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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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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他皱起了眉:“不对,长安的消息,已经有五天没有了?”
虽然安禄山一党控制了长安城,但在五天之前,凭借一些灰色的渠道,杜甫还可以同城中的人联络,城中甚至有些富贵人家通过贿赂逃了出来。但是这五天里,长安内外断绝,就是潼关那边,这几天也没有人员进出了。
“是……”
“长安有大变!”杜甫脸色变了:“立刻想法子联络长安城中的……不,想法子送我入长安城!”
“这个时候如何能入长安城?”底下的编辑们都惊呆了。
“若不能亲身在其侧,如何能知道最准确的消息。上回逆贼悖乱,我不在场,已经是平生之憾,这一次能猜到长安城会有大变,我若还不在场,那更是毕生恨事!”杜甫握着拳道:“我们办报,其实就是在治史,身为史家,再没有比‘其时吾在当场’更令人激动了!”
几个编辑、文员相互看了看,不由得苦笑。这位杜公如今可真是拿着治史的精神头去办报,他这样说,那就是下定决心了。
“长安城中会有什么大变,莫非是叶公打来了?”
“不是,安禄山与逆亨,这个时候只怕要翻脸了!”杜甫道。
“这怎么可能,此时他们新败之后,正须同心协力才对!”
“正是因为新败,故此必然翻脸。”杜甫冷笑道:“小人唯有利益之合,如今利尽,自然要分了。”
他这几年点评时政,政略眼光颇有长进,因此能看出位于长安的这个篡逆朝廷的弱点:缺乏真正的团结。李亨此前是要借助于安禄山的兵力,而安禄山则需要借助李亨的号召力,若是一切顺利,二人的这种合作关系可以维持下去,直到消灭所有敌人。但现在安禄山遭遇大败,李亨对于他的治军能力必然会产生怀疑,这等情形之下,即使李亨不为难安禄山,也会另外再寻军事上的支柱,而安禄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故此,长安城中,必然有一场新的风暴!
“杜公,你如今乃是逆亨与安贼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何能入长安?不如换我去,只要事情发生之时,我们报社有人在当场即可,杜公何必与我争这个虚名?”
有个编辑灵机一动道,本意还是想劝杜甫,但杜甫哈哈笑了起来:“休要糊弄我,赶紧做好准备,帐上给我支一千贯钱,另外备一匹马,我今日就出发!”
说到这,他又有些担忧:“五天……只怕此时安禄山已经回到长安了,我若是再拖延,就怕赶不上了……”
如杜甫所说,这个时候,安禄山已经到了长安城外。
他在咸阳呆了一夜,然后便往长安赶来,因为视力减弱的缘故,他在马车之上看着长安城,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到得近前,仍然看不真切。
“叶畅到了哪儿?”他平静地问道。
“这个……”刘骆谷原本以为他会问长安城中的情形,却不曾想,他开口问的仍然是叶畅。
从叶畅崛起开始,他就像是一个梦魇,缠绕着安禄山,让安禄山寝食难安。不过,此时最重要的,应当是长安城中的李亨的动作吧?
“李亨算什么东西,若没有我,他狗屁不是。”安禄山仿佛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又开口道:“他的那些小伎俩,根本就不值一提……”
“大王,朝廷派来的迎接使者,就在金光门外迎候。”他正说话间,有人上来道。
“让他们等着。”安禄山说完之后,又看向刘骆谷:“叶畅现在在哪?”
他近来因为病痛折磨,整个人都是喜怒无常,但今日身体状态较佳,故此恢复了几分本来面目。
刘骆谷听他又问,低声道:“已经过了马嵬,到了金城……”
“这厮倒是快……”安禄山喃喃说了声。
金城距离长安还没有百里,虽然沿途的辙轨,安禄山在撤退的时候全部给破坏了,但是以叶畅的部队展示出来的推进能力,百里也不过是旦夕可至。
“难怪那位皇帝上蹿下跳,想来他也得到消息了,再不想法子,他的帝位……”安禄山冷笑了一声:“走,我们去见他派来迎接的人!”
