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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寰七宫 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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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魁不用担心。”凤卿略微解释了下,“头两年,我还是留在国内,依次去亲卫所在的各地。”
  
  他的亲卫,他自己来收服。他的势力,也须由他自己来建立和掌控。
  
  “相信父皇能够理解。”凤卿补充了一句,便起身离开。当年在皇宫里观察的几日,对那个‘父皇’,他有几分了解。
  
  “是,殿下。”
  
  “岚,”走在长廊上,凤卿轻声开口,“从明日起,你不必再练原来影卫所教的武功。”
  
  “是,主子。”没有任何异议,凤岚恭敬地回答。
  
  闻言,凤卿忽然停下脚步,几分赞赏地打量了下凤岚,不过一日多的相处,这个沉默的少年便大致了解了自己的习性。不多嘴,不多问。看来,这个侍从,倒是选对了。
  
  “四人中,你的武功最差。”凤卿复又开口,看着面色无愧无惧的凤岚,道:“但天资最好,潜力最大。”
  
  凤岚只是毕恭毕敬地站着,听着凤卿的话语。
  
  “日后,”凤卿继续道:“你就随本皇子练习蓬莱阁的内功和剑法。”
  
  “是,主子。”
  
  满意地颔首,凤卿继续原来的步伐,朝前走去。之所以选择凤岚,不只是对方那清澈的眼睛吸引了他,最重要还是看重对方的武学天资。且四人中,他最年幼,此时修蓬莱阁的武功也还是来得及。
  
  比起其他的影卫,身为贴身侍从的凤岚,他要求有更高的武功。只是那影卫所习的,皆是杀人之功,并不适合他。
  
  于他凤卿,杀人,只有是万不得已才需要。
  
  ◇苍◇寰◇七◇宫◇
  
  春日里,阳光微暖,清风撩人。
  
  临城郊外,一中年美妇,面色哀怨,哭哭啼啼地搂着一黑衣少年。
  
  “主子,你当真如此狠心,留下我绿环不管不顾了?”绿环嘟囔着,这个孩子虽是冷情,但十年相处,她早视他为自己的孩子了,此次分离,却不知何日才能重见。
  
  “嗯。”对于绿环,凤卿最是无可奈何。前世今生,所相处的女人也只有这一人,早将他视为至亲,无奈绿环性格古灵精怪,连他时常也被捉弄。此行分离,却也无奈。
  
  临城将会是他的商业基地,至为重要,必须留下一个自己人才可。至于那些亲卫,此时还不能说是真正为自己所用。
  
  轻轻地拍了拍绿环的后背,凤卿才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复又看向无心,淡淡地说道:“无心,你保重。”
  
  “主子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望。”
  
  “绿环也会将主子所吩咐的都做好。”绿环擦了擦眼泪,淡笑开来,虽说平日自己喜欢瞎闹,但是主子心中的大业,她也是知道的。
  
  不再回首,凤卿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车前,凤岚长鞭一挥,马车绝尘而去。
  
  许久过后,凤卿轻轻掀开车帘,回过头,看着车后滚滚的尘土,远处是隐隐约约站立的人影。
  
  看了一会,凤卿才端坐起来,静默地看着赶马的凤岚,半晌,道:“过几日,你教我骑马吧!”
  
  “是,主子。”
  
  盘腿坐在车内,凤卿静静地运着内功。
  
  车前,赶马的凤岚轻抿着双唇,稍稍眯了下眼,东边的晨阳有些刺眼呢。
  
  迎面,是细细的微风,暖和舒适。
  
  官道上,简朴的马车,急速地朝着前方驶去。
  
  
                  三年往遍踏河山
  马喑沉沉天色暮
  
  旅人踯躅青石路
  
  三载故往,已逝流年
  
  烟花在,笑语去
  
  十里河畔,并影立足
  
  苍寰国皇城莲京城,十里长河穿城而过。两畔,楼阁林立,灯火辉煌;河面,画舫遍布,笑语欢声。
  
  时近时远的丝竹歌曲飘荡夜色里,两道黑色身影,静立河边,遥望远处。
  
  “这便是天下闻名的十里长河吗?”凤卿喃喃道,看着眼前那一片奢靡景象,倒不由让人想到中国古时金陵秦淮河。
  
  那时则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而今苍寰,又仿若是另一个短命古都金陵城。
  
  不再多作感想,凤卿偏头看向凤岚,问:“魁传书说的,是哪个画舫?”
  
