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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男友-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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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难那斯条慢理的寂凉声音,这时突然悠悠在宝芙头顶响起。
宝芙嚇得立刻就拽住被子,将自己的身体遮住。她累得都已经忘了,莫难总是像个见习女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在房间里冒出来。今天独孤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斑斑点点的痕迹,却不像往常一样抹去。她从被子上方露出半张脸,看着莫难在手中展开的那条白裙子。
设计和剪裁都很典雅,却不失活泼,很符合她这个年纪。
连宝芙自己也承认,莫难对穿衣打扮的品味,实在比她这个土老帽高得不止一点点。只是,宝芙不明白,莫难为什么会有这种,根据每天不同的花语,逼她穿不同款花纹图案的嗜好。
“荚迷,是什么意思?”
“誓死不渝的爱。”
当在那张高大的黑檀木欧式雕花穿衣镜前,将自己收束停当后,宝芙问莫难,便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愣了愣,注视着,点缀在自己胸口和衣袖上,那一串串,珊瑚般的小红豆。
那艳丽如血的殷红,原来具有这样的涵义。到底是哪些脑筋不正常的精分者(精神分裂患者),给了这些本来生活很简单的小红豆豆,如此重大艰巨的压力。
“明,去哪里了?”
坐在餐桌边,用莫难精心烹制的早餐祭过五脏庙后,宝芙才终于想起,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位高贵的太子殿下,破例至今还没有出现。
“殿下必须处理一些庶务,今天会晚些过来。”
站立在花坛旁的莫难,沉静的回答。同时,以背对着她而坐的宝芙,根本无法听见的声音,也根本无法察觉的速度,将花坛里那些萎蔫的红芍和白菊,迅速扔进垃圾袋,再置换上一模一样的新鲜花株。
在这种终日不见阳光的地下,即使用尽手段,也不能使这些必须生活在阳光下的生物,葆持生命。
这是宝芙住进这座房子以后,她换掉的第三批鲜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在享受鲜榨橙汁的宝芙。沐浴在爱河中的女人,都会变美,宝芙也不例外。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美得就像一朵,盛开在春风中的娇艳鲜花。难怪太子殿下,会像着了魔一样,将一切都置之度外的黏在她身边。莫难还从来没有料到,她那位总是寂静冷漠的太子殿下,会对一样事物,如此狂热迷恋。
但是……
莫难的眸中,闪过一道略带嘲谑的冷笑。她将手中,最后一朵枯萎的鲜花,丢掉。堕入这种盲目的,最终不会有结果的爱情,是值得同情的。她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宝芙的这朵爱情之花,会在什么时候枯萎。
一个是以无情著称的僵尸金蝉太子。另一个只是生命短促,红颜易逝的人类。
相信,这朵花枯萎的那一天,并不太远了。
就在这时,莫难听到身后,传来宝芙吃饱喝足,将碗盘撂开的声音。她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宋宝芙这个女人别的还可以忍受,但她就是不能忍受,这丫头粗俗的举止和仪态。一定要花点儿时间,给这女人上一堂餐桌礼仪课。莫难一面这样想,一面提醒自己,她这并不是为了宋宝芙,而是为了她的太子殿下。
她才不能容忍,她高雅如紫玉的太子殿下,整天面对一个欠缺教养,甚至会在床上打鼾放屁的女人。
“莫难。”宝芙磁磁糯糯的声音,这时响起,“那些花,枯了就枯了呗,不要再换新的了,生命很宝贵,一定要珍惜噢。”
“什么……你!”
莫难迅速转过身,瞪着宝芙。
她一双妩媚的凤眼中,骤然闪过两道凛厉的光芒。
“别用那么辣的目光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宝芙这时转过身来,完全不顾忌自己穿着裙子,大大咧咧岔腿反骑坐着,“是的,我早都知道了——我是被囚禁在这里,你家太子蛊惑了我——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
她嘻嘻一笑。
“因为,二次蛊惑,根本就没有成功。”
第五十八夜 4篇 鱼与熊掌
风格典雅奢丽,仿佛水晶镀金笼狱的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一丝风。
形容只有十四五岁的凤眼少女,盯着那个脸色明媚,笑靥如花的白衣少女。她立刻就断定,她在伪装。
莫难走到桌边,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餐具,她低沉的声音,静静响起。
“宝芙……你,是不是爱上了太子殿下?”
