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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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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嫂们正说着话,突然感觉到车慢了下来。掀开车帘、举目望去,原来前面远远驶来一彪人马,马上骑士身穿黑色劲装,头顶秃瓢,与她们的护卫如出一辙。

“哎呀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史氏朝两姑姐笑道:“还不快收拾下妆容,待会儿要见情郎喽。”

八娘大窘,小妹也流露出娇羞的神情,不过不是因为史氏的调笑……

最前方的卫士,回头禀报苏轼道:“舅爷,那是我们大人的亲兵。”

苏轼点点头,举目望去,便见陈恪一马当先,转眼便由远及近,放声大笑道:“子瞻子由,别来无恙!”

“仲方,你怎么来了?”苏轼高兴坏了。苏辙则规矩行礼道:“三哥别来无恙。”

“我向朝廷告了假。”陈恪笑着抱拳道:“便沿着你们的来路往西跑,果然就在这儿碰上了。”

这时候,二郎也上来了,一抱拳,笑笑道:“久违了。”

平辈见礼之后,陈家兄弟又去后一辆车前,向苏洵行礼,里面却没有动静。

半晌才有个声音道:“是二郎啊,快上来说话。”

“是。”陈忱便一掀帘子,猫腰钻了上去,弄得陈恪好生尴尬。

这时,后面的女眷车窗帘掀开一角,露出小妹那张精灵的俏脸,她朝陈恪递个颜色,陈恪顿时大喜,也跟了上去。

“你上来干什么?”苏洵见他也上来,黑着脸道:“下去。”

“岳父,我这不想你么。”陈恪恬着脸道。

“我不想你。”苏洵瞪眼道:“你下不下去?”

“不下。”

“那我下去。”苏洵气哼哼的一甩袖子,跳下车去。

陈恪巴巴的跟下来。

苏洵气得往前走,陈恪便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后头。

“别跟着我。”

“我怕岳父走丢了。”

“我看到你就烦!”

“我跟在岳父身后,不让你看见。”

“我打你你信不信!”苏洵站住脚,霍得转身道。

陈恪刷得从背后抽出根荆条道:“岳父请动手吧!”

“……”苏洵见这家伙,竟然是负荆请罪来的,有些气消道:“还知道自己干得不叫人事儿啊?”

“确实太混账了。”陈恪点头道:“恳请岳父原谅。”

“别叫我岳父……”

“丈人……”

“丈人也不行。”

“泰山……”

“……”苏洵瞪了他一眼,往道边树丛里走去。

“泰山,你可不要想不开啊……”陈恪赶紧跟上。

“我要出恭!”苏洵翻白眼道。

“那我给你拿纸……”

※※※

等苏洵从树丛里出来,他已经不那么暴怒了,却依旧冷冰冰道:“陈仲方,别以为你耍耍赖皮,我就能答应。除非铁树开花、覆水能收、公鸡下蛋,否则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多谢岳父大恩大德!”陈恪却不惊反喜,连连抱拳作揖道:“小婿一定办到!”

“……”苏洵被他气得鼻孔生烟道:“你要真能办到,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甩手上车去了。

陈恪这次没跟着上去,而是上了苏轼兄弟的车。队伍继续朝汴京进发。

“铁树能开花?”马车上,苏轼苏辙交替问道。

“覆水能收?”

“公鸡能下蛋?”

“事在人为么。”陈恪笑笑,正色道:“小妹为我付出良多啊……”不然以苏洵的性格,是决计不会用陈家人护卫的。估计早就立起碑来,把陈家父子骂成一群猪狗,还能跟他在这儿蘑菇?

“知道就好。”苏轼嗔他一眼道:“这二年,小妹是想尽了法子哄着我爹,才让他有些松动了。”说着笑道:“你要是你回趟眉州,这事儿就更好办了。”

“唉,我知道,是我不对……”陈恪叹气道:“本来和小妹都商量好了,谁知赵宗绩那个不省心的……”

“小妹都替你解释了。”苏轼重重捶他一拳道:“将来你若是待她不好,我第一个不让你!”

