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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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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不能跟外面接触吧?”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有用信鸽传递的,还有将题目绑在石头或者砖块上,趁人家不注意,用力扔出去考场围墙,场外自有人等待接应。”秦七揭秘道:“传出去的试卷做出答案之后,场外的人会按照事先约定的方式传进来。比如夜里,飞一盏孔明灯,再比如放三响鞭炮,我们就知道要准备接答案了。当然用信鸽的比较方便,只要把鸽子放回来就成了。我们接到答案后,会利用举子早晨上茅房的机会,把答案交给他们。”

陈恪听的目瞪口呆,原来作弊这个行业,还真是千年不衰呢。

“不过这几年越发严了,这样做风险太大,所以这么干的并不多。”秦七道:“我们现在除了帮着带进小抄来,主要就是睁一眼、闭一眼。”

“睁一眼,闭一眼?”

“一是放代考的进来。二是给‘梁上君子’提供方便。”秦七道:“每逢大比,汴京城那几位飞檐走壁的神偷,生意就特别火爆。他们会同时接好几个举子的单,帮他们把答卷运进来。”

※※※

“主考大人明鉴,这不仅关系到某一名考生的清白,更关系到国家抡才大典的神圣性。”章惇身材高大,相貌豪雄,声如洪钟,把陈恪的遭遇,大声讲给老欧阳听,然后痛心疾首道:“如果不彻查此事,这场考试如何让人信服?学生相信,这样的老鼠屎绝对是少数,但不把老鼠屎剔除,整个一锅粥就要坏掉了。如果明知道检查环节出了漏洞,还要执意开考,这科所有被取中的考生,都将背上无法洗刷的耻辱!”

“圣人教诲,为官为人,立身要正。如果站不稳,连人都做不得,如何为百姓做官?”顿一下,他朝欧阳修深深一揖道:“欧阳公乃是大宋朝的良心,必然不会坐视这桩丑闻发生!”

欧阳修感到脑袋都要炸了……官家的殷殷嘱托仍在耳畔,考场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紧抿着嘴唇,快速的思考着此事的后果,一时间,广场上安静无比,只有寒风吹过枯枝,发出的‘咔咔’声。

“把涉案的举子和兵士带过来。”良久,他终于拿定主意,抬头下令道。

不一会儿,陈恪和秦七被带上来。前者仍然赤着上身,背上是触目惊心的杖痕。

“当着孔圣人和大家的面,”一看到自己的学生被打成这样,欧阳修登时火气上涌,他强抑着怒气道:“你们两个从实招来,到底是谁在说谎!”

陈恪看看秦七,在这么多人面前,秦七不敢吭声了。

“主考大人,我没有撒谎。”陈恪便不理他,自顾自的抱拳道。

“你如何证明?”欧阳修捻着胡须,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学生别无所长,唯有一个‘过目成诵’的好记性。那本《五经全注》,学生从十二岁起学到现在,整整八年时间,早已是烂熟于胸了。”陈恪一声石破天惊道:“试问,我又何必带什么巾箱本进来呢?”

“你如何证明自己烂熟于胸。”欧阳修追问道。

“主考大人随意考校。”陈恪神态自若道。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那可是十万字啊!真要有这样的记忆力,傻子才会带小抄入场。

但欧阳修没有下文,他只是有些如释重负的看看陈恪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上官,吉时就要到了。”这时,见沙漏中已是空空如也,副主考王珪提醒道。

“什么吉时?”欧阳修却压低声音道:“今日哪里还有吉时?”说着看看几位副主考道:“那章举人说得对,在没法保证公平公正的情况下,不能考了。我等应该立即封锁考场,马上向官家报告,一切等待圣裁。”

众位副主考却没他这魄力……万众瞩目的抡才大典,居然出现了举子罢考,这样泼天的大事,决断稍有不慎,就会毁了自己的大好仕途。因此全都不吭声了。

倒是那监临官王郎中,硬着头皮出声道:“主考大人,按例,考场一旦封门,任何人不得出去,你这样不合规矩!”

“哪有那么多按例?”欧阳修冷冷望着他道:“现在监考内部出了问题,你还想照常开考?先把自己的嫌疑洗刷了再说吧!”说着沉声下令道:“开门!”

“主考也无权要求开门。”王郎中已经乱了分寸,横竖都是泼天的责任,竟想用自己监贡院门的权力,跟欧阳修硬抗:“恕难从命!”

