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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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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还有更坏的?”
敬翔沉沉点头:“杨行密的淮南军来得虽然不多,但他与李存曜早有交情,如今李存曜崛起关中,若是其与杨行密勾结,王师范死守淄青,李存曜纵兵肆掠,杨行密大军北伐……大王,这中原,可就……难了。”
陡然之间,朱温脸色一片煞白。
第214章 秦王之尊(六)
“我料朱温必然只能料到这三种可能,并且最担心的,就是这第三种。”李曜站在巨舰甲板之上,朝身边的几员战将摇摇头,哂然一笑,淡淡地道:“可是他却不知道,我虽与吴王交好,却并不希望吴王的势力扩张到中原。我是国朝宗室,更是朝廷宰执,我所欲者,不过中兴大唐而已,吴王势力若然更甚,谁能保证,就不会是第二个朱温?”
“那右相此来……?”开山右军副都指挥使白奉进下意识问道。
李曜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此来有三件事要办:一是力保王师范淄青旧地不失;二是使朱温根基之地陷入动荡;三是……为了得到一个人。”
白奉进奇道:“力保王师范旧地不失,乃是朝廷所当为,右相身为政事堂首相,有此目的并不为奇;朱温在右相手上吃亏不少,却总能很快恢复力量,无非是仗着中原根基,因此右相要搅得中原不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不知右相对何人这般看重,竟将得到此人列为三大要务之一?”
李曜哈哈笑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兖州城中的刘鄩。”
刘鄩是安丘人,在原先的历史上就是后梁时期的名将,后梁“后朱温时代”抵抗李存勖的主要人物就是他。有些史书把他的名字写为刘掞或者刘彟等,但他的墓碑至今还在,名字就是“刘鄩”。
按照后世的说法,刘鄩是一位正经的官僚子弟,其父亲刘融做过大唐朝廷的工部尚书。刘鄩本人年轻的时候就有大志,爱读兵书和历史,智谋过人。最初在青州节度使王敬武部下做小校,王敬武死后,他又扶保王敬武的儿子王师范。当时朝廷本不承认王师范的地位,派崔安潜来接任,于是双方发生战争。王师范部下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卢宏也投靠了对方,准备秘密反击。时为小校的刘鄩在这时候受到王师范的重用,于是他设下酒宴,在宴席上杀了卢宏一伙人,又率军进攻棣州,擒杀了刺史张蟾,从此稳固了王师范的节度使地位,刘鄩自己也一战成名,做了登州刺史和行军司马。(直到这里,历史和本书中是一致的。)
而历史上朱温率大军围攻凤翔李茂贞的时候也正是这个世界里朱温兵逼潼关之时,王师范为了“救驾”,就派兵进攻朱温的后方。他的各路人马纷纷失败,只有刘鄩成功地占领了兖州。同样的,兖州节度使是名将葛从周,他领大兵随朱温出征,但兖州的防守还是比较严密的。刘鄩派人化妆成卖油的商贩,混入兖州,侦察地形,最后发现兖州外城的下水道是个秘密通道,无人防守,他就派五百精兵从下水道进城,袭取了兖州。
按照李曜的估计,刘鄩肯定是个脑筋清楚的人,他或许早就知道王师范根本不是朱温的对手,所以才特意留了一点后路。特别是进城后,他妥善保护葛从周的家属,还拜见了葛从周的老母,做得礼貌周全这件事。所以才出现朱温大军回师后,葛从周率军包围了兖州城,刘鄩让人用轿子把葛母抬上城墙,让葛母和儿子对话之事。当时葛母说:“刘将军对我非常好,和你没有什么不同。大家是各为其主而已,你好好考虑一下。”葛从周在马上大哭了一场,下令缓攻。