“嗯,你写诗骂我一辈子。”陈恪郑重点头道。

“好主意。”苏轼还不知道,自己的诗文,有多大杀伤力,那是可以让人遗臭万年的:“不过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是吧,子由?”

“我对三哥很放心。”苏辙却摇头道:“从小,他比你还疼小妹。”

“嘿……”苏轼给他一拳道:“老是让我演白脸!”

※※※

距离返京还有一天路程,小妹不想惹父亲生气,一直躲着不见陈三。陈家兄弟只好和苏家兄弟,聊起了别后的情形。

在苏家兄弟居丧的二十七个月中,陈恪经历了太多太多,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都一一道来,对大宋朝几十年来,在‘太平盛世’掩盖下的四伏危机,作了深刻的剖析。陈忱在地方上为官两任,对官场上浮华因循、奢侈腐败之风更有深切体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二位舅哥上起了为官的第一堂课。

听得苏轼兄弟心情十分沉重,子由叹气道:“我看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富足安康,还以为遇上千载难逢的盛世了呢。”

“哪有领土还在敌国手中的盛世?”陈恪摇头道:“就算只考虑内部因素,前朝的‘咸平之治’能算一个,但是真宗皇帝又亲手把家业败了。到了本朝官家,虽有振作之意,却苦无救国良方,只能尽量求稳、勉力维持,可四十多年下来,国家基本成了烂摊子、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为什么我们在民间,没有太多感受?”苏轼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碰上一位好皇帝,几位好相公。”陈恪淡淡道:“他们压着官府,不许向百姓伸手,想让危机只在朝廷层面解决。”说着他叹口气道:“官府扰民少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但朝廷入不敷出数年了,已经在最大限度的削减开支。可该花的钱总得花,实在没法子,也只能加税了……”

言外之意,屁民们的好日子,已经快到头了……

见将两人说得都有些沉重,陈恪笑笑道:“我也不想一见面就说这个,但你们现在是名人了,必须得看清楚形势,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小心别乱表态。”

“那要是赵宗实的人找我们呢?”苏轼突然冒出一句。

陈恪愕然。

“不瞒你说,来之前,张相公给我们写信教导官场规矩。”苏轼坦然道:“暗示我们,入京后要先拜谒韩相公、再拜谒刘内翰,这样才能保日后仕途顺畅。”顿一下道:“我想,张相公是不会没来由,写这封信的吧?”

第416章 苏家进京(下)

城南南薰门外的玉津园,是大宋官家消夏避暑的园林。园内凿池为海,疏泉为湖,内罗碧波,宛若天成。其间曲径通幽,浓荫密布、亭榭错落,繁花似锦,虽盛夏烈焰腾空,一入园中,便顿觉水气沁凉,苔滑石寒,确是一处消夏胜地。

当今官家赵祯,号称赤脚大仙下凡,虽冬日亦不穿鞋袜。其实,他这是内燥体质,最怕盛夏炎热。因此每年夏日最热的一段,都要在这里度过。按说在汴京城外三百里,有一崇福宫,乃真宗皇帝的避暑之处,条件远胜此间。赵祯小时候,每年都跟着刘娥去消夏,对每次的兴师动众、耗费巨大印象深刻,故而成年之后,一次都没去过。

皇帝移驾玉津园这段时间,五日常朝照例举行,只是由丞相主持。三省相和六部大臣有事便到玉津园奏报,没事便不打扰官家消夏。不过这几天,距离裁军方案公布日越来越近,京城局势搅动不安,各方各面都很紧张,往玉津园跑的轿子,也就格外之多。

这天早晨虽不是例朝,赵宗绩却起得极早,天还摸黑,便坐轿赶往玉津园。不仅是他,还有另外几名宗室子弟,也从京城各处赶来……他们都是宗室学堂中的佼佼者,学堂课业一结束,成绩一般的宗室子弟,便被派到宗正寺任差,而他们几个,则有幸在御前观政。

