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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男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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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
“……我就那么比不上宝芙姑娘吗?”
遭到嫌弃的董鹤,悲愤的慨叹,感到阿灭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冷得像冰坨。
“师父,我体内,到底有啥……”
“……”
“……除了毁灭之灵,还有一个怪物,它们在我身体里打架……”
阿灭含混不清的低语,勉强抬起右臂,右臂上那条血涂般的龙,此刻张牙舞爪,显得更加狰狞。
董鹤愣了愣,明白阿灭已经到了临界点。
如果他继续镇压着体内的毁灭之灵,执意求死,那么到来的,将是更可怕的事……
想到那件事,董鹤就不寒而栗。
这才是伏魔族对阿灭隐瞒的,真正的秘密。
再也不能拖延了。
“阿灭,那个宝芙姑娘,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不算什么……”
阿灭艰难的呼吸了一下,嘴巴里用力挤出这几个字。
“啊,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董鹤喃喃自语,心里暗骂这个死孩子嘴可真够硬的,“……我们得到可靠的消息,消失的紫鼎家元老,雷赤乌盯上了她。”
“……雷赤乌……”
“传说中最强大的僵尸之一,据说五百年前,是唯一能与独孤明对阵叫板,觊觎金蝉之血的家伙,这次突然现身,应该是想不惜任何代价毁灭独孤明……”
董鹤刻意强调了“不惜任何代价”这几个字。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阿灭对此并无反应。看来,他是高估了宋宝芙那个小女孩的魅力,低估了他徒弟对女性近乎偏执的冷感。
不得不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对阿灭做了什么,导致阿灭竟然半点儿也没学到,他这个师父最引以为傲的本领——风流花丛,怜香惜玉。
就在这时,董鹤感到怀抱一空,阿灭的身子颓然向后,仰天倒在地上。
他双目紧闭,鲜血,正从他的鼻孔、唇角溢出。那一道道红色的蚯蚓,蜿蜒滑过他特别苍白的肌肤时,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阿灭!”
董鹤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再迟疑,从脚上的战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向自己腕部动脉割去。
“不许动!”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冰冷的低喝,和一声金属轻轻撞击的声音,董鹤的脑门,被一只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轻轻抵住。
从身后那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董鹤知道自己已经被战狼组重重包围了。
他叹了口气。
“尼祖,你也是阿灭的朋友……”
“所以我才帮他!”用枪指着董鹤,那个身材高大,粗犷的面庞上,带着刀疤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低声说,“一个优秀的伏魔者,最后却变成怪物,这是耻辱!”
“把阿灭的脑袋打爆,和维护他的尊严,其实这两件事,哪一个才让你爽?”
“董鹤,婆婆妈妈的菩萨心肠,不适合我们伏魔者的世界!”尼祖冷酷的脸上,没有因为董鹤的讥讽,起一丝波澜,他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躺在地上的阿灭,“如果不想被你心爱徒弟的脑浆弄脏衣服,走远点儿!”
战狼组所有成员的武器,都瞄准了阿灭。
就在这时,有人低声惊叫。
“看,他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阿灭那只右臂突然颤动了起来。
或者说,是他右臂上那条血龙颤动着,似乎要挣脱什么束缚,马上就要活过来一般。
“开枪!”
