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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虐神虐心合辑80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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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那矮个子,我跃出窗口,回手关紧了窗子,我知道子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的背影,可是我不愿意回头。
问出小洛藏身的地方费了我一番功夫,因为我狠不下心来严刑逼供。但最后他到底是说了,不过一个只管跑腿、狐假虎威的小角色实在问不出什么,只知道现在血竭总坛就在栖凤山上,也就是离坐忘峰不过几十里的地方。
将那矮个子点了穴道放在角落里,我立即起身奔栖凤山,路上自然小心地避开了子安派来寻找我的人。
我不喜欢杀人也不需要杀人,而且我希望小洛知道我去找他,毕竟山高林密,凭我自己找到血竭总坛的可能微乎其微。我也相信小洛还没有绝情到要杀死我的地步——想起小洛临别在我唇上的轻轻一吻,那种柔软炽热的感觉还似乎又重新回来。在离开子安的时候,我其实也很想潇洒地吻上他的唇,但,最后还是改了额头。
问过山下的猎户樵夫,人人都说栖凤山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我还是上了山,循着采药老人指出的崎岖小路前行。
山间的细雨沾衣不湿,只在皮肤上留下丝丝缕缕的凉意。
绵延百里的栖凤山,苍松浑厚、翠柏摇曳,往往山坡一转便是飞瀑流泉,倒映着那些深深浅浅的绿,美不胜收。很久远地一段记忆浮了上来,阴沉黯淡的天空下,一群无忧无虑地少年朗诵着《忆江南》。那一天,岑夫子用很平静地声音叙说着他梦里的那个江南,我想着我梦里的江南,然后是大雪铺天盖地……岑夫子……岑朝颜……岑夫子离开的时候想要带走朝颜的,现在他到底是姓了岑。
一步一步地走着,我一片迷惘,我是个不习惯动脑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只要做下去就好。现在我既然认定了应该去找小洛就一直走下去。我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离开究竟是为了救子安,还是为了见到小洛,两难的想法让我对自己愤恨不已,抬眼,前途雾气朦胧、一片渺茫。
七天漫无目的地寻找,我最后迷失在群山之中,我猜是小洛并不想见我,我也就找不到他——或者,是那个人因为惧怕欺骗了我而有意的避开。所以当我转过一个狭窄的山缝、面对着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时,一时有些发怔。
这座山谷曲折蜿蜒,看不清究竟有多长,左右都是高不可攀、滑不着手的石壁,看来是除了这狭窄的缝隙再没有其他进入的方法。遍植在谷地中的是一种高可没人的花树,肥厚的蝴蝶状花朵在同样肥厚碧绿的叶子中间开放得肆无忌惮,猩红的颜色浓艳得仿佛可以流溢一地。开始晴朗起来的天空中,阳光从云彩的缝隙里透出些许金黄,那些被阳光照射到的花朵开放得更加张扬。
那些硕大肥嫩的花朵连成一片,灿烂壮观得无法形容,空气里弥散着一种让人沉醉和疯狂的味道。我含上一枚解瘴清毒的药,飞身踏上花朵提气飞奔,我对花树纠结的枝条望而却步,若是从这树林中穿过,不可避免地要碰到那些花,但我对这些美丽到让人觉得邪恶的花朵有本能的恐惧和厌恶。可是我不想转身,直觉告诉我,我和小洛之间,只有这些花树是阻隔。
不清楚飞奔了多久,脚下总是那些在风里摇曳若舞的花朵。内息没有丝毫受到阻碍的迹象,只是身体越来越无力,眼前的猩红渐渐浓厚起来,一天一地除了那些血一样的红再没有别的颜色——毒性在不知不觉中侵入了身体。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我从花树的枝头坠落到了地上,被那些盛放的花朵湮没。然后,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靠着并不粗壮的枝干滑倒在地上。
坐在潮湿的土地上,我勉强睁大眼睛,把身下压住的东西拿到眼前来看——雪白、滑腻、纤细——半截人的腿骨——我坐在一具人的白骨上,花树树干上伸出来的细长的根与那骨头纠缠在一起然后深入地下——这是吞噬人的血肉的树,它们,靠的是人的血肉的滋养……
我连松开手中骨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能看得到的花树枝条都似乎在蠢蠢欲动,眼前渐渐模糊,遥远处的天空,蓝得那么苍凉,苍凉到让人绝望……
长篇虐身虐心 江南雪 BY 泥娃娃(13…16)完结
第13章
无数的人影来来往往,无数的声音嘈杂在一起,有哭有笑有喜悦也有悲哀,然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唤着“小天”,那声音的主人是个美丽的女子。
是小姑姑么?母亲死后,小姑姑的怀抱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地方,一直到她神秘地离开。可是女子的面容渐渐变化,终于变成小洛雪白美丽的脸,我终于见到他了么?他会不会听我的话把一切都变回原样?