“胡说八道,会试条例上规定,主考有权把任何人,扶出贡院!”

“那是逐出。”

“那好,我现在就把自己逐出去!”欧阳修重重一挥袖子道:“开门!”

※※※

欧阳修出了太学,直奔皇宫而去。

听说权知贡举欧阳修求见,赵祯便知道出了大事,也顾不上换朝服,穿上鞋就让他觐见。

见到赵祯,欧阳修禀报了考场中发生的事端,叹口气道:“此事看似极小,实则极大,微臣恳请考试延期,把漏洞堵上再开考。”

“爱卿所虑极是,但再劳师动众折腾一番,似乎并非必需。”赵祯的养气功夫炉火纯青,此时仍能沉得住气道:“所有人等不都在考场中么?寡人再派皇城司的兵过去,一面查内鬼,一面查举子,保证让每一个考生都能清清白白的开考。”

“那答卷的时间就紧张了。”

“可以顺延半日么。”赵祯笑道:“好了,快回去吧,主考官离开考场,算怎么回事。”

“微臣不能回去了。”欧阳修摇摇头,沉声道:“一来,有嫌疑的是我的学生,我理应避嫌;二来,我把自己逐出考场了,就不能再回去。”

“嗯……”赵祯想想也有道理,便问道:“那爱卿认为谁可继任?”

“这,不是微臣该说的……”欧阳修叹息一声道:“只是太学体之风,一定要刹住的。”

“那就还得你来考!”赵祯皱眉寻思道:“别人,都做不到这点。”他对大臣的了解,远超常人想象,缓缓寻思道:‘诸位相公固然可以镇住场面,但绝对不会开罪那么多读书人的。包拯也能保证公正,但他向来对文章之事不甚用心,当主考的话,欠缺些学养。’

“官家言过了。”欧阳修还是推荐了一人道:“微臣有一人选,用他的话,既能让天下人服气,又能保证考试的绝对公正,也能起到贬抑太学体的作用。”

“何人如此之好?”赵祯问道:“还不快快道来。”

“群牧司判官王安石。”欧阳修一字一句道。

“王安石?”赵祯微微皱眉道:“此人资历不够……”

“官家可以破格。”欧阳修道:“这种谁都不愿接手的烂摊子,正是破格用人的好机会。”

第259章 雷厉风行

欧阳修会举荐王安石,赵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前者曾经赠诗称赞道:“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

在官家看来,王安石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个人耿介,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从他在群牧司的表现就可见一斑。另外,他有极类圣贤之名,不必担心名气不够。而其四位副主考中的两位,王珪与韩绛,还是他同年,也比较容易得到认可。

权衡之后,赵祯便让人去传他。

王安石几乎是从群牧司被抓出来的。皇城司的士兵冲进来,不由分说,就把他塞到轿子里。他还以为自个犯了什么天条呢?

稀里糊涂被抬进宫,见到了大宋官家赵祯,以及他身边的欧阳修。

到现在还没搞清状况的王安石,赶紧向官家施礼。

“平身吧。”赵祯对王安石的观感其实不好定性。当年科举因其赋中有‘孺子其朋’一语,惹得官家大不高兴,加上也不喜欢王安石冷峻峭拔的文风,所以将他压到了第四。

但这只是官方的说法,其实打落王安石,还有个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原因——原本考第四名杨寊,被曹皇后看重,要召他做侄女婿,所以王安石才跟他掉了个个。但王安石事后从不拿这个说事儿,给皇家留了好大的面子。反倒让赵祯有些不好意思。

之后大臣们对王安石交口称赞,也让素来耳朵根软的赵祯,对王安石的印象大大改观。所以才几次三番的要他进京面试。

后来王安石终于来了,结果让赵祯很是失望……官家日常接触的大臣,无一不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士大夫,就没见过这么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官员。所以赵祯没有按计划让他当文学侍从官,而是让他去群牧司干了二把手。

不过言而总之,赵祯还是信得过,这个人的人品才学的。现在事态紧急,且没有更好的人选,也只能捏着鼻子用他了。

这就是大宋朝官制的长处,官职分离,职务只是一个差遣。哪怕是王安石的年资不够,赵祯也可以破格任用。

把临时的决定告诉他,赵祯见王安石只有短短一瞬的惊讶,便镇定下来道:“臣遵旨……”

倒让官家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憋了回去,险些内伤……赵祯原本以为,这家伙又会像从前那样推三阻四呢。

“介甫,之所以破格用你。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接这个棘手的差事。”还是欧阳修开口道:“要严肃考纪,要让科举顺利进行,还要为国家选出良材,担子超乎想象之重,你还是想好了再接!”