派来迎接安禄山的,乃是张均。
安禄山身兼重任,既为宰相,与他并为相者,便是张均。让张均来迎接安禄山,不可谓不亲厚。张均已经在寒风中等了有好一段时间,只看到安禄山的车子停下,却迟迟未见安禄山出来。
“这安胡儿果然是胡人出身,不知礼仪,相公在此等他,他也不知出车相见。”旁边一属官见此情形,低声笑道。
“只怕是打了败仗,无脸见人。”另一官员也压低声音道。
“休要胡说八道!”张均扫了这二人一眼:“安相公脾气可不好,你们再这样胡说八道,为他所知,我都保不了你们!”
那二人顿时一颤,又想起安禄山出征之时大杀特杀的情形。
但这个回忆,除了让他们更加惧怕安禄山的凶残之外,也让他们生出“报应”之心:那些皇亲贵戚们并无罪过,安禄山连个合适的理由都不找,就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有此恶因,惨败便是恶果。
“来了来了,终于出来了!”
等了足足有小半时辰,那边的仪仗开始列队,安禄山肥硕的身躯挤出了车厢。周围早就不耐烦的官员们全部肃静,张均也正了正衣冠,一脸肃容。
他扪心自问,对于安禄山,还是很有些害怕的。
以前张家兄弟与安禄山关系相当好,因为大伙都瞧叶畅不顺眼的缘故,张家兄弟一直是安禄山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当然,安禄山也没有少送贿赂给他们兄弟。
但现在不同,安禄山手中有刀,他一介儒士,岂敢再傲于刀枪之前。
“原来是张公,有劳久候,辛苦辛苦。”
安禄山走过来,见到张均,也不拱手,口头上倒是带着几分客气。张均见他神态和煦,不像是传闻中喜怒无常的模样,也微微放下心,长揖行礼道:“陛下听闻安公回朝,特遣下官前来相迎,陛下在宫中聊备酒宴,欲为安公接风洗尘。”
“这让我如何敢当?”安禄山哈哈大笑:“此次西征,并无多大战果,如何当得陛下如此?”
张均陪着笑,心里却生出一丝讥嘲来。
安禄山在叶畅手里吃了一个大败仗,崔乾佑、张忠志弃他别走,相互内讧,田承嗣奉命出战阵亡,这消息,安禄山虽然竭力隐瞒,但张均自有途径,早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安禄山称并无多大战果,已经是往自己面上不知贴了多少层金箔了。
“燕王劳苦功高,为陛下分忧,这些都是应得的。”心里不屑,口中张均却说得舌烂莲花,两人谈笑风生,看起来说得十分投契。
“请燕王上车!”说了一会儿废话之后,张均指着自己身后的车道:“今日由下官为燕王执鞭!”
安禄山也不推辞,径直上了车,张均当然不可能真正为他持鞭,只是坐在车夫身侧。这辆车经过特别加固,又用的是甚为强壮的大宛马,饶是如此,拉着安禄山还是有些吃车。
车入了金光门,安禄山突然道:“张公请入内,我有军国大事,欲与张公商议。”
张均闻言略一犹豫,还是进入车厢之中。
“这些时日,京中可有什么变故?”安禄山问道。
张均吃了一惊,然后摇头:“京中能有什么变故,有吉大夫和燕王麾下诸将坐镇,并无什么变故……哦,就是一些刁民嘴里传播些谣言,吉大夫已经命人深究其事,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了。”
“那些刁民,看来还是杀得少了,杀一人,可止十人胡说八道,杀十人,可止千人胡说八道,杀千人,便可止一道胡说八道!”安禄山杀气腾腾地道。
张均笑着没有回应,他心里有些奇怪,安禄山召他入内,当不只是说这样一点事情吧。
“张公,你我自结识以来,安某没有对不起张公之处吧?”就在他琢磨着安禄山打什么主意之时,听得安禄山又开口了。
“这个,燕王何出此言,燕王待张某恩情甚重,张某时刻都感怀在心。”
“既是如此,我就问一句真话,李亨在酒宴上埋伏了多少刀斧手?”