  “回主子,是绮红楼的画舫。”凤岚轻声道,抬手指向那画舫上飘摇的旌旗。
  
  “哦。”凤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挥了下手,“走吧。”
  
  时间荏苒,又是一个三年。这三年里,凤卿带着凤岚走遍了三国疆土;前二年,按照他的布署,苍寰十三府俱是建立了他的势力:为搜集人才和情报以及暗杀的暗影所设东影楼,为积聚财富所建的商号。两年中,十三府,他一一走过,指点与督察暗影的训练,并指导手下商号的经营;最后一年,他大致地游走了另外的两大国:鸿承与广宇,在宏观上了解这两国的国力。
  
  凤卿不得不承认,如今最强为鸿承,是当今苍寰国难以比拟的,若不是在位皇帝年迈体衰不思霸业,苍寰则定有外患;而那广宇,虽说不敌苍寰的富裕,政治却十分清明,人民皆为拥护,那皇帝正是一少年天子,根据他的消息,其野心甚为不小。只是当前,总体局势仍是稳定,三国相互牵制,那广宇倒也一时不敢动作。
  
  “到了,主子。”被凤岚打断了思绪,凤卿抬眸,那绮红楼的招牌赫然映入眼帘,画舫在水面轻轻摇曳。
  
  画舫的隔音效果甚佳,船内,静得只余细细的呼吸声。
  
  互相打量着片刻,凤卿,此刻开始便是司苍卿,缓缓地躬下身,淡淡地唤道:“儿臣司苍卿,见过父皇。”
  
  未曾计较司苍卿不行君臣之礼,司苍绝天面色整肃,却难掩眼中激动的情绪,听到司苍卿的话语,便急忙开口:“莫要多礼,你我是父子。”
  
  心中喟然,这奇妙的感觉,便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亲情吧?司苍绝天审视着这个瘦高的少年,精致的面容眉眼间可看出当年慧妃的风采,狭长的眼眸里是一片冷然与深沉,左眼下的一滴泪痣柔和了原本冷漠的脸庞。
  
  一时间,司苍绝天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朝堂上,那冷硬强势果断狠绝的帝王,此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更是与亲子生离十几年的父亲。心里实为愧疚,司苍绝天半晌后才缓缓道:“这么多年,皇儿你过得可好?”
  
  “嗯。”司苍卿轻轻地应了声,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激动的情绪,他俱是看在眼中。相较于司苍绝天,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毕竟,他的灵魂拥有着自己的经历与记忆。不过,眼前这位帝王,这世的父亲,他倒也不排斥。
  
  作为一个帝王,这人有着足够的才智与力量,让他欣赏;作为一个父亲,这人虽与前世父亲凤傲竹有着同样的长相,却断然不同,他能够感觉出这个男人对着自己有着深刻的情感,是源自于血肉相连的舐犊之情,让他更是倍觉好感。
  
  未曾想到司苍卿是如此冷淡,司苍绝天倒一时有些愣住,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孩子,终是心有戚戚,怕是那凤无非所言极是,这孩子因为缺少了父母的关心与照顾,如今便是形成这般冷清的性子。
  
  “皇儿,你的名字叫卿?”司苍绝天找了个话题,淡淡笑道:“我便叫你卿儿吧!只是,为何你师父为你取卿字为名。”
  
  卿,乃卿相大夫之意,身为苍寰国未来的帝王,取此字为名似有几分欠妥。
  
  “此卿非卿相之意,”虽然不太明白为何对方将话题转到自己的名字上,司苍卿只是有问有答,“师父曾说,卿一义为尔,寄寓儿臣做真我之意。”
  
  只是,绿环总笑话,那不过是师父的借词。她觉得,师父纯粹是觉得顺口才为他取名为卿的。司苍卿对于自己的名字无甚感觉,凤卿也好,司苍卿也罢,只是称呼而已。将希望寄托于这些不实在的东西,并无他用。
  
  “原来如此,”司苍绝天微显苍白的脸上漾着笑意,“凤无非果不愧蓬莱仙人之名。”
  
  轻微地颔首,凤卿不置可否,静等对方后续的话语。
  
  看着对方虽然冷淡但是不失认真的面容,司苍绝天很快便清楚这个孩子只是天性冷淡,倒不是真的排斥自己。话语虽少,态度确实认真诚恳。
  
  父子二人,便在这画舫里,轻声低语地交谈起来。
  
  气氛不再凝滞,司苍绝天也如常人家的父亲般,一一问起了司苍卿自小到大的成长往事。
  
  或许是前世凤傲竹的记忆,也或许是对这个帝王的欣赏,甚至或许是这具身体与对方的血脉亲情,司苍卿话语虽少,但对司苍绝天的问题俱是认真回答。
  
  ◇苍◇寰◇七◇宫◇
  
  “父皇,不知此次为何让儿臣前来京城?”
  
