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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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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瞎说。”陈希亮瞪他一眼,又老脸一红道:“就算是吧,本来说是,让你们见见就成亲,但是……总之只能暂时先放放。”

“哗……”陈恪他们顿时来了劲儿,也不顾旅途疲劳,兴致勃勃的问道:“什么身份,看样子很贵气呢?!”

“可是贵气……”陈希亮苦笑不已,心说,皇帝的小姨子,能不贵气么……

第114章 小亮哥的情事

在陈恪等人的逼问下,小亮哥吞吞吐吐道出原委:

事情还要从七年前说起,陈希亮通过省试,成为一名‘过省举子’,又叫贡士。因为自从‘张元事件’发生后,宋朝的殿试,便不再黜落士子,只排名次。所以他已经是一名预备进士了……

发榜当天,有宋一代最经典的‘榜下捉婿’,再次上演。

汴京城内、只要家有待婚之女的公卿达官、富商缙绅之家,便全家出动,争相强夺登第士子做女婿……甚至还有从洛阳、从南京来的富绅也加入哄抢。那你争我抢的激烈场面,简直就像后世的橄榄球比赛。

最近几十年,基本是四年一榜,每榜最多四百名进士。而且以中进士的平均年龄三十二岁而论,未婚的绝对不会超过一半。另一面,却是汴京,乃至全国大户,攒了四年的闺女,其狼多肉少、可想而知。这时候,新科进士们的生辰八字、家世背景、体态相貌已经不重要了,甚至结婚与否,都可以先不管……抢回家再慢慢问道。

想陈希亮这样成绩不错、长得不赖、没有配偶、年纪也不算太大的钻石王老五,自然是抢手的货色。但他却对各路老丈人一概拒绝……在人们的追问下,他终于道出原因:‘榜下择婿,是图的这个进士身份,嫁的是‘官’这个身份;何况我还有四个儿子,怎忍心让人家的掌上明珠,来当后娘呢?’

其实这话说白了,就是我看不惯你们这操行!

但就是有不信邪的,而且档次之高,令人咋舌——乃当今官家的大舅子、曹皇后的弟弟曹国舅……对,就是八仙中的那位……来为他和皇后的妹妹,楚国夫人曹氏提亲了。

说起曹氏,也是个苦命人,新婚不久,丈夫便战死于西北战场,之后便孀居八年,一直未婚。不消提曹皇后和曹国舅,就连其公公也很着急……在宋代,是没有守节一说的,如果女子丧偶后,无子还居住在婆家,这对婆家是极大的压力。

一个,会被怀疑贪图儿媳的嫁妆,另一个,老公公、小叔子也有被说三道四的危险。那位文坛盟主欧阳修,就是因为儿媳寡居一年未嫁,便被人污蔑为扒灰,弄得他灰头土脸,赶紧把儿媳嫁出去,却还永远的留下了污点。

可想而知,曹氏的公公,柳家老太爷,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上一榜科举,他便想为儿媳择一可心的继夫,大家都觉着实乃才貌双全之良婿,无奈没过曹氏这关。

这四年里,他仔细琢磨,终于明白了,原来儿媳不喜欢那些一旦中第,便飞扬浮躁、满心攀高枝的男人,所以这一科,选得格外慎重。在听说了陈希亮的事迹后,顿觉着非此人莫属。

却又担心他是欲擒故纵、待价而沽,便把顾虑对曹国舅讲了。曹国舅说不要紧,我粗通观人之术,待我去看看再说。结果见了面,没交谈几句,就直接升级为提亲了……

陈希亮自然不会答应。柳老太爷有那层顾虑,他也一样……

曹国舅笑着说不答应不要紧,咱们交个朋友吧。我请你到我家喝顿酒,难道这也不行?不用担心别的,我还请了别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小亮哥不好再拒绝,那天便去了。