安禄山此语一出,张均浑身一颤,汗瞬间就爬上了额头。他抬眼瞧了瞧安禄山,安禄山面上的笑容早就收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欲杀我!”张均心中突突直跳,这个念头浮了出来,然后拜倒道:“燕王,绝无此事啊,陛下对燕王甚是信任,如何会埋伏刀斧手……”
“张公,你我都是聪明人,你以为我为何弃叶畅不顾,此时回京?”安禄山森然道:“那自然是因为我觉得,有敌人比叶畅更危险!”
“叶畅败我,我主力并未受损,尚可以退回长安,可是若有人背后捅我一刀,我腹背受敌,那才是真正致命的事情。”安禄山说到这里,停了停,大约是给张均思考的时间:“张公,你说说看,我有何罪,李亨要埋伏刀斧手拿我?”
“这……这……”
“他不仁,我便不义,他不过是无父无君的贼子罢了,何德何能,可为天子?”安禄山又道:“这大唐的皇帝,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倒不如换个人做做,或者天下还有救!”
到这个时候,安禄山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第487章 困兽穷图声名裂
大明宫中,李亨阴沉着脸,看了看旁边的座钟。
因为不想呆在兴庆宫想起自己的父亲,李亨在正式登基之后,便搬到了大明宫。虽然比起兴庆宫,大明宫要算破败,上次大修还是四十余年前的事情,但至少在这里,更少看到李隆基的痕迹。
不过他虽然不愿意回忆起李隆基,也不喜欢叶畅,却对叶畅主持发明、李隆基大量收购的座钟并不讨厌。华夏的工匠心灵手巧,远胜过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在座钟正式发售以来的四年多时间里,它的样式虽然没有大变,但更为精巧了,甚至出现了机栝报时功能。
离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半个时辰,也就是民间俗称的一小时。座钟流行之后,民间将原本的一个时辰称为一大时,而将座钟标明的半个时辰称为一小时,这样做可以更加精确地计时。
安禄山让李亨多等了一个小时,也让他的心悬了一个小时。
“陛下,到了,到了,安禄山的车驾已经到了宫前。”就在李亨心中的憋闷越积越深的时候,程元振小快步跑来道。
李亨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李静忠来。
程元振很早就跟随他左右,在韦坚等人被李林甫扫除之后,程元振便是他主要的心腹。但程元振的智计有限,在那个时候并不能帮上他太多的忙,只是暗中搞些小把戏罢了。后来李静忠被高力士弄到他身边来,原本高力士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一根眼线,却低估了李静忠的野心,于是李亨终于得了一个得力的耍阴谋诡计的人物。
或许正是因为此前身边少有这样的人物,所以李亨对李静忠甚为依赖,可是除夕政变之时,李静忠被寿安用短剑刺死。
“若是李泌在此就好了,李泌足智多谋,他定然有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李亨心中有些后悔,没有重用李泌,李泌请辞时他正志得意满,连挽留都没有挽留,所以到了现在用人之时,手中却乏人可用。
“无妨,此前都是因为安禄山这胡奴擅权,故此朕不能好好安排人手,今日之后,权自朕出,派人去请李泌再出山就是……”
想到这里,他向程元振道:“你去替朕迎接,小心一些。”
“是,奴婢做事,圣人只管放心。”程元振咧嘴笑了笑,然后快步出去。