“如果官家和欧阳学士认为下官当接,下官便接这个差事。”王安石神态自若道。

“呵呵……”赵祯笑起来道:“当然是用你了。”

“介甫拜托你了。”欧阳修也不禁心中苦笑,眼里满是期望的望着王安石道:“一定要保护好朝廷的抡才大典!”

“定不负所托!”王安石抱拳正色道。

※※※

举子和考官们在太学里等啊等……只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等到了新任主考王安石。

当接到任命他为新任主考的圣旨后,一众副主考并没有什么异议。因为王珪和韩绛本就是他的同年。本来三人,乃是庆历二年的三鼎甲,王安石状元、王珪榜眼、韩绛探花,后来王安石落到第四,两人都觉着不好意思,一直对人说,其实王介甫之才在我等之上。

事实上,王安石的名声能起来,离不开这二位老兄的吹捧,现在见他终于回到自己之上,王韩二人竟有多年心病一朝解的感觉,没有半点不开心。

而梅挚和范镇也是厚道君子,尽管年资远在王安石之上,却没有什么想法表现出来……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宝座,而是火山口,真让他们坐,他们还不坐呢。

传旨太监把圣旨交给王安石后,便带着随从出去了,太学重新锁门。考场中除了王安石,还多了一千名皇城司兵丁。他们将取代原先的禁军,作为监场的兵卒,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诸位。”王安石朝众人拱拱拳道:“已经未时,时候不早,闲言后叙,我们先办正事。”

“都听主考的。”诸位考官抱拳还礼道。

“我来时,官家嘱咐,要保证会试的公平公正,所以其它的事情先搁一边。”王安石看看一众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举子,道:“一时间,下官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有挨个搜身了!”

“这……怕是有辱斯文吧?”王珪不同意道。

“禹玉有更好的办法?”

“不如再洗一遍澡吧。”

“那样太费事,再说一天两次洗澡,考生也会生病的。”王安石断然道:“跟大家讲清楚,搜身是为了给他们公平,大多数人会同意的。”见主考坚持,众人也不说什么了。

王安石便向考生宣布了三条决定,一是重新搜身,二是考试时间延长半日,三是,如果有怀挟的,现在扔掉,检查过关,不予追究。

考生们虽然颇多腹诽,但王安石给出的条件,也让人无话可说,便开始排队,准备重新接受检查。

王安石又向皇城司禁军的指挥使,布置了搜查的要求:“考生入场时,你的士兵排成两行,对考生进行严格的搜检。考生不仅要脱下鞋袜,解开头发,还需要解开包括内衣、内裤在内的所有衣服,等待搜检。”

“搜检时,由两个士兵先后进行,严格仔细检查考生的衣服、考试相关用品。为强化他们的责任心,这些士兵之间是相互监督的,如果第二个搜检士兵搜出有考生携带舞弊,就要处罚第一个搜检的士兵。”

“为了提高搜检士兵的积极性,凡是搜得作弊者一人,就可以得到五千钱的奖励。如果入场后,被贡院内监考的人员,搜检出夹带资料,除处罚考生之外,负责搜检的士兵和官员也要受到相应的处分……”

如此严苛的条件,已经宣布就引起轩然大波,本已经答应搜身的考生们鼓噪起来,他们不同意将自己,像乞丐、囚徒一样对待。

“一旦天黑就停止搜身,等到明天才继续。”王安石却不为所动道:“浪费时间是你们自己的。”

见考生还不动,他又吩咐道:“拒不服从检查者,一律取消应试资格。有多少人进去,就考多少人的试。”顿一下道:“录取人数不变……”

这句话让考生们不坚定了,再说没了嘉佑学社的人挑头,也就心不齐了,见有人开始排队,也就不声不响的跟上了。

※※※

在王安石的关注下,这次的搜查极为严格。仅在核实身份一关,就刷出了二十几个枪手……比较离谱的一个,考牌上写着四十七岁,枪手却年未弱冠,为了掩盖年龄,他买了一副假胡须,贴在自己的嘴边,样子十分滑稽。单就这样,还叫他蒙混过关,可见之前的搜查都是假严格。

