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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 (小李飞刀同人番外怜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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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保住得到的一切,十年后的龙啸云已经不再需要一个令他窒息的朋友,而是想杀他。
  
  憔悴男人的惊跳无措,令阿飞心碎。
  被龙啸云那么残忍的背叛之后,李寻欢是撑下来了,但已伤痕累累。
  他太傻,曾经付出的太毫无保留,也被伤害得太体无完肤。比起五年前雪地初相见,现在的李寻欢更苍老、更虚弱。但他的眼睛,和眼底温暖的笑意,依然是鬼蜮世界里,阿飞唯一想拥有的光芒。
  如果李寻欢不这么傻,这世界是不是就少了一种人?
  紧紧握着拳头,阿飞一遍又一遍暗暗告诉自己,要耐心。千万不要吓着他,不要再让他有任何心灵负担。
  所以他勉强微笑,不再用咄咄逼人,道:“回李园后,你故意不让林诗音见到龙啸云,亲自陪着他。后来怎样?”
  
  感受到阿飞刻意舒缓气氛的努力,李寻欢很快宁定下来。似乎连重新说一遍那些心碎的往事,也变得不那么痛苦。
  轻笑示谢,李寻欢接道:“没多久,龙啸云猝然病了,病得很重,本来铁打般的人,不到半个月竟已面黄肌瘦,形销骨立。我守在病床前,自是紧张又担心,忙着延请名医,也天天用内力助他调息,可都毫无效验。后来我多少有些觉悟,这不是简单的病而已。悲凉地反复询问,很久之后总算弄明白,他果然是为了林诗音才病的。这条铁铮铮的汉子为情所困,竟已相思入骨。”
  阿飞叹息:“龙啸云不知道你表妹是你的未婚妻?”
  凝神想一下,李寻欢断然回答:“不知。自从踏进李园,我就寸步没离开过他身边。我不说,他便没机会知道。”
  “是他主动求你将表妹许配给他?还是你为了治他的病百般忧虑,最后想出把未婚妻让给他这种糟糕主意?”
  “他求我的。还再三赌咒起誓,说一定会好好照顾诗音。”
  阿飞摇头:“以你的性情,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龙啸云相思而死。”
  李寻欢苦涩地:“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阿飞言辞越来越犀利,声音却平静从容,不但没有一丝讽刺,反而充满理解:“更何况,他还是最令你心动的男人。可能有生以来,你是第一次对人产生那么强烈的感情,所以,你绝不能看着他病危,什么也不做。”
  “可是我也不能求表妹嫁给他……她绝不会答应。”垂首对着酒杯,李寻欢轻轻叹息,“表妹的心意,我一直都是知道的。而刚刚到李园的龙啸云,对朋友也是没话说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见到龙啸云,它跳的速度就不正常;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要两个人挨得近一些,某个地方就会龌龊地发胀、发热。”
  阿飞道:“你表面上是天之骄子,实际非常寂寞,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你跟龙啸云之间,一直都是你在主动,你一直在倾尽心力,给他大量的情感。你们之间所谓的兄弟情谊深厚,全靠你独力付出。”
  李寻欢不再挣扎,咬着唇点头:“是。”
  阿飞问道:“你有没有替龙啸云想过,突然遇到你,对他好得无以复加,他会怎么想?”
  沉思片刻,李寻欢眼中又慢慢流露出痛苦之色:“我想过千万次,却觉得怎么也想不对。”
  阿飞道:“有你做朋友,他当然应该很开心——李寻欢是旁人想见一面都难的名侠,人不错,对他更不错。这样的好朋友,求也求不来。你迫切需要他,你关心的是龙啸云这个人本身。而龙啸云并不像你,他只是很高兴有一个好友……名望相当、条件差不多的话,是谁都可以。”
  李寻欢垂首:“竟对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动邪念,是我对不住他。”
  看着无地自容的李寻欢,阿飞有点生气。
  毫不犹豫又靠近一些,再次紧握李寻欢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怕增加李寻欢无谓的负担,阿飞动作幅度很大,语气还是很镇定:“我不知道你认为我是不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我只知道,陷害别人是卑鄙无耻;而付出感情本身,根本不能算什么邪念。”
  李寻欢呆住了。
  房间陷入微妙的寂静。
  