尽管这是官家在大臣们的压力下,才迫不得已的举动……当然,大臣们是只想让一个宗子观政的,但那样就默认了那人的嗣君身份,这是赵祯不能答应的。于是赵祯玩起了掺水战术,你们不是想让某人御前观政,又不敢明说是谁么?那好,我就让五个宗子,一起来观政,优中择优么,谁能说个不字?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官家在拖延时间,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生一个的期望。

但几个被选中的宗室,都倍加珍惜这个机会,实指望能开个巨奖出来,落在自己头上……如果官家最后,还是要在宗室中择一人继统,那必然是他们五人中的一个!

赵宗绩抵达玉津园,亮明身份,直入禁内。此时天刚擦亮,长长的游廊内,宫灯刚熄,四下黑黢黢的,他一个没留神,竟和个太监撞了个满怀。

“哎呦……”那太监似乎胆小如鼠,竟被吓得的叫起来。但又极大胆,撞到了金枝玉叶,也不向他道歉,便头也不抬,急匆匆走掉了。

‘好粗的一声……’赵宗绩站住脚,揉着被撞痛的肩头,突然想起一事,对身边随侍的小太监张聪道:“跟上去,看看是往哪儿奔丧?”

“喏。”张聪一溜烟跟了上去。

摇摇头,赵宗绩便往官家所在的玉宁宫行去,到了前殿的值房中,才发现自己竟是最晚的一个。

此时的值房中,或坐或站着四个穿紫袍的年轻人。见赵宗绩进来,都笑着朝他点头,殿中不能喧哗,几人也都没有再见礼,赵宗绩便在角落里坐下。

他身边,坐着个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乃是太祖重孙、右卫大将军、蕲州防御使、安国公赵从古,在学堂中,素来与赵宗绩相善。两人坐在值房右侧,与左侧的仨人似乎泾渭分明。

左边一侧,坐着赵宗实和他的胞兄赵宗祐,还有他们的叔伯兄弟,沂州防御使、虢国公赵宗谔。赵宗实和赵宗祐自不消说,赵宗谔则是从来紧跟他兄弟俩身边。

其实原先,赵从古总是独来独往的,但赵宗绩出使回来后,他便不再顾忌那帮人的态度,坚定坐在他这边了。

赵宗绩坐定后,赵宗谔看着他,阴阳怪气道:“二弟,还没恭喜你凯旋归来,名满天下呢。”

“七哥说笑了。”赵宗绩淡淡笑道:“最终,还不是让人家占了便宜,算得了什么凯旋?”

“话不能这么说。”赵宗祐大笑道:“当年富相公出使,还增币二十万两呢,现在你却能一文钱不增,这就是天大的功劳,官家认、百姓也认。”

“是啊,二弟。”赵宗实微笑道:“刚才我们还商量着,给你摆酒庆贺呢。”

“岂敢劳哥哥破费。”赵宗绩已经今非昔比,他是和辽国群臣勾心斗角过的,一下就听出这里面的陷阱,断然摇头道:“况且,两次情况也不一样。当初西边正在倾国之战,朝廷不得不花钱买安宁。这一次,辽国人只是打了一记嘴炮,并无实质威胁,岂能同日而语?”顿一下,他肃容道:“所以这酒,是万万吃不得的。”

“太谦虚了……”见他不上套,存心阴他的赵宗谔怏怏道。

“看来二弟如今成大红人,没工夫吃咱们这顿饭了。”赵宗祐笑道:“二弟,听说你这一回来,好些个趋炎附势的家伙就凑上来了。你可要带眼识人哦,别什么人都来往,坏了咱们皇家的体面。”

赵宗绩心中冷笑:‘你们门庭若市了好几年,我这才热闹了几天,就坐不住了?’他回来这十多天,府上宾客确实络绎不绝,好些个书生、官员,都来拜谒他这位为国力争、不辱使命的贤王子。很多人是为了表达崇敬之情,也有不少想投奔他府上作门客的。