结果他还是太实在了,当日除了他和曹国舅夫妻外,只有一名女宾……显然那女子也是被诳来的,曹国舅和他老婆,一人招呼一个,唯恐这两位跑掉。几乎是强押着他们,吃完了一顿相亲饭。

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吃完这顿饭,小亮哥便动摇了。而曹氏也对这个面冷口拙的书生,有了丝丝好感。但两人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直到陈希亮离京外放,也没有什么进展。

之后几年里,两人却保持着鸿雁传书……如果一切按部就班,这对闷骚的男女,很可能会将暧昧进行到底。然而西南的战争,陈希亮险死还生,极大地刺激了他们。

巨大的心理波动之下,感情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终于,在迎接大军凯旋的人群中,出现了曹氏的身影!

之后,善体人意的官家,将陈希亮留在了京里,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赐婚。然而不巧的是,曹皇后的母亲突然去世,这门婚事便又拖了两年。直到去岁腊月服阕,曹皇后和曹国舅,迫不及待的开始操持婚事……结果,正月里,皇帝暴疾,而且突然冲出宫门,朝着大臣们大喊:‘皇后与张茂则谋反!’

虽然后来官方的说法是,皇帝病中喊的是疯话。但宫禁之事、讳莫如深,在宫外看来,自然是真真假假、扑朔迷离。很多人都说,既然是疯话,那张茂则为何要自杀?可见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总之,曹皇后整日以泪洗面,曹家的压力也大极了,而这桩好事多磨的婚事,只好再次搁置下来……

※※※

“几年来,为父的生活,都是由你曹姨姨照顾。”回顾了过去七年的光阴,陈希亮不胜感慨道:“不管曹家结局如何,我都是定要娶她的!”

陈恪等人听完后热烈鼓掌,庆贺陈家继二郎后,又一位情圣诞生了。

“跟你们说这些,”陈希亮大窘:“是为了让你们,对她少一些抵触。”

陈家兄弟三个一起摇头:“绝对不抵触,只要你喜欢……”

“臭小子……”陈希亮感到鼻头有些酸,他为了四个儿子,不受后娘的气,十多年没续弦,现在连最小的六郎,也已经是十五六的大个子。孩子们对他的体谅和支持,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交代完了八卦,他才想起来:“怎么没见老泉兄,三郎不是写信说,你们一同抵京么?”

“咳……”陈恪咳嗽一声,打个哈哈道:“我们先看看住处吧。”

“也好。”陈希亮便带着他们,参观起在京城的新居来。

作为世界上唯一的大都市,汴京人提前一千多年,享受到了大都会带来的各种便利,亦提前一千多年,尝到了大城市病的痛苦。这鬼地方人太多了。大宋建国初,汴京城的设计容量是三十万人,但现在,固定加流动,人口已经达到一百五十万,是设计容量的五倍,其寸土寸金也就可想而知。

在汴京买房,是想都不要想的,就算是相公们,也主要是靠租赁的……当然,相公们不是买不起,而是他们职务变动太频繁,谁也不知道能在京里当几年官,几年才能回来。

房租自然也是高昂的,寻常百姓和低级官员,根本租不起私有住房,但也没有露宿街头的现象发生。这是因为汴梁是有廉租房的,只要到一个叫‘店宅务’的衙门,缴纳一笔租金……根据房子的大小,租金高低不同,平均是一百七十文每月,只有商品房价格的十分之一。便可租到一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房子。

陈希亮之前,便一直租的公房住,这次全家搬来汴京,且还要结婚,这才狠狠心,让曹氏帮着租一处大些的住宅。曹氏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自然十分上心,让人找了很久,才寻到这处四通八达、闹中取静,两进带后园的四合院。

陈希亮说,曹氏的意思是,让他们都住进后宅,但陈恪他们怎会那么不懂事?坚持住在前院便可……这住处,自然没法与青神旧居相比,但房间数量一点也不少。前院有正房三间耳房两间、左右厢房各三间,还有三间倒座房。住下他们几个绰绰有余。

陈恪虽然揣着几万贯钱进京,但他没有享不了的福,也没有遭不了的罪,不觉着住的紧凑点,有什么不好的,还热闹着哩……

晚饭后,陈希亮示意陈恪,跟自己到后院走走。沉默了一阵,陈希亮道:“你苏伯伯,生我的气呢?”