  良久,阿飞叹一口气,问:“如果有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对你好极了,寸步不离守着你、不断为你付出,你会怎样?”
  “我会很不好过。”
  阿飞静静道:“如果我是龙啸云,一方面会很开心,小李探花居然对我推心置腹,就像没了我活不下去似的,千方百计对我好。另一方面,承受你的注视、被你那么强大的感情围困,他一定很难受。甚至会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天试图弄明白‘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把心思隐藏得很不错,他就始终找不到答案,会常常处在不知道何时会失去你友情的境地。”
  李寻欢肃然抬起头:“你是想告诉我,龙啸云最后竟然想杀我,是他想挣脱我过剩的感情,终于爆发?”
  阿飞叹息:“我什么也没说。”
  李寻欢身体轻轻摇晃一下,就像负荷不了自己的重量。
  静默良久,阿飞轻轻问:“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也听说过‘升米恩、斗米仇’的谚语吧?”
  李寻欢点头道:“遇到人危难,给一升救命的米,人家会感恩不尽;真给得太多,被接济的人反而会心生怨怼,会觉得‘你拥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能都给我……你凭什么过得比我好’。”
  这话已说出口,他当然已经明白阿飞的意思了。
  过了片刻,他涩然摇头道:“不能掌握好人性的分寸,因为自己的私心,贸然挑起别人心底的妄念,却也是我的的罪过……我不该对他妄想,不该那样情不自禁总盯着他看,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受不了。是我的错。”
  阿飞有点恼怒:“我跟你说什么多,就是为了听你认罪吗?你到底犯了什么罪?”
  没想到阿飞会突然生气,李寻欢犹豫了一下,勉强笑道:“身为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还半强迫他接受我的好意,这本就是罪孽。”
  阿飞气结——像是刚才说过的话都没有用。
  手却握得越来越紧,就像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逃走。
  粗重呼吸几下,好不容易慢慢镇定下来,阿飞的眼睛里有几分不忍、几分狼狈:“我不是故意要生气,你别见怪。”
  低头看着被禁锢的手,李寻欢温柔地回答:“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知道你是为我好。”
  “该死!”
  阿飞狠狠咒骂一句,放开手,掉头不再看李寻欢,粗声粗气补充一句:“你爱一个人,这本身没有错,跟对方是不是男人没关系。可惜,你找错了对象——龙啸云不是坏人,是江湖上不错的汉子。但你做得太过,他的力量,承受不起你的深情。”
  
  ——感情本身没有错,不管你爱上的是不是男人。
  ——但是,对的感情碰上了错的人,一样会铸成大错。
  深埋心底多年的隐痛,竟被阿飞轻松说得如此明白。
  这些年来,李寻欢经常自心碎的恶梦中被惊醒。他只有躺在自己的冷汗里,一边试图忘记龙啸云的健硕的身体、沿着光滑肌肤滑下的汗水,拼命压服内心不该有的思念,一边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痛苦地颤抖着,独自等待着天亮。
  天亮了以后,痛苦和寂寞还是同样深沉,同样难以排遣。
  自我放逐必然会触发的沉痛,强行改变了表妹终身的负疚,送出祖产和家园却换来被谋杀的辛酸,和随着酒精郁积心底的自我嫌恶……颠沛流离半生积累下来的那些负面情绪,就像遇到艳阳的积雪,慢慢消融。
  