果然,宝芙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带着绝望的悲伤。使她那张本来如花朵般娇艳生动的脸庞,突然翳罩上一层沉重的灰色。
迟延了片刻,她才用低低的声音,木讷的说了一句。
“……我,希望我没有。”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她们都知道,没有是不可能的。独孤明施与宝芙的蛊惑,是情蛊。他想要宝芙全心全意的爱他。而第二次情蛊竟然没有生效,宝芙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宝芙已经自发爱上独孤明。
所以,她才在没有被蛊惑的情形下,依旧保存了自我意识。
“银荡!水性杨花!无耻贪婪!”莫难犀利的目光,照了宝芙一眼,“你不是爱着太子殿下的弟弟——你的爱说变就变,爱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是全部的全部!”宝芙站起身,压低了声音,“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现在必须找到灭,我知道明把他藏起来,我要和灭一起离开。”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独孤明终于把她单独留在这座房子,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逃离这里。那天被掳来的具体细节,她已经暗自在头脑中回温多遍,她可以确定阿灭并没有单独离开,他一定是被独孤明囚禁在什么地方。
至于莫难对她的形容词,她认为基本属实。
这几天和独孤明的缠绵放纵,已经让她不再纠结一个问题:她到底是爱着阿灭,还是爱着独孤明。
他们两人,一个是牛奶,一个是面包,对她来说都非常重要。但是眼下,葆持清醒的头脑,做一些必须做的事更重要。
“你想被太子殿下杀死吗?”
莫难提醒宝芙。
她不敢设想,一向精明的太子殿下,如果知道了宝芙的骗局,如果知道了他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会怎么做。
“留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把自己杀死!”宝芙低声说,“我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你很清楚……”她抬头望着莫难,“我没有办法变成僵尸,他最终还是会爱上别人……”
这是个山一样的事实。
宝芙无法去想,当她已经皓发如雪时,独孤明还是十九岁的俊美少年。就像雷赤乌和如夜。直到亲身经历,宝芙才能体会到雷赤乌和如夜真正的痛苦:这种双方不匹配的爱情,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沉重的枷锁。
纵然相爱又能怎样?
命运总是有两张脸,在赐予人们幸福的同时,也露出了狞笑。
就在这时,一阵悲怆激昂的贝多芬命运交响曲,在房间里骤然响起。
莫难和宝芙目瞪口呆的互相对视足足十秒钟,才猛然意识到,是放在餐厅角落的那架乳白色三角钢琴在响。
有人在弹奏着那架钢琴。
在明白过来这一点时,莫难已经意识到,那个演奏者是谁。
然后,正当她想要迅速带着宝芙逃走时,琴声戛然而止。她感到喉咙上,传来一股灼烧的痛苦。用眼角的余光,她已经瞥到,一把纯银打制的弹簧刀,正横切在自己的脖颈上。毫无疑问,只要她再稍动一动,那把刀就会立刻将她的头颅和身体分离。
莫难知道,握着那把刀的那只手——那只戴着雪白皮质绣花手套的纤纤玉手的主人,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在一秒钟之内,利落做到这一点的人之一。
她艰难的翕动了一下眼皮,嘶声道。
“请恕莫难无礼,莫难恭迎……白乂家家主!”
“叫我小姐吧。”一个泉水般温柔动听的声音,这时低低的响起,“不过我更喜欢听你,叫我王妃陛下。”
“……恭迎王妃陛下!”