尼祖低喝,子弹出膛,率先朝阿灭一阵扫射。
第十三夜 ③篇 绊
密集的枪声过后,坚硬的水泥地面,只留下一大片凌乱的浅灰色弹痕。
人们面面相觑:本该血肉横飞的阿灭,消失不见了。
伏魔者的体能、速度都要远远胜过普通人,但是濒死的阿灭,竟然能在战狼组严如铁桶的围剿中,瞬间躲开近距离疾射的子弹并逃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战狼组的成员,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无声无息,迅速散开,搜寻阿灭的踪迹。
空气中弥漫着子弹急速滑过弹道产生的焦臭,血腥味儿也很浓——撞到地面反射的子弹,使几个伏魔者也挂了彩。所以,阿灭的气味儿反而被掩盖,不容易辨识。
一个黑色头罩遮住大半个脸的伏魔者,四肢像是生着倒钩,牢牢抓住天花板,他的头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灵活旋转,鹰隼般锐利的双眸,已经在短短一秒钟内,将整个停车场大厅,巨细无靡收入眼中。
西北角上一辆半旧的黑色吉普车,车门微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抖了一下,这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做了一个指示的手势。
收到他的信号,伏魔者们安静而迅疾,兔起鹘落,密不透风将那辆车包围。
董鹤的后脑勺也再次被一把自动步枪亲密问候。
每个人的鼻子都嗅到,从车厢里飘出,新鲜血液所特有的,带一丝淡淡腥甜的铁锈味儿。
这辆车装着反光的银色防护玻璃,看不见车厢中的状况,里面一片死寂。
尼祖点点头,战狼组的人立刻朝这辆黑色的本田吉普进行狂轰乱炸。
等到耳边的子弹呼啸声终于停止,董鹤才睁开眼睛,他看到,倒霉的黑色本田吉普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连油箱都漏干了。
咕嘟——咕嘟——咕嘟。
被打坏的车门缝隙中,涌出汩汩暗红色的的血。
任何自然界的生物这样大量出血,都说明它鲜活的生命,马上就会逝去,它会变成类似案板上贴了价签的肉一样,冰冷又僵硬的东西。
吱嘎一声,摇摇欲坠的车门,终于沉沉掉落在地。
阴暗的车厢中,一位身上至少有上百个弹孔,十七八岁的少年仰面朝天靠在后座上,他的黑色皮面具滑落在一旁的椅背上,青白的脸庞上,大大的,孩子气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瞳孔里凝固着临死之际,最后的一缕表情。
说不清是恐惧,还是迷惘。
但是他带给所有人的,却是莫名的战栗。他是一个伏魔者,和他们一起来执行任务,可谁都没有看见,他到底是怎样被阿灭带进这辆车。
甚至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失踪。
尼祖走上前,捋起这具尸体的赭色长发,看到戴着黑色耳钉的耳垂下方,有四颗纵深的,呈咬合状的齿洞。他转过身,脸色阴沉,愤怒的盯着董鹤,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
“你的好徒儿,变成了怪物!”
董鹤黯然注视着那死去的年轻人,双唇紧抿,却一言不发。
战狼组的人在尼祖的带领下,继续去追踪阿灭留下的痕迹,因为死了同伴,每个人的情绪都变得低落。
留在最后的董鹤,走到车边,伸手轻轻阖上,死者依然没有瞑目的双眼。在转身离去时,他低声自语。
“独孤明,不要让我失望!”
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
就像宝芙此刻的心情,满是山雨欲来前的紧张和惊惧。
她现在真的很后悔那一脚。
如果时间可以倒过重来,她绝对不会踢这只破箱子,而是选择乖乖跟着成易,带老爸一起逃走。
那样至少老爸就不会被卷起来。
她看到宋子墨被成易和雷赤乌弄出的响动惊醒,从他眉头紧蹙的表情,她就知道,莫难对他的蛊惑,已经消失了。
她还可以猜出,老爸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两个从没见过的男人,以古怪的姿势倒吊在天花板上,将他家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而他本来应该老老实实复习功课的十七岁女儿,则像个傻妹似的坐在一旁。
他一定在自责,为什么又喝了那么多,导致出现幻觉。
还有,从他恼火的视线,宝芙知道,他想说,“女儿,是时候我该和你好好谈谈了,你这个年纪,有眼无珠,离那些不靠谱的男人,越远越好!
宝芙捶打着透明的结界墙,大喊。
“爸——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快跑!”
看到女儿脸上的焦急和惊骇,宋子墨突然意识到,事情绝非他想象。他不明白宝芙的样子,为什么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她的四周,有什么东西,阻挡着她。
就在这时,宛如两片叶子坠地,那两个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男人,突然落在宋子墨眼前。
宋子墨以父亲的眼光评判,比起那个有着一头短短卷发,打着耳洞,长着一张让普天下父亲都不放心的脸的年轻人,显然对面那位高大黝黑,器宇轩昂的男人,更值得女人信赖。
不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个,谁要是敢打他女儿的歪主意,都休想过他这一关!