他的话不但没有让李亨放心,反而使其心更怦怦直跳起来。
程元振刚走,广平王李俶、建宁王李倓二人却出现在侧面,见他兄弟二人,李亨面上微微笑了起来。
他最得意之事,便是有这两个儿子。
若不是登基之后局势动荡,他早就想改封二王,并择其长者广平王为太子。事实上,李亨清楚记得,广平王年幼之时,李隆基去东宫看他,广平王在侧,当时李隆基还笑着说“一室之内三天子”,显然,李隆基也属意广平王。
这些年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却始终未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他有很出色的儿子。
“父皇!”广平王面带忧色对李亨行礼道:“李泌求见父皇。”
“李泌?”李亨听到这个名字大喜:“朕正思他,他就来了……你好生替朕招待他,待我办完公事,便亲见他。”
“父皇,李泌请现在求见。”见兄长说话吞吞吐吐带着几分胆怯,建宁王只能开口道:“他说,若等父皇见了安禄山之后,那么大势去矣。”
“这山人怎么又口出危言?”李亨甚为不快。
此时安禄山已经到了宫前,李亨不可能再去另觅时间,因此道:“朕这边忙着,你们替朕好生礼遇他就是。”
“儿臣大胆,将他已经带至宫中,父皇只需召他入殿就是。”建宁王又道。
“你们两个!”李亨心中微怒,但想到李泌对自己一直以来都甚为忠心,而且其人又足智多谋,终于叹了口气:“好,快召他来,朕……只能给他一刻钟时间。”
不一会儿,李泌就进来了,李亨看了看座钟时间,笑着对李泌道:“非是朕有意怠慢,实在是国事在身,卿请长话短说吧。”
“臣愚钝,尚知安禄山此次回京必怀不臣之心,陛下不责之反令张均相迎,必然亦有除之意。安禄山身边严庄狡诈,刘骆谷消息灵通,又有吉温等相助,安能不知陛下打算?”李泌也不拖延,直入主题:“陛下,事急矣,当离京去!”
李亨在听到他说有除安禄山之意时,已经腾的站了起来,面色转厉:“卿自何人处得闻?”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广平、建宁二王,二王面色都是惊诧,显然,这个消息并不是他们传出去的。
事实上李亨也知道安禄山消息灵通,故此此次除安之策,他也没有二王透露,只有他真正的心腹,才知晓此事。
“臣推测出来,并非有人告知。臣能推测,安禄山必亦能,故此安贼已有准备,陛下,事不宜迟,乘其在宫中之际,正好离京暂避!”
李亨面色惨淡,若真如李泌所言,他的计策谋划,岂不是都是一场笑话?
“朕能去哪儿,离了长安,朕能去哪儿?”他喃喃说道。
与李隆基不同,他离开了长安,只怕一个县令都会把他抓起来送与李隆基,根本不会有什么地方接待庇护。李泌也明白这一点,因此道:“陛下可去投上皇!”
“什么?上皇……上皇……你那是让朕自寻死路!”
“上皇与陛下终究是父子,上皇素来喜爱广平、建宁二王,便是看在二王的颜面上,上皇也不会太过为难陛下。陛下只须认错请罪,上皇亦不愿多事。此前离间上皇与陛下父子者,杨国忠与永王,如今二人皆死,陛下何必多忧?”
“上皇便是饶朕一命,也少不得幽囚冷宫,拘羁至死……卿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朕之性命,终须操持在朕手中。”
李泌说的确实是最大的可能,事实上经过这次政变动荡,李隆基子嗣尚存者已经不多,他最多是废了李亨的太子之位,然后将他幽囚起来。只不过李亨终究尚未绝望,虽然李泌说安禄山肯定知道他的打算,可人心中总是怀有侥幸!
“陛下……”
“时间不早了,为了不至于让安禄山起疑,朕这就要出去。”李亨一抖衣袖,迈步离开。
广平、建宁二王见此情形,跪下膝行,抱住李亨的脚大哭:“父皇,就听听先生所言吧!”