本来赵宗实这帮人,就对他能圆满完成任务,十分羡慕嫉妒恨,见他现在名利双收,终于忍不住,要敲打敲打他。

可惜,赵宗绩是跟辽国皇帝拍过桌子的!岂能将这点小打小闹放在心上,只淡淡一笑道:“哥哥们放心,小弟从不跟地痞无赖来往。”这是暗讽赵宗实的弟弟,和无忧洞的关系。

“你话里有话啊……”赵宗谔脸色难看,好像骂得是他兄弟似的。

“呵呵,好了好了,不管怎样,”赵宗实这几年修炼下来,也已经今非昔比了。他言谈从容、优雅高贵,令人如沐春风:“二弟鞍马劳顿,都是辛苦了,哥哥们应当为你接风,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赵宗绩最受不了,他这种自认老大的做派,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能应下来。

“这一趟去辽国荒蛮之地。二弟,吃不好玩不好,憋坏了吧?”赵宗祐笑道。

“叫九哥猜着了。有道是戏台小世界,世界大戏台,出去一趟,胜读十年之书哇。”赵宗绩淡淡笑道。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不时瞄着见桌上的沙漏,见差一刻卯时了,便一起起身,整肃衣冠,往正殿御堂行去。

※※※

正殿前,几位相公也到了,五位宗室列在右侧,相公们在左侧。宗室们先朝相公们行礼,相公们再还礼。

这时候,太监宣进,两班人便轻步走进了殿内。

御堂内,赵祯穿着绯色的衫袍,戴着直脚幞头。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没有坐在须弥座上,而是坐了一把简简单单圈着扶手的官帽椅。身后摆着一条铺了黄绸的长案,案上堆满了奏章文书、八行空笺和笔砚。面前左右各摆着几个杌子。

臣子们行礼之后,官家赐坐,相公们谢坐,至于赵宗实他们,只有站在一边旁听的份儿。

赵祯并不言语,只是看了看富弼。

对皇帝的习惯,富弼自然很了解,便清清嗓子道:“议事吧。”殿门便无声的关闭。

富弼看看身边几位公相,沉声道:“今日三省长官、兵部尚书都到齐了,为的是共商裁军大计。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不到十天,今日有所进展了!”

富相公的声音带着决绝。他已为此做了太多准备,甚至不惜牺牲名誉,换来了宋辽间的一纸和书。还打破不参与政治斗争的戒律,插手了使相的任命,使自己能保持相对多数。并亲自与各方面进行了无数会谈,换取那些人的支持……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摊牌。

韩相公和他相对而坐,依旧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前次的几个方略,西府都不同意。”富弼深吸口气,缓缓道:“不得已,中书省只好重新来过,昨天已经递到西府,不知枢相看了么?”

“看过了。”韩琦点点头道:“只是不知道,什么叫削额不裁兵?”

“枢相明知故问了。”包拯沉声道:“军中编制和实有军卒之间,总有那么多则三成、少则一成的差额,名曰‘空额’。”

“是么?”韩琦淡淡道:“不知这个数字,使相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尽人皆知。”包拯哼一声道。

“反正我没听说过。”韩琦摇摇头,朝赵祯抱拳道:“不过微臣回去后会严查不殆的。”

赵祯点点头,没有说话。

“是要好好查查了。”包拯沉声道:“一部分军官,吃空饷吃得富得流油,我听说,十三行铺的天价地,是被将门勋贵家拿去了。要是靠朝廷的俸禄,他们一百年也买不起!”