他悄悄抓起墙边的一只哑铃,掂了掂,换成一旁的折凳。
宋子墨的举动,全都被宝芙看在眼里,她嚇坏了,要是她老爸知道,他想要用折凳来对付的家伙是谁,绝对会把折凳换成一把cf雷蛇冲锋枪。
让宝芙感到奇怪的是成易。
从刚才起他一直就没有任何举动,安静得仿佛一个自闭症患者,目光只是圈定在自己脚下不到三尺的范围。
最令宝芙震惊的是,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此刻简直就是变成另一个人——神情忧伤得令人心碎。
他似乎在回忆着过去某件,让他非常难忘的事,而除了他和他所沉浸的世界,周围一切都不存在。
他的双唇向下紧绷,目光颤抖着,而牢牢攥住的双拳,因为过于用力克制着什么,骨节已经发白。
这种情形,是从雷赤乌摘下墨镜后开始的。
宝芙不知道雷赤乌对成易做了什么,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雷赤乌高大笔直的背影。
一阵轻微的,翅膀翕动的声音引起宝芙的注意,她抬头看到,乌鸦纯邪,正在结界墙外,用那双紫色的诡谲双眸,盯着自己。
它想要进来。
宝芙不知道这只鸟今天为什么一直和自己过不去。她虽然不是什么积极的动物保护主义者,但这辈子也从来没用弹弓打过一只鸟。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平时爱吃烤鸭,才得罪了飞翔界,以致这只乌鸦纯邪对自己积怨颇深,特地来报仇?
瑟瑟的,好像是沙子在流动的声音响起,那道透明的结界墙,突然如晃动的水面一般,开始漾起涟漪。
宝芙的心一沉,顿时明白,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试图瓦解这堵墙,或者说,是此刻的成易,已经无力继续支撑这个结界。
乌鸦纯邪好像也明白这一点,它发出粗噶的叫声,鼓动着翅膀,尖锐的喙用力啄着透明的墙面。
墙面就像一层柔软、脆弱、透明的薄膜,随着纯邪尖嘴的形状,被撑到极限。
宝芙真的很担心,这个结界在下一秒中,就会像个肥皂泡一样破了。
这时,她耳中传来雷赤乌低沉,浑浊,带着一丝奇特的蛊惑,如同毫无星光的暗夜一般的声音。
“成易,不要再坚持了,满身污秽的你,用自己的生命来谢罪吧!”
接着,宝芙看到,一直低头不语的成易,这时抬起沾满泪水的脸庞,他的目光里,充满深深的悔恨和内疚。
只有在打算放弃一切的人脸上,才会看到那么伤心恸绝的表情。
然后,他抬起一只手臂,断然向自己心口插落。
第十三夜 ④篇 牵引
“成易!”
宝芙失声惊叫。
仿佛情景重现,这一幕太熟悉了!她还记得在独孤明的画展上,袭击她的那只赤丹血尸,也是以掏出自己心脏的方式自毁。
不同的是,那只赤丹家的僵尸是因为独孤明下在画里的血禁失控,而成易,却是受到雷赤乌的蛊惑。
砰地一声!
就在成易的手要撕开自己胸膛的一瞬间,一道黑影突然窜过来,在他头上猛然一击,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宝芙松了口气,头回发现,自己老爸宋子墨提着折凳的身影,还真和力挽狂澜的擎天柱大哥有的一拼。
“小子,你太嫩,如果这样就能解决一切,我十年前早这么干了!”
宋子墨目光落到成易血淋淋的胸口,有点儿懵。
从来不看幻想题材电影和小说的他,很不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一下子,自己将自己抓得这么惨?而且这个形容俊俏的年轻人,头上挨了一折凳后,仅仅只是漂亮的发型被弄乱了点儿,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爸——快跑!”