接下来,刘鄩把兖州的老弱妇女全都打发出城,只留下年轻力壮的人守城。他和士兵同甘共苦,积极地组织防御。坚守了一阵子,王师范自顾不暇,不能派援兵过来,城里的人心就散了。副使王彦温率先出城投降,士兵们纷纷跟随。刘鄩在危急之中,还忘不了用计,他在城墙上对王彦温说:“你不要带太多人走,不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就不要带。”又对城里的士兵说:“我派给副使的人,可以跟着出去。我没有派的人,谁敢离开就灭族。”这么一说,大家都以为王彦温是奉命诈降,不敢跟着出去了。葛从周也听到了这个信息,就把王彦温拉到城下斩首。
葛从周劝刘鄩投降,刘鄩说:“如果我的主公投降了,那我就投降。”
在历史上,没过多久,王师范便兵败降梁,写信给刘鄩后,刘鄩大哭一场,举城投降葛从周。葛从周也很够义气,准备了丰厚的行装,送刘鄩去开封。刘鄩说:“我兵败投降,你们不杀我就是大恩,哪能够穿着皮袍骑着大马去开封呢?”就穿了一身素服,骑了一头小毛驴,赶到了开封。
结果朱温非常器重刘鄩,赏给他冠带,还拿酒给他喝。刘鄩推辞道:“我酒量小,喝不了这么多。”朱温大笑道:“你夺取兖州时,量倒是挺大的。”于是封刘鄩为“元从都押衙”,地位在诸大将之上。后梁诸将拜见刘鄩时,都用军礼,刘鄩坦然应对,不卑不亢,这也让朱温非常赞赏。后来,朱温派刘鄩夺取长安,任永平军节度使,把西方的防守重任,委托给了刘鄩。朱友贞做皇帝后,任命刘鄩为镇南军节度使、开封尹,管理京城的军政大事。
李存勖进入魏州后,后梁方面的防守大任,就交在刘鄩手上,他屯兵于魏县,与李存勖对峙。刘鄩认为李存勖大军在河北,太原一定空虚,就设了一计,用驴驮草人,手持旗帜,在城上为疑兵,自己则率大军直奔太原。李存勖果然上当,并没有派兵追赶。但刘鄩这次运气不佳,遇上了大雨,进军困难,只好返回来夺取晋军储粮的临清城,却又被周德威抢了先。
刘鄩又屯兵于莘县,严密防守,等待着战机。谁料在汴梁为帝的朱友贞不懂军事,身边又包围着一批小人,他成天催促刘鄩进兵,双方发生许多争吵。刘鄩前有强敌,后有昏君,境况十分艰苦。相反,李存勖很清楚刘鄩的用兵之策,他是故意示弱,等待晋军出现破绽后才坐发起总攻。李存勖就将计就计,假意率兵回太原,把主力隐藏到贝州,魏州方面只留符存审防守。刘鄩果然中了计,向朱友贞请示出兵,结果李存勖的主力突然出现,梁军大败。
刘鄩这人,说来也真是生不逢时,后来竟被朱友贞猜疑,说他和叛乱的河中节度使朱友谦有密约,以毒酒赐死,这倒为李存勖扫清了前进的障碍。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刘鄩显然没有达到人生的巅峰,李曜可能知道他的本事,别人就未必了。至少在河中诸将眼中,此人表现出来的能耐,未必比他们强,至于战功,恐怕反而差这自己一截,如今右相这般重视这个区区淄青马步军副都指,他们岂能心服?
于是众将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不服之色,但李曜却偏不解释,反倒下起军令来。他并未加重语气,仍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个字:“令。”
诸将下意识抬头挺胸,屏息站直——这是军事学院新教的规矩。
李曜这才道:“郭崇韬、朱八戒,你二人领本相牙军即刻下船登陆,直奔……而去,到达之后,务必……”
“张光远、陆遥,你二人各领本部,联兵一处,奇袭……”
“刘彦琮、史俨,你二人各领本部,联兵一处,往……而去,作势欲攻。”
“李承嗣、克失毕,你二人为本相坐镇中军,悬本相帅旗,往……而去,作势欲攻。”
“其余将校各领本部随本相行动,各路兵马之间的行军速度以及协调调度,由临时参谋部负责,各军斥候探马由临时参谋部全权处置分配任务,不得有误!”