在莫难识时务的改口以后,她得到赦免。
那把纯银的刀,只是在她颈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灼痕,便被那只漂亮的手,以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优雅动作,收回了一只镶满细小钻石,犹如漫天繁星般闪耀的黑色手袋。
钻石手袋的主人,这时才转过头,对宝芙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
“我是黎雪瞳,我可以帮助你离开这里。”
宝芙有些发懵,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美得令人目眩的少女。
相信任何人,只要看到这少女时,都会有一种梦幻成真的感觉。她确实像一位下凡的仙子。
说不清是十八岁或是十七岁,但是她在女人,那个如鲜花初绽的年纪。
优雅、高贵、温柔、聪慧、端庄、娴淑……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能找到的,用来描绘女人的美好的词汇,都汇集在她身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张很天使的脸,和一副很魔鬼的身材。
那身绣着白色牡丹的白色旗袍,穿在她的身上,简直宛如一件天生就与她契合的完美艺术品,熠熠生辉。
她的秀发、明眸、红唇,无一不令这房间中的其它,黯然失色。
这些其它中,也包括宝芙。
宝芙想起来,这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就是曾经用招魂术将她挽回的白乂家小姐后,也同时想起来,她就是独孤明的未婚妻,那个马上就要和独孤明成亲的女人。
接着,她想起来,而她自己则是,那个和别人的未婚夫鬼混了好几天的贱货。
至少这个名叫黎雪瞳的美丽女人,看着她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虽然,黎雪瞳的嘴上什么也没说。
宝芙本能的感到,她现在应该找个地洞把自己从头到尾藏起来。
在各种资讯媒体中听过看过,正牌原配,在抓到狐狸精小三后,可都是会用滚烫的热咖啡或者纯度很高的硫酸招呼贵客。……不过等等,她这混乱的三观啊!凭什么她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独孤明是为了救她,才答应白乂家的婚事。
应该说,是眼前这个仙子趁人之危,卑鄙的要挟了独孤明。
“这次你想用什么办法对付我?”宝芙望着那笑容可掬的美丽少女,叹了口气,“还是招魂术,或是用别的什么,蛊惑我的灵魂吗?”
“你想起来了。”黎雪瞳那双清澈如天空,却又幽滟如湖水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可不可以,让这成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上一次使用招魂术将宝芙的灵魂,从独孤无咎的羁绊中解脱时,她曾试图摧眠宝芙,让她丧失求生意志,自甘灭亡。
如果不是阿灭突然出现阻止,宝芙早已经不在人世。
宝芙也是刚刚在见到黎雪瞳时,才彻底的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黎雪瞳这位外表如天使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位真正的天使。
独孤明在沉月亭对她说过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要是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宝芙点点头,“我可以考虑保守秘密。”
“除了放弃和独孤明的婚约。”黎雪瞳凝视着宝芙,仿佛早已看穿她的想法,“让你成为明星,或是你银行卡上的七位数阿拉伯字母永远不会减少,或是帮你找一个心灵合拍又家境富有的金龟婿,这些通通都可以。”
“你和明,认识多久了?”
宝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看来,黎雪瞳是个相当固执的女人,否则她也不会利用给自己招魂,作为筹码逼迫独孤明娶她。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六百年前……”黎雪瞳白皙的脸庞上,这时浮上两朵淡淡的粉红,使她看起来倍添艳丽,“见到明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
“六百年?”宝芙无形中感到一丝压力,“可是,如果他想娶你……我是说,如果你们应该在一起的话,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独孤明和黎雪瞳,都是古老强大的僵尸。
像他们这样,几乎不受天地间任何规律羁约的自由生物,假如两情相悦,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东西能够阻碍他们结合。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娶我?”黎雪瞳信手拈起花瓶中的一朵玫瑰,放在鼻子底下轻嗅,“我们在六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婚约,明是个信守承诺的男人。”
“六百年前就有婚约?”