但说实在的,他有些过于严苛了。在他的要求下,考生必须把盘结的头发松开,解开所有的衣服,还要掏耳朵和鼻子,防止考生在耳朵和鼻子里塞纸条之类。对于这种搜检方式,很多考生都感觉无法接受,他们纷纷表示抗议,但在王安石这里,抗议统统无效。

不过这样的效果也很斐然,一百多名考生,被查出了夹带……这还光是贼胆包天的。再看看广场上,被扔了一地的小抄、小本,可见之前的考纪形同虚设到了什么程度。

当知道犯规不会受到惩罚,就会有更多的人犯规,这就是今日考试作弊如此猖獗的原因。

事实胜于雄辩,考生们的心情悄然变化,他们虽然被人摸来摸去,好不舒服,但想到接下来便可以靠实力说话,顿时觉着,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天黑以前,所有考生都进场了。而在他们进场之前,皇城司的兵丁,已经把考场内逐寸逐寸的搜查一遍,又搜出了不少暗藏在里面的小抄。

这届科举能被后世称为‘最干净的一届考试’,完全是其主考官的执着性格所致。

安排好晚上值夜的班次和路线,王安石把目光转向最后一个麻烦。他看看陈恪道:“你默写完了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陈恪被要求在至公堂中,两名考官的监督下,默写出全本的《五经全注》。

从下午到现在,他已经写了两万多字。但距离十万字的目标,还很远很远。

拿着他写出来的,厚厚一摞文字,考官都忍不住替陈恪求情道:“这么多字写出来,真是流水一般,丝毫不差。下官可以他作保,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了。”

“我何尝不知他是冤枉的?”王安石看看黑下来的天色,淡淡道:“但惹出这么大事端,他必须受到惩罚。”顿一下道:“何时默写完了,何时再放他去考试……”

“至少,给他几根蜡烛吧。”考官们求情道。

“可以。”王安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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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信念

前生今世,陈恪从没像今天这样,渴望证明自己的能力与清白。

背上的伤处火辣辣地痛,却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脑细胞高度亢奋,那些藏在脑海中的记忆,便争相浮现出来。而且《五经全注》有章可循,是按照《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本身文章的顺序,一句句注解下来的。

只要他回想那些烂熟于胸的文章,相关的注解,每一句、每一段便都历历在目。陈恪笔走龙蛇,化作一行行略带狂意的楷书跃然纸上。

因为考生交卷前,考官们无所事事,却被王安石要求在至公堂中,不得随意走动。所以都围在陈恪边上,看他像具机器一样高速运转,一会儿写完一张纸、一会儿写完一张纸……

他每写完一张,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拿来核对,发现总是一字不差。

考官们不禁暗暗惊叹,原来世上真有过目不忘之人。但王珪和韩绛的反应却没那么强烈,因为他们多年前,便见识过王安石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年王安石但凡看过一遍的书,便可以立即默写出来,过上一段时间,还能记住七七八八,与今日这个陈仲方,应该是同类人。

“介甫,看到他,有没有想到当年的自己?”王珪小声问道。

“没有。”王安石摇头道:“我记忆力不如他。”谁知这话后来传出去,讹传成了连状元之才都承认,自己不如陈恪了。结果让陈恪的名头更加响亮,倒是王安石始料不及的,不过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在意……

到了夜里,考官们回去睡觉,只留两个人轮班看着陈恪。第二天早晨回来一看,两考官熬了一宿、两眼通红,萎靡不振,陈恪却依旧两眼放光、正襟危坐,速度一点没降低。

“照这速度写下去,今天晚上就能完成。”考官们现在都很同情陈恪,在别人都已经开始答卷的时候,却要耗尽心血证明自己的清白。让人如此才情却遭此无妄,让人恨死了陷害他的贱人。

梅尧臣更是为他求情道:“这下没人不相信,他是清白的了,介甫就让他回去考试吧。”

王安石却不为所动,也不说为什么。只要他不喊停,陈恪就必须继续写下去……

※※※

围场无聊,欧阳修在时,考官们还能分韵作诗、词句相和,但换了王安石这个沉闷的主考,什么热闹、什么乐呵都别想了,考官们除了安静的看书,就是围观陈恪在那里飙字数……两件事情干长了,都是那么的无聊。

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考生前来叩帘。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考生们不许走动,只能在考场里一直闷头答卷,直到交卷。但在这年代不这样的,考生在答卷时有疑问,不管是对题目的疑问,还是对自己的学识哪处吃不准了,都可以去请教主考官,这就叫做‘扣帘’。

叩帘的考生人数不少,问题也是千奇百怪,其中一些极品考生,更是可以让考官们解闷消乏、开怀一笑。

比如这天中午,有个考生扣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后,问道:“学生打算在文章中引用尧舜的典故,但不知尧舜是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请先生指教。”

众考官先是目瞪口呆,旋即哄堂大笑。王安石却面如寒霜——这就是这届科举之前,通过乡试的举子们的水平!他到底是怎么通过的?