  审视着李寻欢从郁结慢慢舒展的眉头,阿飞也略略松了口气,接着问:“那,你决心已定,却又不敢直接去要求表妹嫁龙啸云,怎么办呢?”
  阿飞的声音很平静。
  阿飞凝视老友的目光,总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纵容——你做什么都不必责备自己。
  因为阿飞实在是太清楚,李寻欢做事情,永远先照顾别人的感受。对李寻欢来说,牺牲自己早已经成为习惯。
  李寻欢从来都是笨人。
  撕心裂肺痛自己,却把希望留给旁人的那种笨。
  人世间最高贵的一种笨。
  
  有了阿飞的凝视,李寻欢的声音不再那么苦涩了,叙述的语调也逐渐宁定:“我矛盾了很久,只纵酒自遣,竟大醉了五日。宿罪醒来,头疼欲裂,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让诗音自己离开我。”
  阿飞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有小李探花这样的未婚夫,那个女人肯离开你,将就嫁给龙啸云?”
  李寻欢自失地苦笑:“你也太看得起我。”
  “你把林诗音让给龙啸云,表面看,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很仗义,很对得起朋友。但最可怜的,大概就是无辜被让出去的林诗音。这一点,当初你想过没有?”
  “辗转反侧,无时或忘。”李寻欢叹息,“但我对表妹,只是一个兄长的情分。诗音要是真的嫁给我,一个时刻贪念男人的表哥,她又何尝会快乐?起码,龙啸云是一个真正爱他的男人,愿意为她冒任何风险,甚至愿意为了妻子,设计谋杀我。”
  阿飞忍笑道:“你说得对。试图谋杀小李探花,这是江湖上最危险的几件事之一。挑战这难度的人,几乎全死在你的飞刀之下——除了龙啸云。不论他怎么陷害你,你都不肯杀他。”
  李寻欢怅然:“他……未必全部为贪念所累。也多就像你说的,是我逼他……”
  阿飞摇头:“不管你怎么为他开解,要了你的家产和未婚妻,十年以后还要你的性命,怎么都说不过去。从另一个角度看,狠心算计名震天下的你,居然也没惹来什么可怕的后果,他就以为他自己非常聪明,竟胆敢去招惹上官金虹。没有自知之明,才使他致死的真正原因。”
  李寻欢脸色变得惨白。
  让龙啸云变得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正是贪恋他、纵容他的李寻欢。
  看着李寻欢沉思的样子,狠狠心,阿飞从容道:“记得去年,海龟孵化的时候,我正好跟另外几个人在海边。那夜月光很亮,刚孵化的小海龟需要从浅沙埋着的卵中出来,爬过有海鸟窥视的危险沙滩,进入大海。头两只小海龟一出来,立刻有海鸟俯冲而下,它被猎杀了。略等了等,陆续又有性急的小海龟露头。和我们一起的女子不忍心,不顾我们阻止,掷出飞石,救了那幸运的两只小海龟,让它们爬进了滔滔海浪。你猜,后来怎样?”
  看着阿飞惨然的神情,李寻欢迟疑问:“不过是出手救小海龟,又能怎样?”
  阿飞道:“如果再晚些,海鸟就睡了。但性急的小海龟居然没死,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讯息,紧接着,成千上万的小海龟离开浮沙的保护,爬向大海。盘旋着的海鸟群开心极了,大大饱餐……我们只有五个人,救不了满海滩的小海龟。再说,海鸟也没什么过错,我们不能任性杀鸟。”
  李寻欢何等敏锐?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如果龙啸云当年一对我耍手段,我就给他必要的教训,也许他就不会去招惹金钱帮,也许他现在还活着。”
  阿飞颔首:“老天爷有他自己的道,我们不该随意插手。”
  这话很质朴,但意味深远。
  李寻欢不禁喟叹:“替天行道,其实是我们过分自大。可怜世人自诩行侠仗义,看不见自己的荒谬。”
  阿飞轻拍他手背,传递最直接有效的抚慰。
  等李寻欢不那么伤感与慨叹,阿飞才缓缓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其实并没有想那么深。我不过是想说,即使你一心为别人着想,有时候也不必做得太多……我们都看不透,老天爷的界限其实在哪里。”
  