“不然嘞?”陈恪耸耸肩道;“要不是我回川一趟,你信不信,第二块碑又立起来了?”

“唉……”陈希亮长叹口气道:“谁能料到啊……”

“柳家,是不是就是曹夫人的前夫家?”陈恪问道。

“嗯,那女娃娃,就是她前夫的大侄女。”陈希亮叹口气道:“当时总以为是件好事,谁知弄成这样子。”

“这就奇怪了,既然跟你都是一家人了,怎么就不能商量呢?”陈恪皱眉道。

“后来才知道,柳家人的性格,颇为……霸气。”其实这件事,陈希亮究竟向着那边,还真不好说。他苦笑道:“不过问题已经解决了……也亏你能请动欧阳公,他们不得不给个面子。”

“那就好。”陈恪松口气道:“早说不就得了……”

“不过,第一,你得登门道歉。”陈希亮声音越来越小道:“第二,得让你兄弟中的一个,顶这门亲事。”

“我靠,还真霸气……”陈恪大翻白眼道。

第115章 一赐乐业人

这件事,陈家毕竟理亏在先,陈恪也不算无辜,所以他登门道歉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想一想,要去那家跋扈的人家,先吃下马威、再吞荷包气……自己还得低三下四装孙子,陈恪就一阵阵的头痛。

这还好说,毕竟为了小妹,忍一忍就过去了,全当被狗咬了就是。柳家第二个条件,才是真正让他踯躅的原因……按说兄弟易娶、并非奇闻,对方也算是通情达理。但是,一个困扰他多年的典故,字字如山的亘在他的眼前:河、东、狮、吼!

被苏东坡那个没良心的家伙一宣传,竟然连千年后的人都知道,陈希亮的儿子怕老婆,陈季常这小子,不许喝花酒、不能养歌姬、动辄被罚跪、有时还挨揍……让人笑话了一千年啊一千年。

如果陈季常是受虐型的倒也无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别人管不着。但后来,陈希亮一去世,他就和柳氏分居,一辈子再没见面……可见这小子,并无一点幸福可言。

历史拐了个小弯,似乎又回到正轨……但六郎是陈恪看着长大的,说长兄如父一点也不夸张,试问,做哥哥的怎能忍心,为了自己的幸福,就把弟弟往火坑里推呢?

所以此事不能答应,还得再作计较。只是这番心思,又无法对人言,就连陈希亮也没法说……难道说,你未来的儿媳妇,会把你小儿子,送上怕老婆协会秘书长的位子,被人耻笑一千年啊一千年!信不信陈希亮能把他送去看医生……

一夜思量无果,只能暂且把此事一放,等见到曹氏再想办法。还是先忙正事儿吧。

※※※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陈恪便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披衣起来查看,见是陈希亮的书童,在给毛驴配鞍具。

“这是要去哪?”

“官人上朝啊。”书童早不是陈希亮从四川带出来的那个……当初那个书童,在小亮哥遭难后,便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么早就上朝?”陈恪看看天,还月明星稀:“这才四更天吧。”

“你以为当官容易啊。”前厅门打开,已经换好朝服、外罩风衣的陈希亮,从侍女兰佩的手中,接过一盏白灯笼道:“吵到你们了,赶明儿,看看能不能把驴圈挪到后面。”

“不用,我们睡起来跟死猪似的。”陈恪摇摇头,道:“吃饭了么?”

“有吃饭的工夫,不如多睡会儿。”陈希亮笑道:“待漏院外,有卖早点的。”

“那成。”看着那灯笼上的‘左司谏’三个黑字,发笑道:“老爹提着这玩意儿,省得人家不知道你是谁。”

“外行了吧,就怕别人不知道。”陈希亮笑道:“宰执以下,所有上朝的官员,都得打这样一盏灯笼,不然黑灯瞎火的,碰上夜巡的士兵,把你当贼人逮起来。”

“不是说,汴梁城不宵禁么?”