“朕到如今,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亨示意武士内监拉开二人,然后走到门前,在那儿他又停了下来:“李先生,你说的并非无道理,但朕……回头不得了。”
“陛下!”李泌颤声道:“尚可回头……”
“朕有一事相求,你带着广平、建宁二王,即刻出宫,若是朕这边一切顺利,你们再回来见朕,若是……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你就带着他们去投上皇。朕虽有罪,二王无辜,想来上皇……会让他们富贵一世。”
“儿臣愿随陛下!”建宁王见此情形,挺身而起,抹了抹眼泪叫道。
“吾儿英武,颇类太宗、上皇,不过今次之事,还用不着你。”李亨到这个时候,也不知是反躬自省,还是心生智慧,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护着二王出宫!”
被他点着的几个禁军武士应了一声,来到广平、建宁二王身边。二王与李泌还待再劝,李亨回头又道:“再拖下去,原本还有一线希望,就连这最后一线希望也没有了……那就是你们害了朕。”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劝没有意义了。李泌情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尽可能减少些损失。他拉着二王之手:“事已至此,唯有依着陛下安排了……二王速速随我离宫!”
他们自北门出了大明宫,在北门外,有数十骑接应,却是李泌安排的人手——当初他奉命在长安城外替李亨蓄养死士,虽然被叶畅与杨国忠端掉大半,却还留下了一些。他们才上马,便听得后边号角声连连,马蹄声阵阵,李泌神情大变:“快走!”
众人拨马扬鞭,离开了没有多久,便见着那北门处一堆人追了出来。不过他们有所准备,骑马奔行,而追出来的则是步卒,只有数人有马,故此不敢继续。
见此情形,谁还不知道,李亨的“大计”终究还是失败了!
李泌一声喟叹,泪落如雨,旁边的广平、建宁二王,更是放声痛哭。
“广平王与建宁王逃脱了?”大明宫中,安禄山高踞御座,他身体太过肥硕,那庞大的御座都似乎有些挤不下。
“是,晚了一步,被李泌带走了,他们早有准备。”
安禄山哂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李亨:“李亨,你倒是还有几分小聪明,不过他们又能跑到哪儿去?”
李亨默然不语。
他在宫中埋伏下刀斧手,原本是想制住安禄山,夺了他的兵权,然后委派心腹亲信为将,同时与李隆基谈判,看看能不能将政变的罪名全推到安禄山身上去。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安禄山直接带兵入宫,将他的刀斧手杀得干干净净,就连他,都被勒令跪在了安禄山面前。
这是奇耻大辱,可是李亨不得不默默忍受。
他不想死,虽然明知安禄山不会放过他,他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至少现在,安禄山还需要他的名头来做一些事情。
此前他是希望安禄山击败叶畅,但现在他却希望叶畅击败安禄山——被李隆基幽囚,总胜过被安禄山虐杀吧。
“往北,必定是去泾阳了,来人,派骑兵循迹去追,勿令其脱纵,若是没有抓到人,就拿自己脑袋充数!”
下完命令之后,安禄山又看了看李亨,面上讥讽之意愈浓:“皇上,汝欲反耶?”
这话李亨听得十分耳熟。
“汝不过竖子罢了,在宫中朝不保夕,若不是我,莫说这个帝位,就是性命都堪忧,杨国忠早就将你害死!吾扶植你登基上位,你不但不心生感激,反而与奸贼勾结,意欲害吾……果然狼心狗肺之辈,难怪想着篡你父亲的皇位!”
“你……”李亨怒极欲驳,但与安禄山目光相对,他的气势顿时就没有了。
便是再给他十副胆子,此时也不敢与安禄山对骂。他环视四周,希望满座官员当中,能够有人出来,但让他失望的是,无论是早就投靠了他的驸马张垍,还是在他登基之后又被弄出来出仕的陈希烈,都噤若寒蝉不出一言。至于王维、王缙等,原本就是因为没有逃出长安而被迫在他的朝廷里任官职,此刻更是个个垂头,仿佛一无所知。
他却不想,忠于大唐又有骨气的官员,倒有大半是被他自己下令杀的,在这里剩余的,不是三心二意者,就是虚与委蛇之辈。
“怎么,你也在等着有忠臣出来?”安禄山再次狞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的打算,张均全都说了,连我都觉得你无耻!”