第417章 空额(上)

“那主要还是经商所得吧。”韩琦摇头道:“近百年的家门,枝繁叶茂,都有好些生意,自然不是等闲可比。”

“哼!”包拯怒哼一声,还要和韩琦理论,却听官家轻咳一声,似乎要开口,只好住了嘴。

“议裁军就是议裁军。”果然,赵祯缓启玉音道:“不要扯远了。”

“陛下,老臣斗胆直言,”包拯不同意道:“其实裁军之所以步履维艰,根本就在于它实质上是个腐败问题。我大宋朝文官的吏治,看似还算清明,但军队里却乌烟瘴气,腐败横生!微臣看度支司的账册,得知天下每月支饷的禁、厢、边军,达一百五十万。这一百五十万人,朝廷包吃包住包穿、包武器装备,每年还要支出五十贯的军饷。国家的支出,七成以上便全耗在这里。就算只有一成是空额,也有八九百万两的银子,被那些蠹虫们贪污了!”

“文官们打得好算盘,让武官们去贪、去吃空饷,他们则躲在后面吃孝敬,还摆出一脸清官像!”包拯不看赵祯的脸色,自顾自道:“当然,吃人家的嘴短,这时候就得替他们出力,给裁军使绊子、拖后腿!为的就是能舒舒服服、心安理得的吃下去!”

“够了!”韩琦怒喝一声道:“包相公,这世上就你一个清官,我们都是贪官,不明着贪,也拐着弯贪,对不对!”说着朝赵祯一抱拳道:“陛下,臣恳请彻查此事,还百官一个清白!若是子虚乌有,请治此老诽谤群臣之罪!”

“好了……”赵祯轻叹一声,先安抚包拯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寡人相信包卿家说的,肯定不是子虚乌有。法由人执,吏治不清,这是没有办法的。”

“陛下英明,惩治腐败、刷新吏治,已经迫在眉睫了!”包拯大受鼓舞道:“老臣斗胆请缨,为陛下犁庭扫穴,把那些蠹虫全挖出来!”

“哎……”赵祯却摇头道:“刷新吏治是一篇极难做的文章,下猛药是要出乱子的。所以得缓缓来,从易处着手。平平安安地把事情办下来。”说着笑望着包拯道:“再说,还谈不上迫在眉睫吧?眼下既无外患,又无内乱,何妨从容行之?”

包拯听得一阵阵心凉,韩琦依旧毫无表情,但神态愈显镇定。

那厢间,富弼心中暗叹起来……韩琦这个人,智术太高明了,老包虽然也见事极明,但终究还是差他一筹。你道韩相公为何敢在君前力保将门?他就不怕官家以为他结党营私?他不怕,因为他是枢密使,总管天下军事,为武将们说话天经地义。但最重要一点,还是他看准了,官家不愿多生事这个心思,所以才放胆灭火。

都说富韩二相不结党、不营私。他福彦国这些年,是真不结党营私,但韩琦这些年来,却专门装好人,保了这个保那个,不知多少个犯了事的大臣,都被他硬保下来!可笑有些人以为只有沆瀣一气、拉帮结派才是结党营私,殊不知这么一保,被保的人衔恩铭骨,都死心塌地的成了他韩相公的人!

只是这样,要置国家社稷于何地?富弼想到这,就手脚发冷,亦愈发羡慕起当年文相公和庞相公的同心戮力来……

※※※

“富爱卿,继续说下去。”本来有些跑偏的话题,被官家拉了回来,而且将讨论范围,限定在裁军上,就事论事,不准借题发挥。

“是。”富弼定定神,低声细语道:“所谓削额不裁兵,就是现有的官兵一个不动,只将编制上的水分挤去。若是查出空额,只将其一笔勾销,对责任人则既往不咎。但日后,照实额发饷、拨付军需如数。”顿一下,他解释道:“这法子,不波及广大士卒和下级官兵,就起不来大乱子。而那些吃空饷的军官,已经捞了几十年、几代人,早就肥得流油,重孙子都挥霍不完,现在朝廷既往不咎,他们也该知足了。”

“若是还不知足呢?”赵祯问道。

“冥顽不灵之辈,”富弼双目一寒,从牙缝迸出三个字道:“杀、无、赦!”

妥协只是百般掣肘之下,用来赢得空间的手段,你道我富弼是吃斋的不成?!