                  〇五 浪子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全文替换了一遍,因为之前看书不够细,两个地方与原著不符
一是李园不在江南,在保定
二是李第一次带龙回家不是任意时间,原文已经指定是下雪天
已经全部修改  凌晨,一种奇特的直觉,让李寻欢从沉睡中惊醒。
  目光所及之处,小小房间里的木器大多简陋粗旧,被正月十五明亮如水的月色染上浅浅银边,清冷而美丽。
  只一刹那,李寻欢就已明白,自己的突然觉得出奇寂寞,才会惊醒。
  自从年三十那个雪夜阿飞归来,药物的作用,加上有一个人在身边的安心,让李寻欢夜夜安眠,几乎忘记了半夜惊醒默等天亮的滋味。可是此刻,房间里只有自己的气息,少了阿飞悠长而轻微的呼吸。
  心突然紧缩起来:阿飞……会不会厌倦了小镇过份宁静的生活?
  一激灵,顿时清醒得双目炯炯。
  今夜再也不可能睡着了。
  李寻欢披衣而起,静静站立片刻,终于拗不过内心焦渴的冲动,闪电般一伸手,指尖已拈起几片薄如柳叶的小刀。
  名震天下的小李飞刀。
  不管人看起来疲惫还是狼狈,只要李寻欢的指尖还有刀,天下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那些不信邪的人,多半都已经离开了人间。
  没有人挡得住刀光一闪,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刀的光芒!
  “天机棒”和“金钱环”相继被杀,小李飞刀已经拥有“当世第一”的荣誉。可是李寻欢缓缓把成名武器收入袖中,眼底却流露出深深的痛苦。
  杀人武器再锋利、再不败,也赢不回人心。
  房间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阿飞一定是自己出门的——如果他真的不想留下,追随他的脚印赶过去,又有什么用?
  可很多时候,明知道一件事情没有用,却还是会去做的。
  因为别无选择。
  
  李寻欢一边内心轻微厌恶着自己的放不下,一边走出家门,开始辨认周围树梢或尘土间的蛛丝马迹。
  小镇的元宵节,虽然家家户户也求热闹挂花灯,不至于通宵嬉闹金吾不禁。
  到了这四更时分,戏台子早就收了,到处都已沉寂。
  凭直觉简单判断了一下方向,李寻欢展动身形,向郊野方位掠出去。
  
  陋室本就在小镇偏僻处。
  用足十成轻功,也就奔行了半柱香时分,就到了一湾清溪边。
  月色下,朦胧看得见地里的过冬油菜已冒出绿芽,而水畔枯透了的芦苇梢上,零星还点缀着些没有融化的残雪。
  水边果然站着两个人。
  那个熟悉的背影高大挺直,就像什么也不能让他软弱或者屈服。
  李寻欢浑身一热:五年前雪地初次相遇,阿飞还是英俊坚忍的少年,不谙世事,却有着野兽般直觉与惊人天赋。可看此刻这个背影,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
  以亲密姿态依偎在他身边的,是个修长的侧影,竟然和阿飞差不多高。披着丝缎披风,镶着银色轻裘,姿态闲雅从容。远远看,虽不知为何绾着男人的冠带,但秀发漆黑如缎、面容精致如画,似喜似嗔看着阿飞,竟是位看不出年纪、但一定比阿飞大些的绝色佳人。
  她不是林诗音。比林诗音的气质更高贵从容,还多了一份内心丰满、经历丰盛才会有的活色生香。
  她不是林仙儿。比起林仙儿的美貌,她更光彩照人、风情天成。
  不必做作,就能令任何男人心跳失常。
  相隔遥远,又是淡淡月光下,李寻欢甚至会觉得她眸光一转,生出那种“她看见我了”的错觉——美人眸子灵动到了一定程度,往往给人造成的错觉。
  