  漫天满地地聊了许久,司苍卿终于开口问道。当年司苍绝天与凤无非约定,便是十六岁成人礼前他才回皇城,可为何司苍绝天现在便要见他。
  
  “原本是与你师父约定,让你十六岁才可回来。”司苍绝天神色温暖,轻笑着解惑,“那时,留你在身边太危险。你可曾怨我?”
  
  “没有。”司苍卿微微摇头,他毕竟不真的是无知幼儿,而是有着成年心智的游魂而已。
  
  释然轻叹,司苍绝天继续说道:“当年我给自己十六年的时间,去铲除秦氏一族;而且,你也需要学习与锻炼。只是……”
  
  他不曾料到,这个孩子几乎是天纵奇才,有着缜密的思维和实干的才智,更是有着独立的想法与果敢的个性。他,几乎是天生的帝王!
  
  更何况……
  
  “我的身体,越发地衰弱,”司苍绝天苦笑,“那秦氏也未能从根本上铲除。这几年,虽然你我没有见面,但是你的成就足以表明了你的能力,若是苍寰交到你手上,我必无担忧。”
  
  沉默地看着眼前不过刚刚而立的帝王,脸色几许病态的白,两鬓隐约有一二银丝。这些年,可见他过得非常艰难。本有天赋的才智与坚韧的性格,却无奈身受绝心蛊之苦,一代帝王便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幼子。
  
  何其悲哀!
  
  沉思了片刻,司苍卿轻幽地问道:“父皇,你的病治不好吗?”
  
  “无药可医。”司苍绝天语气淡然,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怕撑不了几年,故而希望皇儿能继承大统。”
  
  不用司苍绝天自己说,司苍卿其实心中清楚,这几年来暗影的消息,他对于皇帝的健康了解得很清楚。
  
  “父皇,”司苍卿淡淡地开口,“儿臣会将那秦家一族清理干净,更会将我苍寰国力推上顶峰,只是……”
  
  “我还需要些时间。”
  
  “多久?”
  
  “两年。”司苍卿眼神幽深,望向对方,“既要作为这天下最高位之人,我需要更强的武功。”
  
  虽然当今,他的武功若真要比试起来,定在江湖前茅。但,定有更强之人在外,虽说,这武学无巅峰,但是既然明知更有攀越之处,他又怎能松懈?
  
  “两年啊,”司苍绝天低低一笑,“也是我心急了,今年你还不到十四岁。那么,父皇便再支撑几年吧!”
  
  神色和蔼地看着司苍卿,司苍绝天轻柔地说道:“至于武功,你也莫要强求。为帝者,首不在武。”
  
  “儿臣清楚。”司苍卿应声,只是,他不允许自己的弱小。
  
  “那便如此罢!”司苍绝天起身准备离去,“就如当年约定,成人礼前,你再回京。”
  
  “卿儿,保重!”
  
  船门微微扇动,夜风清凉,人已远去。
  
  司苍卿静默地坐在桌旁,垂眸不知思索着什么。
  
  “主子,夜深了。”凤岚走了进来,轻声提醒,“您,明日还得赶路。”
  
  “走吧!”司苍卿倏地站起身,领着凤岚离开画舫。
  
  河畔,欢声笑语依旧连连。
  
  
                  十里河畔夜私语
  夜影人对立,怅然无相亲;
  
  此情虽犹在,更恨古难全。
  
  “主子,夜已深,还是乘坐车撵回去吧!”
  