诸将早已习惯李曜的威严,虽然对于“临时参谋部”是否能有此前解围河中之后右相向他们解释的那般能耐,还是有所怀疑,但在遵命行事之上,却是不敢稍打折扣,纷纷领命。
各自领命之后,憨娃儿才有些不放心地道:“右相,俺这次不在你身边,你可千万别亲自上阵,咄尔、白奉进他们,打仗虽然不算很差,却不如俺护卫得严实……”
白奉进脾气略好,也还罢了,咄尔却是大不服气,嚷道:“你这呆愣憨儿,论单挑,俺咄尔的确自承不如,但论护卫严密,俺却未必输了你去!你只管听右相吩咐领兵出征,右相这里,就算黑朱三亲自引大军杀来,俺也保得了右相不失一根汗毛!”
若在平时,憨娃儿肯定要嚷着跟他较量较量,但这次他竟然乖乖地没反驳,只是瞪了咄尔一眼,道:“少了一根汗毛,俺回来为你是问!”
他之所以这么听话,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李曜之前已经告诉过他这次的任务安排,甚至因为担心他脑子有些迟钝,还特意点明了用意:培养他单独领兵的能力以及功勋。
憨娃儿虽然憨痴一些,如今却不像早几年那么万事不懂,也知道自家郎君这是为他好,他这人口拙,心中感激,也就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接受了。
第214章 秦王之尊(七)
东平王府之中,朱温犹如困兽一般来回旋走,他双目赤红,鼻孔中吭哧着火一般的怒气。侍女下人们早已被喝骂得兢兢战战,偏生又没得到“滚”的赦令,一个个仿佛筛糠一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生怕下一刻就被暴怒的大王下令杖毙。
一个温柔但略显中气不足的女声传来:“你们都先下去吧。”
所有侍女下人如闻圣音妙乐,朝正从内室走出的东平王妃投去感激的目光,忙不迭躬身行礼,告退而去。
张惠面色有些发白,但脸上却挂着关切和温柔。朱温转头见是她来,怒气强隐,走过去握住她的双手,道:“娘子怎么来了,你病体未愈,须得好好安养休憩……”忽然微微蹙眉:“是不是有下人对你说了什么?哼,这些贼厮鸟的下贱坯子,待某一发打杀个干净,换些晓事的再来伺候你!”
张惠反手抓住朱温的双手,道:“将军关爱,贱妾心中甚感,只是你我夫妻数十载,你若有烦心之事,本就该说与我知晓不是?下人们也是怕将军急怒伤身,才教贱妾知晓近来些许军事……听说右相领兵顺大河而下去了淄青一带?”
朱温哼了一声:“什么右相,竖子小儿!”
张惠正色道:“他朝廷中书令,由陛下谕旨拜相,今为天下宰执,何以不是右相?将军这东平王也是朝廷所封,何以对朝廷谕旨不服?”
说来也怪,这话要是换个人对朱温说,只怕早惹他暴跳如雷了,但从张惠口中说出,朱温却仿佛哑口无言,只悻悻道:“某非是对朝廷谕旨不服,只是此子……罢了罢了,右相就右相吧,他如今掌控长安,挟天子在手,要什么官儿没有?”
“这才是了。”张惠露出笑容,轻抚朱温的粗糙大手:“朝廷终究是朝廷,右相自然是右相,国家法度,岂能漠视?”
朱温轻哼一声,嘴上不说,心中闪过一丝不屑,暗道:“国家法度?李存曜连贡举制度都敢变动,连儒家精义都敢篡改,他心中便有国家法度了?”他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忍不住冷笑:“若是我掌控长安和天子,我连这天下都敢让它改姓!”
张惠见他不说话,微微一笑,问:“右相用兵自来神妙,想来将军正是为此烦心?不如说来,贱妾虽然见识浅薄,愿为将军分忧一二。”
朱温脸色沉下去不少,但不是生张惠的气,而是心中郁郁,他咬牙道:“李存曜用兵之能,某也不必多说什么,但他此番最叫某不能忍受的,却不是朝克一城,暮陷一地,却是……嘿,却正是夫人说的国家法度!”