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眼是空荡荡一间静室,只简单的原木家具,枕褥还算整洁但是粗糙,窗子敞开着,空气中还是那些猩红花朵令人沉迷的味道——初闻只觉得诱惑,多了却让人丧命。
也许睡了很长时间,手足都有些虚软,我下了床,慢慢走出房门。这是个寻常的院落,一明两暗的屋子我住了左边,右边房间与我的布置相同,同样的空旷,不知道是什么人住的。院子里也种满了那种猩红的花,无数残落的花瓣在地上交叠着,掩去了地面上明显的扫过的痕迹。
推开院门,紧紧相连的是另外一进小院,仍是种满了同样的花树——所有的地方都只有这一种植物,其余的连棵草都没有,触目都是血样的红、刺目的绿。正是蚊虫肆虐的季节,而这里,静得连风都不敢发出声音,明明是整洁平常的院落,却无端使人觉得荒凉,坟墓般永恒的寂静。
抬眼望去,花树下放着一张软榻,榻上躺着的是一个白衣的细瘦的人,一个同样白衣的少年伏在他身边,睡得正熟。
我的呼吸惊醒了熟睡的少年,他抬起头,叫我:“哥哥!”
那是小洛,不同于以前假作的柔弱,他慢慢地站起来,清冷,还带着些困惑:“你为什么来这里找我?是……为了让我救齐子安?”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雪白的丝绸衣服毫无褶皱地裹着他的身子,只有双颊显出些生命的红,“他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现在的他让我无法伸出手拥抱,我已经做不到再把他当作一个孩子、或者亲爱的弟弟,可是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子安现在没有危险,你给了他药,不是么?小洛,你不会害人的,是不是?你肯送药给他,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他解除血竭的方法呢?放过他吧,放过所有的人,也放过你自己……”
小洛的目光柔软起来,他笑着伸手来掩住我的口,阻止我继续说下去:“是我送药给他的么?是你亲眼看到的?好,很好,那么说我对他还算不错,是么?”他离开我重新跪下去,默默看着榻上的人,低声道:“义父,你看到了么?还有人跟你一样的傻!那么喜欢被人骗呢,还好,那个人是真的对他好,义父,您说,我应该怎么做?真的听他的话不要报仇了么?”
我才发现,躺在榻上的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人,也许很老,露在衣外的手脸皮肤都紧紧贴着骨头,乍看上去象个骷髅,肤色惨白、唇色青紫;但他又似乎很年轻,一头乌油油的发散在枕上,有几丝不甚柔顺地爬到他没有血色的脸上,衬得他的睡颜安详静谧。
“岑夫子?”我试探着叫出来,他的容颜已经枯萎,但神情还是一样的淡泊清丽。
小洛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身子,把自己的脸贴在他脸上,轻声道:“对啊,他是岑夫子,你认出来了啊。我说过的,他是我父亲的弟弟,我应该叫他叔叔呢,不过他喜欢我叫他义父,他喜欢做我的父亲。他啊,可是天下最懒惰的人,都已经睡了这么久了,还不肯醒。你知道么?义父,你知道么?我已经杀了姓肖的,他害死了我的父亲,害死了我的娘亲,我已经让他死了,还坏了他的名声,杀了他的儿子,毁了他的星云庄。你高不高兴?我啊,还要杀很多很多的人,所有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让他们一个个就变成这血红花的肥料!他的话我不要听,他什么都不懂!我要杀了他们,杀尽了他们,害死你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他的声音很轻,也有着三月里的阳光一样和暖轻柔的温度,神态语气象极了十年前的岑夫子,只是那双幽黑的眼睛深处藏着疯狂。
小小的院落又是死一样的寂静,猩红的花瓣一片一片静静地落着,红得妖异。
我想我明白了这些花和子安的作用,作为武林盟主的子安,在小洛大闹了论剑大会、搅得江湖一片血雨腥风之后,一定会象从前的肖远方一样要带着名门正派来除魔卫道,也许他会死在这里,也许小洛会放他一条生路,但,他都无法再面对所有的人。这个山谷,这些妖异的吞噬人的血肉的花,就是那些“大侠”们的葬身之所。
那么我呢?我要阻止他,可是怎样才能阻止他?