更绝的是,里面人都笑话成这样了,那考生还在外面毕恭毕敬地等着。

梅尧臣便笑眯眯的答道:“这个太难了,我看你还是别用了吧。”

“是。”考生一脸失望的抱拳下去。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叩帘。”他一走,王安石便下了命令。

“这与规矩不符吧?”这家伙来到考场后,一点没有临时上岗的拘谨,反而视旧规如无物,处处立规矩。让两个同年不得不提醒道:“事后怕是要招非议的。”

“管他蜚短流长,一切以会试为重。”王安石沉声道:“举子这样出出进进,着实会增加作弊的隐患。况且他们是来考试的,不是来上课的,进考场之前,就应该把所有的知识准备好。再说,审题也是考试的一部分,连题都审不好,又何谈写好文章?

“好吧……”众人没话说了。

到了天黑时候,考官们又围聚在陈恪身边,好几人手里端着火烛,为他照亮最后一段征程。

奋笔疾书超过十二个时辰,饶是钢浇铁铸的身子,陈恪也已经意识混沌,手臂酸胀到失去知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大脑完全靠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在驱动。

他笔下的字,只是略略脱形,内容却依旧丝毫不差,不过速度还是降了下来。

“坚持住!”有的考官忍不住为他打气道:“还有最后三千字了!”

“是啊,坚持住!”马上又有人纷纷附和。

“都住口!”王安石冷喝一声道:“再有人喧哗,就算与他协同作弊!”

“你个冷血的家伙!”梅尧臣压不住愤怒,狠狠瞪着王安石。

“自以为是。”王安石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哼一声道。

“你!”梅尧臣握紧拳头,想要打他个满脸开花。好在梅挚和范镇赶紧把他拉开,才避免了考官互殴的闹剧上演。

今夜极为漫长,到了亥时,考官们仍未散去,依然围在陈恪身边,为他加油打气。陈恪早已经超过了极限……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有燃烧殆尽的一刻,他不停的点头,仿佛写一个字都要睡一会儿。事实上,他的精力早被彻底抽干,头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了。

每一个字都写得那么艰难,每写下一个字,都会引起考官们激动的攥拳打气。有考官已经被感动的热泪盈眶,要强忍着才能不把最后的内容告诉他。

每个字都重逾千斤,最后的二百字,陈恪足足写了半个时辰。

“十、九、八……”到了最后一句,考官们再也不管不顾,一起替他倒数起来。

王安石皱皱眉头,没有阻止。

“五、四、三、二、一!”

当倒数到‘一’,陈恪终于终于写完最后一字,最后一笔!欢声雷动中,他握着笔,直挺挺的倒仰过去。

好在他身边满是考官。几个人把他扶住,见他身体僵直,手里还握着笔,场中一片死寂,梅尧臣想伸手探探他的呼吸,却听到鼾声如雷,众考官这才放下心来。

王安石也松口气,让人把他扶到床上去,然后亲手整理起那摞厚厚的稿纸。

“主考大人,我们能要几张做留念么?”众考官竟想收存陈恪的墨迹。

“不行。”王安石摇摇头,把那摞稿纸整齐的码放,足足有二尺厚,然后拿出主考之印,一页一页的盖起章来。见众人还围着自己,他皱眉道:“盖章也好看么?”