  一相貌平凡却气质难盖的中年男子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在夜色中,身后的暗影低声提议着。
  
  “不了,我想感受一下这莲京的夜景。”
  
  中年男子回答道,今日他的心情是这些年来难得的轻松。此人正是易容后的司苍绝天,想到今天见到的独子司苍卿,他的笑就难以忍住。那个孩子,在过往三年的成就,自己是亲自见证的,近年来,甚至在政事也是由他所出谋划策的。他一直都在想,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今日一见,更是超出想象。
  
  只是,司苍绝天轻叹息,那孩子的性子犹实冷漠,或许便是因为自小一人生活在那乡野之处导致的吧。
  
  他难免觉得惭愧。
  
  此生,他司苍绝天有愧于三人,其一便是司苍卿的母妃秦如慧,当年决绝地为了帮助自己入宫,为他司苍家留下血脉,却奈何死于非命;亏欠的第二人,便是司苍卿,只是他庆幸,那孩子果真有着帝王的野心,他所能做的,便是为他铺好前路;而最后一个亏欠的那人,此生便负……
  
  “咳咳……”
  
  司苍绝天忽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躯都瑟瑟颤抖。
  
  “主子,您又发病了!”暗影迅速地扶住司苍绝天摇晃的身体,几分急切,“还是让属下送您回宫吧!”
  
  “不用,咳……”摆摆手,司苍绝天撑着身体,紧闭起双眸,稳了稳气息,“只是一时岔气而已。”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和一些人……
  
  半晌,司苍绝天捂住闷痛的胸口,低低地一笑,叹声道:“走吧!”
  
  抬首,不远处的街口,一道修长的人影独立。
  
  那人深沉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司苍绝天微微一愣,心知已经被对方认出,轻轻扯出一个苦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想起那人,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眸色深深,面上却如往常般温和疏远,那人走到面前,轻声道:“绝公子身体不适,还是少在夜间行走。”
  
  司苍绝天眼睑轻敛,微笑道:“先生关心了,绝天记在心上。”
  
  眼神似乎是极为复杂,又似乎是极为冷漠,那人轻轻颔首,便错身而过,“绝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夜深寒重,极易受凉。”
  
  声音飘远,人迹无踪。
  
  司苍绝天回转身体,遥遥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静静地站立在原地,良久良久……
  
  “主子,回吧!”暗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嗯。”
  
  轻轻地应声,司苍绝天回转身,朝着内城的方向走去。
  
  星空下,两道人影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越来越远……
  
  夜风低吟,诉述着人间无数惆怅事。
  
  ◇苍◇寰◇七◇宫◇
  
  闭上双眼,感受着夜风的温柔,点点抚在面上,倍是舒畅,司苍卿心中微微轻快,不知是见到了这生身的父亲,还是为那朝着自己所安排的方向发展的一切。
  
  在其位,谋其政。既是身为苍寰未来太子,他便有自己的野心。
  
  这日后的两年,他便打算要在雪顶山练习蓬莱阁的绝顶武功——流花剑。两年的部署,则须更加稠密,因为再归来时,便是他大展身手之日,绝不容许半丝差错。
  
  比起前世的孤注一掷,今生最为幸运的,便是有着一个至高无上的父亲的支持。
  
  思绪飘远,司苍卿轻轻抬手抚上脸上那颗泪痣,他想起师父凤无非说过,这泪痣是前世至亲之人的泪滴化成。
  
  至亲之人吗?
  
  今夜,他不由得想到更多,那司苍绝天便是凤傲竹的转世吗?
  
  “卿儿,我愿以自己的生生世世为咒,还你一生幸福……”
  
  这句誓言,他还记得。所以今生,那司苍绝天,便是毫无顾忌地对自己好,为自己铺好前路吗?
  
  不再多想,司苍卿原本便是冷情之人,无论缘由如何,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便足矣。
  
  毕竟,人世间的情感,他没有体验过,也无法感同身受。
  
  只是过往三年的游历,用魁和绿环的话,便是让自己多了些许人的气息。
  
  自身的变化,司苍卿也隐隐有所感觉,说不上好坏,只是微感新奇罢了。是冷情也罢,是富有人味也好,他司苍卿便是只愿做着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笑闹,打断了司苍卿的思绪……
  
  “七爷,香儿真想死你了,一去半年没有半点音讯,人家还以为你早忘记了奴家呢……”女子的嗓音娇柔似水。
  
  “呵呵,怎么可能,”男子声音醇厚,如美酒般让人不由得沉醉,“香儿如此勾魂,莫说是忘记,便是一日不见,心里便空的慌。”
  
  “七爷莫不是吃了蜜糖,嘴甜得腻呢!”
  