“小洛,”我抓住他的手,让他面对着我,问他:“可以放弃吗?你明明知道那根本就是很疯狂地想法,害死那么多的人有什么好处?你自己也说过,血竭的教规是以恩报恩,以血还血,那么,所有的人都与你有仇么?你在坐忘峰时,那么多对你好的女孩子你都忘记了么?她们喜欢你,疼你,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好玩的东西都给你,虽然算不上恩情,但你忍心让她们死吗?还有肖宸,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下手杀了他?”
“怎么会不忍心呢?什么是爱?他爱我是什么意思呢?”小洛摔开我的手,瞪着眼睛困惑地看着我,:“爱是什么东西?”
我无话可说,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父母身边的时候也许得到过爱,可是现在他已经忘了,或者假装忘记了……何况,肖宸对他的,也未必是爱。
小洛歪头迷惑地看着我:“我知道了,你来不是为了找我,是为你那个齐子安抱不平对不对?那不怪我啊,血竭藏在肖宸身上,是他自己偷偷拿走练了,变成现在这样关我什么事?这谷地摆在这里,他们如果没有人入谷来杀我,是谁都不会死的,凭我的武功,主动去找他们的话,只是去送死!告诉你,我血竭五年前被灭之后,义父变成了这样,我手下教众也所剩无几。我知道血竭不容于世,所以,我并没有想让血竭重整旗鼓,这还不够吗?哥哥,我说过我只是蜘蛛,我要杀的人都是自投罗网的,所以,无论死多少人,都怪不得我!”
“小洛!”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说得没有错,他利用的是别人身上存在的欲望,或求名的或求利的,甚或象肖宸一样被美色所惑的,就算是我自己,也是因为心底的思念而对他话深信不疑。无意识地,我也把手放在岑夫子的身上,却是触手冰冷而坚硬。我心一沉,把手指放在岑夫子鼻下,也无任何气息。我匆忙间又握住岑夫子的腕脉——毫无起伏——躺在榻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已经死了……”我无端感到胆寒,不是没有看见过死人,但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法让我觉得诡秘,显然前一刻小洛还与他亲近无间,抱着他、依着他,甚至吻着他……或者,岑夫子不是现在才死去的,而是……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摆在这里的只是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僵尸,
这是一具僵尸……小洛当作亲人来亲近的是已经死去很久的尸体……他竟然跟一具尸体亲近……这个念头让我心惊,我一把抓过小洛,远远地离开那张软榻,再一次重复:“小洛,你不知道岑夫子已经死了么?你为什么还在他身边?他已经没了呼吸,连血肉都枯萎了,你看不出来么?”
“是吗?义父死了?他不在了?”小洛的神情迷惘起来,他挣脱我的手,跪到榻前也伸出手去在岑夫子的鼻下试探,喃喃道:“不会,他说过不离开我,他说过的……”他突然收回了手,然后,脸色有一刹那的苍白。
“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小洛。”我真正开始恐惧,我怕的是小洛的表情,那张清丽的脸无悲无喜,连双眼都是静水无波,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烛火在熄灭之前的最后一亮,宁静中是令人窒息的疯狂,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岑夫子究竟在什么时候没了呼吸吗?或者,他不在意?
“啪”一声,很清脆,我在恍惚了一刻之后才感觉到左颊上的灼热和疼痛,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他阴森地看着我:“你别想骗我,义父没死,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会陪我,他才不会丢下我!”