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宰相突然发作,大殿里顿时一片安静,再没人去挑战他的权威。

连韩琦,也缓缓垂下眼睑,显然这是早达成的协议。

赵祯细想之下,觉着这个主意不错。这些日子皇城司不断报来,说京城的斗殴、杀人、抢劫、纵火案件,都是平时的几倍,民心极度不稳,似乎还有人在暗中串联……他是真担心裁军会酿出大祸呀!

对朝廷来说,减空额之法,和裁军的效果一样,都可以减少开支,且不会触及到中低层官兵的饭碗,他们的眷属自然不会再闹事……想必这个方略一公布,京里的治安就能好很多吧。

只是,就像包拯说得,空额是那些将门的饭碗,背后还连着百官的利市,岂是想减就能减掉的?赵祯蓦然回到七年前,狄青在广南西路砍下的那三十颗人头。当时还是借着战争的掩盖,打碎了岭南将门的饭碗,却也让狄青在数年后遭到群起而攻之,险些被活活逼死。

此事依然分外凶险啊!赵祯掂量出了分量,望向几位相公道:“虽然说查清空额,只需对着花名册点人头,但此积弊已年深月久,办起来也很不容易吧……”

“是。”富弼点点头,沉声道:“老臣请旨担纲,一切责任,唯我是问!”

“相公还是不要越权,”包拯站起来道:“这本就是三司的事情,当由三司来办!”

“兵额之事,当属枢密院。”韩琦也站起身道:“臣恳请担此重任!”

“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赵祯摇摇头温声道:“这是件招人恨的事,你们还能当几年官?总得为儿孙考虑吧?”

“陛下……”三位相公的声音发颤,官家是真为臣子考虑的宽仁之君。

“不用说了。”赵祯轻声道:“寡人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还是这几个小子……”说着,他的目光投向了立在边上的赵宗实、赵宗绩、赵宗祐、赵宗谔和赵从古。

五人当时就凌乱了,不知道这算不算躺着中枪……虽然他们是站着的。

“你们最近不是喊着,想要跟绩儿一样历练么?”赵祯的笑容,慈祥又别有意味,似乎带着淡淡的嘲讽,道:“这次就是最好的历练。你们是寡人的从子,未来至不济也是个王爷,大宋朝谁敢动你们?”

几人都嗫喏了,尼玛,这可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将来想要担负更大的责任,”赵祯又沉声道:“就得拿出你们的责任心来,不计谤誉,实心任事,让寡人看到你们的能耐!”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蛊惑,挠中了几个小子的痒处,一个个变得血脉贲张,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了!

“孩儿愿往!”

“孩儿遵命!”

“孩儿定然不负陛下所望!”

见五个宗子全都蹦出来请战,相公们的表情精彩极了……这怕是官家的报复吧?叫你们上杆子给我当儿子,那就别怪我拿你们当孙子用!用残了算你们倒霉,反正有的是想给我当儿子的。

“陛下请三思。”韩琦马上反应过来,劝谏道:“几位小王爷虽勇气可嘉,但兹事体大,弄不好会酿成大乱的,老臣恳请,还是让老成干练之臣担纲吧。几位小王爷还是从小事做起,慢慢历练吧……”

几位小王爷恨不得抱着韩相公亲一口,乃是俺亲爷啊……

富弼和包拯也劝说,还是换人吧。

赵祯却不为所动道:“寡人对他们有信心,你们有么?”

“有!”几个小王爷一起喊道。

“有就好。”赵祯点头笑笑道:“几位相公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这样吧,你们给他们配上得力的帮手,也就是了。”

“……”相公们还待说什么,却见赵祯摆摆手道:“今日就到这儿吧,寡人有点乏了。”

“是,臣等告退……”

“孩儿告退……”

※※※

待臣子们退下,赵祯久久不语,半晌才抬头问道:“老胡,太医们昨天怎么说?”