“介甫,你是要用这种方法,证明陈仲方的清白么?”考官们有些明悟道。

“跟他没关系。”王安石淡淡道:“我们作为考官,不能放任何一个有嫌疑的考生的进去,否则这是对其他考生的不公。他必须拿出令所有人都信服的证据,我才能放他进去,仅此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么?考官们不禁暗笑,这位主考大人真是嘴硬……

“既然如此,我们都是见证。”众人便纷纷拿出自己的印,盖在王安石的印旁……

※※※

这些事,陈恪当然不知道,他完全透支了自己,陷入一种类似昏迷的沉睡状态,直到被人用凉水泼醒。

猛地睁开眼,抹一把脸上的水花,陈恪怒视着冒犯自己的考官,一看是梅尧臣,神色才缓和下来。

梅尧臣递过一条毛巾,满脸歉意的笑道:“怎么都弄不醒你,只好出此下策,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你得赶紧去考试了。”

“考试……”十万字的超级默写,已经把陈恪的脑细胞都榨干,睡一觉根本无法复原。他发现脑袋只要一转,就会撕裂般的痛。人都像傻了一样,半天才反应过来:“对了,考试,我得去考试……”

“你行不行啊?”见他意识混沌,喃喃自语,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梅尧臣担忧道:“不行就下一届再考吧,身体要紧。”

“我必须考,我得考出好名次来,让那些害我的王八,咬着棍子哭去……”陈恪恢复了点力气,一边嘟囔着,一边支撑着坐起来,伸手往地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自己的靴子。

“在这儿……”梅尧臣摇摇头,给他拿起靴子,陈恪提起鞋,便晃晃悠悠站起来,还没忘了背上自己的考箱,步履蹒跚的往外走去。

“带他去考场。”梅尧臣看看王安石,后者点了下头。考官们全都送到至公堂门口,不论这科中与不中,他们都彻底服了这个人。

第261章 鹅毛笔

当陈恪出现在考场,尽管考纪森严,举子们还是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只是这位凯旋的英雄,脸色蜡黄蜡黄,站在那里晃晃悠悠,让人担心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这还能考试么?’举子们担忧的望着他。

给众人一个‘安心’的眼神,陈恪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望着面前的试卷,他才知道,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但马上就不感觉幸福了,因为头昏脑沉、涨得厉害,他脑子一片浆糊。这种状态怎能答卷?他只好先看看考题……会试的考题承唐及五代之制,进士科试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与乡试基本相同,在庆历新政时,曾改过三场制,但因为新政夭折,未及施行。

把诗赋论策丢到一边,陈恪先答起了帖经墨义,这相当于后世的客观题,不需要动什么脑子,照本宣科即可。不过这些平时答起来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考题,陈恪也不敢直接往卷子上答……他实在不放心自己的精神状态。

到了天黑,他才将将把帖经墨义答完,这时候,别的考生已经了完成了大半,大都只剩几道策论留待明天慢慢斟酌了。

考官一喊停,陈恪放下铺盖,倒头便睡,别人还没从考试状态中出来,他便已经鼾声如雷了。

又是一夜无梦的猛睡,直到第二天监考官摇铃,他才醒过来。考生们出去洗脸时,同屋的举子们苦笑道:“你老兄昨晚的呼噜,能把屋顶掀翻。”

“抱歉抱歉。”陈恪深感歉意道:“等考完了请诸位吃饭。”

众人还要说话,被考官一顿喝斥,赶紧草草擦干脸,回考场坐着去了。

坐下后,陈恪感到肚子咕咕直叫,反而有些高兴,这至少说明,自己已经恢复知觉了。便拿出干粮一边嚼着,一边看自己昨天答得题。一看之下,不禁暗暗脸红,怎么这么多错?

赶紧飞快的修改一遍,誊抄到卷子上。

待把客观题答完,便剩下诗赋论策八道,距离交卷还有一天多的时间。但冬日天短,晚上又不能点蜡烛,实际上,也就还有五六个时辰可用。想要精雕细琢是不可能了,只能提起笔来,就往稿纸上写。

好在连续睡了两觉,他的脑子要灵活一些了,总算还能应付过去。除了飞速的构思文章,剩下一点精力,就是注意避讳了。至于遣词造句,完全是靠本能,哪还有推敲的余地。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强烈的认同‘逝者如斯夫’这句话,只恨时间不够用,似乎只是一低头、一抬头,就已经天黑了。

这时候,别人差不多都已经答完了卷子,而陈恪,还有三道策论没写呢。

结果整整一晚上,他都没合眼,在心里反复推敲这三篇策论。等到了下半夜,三篇文章已经成竹在胸了,但陈恪还是不敢合眼,生怕睡一觉起来又忘了。

就这样一宿的碎碎念,天刚蒙蒙亮,他就一骨碌爬起来,赶紧把心里的文章写下来。

等到三篇策论都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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