死去的岑夫子在榻上静静地睡着,永恒地沉睡。小洛瞪着我,满脸的怨毒和恶意。而我,只是僵硬地站着,不知道对着他,对着这具尸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小洛的神情渐渐温柔,他转过身子,轻柔地抱住岑夫子的尸体,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喃喃道:“义父,我找到哥哥了,他还是那么漂亮,看着我的时候还是那么温柔,可是我不要他了,我还是陪着义父最好。义父最爱我,我害怕的时候陪我一起睡,我不喜欢吃东西陪我一起吃,你肯对我笑,我想哥哥的时候会来抱着我,给我讲哥哥小时候的故事。义父,再给我讲个哥哥的故事好不好?义父,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哥哥就在那里,我看到他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来救我?他跟齐子安在一起,他们在笑呢,哥哥的笑容真好,义父带我走,求你带我走吧,我要听故事,讲一个好不好?……”
他的话渐渐毫无逻辑,神情也梦游一样朦胧起来,他在对着死去的岑夫子说话,却完全忘记了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他是个那么会演戏的孩子,我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恶毒的主意来捉弄我,我再一次拎起他,怒道:“小洛,不要再玩了好不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我陪你一起面对,我就在你面前,你不要再玩了,不要再折磨我,好不好?”
“义父!”他痴迷地看着我,抓住我的手紧紧攥着,低低道:“义父,哥哥他不理我了,我变成了这样,哥哥他就再不会理我了,对不对?可是你不会不喜欢我是么?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义父,我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我疑惑,他究竟是不是在演戏?他为什么要这样演戏?我松开他的衣服,用力把他揽进怀里,他突然狠命地挣扎起来,尖声叫:“啊——啊——”刺耳的叫声嘶哑而激烈,那完全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声音,是野兽被困住之后疯狂地嘶吼,他的挣扎也毫无章法,双手双脚乱踢乱打。我努力地控制着他,他的武功的确有限,而且他也根本想不起要用到武功,只是一味的抓挠。
“姓凌的,你放开他,快点,你会害死他的!”身后哗啦一响,什么东西粉碎的声音,伴随的是绯烟的嘶吼:“快放开!放……”
我回头一看,绯烟站在门口,饭菜碗碟在地上摔作一堆。
眼前银光骤亮,我匆忙间一指按在小洛颈后黑甜穴上,小洛的头垂了下去,但匕首还是刺进了他的小腹,鲜血洇红白衣,与飘落的花瓣浑然一色。
“滚出去!”绯烟从我怀里夺走他,“你以为你是好人是不是?你们害他害的也够了,滚吧!”他俯身抱起小洛奔进屋子,紧紧地关上了门。
我茫然地看着那扇闭上的门,心底一片冰冷,原来小洛真的已经……不正常了……
第14章
黑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我已经被送回到睡了足足六天的屋子里。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地忙碌,低低的声音听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人并不多。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我不想去点燃蜡烛,无力地靠在床上。十年前小洛的乖巧和聪明、刚才小洛的呆滞疯狂、他用匕首自尽那一刻的绝望,这些情景神情交替在眼前出现,我开始觉得迷茫。这样的小洛已经不是我的梦想,可是这样的小洛我又更加放不开手,我怎么能放开,怎么忍心放开?
我想,如果把他带离这个令人疯狂的地方,是不是一切就会好起来?可是他的疯狂只是因为这些诡异的花吗?我隐隐觉得有什么真相隐藏在深处,那是我一直在竭力回避的,直到现在,我也竭力克制着它的蠢蠢欲动。
屋中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呼吸,颀长的身影落在窗前,挡住了月光。他轻声叫我:“凌天,你还好?”
“子安?”我惊呼出声,他怎么可以越过那些血红花进来?他没有中毒么?
子安冲过来,紧紧地抱住我,低声道:“可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凌天,这个地方很危险,你怎么可以这么出来?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我挣脱开,对他的说法实在不屑:“我如果是你的女人,你这么说我会抱着你泪流满面,可惜我不是女人,更不是……你的……”
“凌天?”子安退开去,声音里多了一丝受伤,“难道小洛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我摇头,“这六天,我中了毒,才刚刚醒过来,你没有中毒么?”