张惠奇道:“将军这话却是奇了,国家法度怎么了?”
朱温面露狰狞,杀气难掩:“他麾下分兵数道,趁某后方空虚,连克数城,没克一城,却不多待,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必然引兵而走。但他的河中军入城之后便即发出布告,说朝廷已经下令罢苛税、轻徭役,公布了一些什么朝廷新法,搞得兖郓一带人心动荡,即便大军随后立刻收复,也难平民意!这贼厮鸟……”
张惠面色一紧,大异平时。朱温见有异状,不禁问:“怎么了夫人,有何不妥?”
这聪慧的东平王妃叹道:“好一手釜底抽薪,将军,他宣布降低了多少税赋徭役?”
朱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怕不是砍了七八成,要照他定额度征税,过不得三年,某这个坐拥中原富庶之地的东平王就要饿死在王府里头了!”
张惠却不知为何,执意要知道确切数字,朱温却之不得,只好命人将李曜发文的告示找来给她看。张惠看后,眉头深皱,沉吟道:“右相在文中说,朝廷在关中、河中等地便是按此征税,民意欢腾,今日‘光复’本地,遍传福音,今后也按此额征收……将军,此乃生死大患,如今淄青已不足伐也,却须速速赶走李正阳!迟则悔之晚矣!”
朱温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夫人的能耐,这可不是只有小智慧的女人,她对他的事业有过多大的帮助,只有他自己清楚。对她,朱温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来人,速招敬翔、李振来王府见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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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真神计也,如此一来,中原即便不战,亦当乱也!”时当酷暑,李巨川摇着羽扇,一脸惬意地朝李曜贺喜道。
李曜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心中并非没有得意,只是他知道,自己只是站在历史的高度,从后世学者的分析中找出克制朱温的法子而已。
太远不说,就从咸通十四年(873年)七月十九日说起。这一日,在位十四年的唐懿宗李漼病逝,终年四十一岁。在宦官的扶持下,年仅十四岁的普王李儇“被皇帝”了,是为唐僖宗。
李漼当年做皇帝的时候,还没熬到改元,浙东的私盐贩子就开始舞枪弄棒搞“武装大游行”。这会儿换成李儇,私盐贩子似乎多少给了点面子,改元之后才想起闹事。
乾符元年(874年)十二月,私盐贩子王仙芝与尚让、尚君长率三千人在河南长垣揭竿而起。短短半年时间,起义军横扫曹州、濮州地区,发展到数千人。
首先有必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说反就反?
关于这场大暴动的起因,廷臣和史官给出的说法是关东(指崤山以东的中原地区)连年水旱。
在李曜这个后人看来,历史有一个很扯淡的规律,只要提到“饿殍遍野”、“人相食”,官方的统一口径都是灾荒,水灾、旱灾、蝗灾,连续几年反复折腾、一直不消停的那种,正所谓“七分天灾,三分人祸”。
其实他知道,这全是屁话,至少对唐朝而言,百分百的胡扯!
裘甫、王仙芝,他们是什么人?私盐贩子。
私盐贩子的理念是什么?心忧盐贱盼天灾。——有灾,就有大钱可赚啊!
对于官方的论调,私盐贩子肯定不认同:那些认为天灾导致我们有钱不赚、带头造反的官老爷们,请不要以你们的智商来侮辱我们的智商!
有一种悲观主义认为,历史是胜利者写成的,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是充斥着歪曲、捏造与隐瞒的谎言。因此,研究历史就等于研究谎言,得到的结果依然是谎言,毫无意义。
李曜谈不上乐观,更不敢妄称专业,但他觉得,谎言产生的动机与过程,也是一种历史!谎言的背后,就是真相!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乐趣所在。
裘甫起义时,私盐贩子造反的根源是官府对他们“定点清除”。打击非法,本身无可厚非,官方为什么要隐瞒这一事实,将黑锅扣到老天爷头上呢?因为“定点清除”无法构成起义的充分条件。——除了领头的几个人以外,起义军绝大部分是农民。
官老爷们需要讲清楚的问题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农民跟着造反?