宝芙尖叫起来,因为她看到,成易的瞳孔,遽然变成暗红色。
这是僵尸发狂的标志。
她的叫声还没落,就看到宋子墨的身体已经横躺着飞出大门外,落在草坪上,看样子是晕过去了。然而宝芙还是感激成易,他只是抓住老爸轻轻一抛,而不是咬断老爸脖子吸血。
“打开结界!”
随着这个阴暗低沉的声音,雷赤乌的身影,眨眼便到了成易面前,因为刚刚的蛊惑失败,他现在干脆用武力逼迫成易就范,一只手紧紧扼住成易的咽喉。
“……我答应过太子殿下……”
成易的嘴里,吃力吐出这句话。
宝芙感到奇怪,因为成易此刻虚弱得像只小鸡,根本无力抵抗雷赤乌,他手臂耷拉着,身体纹丝不动,任凭雷赤乌宰割。
突然,她明白了:成易依旧被雷赤乌操控着!这一次,雷赤乌不是迷惑他的心神,而是改为直接摧毁他的意志,让成易不做任何反抗的屈服于他。
如果成易妥协,松开这个结界的防御,就会从这场可怕的折磨中解脱。
但他那双眼神稍稍有些涣散的眼睛,只是没有焦距的注视着雷赤乌。宝芙不理解成易为什么坚持,但他就是坚持着。
仅仅只是为了一幅画,至多再添上她的性命。
一霎间,宝芙忽然想到,也许让成易不肯撤掉结界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正是因为自己。
他不是偶然出现在她家里,他是在保护她。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窒息。
成易的脑袋软绵绵垂到一侧肩膀,他的脖子断了。宝芙瞪大眼睛,张大嘴,却叫不出声,看着他失去生命,双瞳变得空洞的躯体,像一只弄坏了的人偶,被随随便便丢弃在地。
她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被杀死了。
像噩梦一样,那个杀人凶手转过身,径直朝宝芙大步走来。
没有墨镜的遮掩,雷赤乌英俊,石雕般的脸孔,展露无遗。这张脸,可以登上任何一本最先锋的时尚杂志封面,并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没有独孤明那样扣人心弦的优雅和纯美,但每一根粗犷的线条,都充分显示出这个男人的坚毅。
如果在战场上,他必定是值得战友信赖的同伴和首领。
因为他是那种一旦确定目标,就会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男人。
这样的人,往往也会成为最冷酷的杀手。
随着透明的结界墙,像是向下溅落的水流,倏然消失,雷赤乌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难言的压迫气息,来到宝芙面前。
“宋宝芙小姐,我今天来这里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你!”
耳中,传来他平静低沉,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望着他那双渐渐变成紫色,和乌鸦纯邪一般的眼眸,宝芙心里立刻生出一个念头:这个男人,想要她死。
他的眼睛,明白无误的告诉她。
想也来不及想,宝芙抓起身后的铁箱,朝雷赤乌下颔竭尽全力一击。
转身逃开的时候,她看到呆呆站在原地的他,眼中的惊愕,也许他没有料到,一只束手待毙的小兔子,竟然有胆子反抗。
顾不得多琢磨雷赤乌那古怪的眼神,宝芙已经爬上了窗户。
这是唯一能逃出这栋房子的路了,虽然有些高,但上次和阿灭约会时,跳下去也并没有受伤。
心头不禁一涩,宝芙暗暗嘲笑自己:果然名不虚传的豆腐脑袋,在这个关头,竟然还能想到阿灭。
就在她双脚离开窗台之际,呱的一声,一团黑影迎面向她扑来。
是那只该死的乌鸦纯邪!
她早该知道,这只好死不死的扁毛畜生不会轻易放过她,原来它早已经在这里埋伏她了。
整个身体失去重心,宝芙向下栽去,她那双朝空中徒劳乱抓的手,隐约触碰到几根光滑的羽毛,在最后的意识消失之前,她的视野里出现一双眼睛。
紫色的,无限深遽的眼睛。
像是一口永不见底的陷阱。
而有什么东西拉着她,使她向那口陷阱堕去。
一直……一直堕去。
“醒醒!醒醒!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宝芙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催促,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焦急的声音。
她终于逃出生天了吗?