“那是外城,内城里还是要关门的。”陈希亮笑笑道:“别好奇了,快回去睡吧。早晨起来,有兰佩她们照顾,吃饭不用担心……今天在家好生歇歇,哪也别去。”

“哦。”陈恪点点头,把陈希亮送到门口,心说怪不得吃了晚饭就睡了呢……就冲这点,京官当不得。

回房睡了个回笼觉,正进到梦想里,巷陌里又传来了铁牌子的敲打声了。‘五更不用元戎报,片铁铮铮自过门’,显然五更天到了,头陀们来叫早,顺便天气预报了……这一套,就是发源自汴京,传遍大江南北的。

待那报晓的声音去了,外面渐渐有了声响,今天是没法再睡了,只好爬起来,盘腿坐好,呼吸吐纳……这是宋端平的父亲,传授的一套青城内功,勤加练习,虽然没法飞檐走壁,但能耳清目明、百病不侵,已经是极好了。

说起来,宋辅当初辅佐陈希亮治县,因为政绩斐然,陈希亮提前转正,他也升为主簿……据说明年大比,也会来京里考试。

※※※

吐纳之后,果然神清气爽许多,吃过早点后,陈恪便在兄弟们的护送下出门了。

他不是有意要跟陈希亮对着干,只是有件事昨天就该做,一时疏忽、竟然忘记了。

那便是存钱。他们几个身上,一共装着六万贯的交子……

小妹心细如发,早将交子铺的地址,写在备忘录上。陈恪便一路打听,到了位于大内西角楼大街,与西殿前司相对的‘东都交子铺’……好么,跟卫戍司令部做对门,绝对不担心会被抢劫了。

东都交子铺,是一座二层的临街商铺,在西角楼大街上的店铺中并不显眼,寻常人很难相信,这里面藏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陈恪几个进去后,只见一楼类似于当铺的规制,简单的桌椅摆设,‘和气生财’的匾额,高高的柜台栅栏后,坐着几个朝奉之类的柜员,冷漠的望着闯进来的青年……看他们的年龄打扮,肯定是瞎逛进来的。

店里有管事的走上来,职业化的笑道:“请问诸位小哥儿,有什么可以效劳?”

“……”陈恪没说话,摸出一枚金币,金币上有个翻叶图案。

管事一见那金币,马上双手接过来,正反一看。确认无误后,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许多:“贵客楼上请。”

‘嘿,这年代就有金卡用户啊……’陈恪暗暗称奇,这枚小妹给他弄的金币,就是用来证明身份的。

管事揭开青布幕,把他们送上了楼,便见摆设马上不同了……香桌上搁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著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檀木一字交椅。地上铺着名贵的波斯提花地毯。

管事的去后面请掌柜,有窈窕的侍女上了茶。陈恪掀开茶盖看一眼,依然是又香又稠的那种,顿时没了兴致,把茶碗搁了回去。

这时候,帘子掀起,一个身穿暗金色万福图案褙子,头上却扣着一顶颇为可笑的小蓝帽,富商打扮的中年人,出现在陈恪他们面前,微笑着唱个喏道:“诸位小官人有礼了。”

虽然操一口纯正的汴梁话,但这人有一头黑色的卷发、高鼻深目、一看就不是汉人。

不过,汴梁城里有的是外国人,其中不乏这样的色目人,所以宋端平几个只是稍稍错愕,便唱喏还礼。只有陈恪,依旧出神的望着他头上扣地小蓝帽,半晌才咽口吐沫道:“你是犹太人?”

“……”那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

“以色列人?”陈恪又问道。

“呃,小官人是说……一赐乐业人?”那人有些不确定道。

“是吧……”音译差不多,陈恪点点头道:“你们故乡在耶路撒冷。在宰杀动物时,是不是都要把腿筋挑出来?”