原因就是没饭吃,但老百姓为什么会没饭吃?
百姓没饭吃,官方的说法是关东地区连年水旱,这一解释有效地解决了武装暴动的区域问题(有暴民之地必有灾)和规模问题(有灾之地皆绝收)。有灾没灾,只有老天爷知道,但他开不了口、喊不了冤,最终的结论是——天意!国运如此!
多么完美的逻辑!
逻辑很完美,但起义军不认这个账!王仙芝等人的说法是“吏贪沓,赋重,赏罚不平”,李曜高中在课堂上就偷看了几遍的《资治通鉴》更一语道破天机:“自懿宗以来,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
老百姓饿肚子以至造反,根源就在于——税赋太重!
晚唐的税赋有两个特点:税种多、折价低。
“税种多”容易理解,乱七八糟都是税。
比如说国税方面,唐德宗时期曾经进行过改革,将诸多税种合并,推行“两税制”,即一年只按规定标准征收两次,减轻百姓负担(无风注:本书前文曾论及,此处不再详述)。想法很好,但朝廷不能喝西北风,实际执行下去之后,变成了在原税种基础上新增两次计税,“减法”成了“加法”。
地税方面就更离谱了。从唐宪宗时期开始,地方官员的“进献”成了中央财政的重要组成部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进献”当然得由百姓承担,而且地方官员攀比成风,地方税赋逐年增加。(无风注:此事本书前文也曾论及,此处亦不再详述。)
即便如此,朝廷的钱还是不够花。唐宣宗时期,每年的中央财政收入是922万缗左右,在没有大规模战事的情况下,实际支出是1200多万缗,赤字达300多万缗。
税种已经多得很离谱了,但钱还是不够用,怎么办?朝廷又想到一个办法:征“未来税”。——今年征税,连后面几年的一起征。当然,这并不是说未来几年就不用再征税了,而是照此类推,往后面的年份征收。——就算收到千年之后也不打紧,反正先收了再说。
除了挖空心思的加税,官府还在“折价”方面竭尽全力地收刮百姓。
官方赋税是以货币计算的,但往往要求农民直接上缴粮食,这中间就存在一个“折价”的问题。
粮食的折价会比市场价低得多。假设粮食的市场比价是1:3,而赋税比价是1:2。那么,以现代货币单位衡量的话:农民的一千斤粮食,卖到市场上值3000元,交税就只值2000元,1000元的差价就成了无形中的“附加税”。
如果发生通货膨胀,又是什么情况呢?假设每户农民应征税赋是6000元,正常折价为3000斤粮食,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6000元可能折价为2000斤粮食。土地的产出不会因通货膨胀而降低,农民实际上多留下了1000斤粮食。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条件下,农民显然是获利的。
但在通货紧缩的情况下,农民就惨了。6000元的税赋可能折价为5000斤粮食,土地产出也不会因为通货紧缩而增加,农民要比平常年份少吃2000斤粮食。
天地之间有杆秤,那挨秤砣的是老百姓!
由于当权者常年穷奢极欲、腐败透顶、频繁用兵,又加上天灾助阵,唐懿宗时期通货紧缩极其严重,农民的负担日益加剧,根本就活不下去。
在“多税种”、“低折价”的双重压榨下,农民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不但口粮无法保证,还欠下官府一屁股的债。
官府不顾百姓的死活,百姓便自谋出路。当然,第一选择还不是风险极高的造反运动,而是钻征税制度的空子。
晚唐的征税制度如此丧心病狂,还有什么空子可钻呢?这个还真有!