一想到已经远离雷赤乌的魔爪,宝芙不禁重重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出来,浑身上下,都酸痛的厉害。
肯定是刚才从窗台上掉下来时,磕着什么地方了。
眼皮跳动了几下,她才像是摆脱睡不醒的恶梦般,睁开双眸。然后,几乎有足足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她都在思索,她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这里不是她家!
熟悉的草坪、大树、街道,以及被狗屎弄得斑斑点点的花坛,都魔术般的消失了——包括她家的房子,房子里的僵尸,以及躺在大门口吹风纳凉的老爸。
一、二、三!
心里默数,再睁开眼,一切还是那样!
她脑袋一定是撞坏了。此刻,她依然身处在这个陌生的庭院:廊台亭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几株绿的沁出水珠的芭蕉下,一只仙鹤迈动细瘦的双腿,轻舞着洁白的羽翼,雍容高贵的在碎石路上漫步着。
这座园子,从艺术的角度说,堪称中国南北园林风格集大成的典范。
在布满缤纷花朵的溪流边没头苍蝇似地走了几十步,宝芙已经可以确定,这座园林的建造年代,就算是刻意仿制的话,应该是在明朝弘治年间。
不是因为她博学,而是她看到,草丛中那只汉白玉石龟身上驮着的石碑,清清楚楚镌刻着斗大的楷体:定国将军,应天承运。弘治三年,祐樘钦此。
虽然历史老师乏味的讲课,大部分都被宝芙用来当催眠曲了,但她还是记得,祐樘应该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九代孙朱祐樘,一个从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屡屡险遭暗算的男人。
宝芙又花了足足有一分钟,在思索她到底是遇上爱丽丝漫游仙境记里的那只兔子了,还是和小说上写的一样,穿越了。
不过,这两者都有够荒唐。
但是再认真的想想,连僵尸这种东西她都碰到了,生活里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这时,她听到竹林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革履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从那沉重有力的步伐可以判断,来的是个男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宝芙现在迫不及待想找个人问问,到底是她出问题了,还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总之,玩笑再怎么开,也不能这么开。
第十四夜 ①篇 网
我不想问明白我的十字架,
也不想看清楚我的道路,
最好还是在黑暗中,摸到你的手,
并跟着你走。
——摘自《荒漠甘泉》
“先生!快打120,有人受伤……”
此刻听到人类的脚步声,宝芙觉得简直就是遇到救星,不管事情有多复杂,总得先把老爸和成易送进医院——这个时候,她几乎已经忘了,成易是僵尸这件事了。
不过当她激动的转过身,看清那个大步走来的男人面容时,登时浑身冰凉,手脚发木。
雷赤乌!
这个冷血杀手,还是追来了。
嚇呆了的宝芙,望着已经到了面前,直直盯着她的雷赤乌,闭上双眼,就在这时,她感到胸腔里突然砰訇一下,撞进股奇异的,令人心酥的颤动,像正在热恋中,日思夜想着心上人时,那种糅合着甜蜜、痛苦又焦躁不安的心情。
还有像火一样升腾的,迫切的,想要与什么东西融为一体的渴望。
仿佛潮起潮落,这种感觉瞬间侵袭她,又瞬间消失得一滴不剩。
她懵然睁开眼睛,诧异的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辄辄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雷赤乌已经越过她,头也不回朝前走,他不可能没有看到她,却无视她的存在。
这时宝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得不是在自己家里时,那身摇滚风的黑色机车服,而是一件鲜艳的绯红色长袍,袍袖长而宽,袍子后襟的方型缀补,绣着一头吊睛白额猛虎。
宝芙记得,在莉莉姐那个明朝僵尸剧服装设计草图上,看过和这一模一样的衣服,这是明朝武将服——红色并且绣着虎豹,说明是三品官阶,来头不小。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雷赤乌盘起的发髻和绑在头上的玄色四角巾。
这是典型的明代男子装扮。
显然,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了衣服又蓄起长发,除非他是演技派,否则也不会一副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他真的没有发现她——宝芙不由想起,自己曾在梦里,被戈君带着见过那座黑色的塔,当时塔中那个魔鬼男孩,也是没有看到自己,直接从自己身体里穿过。
如果这不是什么穿越,而是一个梦,那就可以解释,刚才她心里,为什么会产生那样强烈的感情,吓得她差点儿以为,她对雷赤乌有了什么不轨想法。现在她明白了,那种刚刚体验到的狂野激情不属于她,属于雷赤乌。
当他从她身体里穿过的一霎间,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
包括在上次的梦境中,宝芙也能感觉到,那个魔鬼男孩从她身体里穿过时,心中的毁灭欲念。
她觉得这事很有趣,他们都是出现在她梦里的人物,她可以了解他们的心思意念,一举一动。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宝芙大步追上雷赤乌,尽管他用走的,她用跑的,但宝芙还是不得不竭尽全力——有时候真不明白女人干嘛非要找个子高的男人,万一被甩,岂不是被甩得很难看?
