠在床边,显然已经睡着了。
苏珺兮见此情形心中不由一颤,旋即避开视线,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家伙,只见他小嘴微张,伸手抓抓自己的腰,旋即翻了个身,小藕节一般的小腿一蹬,踢开了被子,脚丫子顿时就“啪”的一声踩在床侧男子的嘴巴上。
男子身形一震登时惊醒,垂眼看着鼻尖下的一排小小脚趾头一时怔怔,有些莫名其妙,半晌才懊恼地伸手抓下柴向安的小脚丫来,却将小脚丫卧在手中久久不愿放下。
半晌,男子感觉到苏珺兮一直盯着他看,心中一喜,转头轻声唤道:“珺兮,”男子看见苏珺兮淡然的脸色。顿了顿又压下心中的千言万语,只低低问道,“回来了?”
苏珺兮不接话,将视线转移到柴向安身上,柴向安大约是觉得小脚丫痒呼呼的,动了动欲收回腿,不想男子一时看苏珺兮看得忘情,不知不觉手上就使了力,柴向安怎么动都收不回腿来,顿时惊醒,“哇”地一声哭出来,吓得男子和苏珺兮心中一紧,男子慌乱放了手。
苏珺兮和男子齐齐紧张地探身看着柴向安,直问他痛着了没有,柴向安的腿得了自由,只嚎了两声又不哭了,睁开眼睛瞧见苏珺兮,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向苏珺兮的怀里扑来,一边抽抽鼻子一边还扭头伸手一指床侧男子对苏珺兮控诉:“娘,爹爹,坏人!”
李景七顿时哭笑不得,柴向安根本就是他的克星,想尽了法子折腾他,在苏珺兮面前也向来没有对他慷慨过一句好话,每当苏珺兮一不在,又甜言蜜语地粘上来,要他陪着他玩耍,苏珺兮一来,翻脸就不认账。
苏珺兮被扑得往后微微一倾,才稳住了身子,柴向安身子沉了许多,如今她已经抱不太动他了,于是搂着他在床边坐下:“你表叔给你送来许多玩具,我们回家看看?”
柴向安闻言面上一喜,李景七却神色一黯,半晌动了动喉咙终究没有说什么。柴向安喜滋滋地挂在苏珺兮身上,吵着闹着要回家。
苏珺兮摸着柴向安的小脑袋淡淡一笑:“乖,自己下来走。”
柴向安撅撅嘴,忽然转头狡猾地盯着李景七,旋即凑了过去:“爹爹,抱抱……”
李景七双眸一亮,却不为所动,只盯着柴向安看。柴向安眨巴眨巴那双酷似李景七的眼睛,忽然嘻嘻一笑,转头对苏珺兮说道:“娘,向安,想爹爹。”
苏珺兮闻言一震,顿时气恼地瞥向李景七,居然利用上儿子了。李景七却只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柴向安,父子两竟然挤眉弄眼起来,半晌,苏珺兮泄气。
当初她随许家全府迁至杭州府,才下船,万径园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向安名下的家产,苏珺兮没有问什么,因为许毓清不胜旅途劳顿,病倒了,她不愿再花精力在置房一事上,和许云舟一商量就带着许家阖府上下都住进了万径园。
长青和长玄也来了万径园,李景七却销声匿迹,两个月后,突然出现在她新开的半梅小馆里,成了半梅小馆里的落拓杂役,她本想解雇他,奈何他原来竟在她的药园里当了一个多月的苦役,后被现任药园管事力荐,她也不得不给管事几分薄面。
那时李景七当真落拓得身无分文,两身粗布棉服就是他全部的行头,靠领着苏珺兮给的微薄工钱度日,后来她才得知他竟然主动要求柴启恒除去他的皇室宗籍和柴姓,以此换得后半身自由……
苏珺兮无法再想下去,她完全不曾料到,李景七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出现在她身边,这就是他所谓的卧薪尝胆要证明给她看他心中当真有她么?
苏珺兮收回思绪,只对柴向安低声说了一句:“晚上你爹爹还要核对账目,你自己在一边玩,不要打扰你爹爹。”
柴向安已经整个人都挂在李景七身上了,闻言笑嘻嘻地嚷道:“向安也要,向安也要。”
向安才刚刚会说些简单的话,很多时候说话并不经过大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