  像被大铁锤重重击在心头。
  李寻欢弯下腰,用紧握的拳死死抵住口唇,拼命忍住快要爆裂胸口的咳嗽。
  因为他看见美人凑在阿飞耳边呢喃了几句什么,然后阿飞摇摇头,哭笑不得地望着美人。那表情是怜爱、是纵容,还带着一份亲昵的尊敬。
  两个人和谐的身姿,竟然如一幅画。
  隐约听见阿飞叹口气,说道:“不行,现在我还不能回去,话还没有说清楚。”
  回去。
  这两个字实在太过震撼。
  原来,阿飞可以回去的地方,绝不只是李寻欢栖身的陋室。
  还有更多精彩的人、美丽的感情,等着他回去一一拾取——离别的三年,阿飞身上一定发生了更多值得念记、值得回味的事。
  回到李寻欢身边,只是他在实践诺言。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又一阵心酸,伴随着强烈的寂寞席上李寻欢心头。
  
  这十五天来,阿飞关切的眼神、沉稳安慰的手,给了李寻欢从没有过的安心。
  当年的阿飞虽然还是少年,被旷野求生存的环境磨练得太苦,年纪轻轻便已沧桑,但毕竟是个孩子,会爱上林仙儿那样的女人,会有少年人的豪情与冲动。暌违三年,除了肌肤变成阳光的蜜色,更成熟了不少。那些依旧平实却犀利老到的分析,实在不像一个二十刚出头的男人说得出来的。
  那种看透世态人情的眼光,不仅仅需要目光犀利,更需要丰富的知识,以及大智慧。
  李寻欢经历太多,生命中最精彩的故事已经成为传奇,对他来说,等待三年也好、五年也好,都只是数日子的游戏,没什么不同。
  可是对阿飞来说,这三年正是从男孩到男人的关键时期。
  长成了的阿飞,将来会更精彩。
  默默看着正无奈轻笑着、低头温柔哄身边美人的阿飞,突然意识到,阿飞将来还会有更多姿多彩的人生。而那全新的故事里,并不一定需要身心已耗尽的李寻欢。
  体认到这一点,更觉得天地寂寂、此生如寄,内心格外荒凉。
  
  提一口气,把轻功发挥到极致,悄无声息自来路飘回。
  背后直觉得灼灼,似乎烙着那美人滚烫的目光。
  
  ………
  
  清晨睁开眼,熟悉的粥香缭绕鼻端。
  灶台上的笼屉也轻快冒着水汽,这是阿飞在蒸每天必不可少的鸡蛋羹——李寻欢的身体需要补充营养,只喝药是不够的。
  听见令人安心的衣襟轻响,李寻欢竟差点流下泪来。
  
  昨夜归来后,静静睁眼望着窗外月色,直到听见阿飞轻掩门的声音,才放下一半心。
  勉强合眼,一夜乱梦。
  稍微移动些,就听见阿飞的笑声:“醒了?刚才看你几遍,像是睡得很不安稳。是不是人还觉得乏?”
  阿飞一边问候着,一边很自然地伸手扶他起床,就像宠爱孩子。
  李寻欢垂下头,不敢看阿飞。
  因为脸突然红了。
  因为他感觉到内心涌动着强烈之极的情绪。
  自从爱上龙啸云,他就有自觉,从此踏上了一条寂寞彻骨的路。被误解、被暗算、被讥讽,都是应得的。
  可是阿飞不一样。
  五年前,他愿意为李寻欢冲进兴云庄或少林寺拼死;三年前,他为他挑战上官金虹;现在,阿飞正认真聆听李寻欢心碎的过往,默默握着手,帮他开解。
  如果没有了阿飞,这世界将会变得多冷漠、多陌生,李寻欢竟已不敢想象。
  冰天雪地惯了,一点点温暖,哪怕是误解的体温,也足以让人开始恐惧失去。
  
  看着李寻欢忽而欢喜、忽而凄绝的神色,阿飞方寸有些乱,双手扶住他肩,嘎声问:“你脸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闭着眼,李寻欢摇摇头。
  突然再也不想撑持,轻轻靠近阿飞怀中,感受另一个人的体温。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像阿飞这样精彩的男人,身边总是有女人的。不是林仙儿,一定会有更好的、更值得阿飞动情的美人,会发生更美丽的爱情。
  身为阿飞尊敬的朋友,享受他的关切,终究是有数的日子。
  受用了一朝,一朝欢喜。
  李寻欢徒称浪子,却是天底下把自己约束得最苦的人。生平最大的放纵,也就是此刻,贪恋些许不属于自己的怀抱吧?
  