宝芙没料到,又有爆点。
“据说,六百年前,是人界皇帝将白家小姐赐给太子殿下的御婚……”这时,一直静默不语的莫难,忽然开口,“但是后来发生变故,太子殿下一直未能如约完婚……”
莫难不是会说谎的人。
故事重回老套。宝芙现在只能确定一件事:即使没有为她招魂这一说,独孤明和黎雪瞳,也有可能成为夫妻。
“如果……”黎雪瞳那张玉雪无暇,明艳动人的脸庞,这时又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其实宋宝芙小姐私心不想离开这里,今后就只能委屈你,和我姐妹相称了。”
“姐……妹,相称?”
“对明来说,我是熊掌,你就是鱼。”黎雪瞳婉然一笑,“既然造物弄人,我们都爱同一个男人,那么今后学会如何共处,就是你我必修的功课。”
“什么……”
宝芙感到头皮发炸,有点儿喘不上气来的晕眩。
微微一阵令人心魂荡漾的香风,黎雪瞳已经飘然,站在宝芙面前。她将手中那朵玫瑰,轻轻簪到宝芙的耳后,又替她拢了拢稍稍有些散乱的长发。她比宝芙高出一个头,这样的姿势,使她们两人看起来,真的宛如一对感情要好的姊妹。她在宝芙的耳边,用柔美如歌,令人心弦脉动的声音,低低的说。
“我会帮助你,即使无法变成僵尸,也能永远保存你现在这副年轻迷人的肉体。我也会教给你,让一个男人永远,再也离不开我们的方法。”
“永远……”
宝芙困惑的眨了眨眼。有那么一霎,她恍惚觉得,黎雪瞳的建议非常美妙。如果她可以一直拥有这张年轻的脸,和这副年轻的身体,也可以一直得到独孤明的迷恋和宠爱,那确实是一件最好的事。
“永远!”
黎雪瞳低声重复,她轻轻执起宝芙的手,将自己腕上一只血红色的玉镯褪下,要为宝芙戴上。
那血玉的颜色,是宝芙从未见过的殷红。
仿佛里面蕴藏的,是真正的血,红得就要溢出来的血。
静静侍立在一旁的莫难,瞳孔中倒映着,那异样的血红。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阖上了眼睛。
第五十九夜 1篇 爱是血红色
……豪情恰如其心,血炽如火如荼,纵入激流中心,如同进入城堡。
——摘自《最后的伯雷德罗德伯爵从土耳其人那里越狱》
赖纳·马里亚·里尔克
“不!”
就在这时,微弱却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
莫难睁开眼,细长的眸中,陡然射出两道惊异光芒,注视着那个面色稍稍有点儿苍白,但神情却非常坚定的少女。
宝芙轻轻挣脱黎雪瞳,没有让她,将那只血红色的玉镯套在自己腕上。
她摇摇头,再次轻声,但是肯定的说。
“我不会留在这里,更不会和任何人,共享一个男人。”
黎雪瞳盯着宝芙,绝美的脸庞上,流淌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忧虑。
她难以置信的问宝芙。
“独孤明是这世界上最完美,最强大的金蝉太子。我是白乂家的家主,我们两个人都可以赐给你,你连做梦都不会梦到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这也是一旁静观其变的莫难,感到好奇的。
白乂家的家主黎雪瞳,是这世间现存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实力仅次于独孤明的古老僵尸之一。她竟然甘愿自降身份,和宝芙这样的普通女孩平起平坐,共同成为独孤明的妻子,足以令人跌破眼镜。
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宝芙的拒绝。
假如只要独孤明首肯,这世界上愿意成为独孤明的二奶三奶四奶甚至只是暖暖床,充当临时血囊的女人,都会多得如过江之鲫。
而女人只要一旦和独孤明发生关系,尝到过那种蚀骨入髓的滋味儿,必定宁肯死也不会舍得放手。
因为,僵尸是一种拥有超极性能力的怪物。这一点莫难对她的太子殿下很有信心:根据她日常伺候独孤明起居的观察心得,她的太子殿下那雪白寂静,看似莲花般的美貌少年外表下,拥有的可不仅仅只是强大的力量而已。
只是,能够燃起他欲望的女人实在鲜少。
少得差点儿曾经让她误以为,她的太子殿下志不在女人,而是男人或者别的什么物种。直到这几天目睹到独孤明对待宝芙的态度,才让莫难彻底埋葬这个残念。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顾虑到宝芙脆弱的人类身体,独孤明刻意压抑和忍耐自己的欲望,宝芙现在根本不可能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
到底为什么,宝芙竟然真心想要离开独孤明。
“因为……”这时,宝芙轻喘了口气,平复自己有些激荡的心境,微微扬起声音,“我知道,两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会是什么心情——那是因为……一个人同时爱着两个人的心情,我也知道。而那不是爱,是伤害……我不想,我爱的人受伤,因为……”