“对。”那人面露吃惊之色道:“想不到小官人,对我们一赐乐业如此了解。”

“我对你们现在了解的不多,”陈恪淡淡道:“只是从你帽子,和这枚金钱上的图案,猜出来的……对了,每一张交子的四边,都有这样的‘翻叶’图形,我记得,这是你们民族特有的标志。”

“小官人确实对我们很了解。”那人微笑着点头道:“大宋朝的交子,就是交给我们一赐乐业人来负责的。”

“你们怎么来到大宋了?”陈恪早就奇怪交子上的图案,现在验证了猜测,自然要问个明白。

“听长辈说,太祖开国时,我们族人从海外来归,向朝廷进贡西洋布。太祖对我们说:‘归我华夏,遵守祖风,留遗汴梁’。允许我们成为大宋的臣民,在汴梁居住下来。”顿一下道:“因为我们不吃猪肉、亦是色目人,朝廷误称呼我们蓝帽回回,也叫挑筋回回……实际上,绝对不是一回事,所以我们自称‘一赐乐业人’。”

说着他望着陈恪微笑道:“能正确称呼我们的,一定是真诚的好朋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叫白雅铭,字平冉,我的教名叫……本雅明。”对于一赐乐业人来说,告诉对方自己的教名,就是把他当成朋友了。

陈恪原先工厂的老板,就是个以色列人,因此对这个民族的忌讳和喜好,还是很了解的。这个民族有很顽固的惯性,哪怕隔了一千年,也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所以两人的交谈十分愉快,白雅铭甚至邀请他,改日到他们住的地方做客,陈恪欣然答应下来……不过他也不会太当真,妹的,这些家伙粘上毛比猴还精。

把关系谈热了,那白雅铭才扯到正事上道:“不知三郎此来何事?”

“存钱。”陈恪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刚从蜀中出来,身上带了些钱,存在你们这放心些。”

“敝店有此业务,”白雅铭道:“不知三郎存多少钱?”

“六万贯。”陈恪道。

第116章 大生意

“哦……”白雅铭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笑道:“真不少。”

六万贯,就是六万两银子,折成人民币,大概有六千万。

这些钱,以汴梁的物价水平,可以买粮十万石、或绢六万匹、或布三十万匹、或猪六万头、或牛犊一万两千头、或羊两万头……或在京城买高尚住宅十栋、或支付给辽国五分之一的岁币……

好吧,不说扫兴的事……如果用来吃饭、以及婚丧嫁娶、年节应酬、穿衣住房之类,维持普通生活水准的话,足够他花一千六百四十三年;但要是去逛青楼、喝花酒,要求档次还得高点的话,只够他花十六年……当然,谁也不能夜夜笙歌,不然用不了十六年,六年就得变成冢中枯骨了。

若是嫌贵又想享受的话,可以蓄养婢妾、自娱自乐。宋代禁止拐卖人口,却又允许合法自愿的买卖妾婢。寻常婢女不到一百贯,但问题在于,只能买断三年……三年之后,要么再签一遍,要么人家回家找妈,你拦着就是犯法。

妾和婢是同样签职业合同的,只是业务范畴不同。与婢女的价格相对固定不同,妾的价格,因相貌差距很大,寻常相貌也得三百贯,称得上美女的要七八百贯,堪称绝色的更要成千上万没底线。

不过话又说回来,娇妾美姬不是买回来就算了的,丫鬟奶妈、衣食用度、住宅车马……都得给人家配齐了,要是住在政府廉租房,你好意思蓄养姬妾?所以买和嫖到底哪个更费钞,还真不好说。

※※※

回到正题。

六万贯这个数目,确实是巨款。但在贫富悬殊的宋朝,又不算什么,正一品官的薪饷外,加各种名目的福利补贴,月均三四百贯的收入,不过就是十年工资而已。且汴京城最有钱的,不是高官,而是富商、是王公之家……

所以对于见惯大场面的白雅铭来说,这点钱虽然多,但绝对不会让他感叹。他的意思是,你要是存款的话,花费可就太高了……首先必须将交子汇兑,百中抽一,即是要付六百贯;之后每存一年,不仅没利息,还得交保管费,年费是千分之三……

即是说,陈恪存款一年,还得给人家一百八十贯……你妹的,比四大行还黑啊!