她狠狠朝他背后捶了一拳。
“啊——!!!”
一声惨叫,宝芙嘴角咧了一下,缩回手,真怀疑自己已经局部骨裂了。刚才的感觉,分明就是砸在了一块花岗岩上。
不过,非常不公平。
确认无疑,在这个奇怪的梦境里,她可以看到、听到、甚至嗅到、触到周遭的一切,但是对于这个梦境里的其它东西来说,她是不存在的。
这让宝芙想起小时候上主日学的时候,带领的大姊姊说,造物主就在我们身边,他知道我们的一切。
已经远离教堂很久的宝芙,不知道无所不在的上帝,是不是也通过窥探他子民的生活,来寻找欢乐。
她现在可是发现了新大陆。
就在宝芙前方不到十步远,一座幽暗,布满青藤的月洞门下,突然跑出一个气喘吁吁,双颊嫣红的女子。
她大概只有十七八岁,但高耸的云鬓,身上的钿细装束,却使她看上去更成熟、妩媚。她的眉目口唇之间,也蕴含着一股青涩少女所没有的,会让男人神授魂与的韵致。
特别是那条一动起来,宛如流水涟漪般绵延飘逸的青色百褶长裙,让宝芙不禁联想起,传说中的“裙拖六幅湘江水”。
现在宝芙明白,雷赤乌这个残忍冷血的男人身上,为什么会有那种火一般的炽热,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水一般的女人。
古老幽深的明朝中叶院庭中,从战场归来的将军,宛如托起一只蝴蝶,轻轻托起他怀中心爱的女人。
愧对于祖宗,古典诗词修养少得可怜的宝芙,这时只是干巴巴的想到,长恨歌里的一句“花钿委地无人收”。
虽然很不应景,但谁叫她的目光,此刻只能呆呆盯着那些掉了一地的簪子、钗环、坠子、香囊……
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最近天上掉下来一大堆怪事压的她连气都穿不过来,她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欲求不满?
雷赤乌这男人,果然不含糊。
宝芙怀疑,古代的男人之所以要用这么一大堆罗里八嗦的东西把自己的女人包裹得精致无比,无懈可击,就是为了享受这一刻:将所有的累赘在一霎那全部剥除,然后,得到他们想要的。
也许这是一种有些变态的,破坏的快感,也许,可以简单的称之为“兽性大发”。
“女人不就是喜欢,自己的男人像野兽吗?”
就在这时,宝芙的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低声叹息。
宝芙愣了愣,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她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个地方,或者说刚刚进入这个古怪的梦境时,就是这个声音,将自己吵醒。
但之后,这个声音就很不厚道的消失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这座园子里,除了自己,以及不远处如胶似膝,仿佛天崩下来也不会分开的那对男女,再没有别人。
这么大的府邸里,自然会有很多下人,但在这个时候,差不多早都识时务者为俊杰,隐身的隐身,遁形的遁形。
“不用找了!”那个少女的声音,再次悠悠出现,“我就是把你拉进这张网的人,现在我在你的大脑里,你也在我的大脑里。”
“网,你搞什么鬼?”
“简单的说,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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