她一口气,把这段时间积郁在自己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从她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在心中,摈除独孤明的身影;从她开始因为他的安危牵肠挂肚;从她不再抵抗他的触碰,甚至对他,隐隐萌生渴望之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变了。
这种改变让她害怕。
她感到她不再是自己,而是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那个她,会像一条不知餍足的巨蛇,吞噬独孤明和阿灭给她的全部。
他们的血,他们对她挚烈的付出,他们那颗看似冰冷却炽热的心。
所以,当她在永夜岛看到阿灭和独孤明互相残杀时,她的心才会痛得,如同被劈成两半。
她不愿意,也绝不再要看到那样的情形。
“……因为那是罪,是我无法背负的罪。”
宝芙认真的看着黎雪瞳,清亮的黑眸中,蒙着一层蕴湿的雾。她的头脑,从来没有像此刻,梳理得如此清晰。
她更加能够肯定她的想法,于是她再次用清楚的声音,重复一遍。
“所以,我不会留在明身边。”
“噢,我可怜的小心脏啊——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在寺庙里听快要涅槃的老和尚念经呢。”就在这时,一直像大家闺秀般保持着娴雅的姿态倾听的黎雪瞳,突然露出一脸快要崩溃的表情,她转过头,“你平时都是怎么忍受她的,明?”
宝芙惊诧的看到,随着黎雪瞳的话音落下。独孤明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经安静的出现在,餐桌旁边。
他雪白的脸色,这时看起来比平常更要雪白。
这使他那双漆黑得望不到底的眸子,显得愈发深遽而幽暗。里面仿佛翳遮着两团浓浓的阴霾。
哐当!
莫难痛苦的皱了皱眉,用一种依依不舍的眼神,望着地上华丽丽的珐琅茶具残骸。
那是宝芙闯的祸。在独孤明靠近她时,宝芙下意识的朝后退去。因为慌里慌张,她撞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凭着宝芙对独孤明的了解,她已经知道,每当独孤明的眼中,出现这种阴沉难以测透的雾霾时,就预示着,他的心情很不好。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她没有受到二次蛊惑,但是她伪装成受到蛊惑的样子,欺骗他。
就算是一条狗,也不喜欢被欺骗。
独孤明凝视着宝芙,看到她眼中露出的畏怯。于是他停下脚步,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圆肚细颈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红茶。浅呷了一口略带涩味的汁液后,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寂然响起。
“莫难,送客。”
“……是。”
莫难有些踟蹰,她不知道,该送谁走。是白家小姐黎雪瞳,还是宝芙。她们一个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另一个是欺骗太子殿下的女人。
“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她。”就在这时,独孤明低沉喑哑的声音再次安静地响起,“如果,让我看到你再对她做任何事,我们的婚约,一笔勾销。”
现在莫难明白了,她要送的客人是谁。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
黎雪瞳在听到独孤明嘴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时,完美无瑕的脸蛋上,立刻流露出深深的惶恐。她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着,樱红色的,花瓣般的细腻嘴唇,也微微有点儿泛白,那样子宛如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生。
然后她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向门口,只是在就要踏出门的时候,她稍微的停留了一下脚步。
“明,枢密府的人已经见过我。”
回过头,她望着独孤明岿然静漠的背影,唇边露出一个甜蜜而略带几分羞赧的微笑。随后她美丽优雅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莫难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她蓦地抬头望着独孤明,素日沉静的黑眸,在这时竟染上一丝嚣张的狞厉。
“殿下!”