“这些花是有毒的?”子安很快反应过来,“我没事,我现在很好。也许……我练的魔功与这些花是一路的,所以这些花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那么,你既然知道这些花是有毒的,就不要带任何人来送死,好不好?”我把目光移开,屋中虽然黑暗,但练过内功的我们都有一定的夜视能力,我看得见他听到这些话之后的忧虑,“我会陪着小洛,再不让他出去惹是生非。子安,你的心我明白,我也喜欢你,可是喜欢不是爱,我真的没有办法爱除了小洛之外的人,子安,对不起。”
“你不必说对不起。”子安微微地笑起来,“我只是觉得我很笨而已,真的,我一点都不伤心。那年灯节,我见到了你,看到的是你的笑容;然后,小洛丢了,你大病了两个月。那时候我还是想,没有关系,只要时间够久,你就可以慢慢忘记了他,你们相处也不过才两个月而已,而我,要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可是他又回来了,他只是冷言冷语就轻易胜过了我们十年的感情,他和你的两个月胜过了我们的十年!为什么?凌天,也许你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我,可是我和你一样清楚,你更想见到他,更想阻止他,是么?”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小洛是重要的,可是子安又何尝不重要?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但我无能为力,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自己这么没有用,我只能无力地分辩,“我答应过小洛,不能离开他,不能丢下他不管。十年前是我丢失了他,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我不能再一次不管他,看着他……”
“可是你也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一直保护我,你答应过回去,你答应过!”子安的声音淡漠起来,“凌天,你只是觉得你对不起他,所以你才要留在他身边,陪着他。可丢失了他不是你的错,是他要你去拿那个银坠子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被卖掉也不是你的错,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和你的家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所以你不欠他的,你没有必要勉强你自己。凌天,你明白么?你不欠他的,你应该跟我回去,不要留在这个只有疯子才呆得下去的地方,不然你也会变成疯子!”
不是的,他说得不对。所有的牵挂不是“对不起”三个字可以解释的,我只是舍不下,我梦里总是想要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挽着小洛的手,站在私塾外静静地听着人念“忆江南”,一边想像我们心里梦里的那个江南。那个温馨平静的冬天,雪花静静地飘落下来,小洛藏在我的怀里,那是天地间唯一属于我的。是我的,任谁都不能代替,包括子安。
可是,我知道子安不明白。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从敞开的窗口可以看见墨蓝的天上一轮满月,清冷的,如十年前丢失了小洛的那个冬天,一样的冷。
这十年,我不知道小洛究竟遇到了什么,他的话时真时假,也许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假,什么是真,可我知道他是恨我的,也恨着子安,也许是更恨子安一些。那么我想着他的这十年,子安是不是也在憎恨着他?他说: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哥哥就在那里,我看到他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来救我?他跟齐子安在一起,他们在笑呢……是不是他真的曾经就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受苦,而我却没有看见他?也许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已经铸成了什么弥天大错。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子安,这十年中,你真的一次都没有找到过小洛么?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么?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为什么说他受苦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我和你在一起笑却不去救他,你知道么?你帮帮我,救救他好不好?”
子安的呼吸急促起来,象是强自压抑着什么:“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知道?现在我的命都捏在他手心里,我能做什么?你要我怎么帮他?怎么救他?”
“不用帮我,也不用救我!”冰冷的声音,然后小洛和绯烟走了进来。小洛的脸色惨白,本就浅淡的唇更没了颜色,绯烟扶着他,看着我的目光如利刃,仿佛可以将我千刀万剐。
蜡烛亮了起来,屋子里我和子安对面坐在床上,情景有些暧昧。但小洛的神情很是平静,看了子安一会儿,悠然道:“你是来找他的?那么你们走吧,我还可以告诉你血竭的解法,只要你不介意武功尽失、再忍受三个月的吐血之苦,以后自然就没有危险了。当然,你愿意继续练下去也可以,这个我无所谓。我应当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不带人进谷的话,我杀不了任何人。”
“言下之意是你不会再出谷了,是不是?”子安同样平静地面对他。
“自然不是!”小洛唇角一掀,笑得诡异,“欠债的还没有还,我为什么要放弃?废话少说,齐子安,你要么马上离开,要么就自己出去做花肥。我可以让你做武林盟主,也可以让别人做,让别人的话,可能会听话得多。”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忘记了告诉你,有些事情我清楚得很,只是我不想说,我给你留着余地呢。别逼我把你的皮都撕下来,到时候血淋淋的可是不大好看!所以,你最好乖乖地照我的吩咐做!”