  紧紧抱住突然寻求依偎的人,阿飞敏锐地感受到李寻欢思绪混乱,有剧烈的情绪波动,甚至多少有些自暴自弃。
  他小心翼翼问:“你不开心?或者……我不该逼问你太多,不该说那些无情的话?”
  其实只要阿飞没有离去,人还在这里,还愿意这样对坐着说说话,李寻欢的心里已经很欢喜。
  但这种微妙的感触,怎么说得出口?
  李寻欢只微微摇头苦笑,轻声道:“真无情,多半不会有兴趣说罢……你还想问什么,尽管问。”
  似乎被这句过分亲昵依恋的话惊住了。
  阿飞半晌回答不上来,只双手用力,把怀中簌簌发抖的人抱得更紧。
  感受着年轻强健躯体的温度,李寻欢清晰感受到身体很快发热,某个部位更跃跃欲起,胀得有些发痛。
  生怕这明显是情欲滋生的反应亵渎阿飞,全身都顿时紧绷起来。
  
  感受到李寻欢突然的僵硬,阿飞神情尴尬了一下。
  怕李寻欢还有什么不适,不情愿地放手,退开些距离,才开口问:“无论我问什么冒犯的话,甚至刺伤你,你都不生气?”
  骤然陷在突然失去对方体温的空虚中,李寻欢强按捺内心的软弱,落寞地笑笑:“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绝对不会伤害我,大概就是你阿飞了。你想问些什么,我怎会生气?”
  阿飞眼神闪动,问:“你承认内心真正爱的人是龙啸云,才会不顾林诗音的幸福,把未婚妻送给他。但是你一个人逃到北方去的那十年,为什么天天刻林诗音的小木像,不厌其烦往雪里埋呢?”
  好诛心的问题。
  李寻欢垂首:“我真心喜欢过诗音。直到离开李园,我希望能骗自己相信,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结义大哥开心,也是为了我深爱的诗音过得好。雕刻她的样子,算是告诉自己,也是告诉铁传甲,我并不想害表妹,反而时刻惦记着她。”
  阿飞摇头苦笑:“原来你也知道,那是自己骗自己。”
  
  淡淡的一句话,如五雷轰顶。
  原来李寻欢这一生,多半是自己骗自己。此刻面对阿飞,又何尝不是如此? 
  再漫长的故事,总是会说完的。到了不再好奇、没有疑问之后,阿飞是不是……就会掉头而去?
  借给李寻欢一个胆子,也不敢开口哀求他留下,不敢告诉自己此际贪恋的男人,是用什么龌龊心思在依恋着他。
  