“启奏官家,冯太医和周太医,还有从宫外请来的钱婆子,一致诊断说……”胡言兑轻言细语道:“三位有身孕的娘娘中,两个怀得是龙子。”

“当真?”赵祯揪心道。

“确实是这么说的。”胡言兑小声道。

“啊……”赵祯长长舒一口气道:“我就说么,怎么可能一直是女儿呢?”说着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这回,终于改过风水来了。”

胡言兑脸上却没什么笑,张张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赵祯看他一眼道。

“没,没什么……”胡言兑结巴道:“老奴只是听说,这种事,没生出来之前,是断不能生长的,否则……”

“笑话,寡人会那般不晓事?”赵祯大笑起来道。

胡言兑暗叹一声,不再言语。

第418章 空额(中)

就在玉津园奏对的同时,苏家人终于在陈家兄弟的陪伴下,回到了汴梁城。

“汴京城,别来无恙!”望着熙熙攘攘、人潮如流,市肆繁华、欢门如林的汴京城,苏轼激动的站了起来。

后面车上的女人们,都是第一次进京,尽管已经从男人们的口中,也在自己的心里,无数次描绘过帝京的繁华胜景。她们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世间怎会有如此繁华美丽的城市?这就是我们即将生活的地方么?

苏洵却闭目摇头,喟然自语道:“三年不见京都,御街变了,习俗变了,民情也变得陌生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结束了两个月的跋山涉水,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陈恪为苏家置办的宅子,位于北城的富人区,靠近金水门,远离开繁乱的街道,距离皇宫也不远。这里原是一位尚书的旧居,那位尚书乃苏州人,好治园子,把这一处宅院弄成了江南园林。

大院占地约略有四亩之多,分前后院,后院为眷属住所,前院为宴饮会友之地。开前后两院的,是一个将近两亩的花园。假山水塘、莲叶接天,亭台楼阁、绿柳环绕,端的是一处大隐之所。

陈恪让周定坤满京城找房子,正好那位尚书致仕要回苏州老家,本来人家是不想卖给商人的,可听说主家是三苏时,便痛快的成交了。这座宅院按照市价,要十五万贯以上,但老尚书欣喜名园有主,竟只要了十万贯,算是半卖半送。

周定坤买下院子后,又请了京城最好的园艺工匠,略加修葺整理。家什用度都是现成的,又雇了十几名丫鬟老妈子,家丁狗腿子,便静待它的主人到来。

车队直接从大门开到轿厅,苏家兄弟下来,见置身于如此轩阔的庭院中,都有些愣神了。苏洵更是在看过之后,摇头道:“这不是我们小户人家,该住的地方。”便不让人把行李卸下。

“岳父此言差矣。”陈恪笑道:“苏家,可不再是小门小户。三苏之名,早就轰动京城,传遍天下,而且将来的名气还会越来愈大。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拍马屁,事实上,多少人都在打听你们何时返京,我敢打赌,过不了几日,府上便会车水马龙、宾客盈门,不备个大点的宅子如何能行?”

“我住不起。”虽说不是拍马屁,但其实就是拍马屁,且拍得不着痕迹,竟让苏洵有扬眉吐气之感。但他怎会轻易改口?

“没关系,不用花钱。”陈恪笑道:“全当小婿孝敬岳父了。”

“无功不受禄。”苏洵摇头道:“何况,我不是你岳父……”但看到女儿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他终究软了口气道:“至少现在不是。”

“马上就是了。”陈恪陪笑道:“何况,现在换别处也来不及了,岳父将就将就吧。”众人绝倒,这样的地方还将就?那什么地方不讲究?皇宫?

“哼……”苏洵哼一声,板着脸道:“这宅子多少钱?”

“没几个钱。”

“多少?”

“五万贯。”陈恪在打折价上又拦腰砍,却还是把老苏惊出一身冷汗:“这么贵,败家子!”

“孝敬岳父不计成本。”陈恪忙表态道。

“我现在出不起这个钱。”苏洵说着看看苏轼道:“子瞻,你写个欠条,这笔钱日后咱们连本带利的还。”

“唉……”苏轼心中苦笑,拿什么还?光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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