按官府规定,税赋只针对土地所有者征收,而且地主的税赋远远低于农民的税赋。
当税赋已经超出土地产出的承受能力时,农民便会自动放弃土地,改为向地主租种土地,成为佃户。由于地主承担的税赋极低,因此租金远低于原先的税赋,农民乐此不疲。
很多农民成了佃户,税收少了一大截,朝廷亏空加剧,又开始琢磨“新政策”。
为了保持税赋稳定,打击“佃户浪潮”,朝廷打出了一套“组合拳”。首先,增加地主的赋税比例,实际上提高了佃户租金。其次,实行最无耻的“摊派”政策。
所谓“摊派”,一般以村为单位。还是按现代货币单位来解释:比如某个村子有100户人家,往年正常税赋是60万元,由于今年有50户成了佃户,实际能征收的税额只有30万元。朝廷当然不能吃亏,便将减少的30万摊派到剩余的50户。具体怎么分,官府不管,整个村子交齐60万为止!
官府推行“新政策”,佃户的生活每况愈下、食不果腹,农户更是惨得一塌糊涂。于是乎,农民只剩下一条路:聚啸山林,以抢劫为生。
所谓官逼民反,便是如此!
而如今,朱温多年征战,就算内政方面在此时的大唐已经算得上治理有方了,但农民的负担依旧极重。
但是今天,李曜忽然出手掀开了压在农民头上的漆黑云幕,给他们看见澄清的天空,看见希望。朱温虽然立刻收复失地,但……有些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却是在所难免。
李曜知道,朱温几乎不可能完美解决这个难题,除非他对工商业的了解能达到自己的层次——这有可能吗?
他看看天上的晚霞,轻轻挥手:“走,今夜,我们去兖州……葛从周,好久不见。”
第214章 秦王之尊(八)
夜袭兖州,其实是李曜早已谋划妥当的事,他为的不是兖州城,只是城中那位据说一步一计的刘鄩而已。虽然“一步一计”比他李右相“一步三计”的美誉还差着不少,但要是能放进武将主要靠武力著称的“河东、河中军事集团”来看的话,刘鄩这种智将还是很有发挥的机会的。
葛从周手头兵力有限,而且这一战李曜埋过后手,顺利达成基本目标应该问题不大,但他现在仍皱着眉头:问题出在杨行密那边。
既然是杨行密的麻烦,十有八九少不了钱鏐的名字出现,这件事也要从上次钱鏐与杨行密结亲之后说起。
当时钱鏐挥泪送别钱传瓘出城,而得到了钱传瓘之后的田頵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很快率领徐绾、许再思两位同伙撤军返回了宣州。
虽然似乎牺牲了一个英勇的儿子,但钱镠终于化解了杭州城的一场生死劫难。
而随后浙东地区局势的再度恶化,则进一步证明了钱传瓘的这次自我牺牲的价值有多么的巨大。因为,杭州城的危机刚刚宣告结束,浙东的温州、睦州又开始出事了!
温州一向是朱褒的地盘,朱褒虽说一向野心勃勃,还曾当过刘汉宏的帮凶,但自从刘汉宏被钱镠消灭后,确实老实了很多,一方面极力攀附中原地区的头号强藩朱温,另一方面和钱镠之间也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一时间似乎相安无事。
不料去年朱褒病逝,由其兄长朱敖代理刺史一职,而朱敖显然没有能力掌控乱世之局面,所以温州的内乱终于开始了。
不久之后,温州裨将丁章驱逐朱敖,自领温州刺史,开始割据温州自立。
又过不久,有一位名叫李彦的木工不知为何原因,居然行刺并杀死了丁章,而另一位裨将张惠则混水摸鱼,夺取了温州的控制权。
温州的动荡还没结束,睦州也出事了!