“我走!”子安一时脸色发青,但很快恢复原状,拉了我的手:“凌天,我们走。”
“我不走。”我甩开他的手,笑道:“子安,我一直都在逃避,可是现在我只想明白地告诉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从前对我的好,以后有机会我还你,但我想,你对小洛所做的一切,应该足够我恨你,是不是?”
“凌天?”子安似乎是被什么击中了,身子一晃。小洛回过身来,怔怔地看着我,也是惊愕。
我接着道:“也许拐走小洛的那个人并不是你派去的,但是你绝对在以后找到小洛了。可是找到了他,你没有把他带来见我,而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伤害了他。子安,我一直都在猜测,可我不愿意相信。一切都过去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无论如何,我要守着我的小洛。”
我走过去,把呆怔地小洛揽进怀里,柔声道:“小洛,哥哥再不离开你,哥哥陪着你、护着你、守着你,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好不好?”我不能想象,如果我离开了,小洛是不是还会回到已经死了的岑夫子身边去,然后抱着那具尸体寻找属于他的安慰和快乐。
“走开!”绯烟撕扯着我的手,愤怒地瞪着我:“都是你们不好!都是你不好!还要来这里假惺惺地做什么?都滚出去,他是我的,谁也不可以夺走!他现在只信任我,他的病发作的时候,也只有我才能照顾好他,凌天,你算什么?”
是啊,我算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可是小洛柔顺的依偎在我怀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伸出手,抚着我的脸,轻柔道:“哥哥,你真的不再离开我么?你真的不会丢下我了么?哥哥啊,请留下来陪着我,你的怀里最暖,小洛最喜欢,真的……喜欢……”他梦呓一样地说着,声音若山间的流泉,柔软而缠绵。
“那我算什么?朝颜,你告诉我,我算什么?”绯烟的脸色涨红起来,抓住我的手也彻底松开,“你对我说的都是假的么?那些……话……那些……肌肤相亲,都是假的么?你对我的好,我对你的好,都是假的么?”他一边说一边后退,远远地离开,狂乱地摇头。
小洛缓缓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低低道:“不是假的,不是假的,我以为你是哥哥,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哥哥的,可是真的哥哥回来了,他答应我再不离开,你没有听到么?他是真的,而你……是假的……绯烟,你不是哥哥……”
“小洛!”我拦住他的话,本来已经很伤人的事情,又加上这些伤人的话,我简直无法自处。
“住口!没你的事!”绯烟咬牙切齿道,“少在这里凑热闹!”他看着小洛,慢慢道:“朝颜,原来我一直都是个替代!朝颜,我不甘心!”他猛地转身向外冲去。
我赶快松了小洛去追他,但两个黑色的身影已经落在绯烟面前,一人道:“站住!”
绯烟后退了一步,看着小洛的目光有些惊恐。
小洛突然就笑了:“绯烟,你不甘心是么?没关系,我等你来报仇!你走罢,我不拦你,也不会派人杀你,你还是好好地走罢,保重!齐子安,你也一样走罢,多帮我带些花肥来,有你的好处。”
“朝颜!”绯烟凄厉道,“你……好绝情!有了他你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不是?”
小洛拉住我,偎进我怀里:“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忘记了么?没有下令杀了你,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留了情。绯烟,你应该知道我只喜欢哥哥一个人的,我一直一直都叫你哥哥,你还不明白么?都是你自己不好,错认了我。这世上比我好得人有很多,换一个也就罢了,你去罢!齐子安,还不走么?”
子安点点头,叹息道:“是,主人,我也该走了,告辞!”他经过我身边,柔声道:“凌天……再见……”
院落中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绯烟燕子一样掠出院墙转眼不见。子安从容地走出院门,消失在不知道哪一个方向。
我回过头,看见小洛安静地站在暗影里,笑容在他脸上渐渐绽开,雪白的牙齿在摇曳的烛影里幽光闪烁。那一刻,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清醒的,还是又一次发作的癫狂。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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