  “本公子说话可从来不虚……”
  
  男女哝语声声,迎面走来。
  
  司苍卿神色漠然,不曾斜眼看向那二人,只是鼻间传来那浓郁的花粉香味,些许刺鼻。
  
  如影随行的凤岚,一直静默地跟随在司苍卿身后,忽然感觉到一道迫人的视线,他斜眼看去,微微皱眉。
  
  一烟花女子柔若无骨般地倚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面如桃花,娇笑不断。而那少年凤眼微挑,相貌俊秀,只是阳刚不足、阴柔有余。
  
  最重要的,那少年此刻正目光狂肆地紧盯着司苍卿,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眉目一敛,凤岚冷眼瞪视着那位少年,对方虽然是一副调笑浪荡之色,他却能凭直觉感受到对方并非常人,无论是那狂妄的眼神,还是那捕捉不到的气息。
  
  少年也看到了凤岚冷冷的眼光,眸光流转,更是灿烂,他对着漠然的司苍卿和面色不愉的凤岚开怀一笑,随即转回视线,笑意吟吟。
  
  四人擦肩而过。
  
  打情骂俏之声,渐渐远去。
  
  司苍卿脚步微缓下来,淡淡地开口:“岚,莫要紧张。”
  
  那少年的狂肆眼光,他自然感觉到。虽知那人武功非凡,但此时,与他们无关,自是无须多加关注。
  
  “是,主子。”
  
  三年如一日,凤岚对于司苍卿的话语是绝对的服从。
  
  微颔首,司苍卿忽然停下步伐,若有所思。
  
  “主子,怎么了?”司苍卿的反常让凤岚微觉奇怪。
  
  转头凝视凤岚,司苍卿问:“那烟花之地,果真令人如此流连忘返?”
  
  当年秦淮盛况,他只是书中所知;前世虽活了二十多年,却被训练得无情无欲,故而那□极乐之事,他无法体会,更无法理解。今日一见这闻名天下的十里长河,他难免惊诧,那青楼勾栏之业,竟是如此兴旺。也无怪乎当初,绿环坚持要开那绮红楼,更有甚者,利用妓院来搜集消息。
  
  “啊……”向来沉稳的凤岚也一时尴尬至极,脸上发烫,幸而有着夜色的遮掩,嘴中犹犹豫豫地说道:“也并不尽然吧!”
  
  “食色性也。”这句话,在前世是至理名言,司苍卿刨根究底,继续问道:“成年男子的本性?”
  
  “这,奴才也……不是很清楚。”磕磕盼盼地说着,凤岚不知为何今日这殿下如此好奇。
  
  “不若,今夜你便休假一次吧!”司苍卿淡淡地说道,虽然也曾是成年男子,但他毕竟比较特殊,而凤岚已经十八岁了,或许也是想去那里。而他,虽然冷漠,但对于自己的属下,只要做好本分,亦不会过于苛刻。
  
  微惊,凤岚略慌,“主子,奴才不需要休假。”
  
  “这几年来,你未曾休假过。”司苍卿复又抬足走路,这几年来,凤岚一直安静地守在身边,默默地打点着一切,久了自己便有些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也不曾想到这人有没有自己的需求。身为影卫,他自是不能够成亲了,那么……
  
  “既然那烟花之地,是男人的天堂,你今夜便可一去,尽兴后再回。”
  
  “主子,”凤岚扑通一声便跪下,“奴才不会去。”
  
  “为何?”司苍卿微觉奇怪,回转身,低首注视着凤岚。
  
  “不喜。”凤岚低低地垂首,话语里是坚决,“人之喜好,具不相同。那烟花场所,正是奴才不喜之地。”
  
  “既如此,便也罢!”司苍卿懒得追究,他的好奇心向来薄弱,“只是,这休假还是允你,你可自己安排。”
  
  “奴才服侍主子便可。”凤岚依旧低声坚持。
  
  垂首看着凤岚,片刻,司苍卿淡声道:“起来吧,明日一早,我们还需要赶路。”
  
  “是,主子。”
  
  再瞥了眼凤岚,又看向河面远近摇晃的画舫,司苍卿不再言语,只是脚步轻点,朝着住处急速地走去!
  
  
                  旅人复回雪顶山
  阴雨绵绵,沥沥地溅打在石路上。
  
  官道上,人畜无迹。雨幕里,隐隐有马车轮辄声。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凤岚不时挥动着马鞭,车子匀速稳稳地前进着。忽然手上一顿,微微偏头,凤岚对着车里人说道:“主子,前方似有人打斗。”
  
  空气里,泥土味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
  
  秋雨密密如织,看不清楚前方的情况。
  
  “停吧!”低沉的嗓音传来,凤岚扯住缰绳,让马车停在路旁,复又听见里面的人说道:“且进来避避雨。”
  
  “是。”
  
  依言掀开车帘,凤岚摘下斗笠坐在车门旁,警惕地观察着前方。
  
  司苍卿放下手中的书卷,撩起车帘,观察了一番,便又重新坐回去。三年多来,他们偶尔也会遇到武林中人的打斗,大多时候,他们俱是绕道而去,或是等着对方打斗的结束,再继续行程。
  
  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事,从来不会去关心,也从不会去招惹,这是司苍卿的原则。
  
  “午时了,主子用些干粮吧!”
  