见他面露阴沉之色,白雅铭微笑道:“如果三郎嫌这般坏钞,还有一种方法。”

“讲。”

“不存改借。”白雅铭淡淡道:“不仅一切费用全免,我们还倒付利息。”

“哦……”陈恪一脸沉吟,但心里却恍然,原来这伙犹太人,早发现了金匠原理……但不知是这个与上帝缔约的民族,深入骨髓的契约观念所致;还是在千年流亡后,太珍惜在汴京的乐土,他们没有擅自动用客户的存款,而是用这种颇费心思的话术,来使客户自愿签约。

“不要担心本金,”白雅铭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道:“我们一赐乐业人会提供等额的担保。”

“我能问问。”陈恪想一想,缓缓道:“这交子铺到底是官方的,还是你们一赐乐业人的。还有,你们把钱用在什么地方么?”

“对于第一个问题,当然是官方的,但现在,我们是包商。”白雅铭笑笑道:“至于第二个,这属于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哈哈哈……”陈恪却放声大笑道:“不说我也知道!”

“哦……”白雅铭不动声色道:“不妨说来听听?”

陈恪指一指北边,又指一指西北,笑而不语。

“呵呵呵……”白雅铭笑起来,笑完之后,抱拳道:“请三郎,务必在方便的时间,到我们那里做客,相信我们会言谈甚欢的。”

“没问题。”陈恪微笑道:“这六万贯,存一万,其余的,便借给你们吧。”

“哦?”白雅铭一愣,他以为,陈恪会不见兔子不撒鹰,等谈过再说呢。

“这点钱,有什么好计较的。”陈恪摇头笑笑,很有大尾巴狼的样式道:“我在意的,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做好准备。”

宋端平几个一起暗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到时候,一定要洗耳恭听。”白雅铭一脸激动道。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白雅铭把陈恪送到街上,一直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苦笑一声,真是年少轻狂啊……

※※※

接下来几天,陈恪兄弟几个,到处逛了逛,但没有个本地人带着,似乎总也玩不出感觉来,索性便先在家看书,过两天再说。

没过两天,吃晚饭时,陈希亮说,明天自己旬休,可以好好陪陪他们,问他们想去哪玩。

说起来,宋代官员的假日之多,是之后明清朝无法比的……加上十天一休的旬休假,一年有一百天的假期,跟两千年后差不多。

“还是去陪陪曹姨姨吧。”陈恪几个哄笑笑道:“这几天我们杵在这儿,却搅了你们的二人生活。”

“瞎说八道……”陈希亮老脸一红,但还是问道:“真不用我陪?”

“真不用。”陈恪道:“我们得去看看老师。”

“去欧阳学士家啊,就在新郑门附近……”陈希亮道:“我叫陈实带你们去。”

“不用,来的时候,苏伯伯就指给我们看了。”

第二天一早,陈恪几个,便带上从眉州捎来的土产,往城西南方向行去,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顺天门内银梁桥附近。不用打听,一下就找到欧阳修家的大门了……

因为门口的人太多了,把一条巷子都塞得满满当当。

不消说,这都是来拜谒文坛盟主的。此次复出之后,欧阳修如日中天的地位再度攀升,他的一句褒贬就可以造就或毁掉一个文人。江湖传说,现在的文士不怕刑罚,不怕贬官,也不怕皇帝,只怕欧阳修一句评语……