“成易回来了,你去见他。”
独孤明似乎是在制止莫难,在这个时候发问。他垂落的浓密眼睫,遮盖着眸光。谁也看不出,他这时到底在想什么。
莫难也从空气中,感觉到成易在向这里接近的气息。她欲言又止,只是朝独孤明静漠的背影微微欠身一礼,便转身走出这座房间。
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墙上的古董自鸣钟指针,在嗒嗒旋转,便寂静得如一座坟墓。
宝芙本来有一肚皮的事情,想要质问独孤明,或是等着独孤明质问她,但他却始终静静坐在那里品茶,不理会她。
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难熬的时刻。
她觉得此刻的他很恐怖,也很生疏。即使他骂她,或是打她也好,她就是无法忍耐,他这样的沉默。
于是她决定先开口,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她既不瞎也不傻,刚才黎雪瞳以及莫难的异样,她都看在眼里。
一定有事情发生。
“明……”
“对于一心想要离开我的女人,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就在宝芙刚刚要开口的时候,独孤明寂静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伸手扯脱领带,松开了衬衫几颗扣子。似乎有些疲惫的,他用一只手支颐着额头,浓厚密垂,黑得像是在墨中浸泡过的绢丝般的发绺,滑落下来,几乎遮住他四分之三的脸庞。而他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这时透过凌乱的发丝,凝望着宝芙。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浮着微笑的雪白脸庞,像一个纯真无助的孩子。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有人走上前,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或是一个轻轻的吻。
宝芙几乎立刻就要动摇,她几乎立刻就要对他说:她会永远留在他身旁。不管未来如何结局,也不管任何人任何事,就算是世界毁灭都无所谓,她只要一直陪着他。
但仅剩的一丝理智,使她始终不能放纵自己,堕入疯狂。
她和他,永远都站立在,横亘着界限的两端。
而他们之间的那道界限,是无法逾越的,生与死的界限。她将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而他,却永远站在遥不可及的另一端,漠然俯瞰着她。
“我不是,能配得上你的女人。”
宝芙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嘴里,竟然能说出这句话。
但当她凝视着独孤明那俊美饬目的脸庞时,她就是这么想的。他越是耀眼出色,她就越是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轻轻转身,她走向大门。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这座建筑中,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晓,但是宝芙想:只要走出了那扇门,就一定能找到路。
在伸手触到门锁时,她想起另一件事。于是她停住脚步,低声说。
“不管发生过什么事,灭都是你的亲人。”稍稍静了静,她唇边不觉露出一丝微笑,“虽然亲人也会给你伤害,但……正因为被伤害了,所以我们才会去爱。明,你一定很爱灭的。”
这是她能为独孤明和阿灭,做的最后的事了。
即使不能再留在他们身边,她还是希望,他们会生活得更好。无论如何,她都希望那两个人之间的心结,能够打开。
就在这时,一道微带着凛冽的凉风,刮上她的面颊。
在她的颈子,被五根冰冷的手指掐住,痛得几乎要断掉的同时,她的嘴唇被两片同样冰冷的薄唇封缄。令人窒息的吻,如同寒冬挟裹着冰雹的暴风,没头没脑扑向她。她的舌头尝到了腥咸的血味,那是她的唇被咬破。一阵触电般的麻:她感到她的血,在汨汨流失,被他吸吮。他吸得好狠!
然后,就在她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被吸血而产生眩晕之际,他突然放开她。
模模糊糊,宝芙看到独孤明那张雪白刺目的脸。他的嘴唇上沾满她的血,而他的双瞳,竟然在一霎,也闪烁出妖异的红光。
低沉沙哑,稍带着一丝冷虐的声音,静静传入她的耳孔。
“你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女人,现在我带你去看那个和你一样蠢的家伙,灭。”
第五十九夜 2篇 冰与冰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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