  阿飞有些失悔话说得重了。
  但此刻放弃话题,反而会让李寻欢一个人想太多。
  阿飞想了想,语气尽量轻松些问:“记得昨夜你说,大醉五天之后,你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林诗音离开你。你是怎么做的?”
  看着阿飞关切的笑容,忽然想起昨夜他身边依偎的那位美人,李寻欢觉得胸口被一刺。
  垂下头,他小心保持声音的平稳:“我求表妹去照顾龙大哥的病,自己却开始纵情声色、花天酒地,甚至经月不回家。”
  阿飞点头:“你这是在故意造成他们亲近的机会。自己不断伤害林诗音,再让龙安慰她。”
  “两年后,林诗音终于对我这个浪子表哥失望了——她心碎了。然后,终于选择了对她情深一往的龙啸云。她不是没有努力,曾好几次流着泪相劝。我却大笑拂袖而去,反而变本加利,将京城的名妓小红和小翠带回家来。”
  李寻欢的计划终于成功了。
  但凄凉的成功之后,诗礼相传的世家子弟,怎么能背着纵欲的浪子名声,腆颜留在这里看昔日的梅花,看新婚夫妻的恩爱?
  龙啸云和林诗音成婚的前一夜,李寻欢独自在梅雪中站了一夜。
  喜气洋洋的婚礼上,他开始咳嗽。
  病弱之躯,还要天天看新婚夫妻的恩爱,实在是太残酷的处境。于是李寻欢将家园、祖产全送给林诗音做嫁妆,一个人萧然而去。
  他决心永远也不再见她。
  繁盛百年的李园,从此变成兴云庄。
  追随少爷而去,关外苦熬十年寂寥生涯的,竟只有一个忠仆。
  
  听到这里,阿飞淡淡的:“如果林诗音对你足够深情,别说两年,就是等一生,也不会选龙啸云。”
  这是阿飞在出言开解,帮李寻欢减去无谓的负罪感。
  感激地抬头,情欲泛滥的潮红已经退去,李寻欢的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可是我……”
  阿飞的神色突然也不平稳,压制住郁怒,淡淡问:“你是想说小红小翠之类?对大家闺秀来说,不会觉得妓女能挑战她的地位。林诗音愿意嫁给别人,无非是龙啸云殷勤献得足够。不过,流连花丛的时候,你就没有尝试一下别的男人?”
  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李寻欢僵直片刻,艰难地点头:“试过。”
  阿飞有些紧张,拳头又不知不觉握紧:“只要是男人就可以?”
  李寻欢摇头:“那种身体交欢,并不能改变什么——挂念一个人虽然也用身体,但更多是用心。”
  阿飞垂头,掩饰波动的眼神。
  没有性经验的青年,面对了解全部人类欲望秘密的浪子,很难继续维持强大的信心,控制住场面。
  阿飞讨厌冷场。
  所以没有深思熟虑,他就脱口而出:“你对那些花钱买来的男孩子,做了你想对龙啸云做的事?”
  如果昨天阿飞这样直接了当提问,李寻欢完全可以想法子掩饰过去。
  但在这个早晨,李寻欢觉得格外慌乱,怕任何细微地方令阿飞失望,他会拂袖而去。
  替阿飞想想,无趣的病人再不坦诚,或者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也许就不值得再浪费时间理会。他大可以去陪伴更值得花时间的人——比如,昨夜那惊才绝艳的美人。
  所以他不能不回答:“是。”
  阿飞表情扭曲了一下,突然没头没脑换了话题:“昨天买豆腐,洪阿三家的女人还问,元宵节过了,正月十六就可以拜圣人,送小孩子回学堂了吧?”
  抬头有些惊诧地看阿飞一眼,李寻欢苦笑:“是。”
  “那……你中午回不回来?吃饭怎么办?”
  勉强镇定混乱的情绪,李寻欢道:“平日也是学生的母亲们私下商量好,轮流给我送饭,没问题的。太阳落山前,我应该能赶回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阿飞很快离开,旋即又回到床前:“先把药喝了……我换了个方子,早晚各一次。”
  接过热气蒸腾新鲜熬好的药,李寻欢当然明白,为了熬这碗药,阿飞必须鸡鸣即起,守在炉火前的药吊子边。
  看李寻欢打量的神情,阿飞催促:“早晨给你喝的药肯定不会助眠,你信不过我?”
  澄静的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关切。
  药比以前苦涩得多。
  李寻欢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胸口却剧痛起来。
  
                  〇六 怜花
作者有话要说:可恨水平不够,写不出王怜花的绝世风姿……怅然
至于李与王的一战,这样的结局很正常阿
还有一个关键的犹豫:沈浪是不是李寻欢的师傅?
  毕竟才正月十六,心急的家长固然会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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