当然,读书人都比较自大,没人认为自己不行,所以打他回到汴梁那天起,这条巷子里便挤满了,趋之若鹜的读书人。每逢欧阳老大人休沐在家,大家便拿着文稿,档次高点的还有推荐信,彻夜在他家门前排队,有时候,队伍能排到银梁桥……

其盛况,堪比春运买火车票,只是排队者清一水的儒衫方巾,全都是读书人。但一点也不单调,因为五六十岁者有之,十五六岁者亦有之,甚至有耄耋老者,也在颤歪歪的排队。别人劝他回家抱孙子,却非说自己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生意也应运而生,许多商贩挑着酒浆果子、炒肝米粥,以及各种程文选集、名家名篇,在巷子里兜售……

陈恪几个,便在菜市场般的巷子里艰难穿行,但不多久便被注意上了。一个书生大喊道:“喂,你们怎么插队啊!”

这一声,陈恪几个马上就变成焦点了,书生们鄙夷的目光,就像在看小偷一样。弄得他们怪不好意思的。宋端平笑嘻嘻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是来探亲的。”

“是么?”一个瘦高的书生,面无表情道:“在你们之前,已经有十八个人,用过这理由了。”

“真的是。”宋端平抓耳挠腮道:“我们是欧阳公的学生……”

不说不要紧,这句话一出口,巷子里嘘声四起,不知多少人一齐鄙视道:“这巷子里面,哪个不是欧阳公的学生?”“快乖乖排队,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就是,别看你们牛高马大,要知道,众怒不可犯!”

陈恪等人登时头大无比,已经自报家门了,再动手打人,就是给欧阳公抹黑了。怎么说他们都不信,挤又挤不进去,退得话太没面子……这时候真怀念玄玉小和尚啊,一声狮子吼,保准把里面人叫出来开门。

正在窘迫间,巷口处又有人进来。人比人气死人,人家的待遇,可比陈恪他们强多了,书生们自动让开一条去路,还热情的打着招呼。年长些的称之‘子固兄……’,年轻人则以‘南丰先生’相称。

那个瘦高的书生,幸灾乐祸的朝陈恪几个笑道:“庐陵公的正派弟子来了,倒要看看,认不认得你们。”

“认得又怎样?”

“我管你叫爷爷。”

“我没你这样的孙子。”陈恪淡淡瞥他一眼,险些把那书生气炸了,朝着那‘子固兄’大叫道:“南丰先生,这里有人冒充你的师弟哩。”

“哦?”那子固兄个子不高,被挡的严严实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人们赶紧让开个缝,希望他来揭穿这几个骗子。

那‘子固兄’好容易挤进来,一看到陈恪,便欢喜的一把抱住道:“师弟,这么快就来了?!”

第117章 千年世家

……

轩名‘碧浪’,位于欧府后园之中。后园不大,亦无池塘,只是轩四周植有数十株柳树,若满树碧绦时,微风一吹,如碧波荡漾一般。

时节尚在早春,柳条尚未挂绿,几杆修竹映在轩窗之上,随风摇曳,仿佛被轩内的欢笑声感染一般。

得知陈恪他们来了,欧阳修便宣布今日闭门谢客,在这碧琅轩中,为他们摆下了接风宴。

轩是唐制,无座无椅,木质的地板,铺着蔺草席子,摆着数张案几,人便席地而坐围成一圈。

彼时,欧阳修独坐上首,笑眯眯的看着一屋子的后辈,除了陈恪兄弟几个,他的几个儿子,还有他最中意的门生曾巩……便是那个‘子固兄’,也许现在要加个‘之一’了……于学问一道,陈恪与曾巩极类,都是密切关注现实,文风严谨周密、不浮夸不空谈、脚踏实地,注重实效,这正是欧阳修所提倡的古文运动的精髓。

但两人又有所不同,曾巩的文章,乃纯正的儒者风范,对圣人之言,绝不会逾矩一寸,陈恪的文章,却不信权威,只讲实据,以严密的推理证明对错。对于相互矛盾,明显谬误的‘圣人之言’,总是毫不留情的批判。

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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