  这边,凤岚已经打开包袱,将昨日准备好的干粮拿出,又取了水袋,递给司苍卿,然后自己也吃起干粮。虽说司苍卿沉默冷淡,但是对于下人,向来不会过多约束,只需各自做好本分便可。
  
  “还有多久到青阳?”司苍卿开口问道。
  
  “约莫一个时辰便可。”凤岚答道。
  
  “今夜就留宿青阳。”司苍卿又说道,过了青阳城,便没有多少可以停歇的城池了,大多是乡野小镇,接近两国边界,再往西南便是绵延数百里的天山山脉。
  
  “是,主子。”
  
  车外,若隐若现的打斗声似乎停息,只是这雨水也越发地大了起来。
  
  些许雨点随着秋风吹进车窗,司苍卿靠近窗口,静默地看着交织的雨帘,许久,听到门旁凤岚的动作,轻声阻止,“待雨小些时,再赶路吧!”
  
  只要天黑前,到达青阳便可,无须着急。
  
  车内,二人是惯常的静谧。
  
  “主子,秋冷易寒。”凤岚忍不住出声提醒着司苍卿,那被撩起帘子的车窗,雨水透过,已渐渐打湿了司苍卿的脸颊,微湿的刘海凌乱地贴在额上。
  
  闻言,司苍卿并没有看对方一眼,只是轻轻地偏了偏身体。见到司苍卿的动作,凤岚挪动了下位置,坐在司苍卿半尺外,轻手轻脚地拉下窗帘,盖得严实。再翻开包袱,从里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到司苍卿的面前。
  
  司苍卿默默地接过毛巾,简单地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便将毛巾丢给凤岚,眼睛复又回到手中的书卷之上。
  
  两人的互动,安静而默契。
  
  三年的时间,无论是司苍卿还是凤岚,都完全适应对方的存在。虽然交谈极少,但不知不觉间,便渐渐形成了默契。
  
  对于凤岚,司苍卿是极为满意这个贴身随从,他的能耐与性子,远远超过自己的期望。
  
  凤岚总是安静而稳重地安排着司苍卿的生活起居与行程计划,司苍卿也是沉默地享受着对方的服侍,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对方的存在,除却贴身的事务,由于他天性不喜他人近身,其他的,都已完全接受凤岚的服务。
  
  整理好行囊,凤岚才安静地坐下,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身体保持着警戒,他没有忘记车外可是有人在打斗。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
  
  凤岚迅速地取剑,飞身而出。
  
  司苍卿,依旧是斜靠在车壁上,看着书籍,不受半丝影响。
  
  出乎意料,车外二人并没有打斗起来,凤岚直立在雨中,手上的刚剑稳稳架在对面那人的肩上。
  
  “啊,大侠饶命!”那人神色夸张,虽说嘴上叫嚷救命,却满面笑容,唧唧歪歪地说道:“在下只是想寻个避雨的地方,看见了你们的马车停在这儿,便欲借个方便。”
  
  凤岚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管不得那人话语里的真假,只是淡淡开口:“此处非公子避雨之地,还请你离开。”
  
  “公子言之差也,”那人笑嘻嘻地说道,“所谓相遇便是缘,你我在几日里,在不同的地方相遇了两回,更是缘分。”
  
  却见那人越发地笑着得意,声音昂起,“里面的公子,你认为如何呢?”
  
  回答他的,是雨声浅浅。
  
  原来这人,便是那夜司苍卿与凤岚所擦肩而过的少年,此时他浑身透湿,几分狼狈,最主要的,是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想来之前的打斗与他脱不了干系。
  
  凤岚微皱了下眉,还未进行下一步动作,便听到司苍卿的声音传来,“岚,既是雨小了,便赶路吧,莫要误了时辰。”
  
  “是,主子。”凤岚收回剑,翻身坐上车头,挥起马鞭。
  
  动作干净,一气呵成。
  
  “公子……”那少年又开口,抬足正要上前,却被一个东西迎面击来,遂往后一跃,便见红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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