睦州刺史陈晟原本是杭州八都余杭县的都将,曾是钱镠的老部下之一,一向对钱镠忠心耿耿,所以睦州城曾被钱镠视为完全可控的势力范围。
但陈晟病逝后,情况则发生了剧变,原本睦州刺史由陈晟的儿子陈绍权继任,但陈晟的弟弟陈询是个不肯安分守己的野心家,在驱逐了侄子陈绍权后,陈询自立为睦州刺史。
但陈询的这次夺权并没得到上级领导钱镠的认可,所以陈询开始颇不自安,甚至在徐绾、许再思发生叛乱之际,暗中沟通田頵,准备寻找新的靠山。
但田頵撤军杭州后,陈询感觉失去了底气,又怕钱镠兴师问罪,干脆先下手为强,直接发动叛乱,发兵攻打兰溪。
浙东的几个火药桶在平息了两年,再度爆发,而且爆发的烈性程度超越前次。
联想到不久之前钱镠被徐绾、许再思、田頵等人苦苦围困杭州城的窘迫困境,李曜可以深深的体会到钱传瓘的自我牺牲做人质是多么的重要和关键!
面对危机的再次出现,钱镠显得十分的淡定和镇静,刚刚化解了一次祸起内乱的叛乱,而且又和劲敌杨行密联姻结盟成功,对付诸如张惠、陈询之类的三流角色,钱镠自然信心十足。
不过,还没等钱镠开始向陈询、张惠下狠手,淮南方面却发生了重大变故。
变故十分惊人:杨行密手下的两位重量级将领田頵和安仁义突然宣布背叛杨行密,自立门户!
田頵原本就是野心之徒,因为杭州之战寸土未得,对杨行密和钱镠的联姻结盟十分不满,外加徐绾和许再思两位叛乱专家的反复怂恿和挑拨,终于决定脱产单干,自主创业,而做为田頵的黄金搭档,安仁义也经不起各种的诱惑,联合田頵走向了单飞的道路。
杨行密瞬间丢失了宣、润两州,而且又面临着田頵、安仁义的从腹背的军事攻击,因此决定向亲家钱镠求援,希望钱镠能够再度伸出援助之手,共同对付田頵、安仁义。
钱镠刚刚得到了杨行密滴水的帮助,自然要涌泉相报,于是命令指挥使方永珍屯兵润州、堂弟钱镒屯兵宣州,从两个方向策应杨行密对田頵、安仁义的军事进攻。
田頵的叛变对于钱镠来说,似乎并不能算是特别恶坏的坏消息,但对于身在田頵军中做人质的钱传瓘来说,无异是个惊天噩耗,只要田頵心情不爽,随时都可以取走钱传瓘的小命。
而事实上,田頵一直打算这样做,在面临杨行密和钱镠的双面夹击下,田頵在战场上屡屡受挫,而每次战败,田頵都迁怒于钱传瓘,动辄威胁要杀死钱传瓘。
要说钱传瓘的运气也实在不错,在做人质期间,他居然博得了田頵母亲和田頵妻舅郭从师的好感,也许两人从钱传瓘身上发现了潜在的巨大潜能量,每次田頵对钱传瓘发出死亡威胁,两人都会极力劝阻田頵,从而保护钱传瓘。
但光靠这种保护似乎并不能完全保障钱传瓘的人生安全,因为疯狂之下的田頵可以做出任何疯狂之事,某天,田頵在出征前夕,对随从诸将们发出毒誓:“今日不胜,必斩钱郎!”
田頵已经对钱镠恨之入骨,这种仇恨自然会转移到人质钱传瓘身上,无论田母和妻舅郭从师如何保护,只要田頵铁了心想杀钱传瓘,那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所以钱传瓘、田頵母、郭师从等人只能寄希望于田頵能够在战场上小胜一把,把愤怒的怨气发散掉,从而能够保住性命,否则钱传瓘只能走向为国捐躯、牺牲的道路。
不过,大家的希望还是落空了,田頵一如既往地打败仗,只不过,田頵的这次失败来得更加干脆和彻底,直接在战场上被杨行密的另一台猛将台濛摘取了脑袋,结束了他短短三个多月的造反生涯,而同党安仁义在润州无援,没多久也城破身死。
由于田頵的突然战死沙场,钱传瓘终于奇迹般地获得了生还的机会,在田頵母、郭师从的护送下,历经坎坷、命运多难的钱传瓘终于回到了杭州城,和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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