“安将军欲弑君便下令杀朕,何必辱朕过甚?”李亨终于无法忍受,开口说道。
“辱你过甚?张均,爬过来,说说这位天子准备怎么做,夺了我兵权之后,他准备怎么做!”
张均面色惨白,战战兢兢,真的爬了过来:“欲……欲以王忠嗣代燕王……”
“还有呢,只是以王忠嗣代我么,他准备如何应付老皇帝与叶畅?”
张均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说,安禄山身侧武士立刻横刀怒视。他慌忙道:“欲将安西让与犬戎,以陇右与回纥,以辽东与渤海、新罗,以剑南与六诏,借诸部之兵……围攻叶畅……”
“呸,还有,这些地方子女金帛山河田原,尽归诸部,大唐愿与诸国约为兄弟之邦……我呸呸呸!”安禄山见张均不说,自己帮他说了出来:“这就是你的算计!”
此时周围的群臣,虽然相当多的都是无耻之辈,听得此言,也不禁瞠目结舌。若不是张均口供,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样毫无廉耻丧权辱国的条件,李亨竟然也能提出来!
安禄山原本也是无耻之徒,但此时见到与自己可以相提并论的无耻之徒,他也忍不住狠狠地鄙视李亨了。
第488章 至此天命似已摇
“竟然会如此寡廉少耻,如此残暴不仁,那些地方疆域,莫非就不是大唐之土,那些地方的百姓男女,莫非就不是大唐之臣么?”
王维一向是个好脾气,少有人后口出恶言之时,但今天,他还是忍不住骂了起来。
他所骂的人,便是李亨。
此时距离安禄山发动第二次政变已经过去了大半日,王维也从大明宫回到了自己家中,但他的怒气却犹未散去。
他一向不是刚烈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政变之后苟且偷生,但就是这样,也被李亨的那些作为气坏了。无耻要有底线,为了自己的帝位,不惜将无罪的子民、国家的疆土当成交换代价送与禽兽畜牲一般的异族,这样的人,怎么配成为大唐的天子!
不,他自谋朝篡位的那一刻起,就不配成为大唐的天子万民的共主了!
王维这样的聪明人绝不在少数,他们此刻甚还隐约在想,李氏出了李亨这样的人物,甚至还当了十多年的太子,这似乎证明李氏的天命已经动摇。
当初高祖、太宗能有天下,那是他们扫荡隋时的残暴骄奢平定了各地的叛乱,又清明治国有功于万民……
王维突然想到,此前盛行的叶畅的“道统论”。
叶畅认为,圣人之所以为圣,是有益于万民,而“利民”二字,便是华夏道统传承。开国天子扫残除秽励精图治,故此道统在彼,万民拥戴,而亡国之君昏聩残民,故此道统旁落,乃至他人。
这样一细想,莫非李唐已失道统,才会出现李亨这样无君无父无臣无民之辈?
他正琢磨间,门被推开,王缙笑嘻嘻地行了进来。
王维虽然发怒,可是他胆小,故此是关着门对着自己发火,根本不敢让别人在场。也只有王缙,这个时候可以自由出入他的门户。
“兄长还在发怒?”王缙笑问道。
“正是,国家不幸,乃至出现这等败类!”王维叹息道:“唉,我原说安禄山就够无耻,不曾想他竟然犹有过之……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比无耻还是比不过安禄山,所以他输了,如今安禄山已经成了这长安城的主人……听说他如今正召集那些高官显贵,准备筹备‘禅让’事宜呢。汉有董卓,今有安贼,董卓被点了蜡烛,安贼那一身肥肉,想来也可以点不短时间。”
他如此咒骂安禄山,王维听得身体一抖,忙掩住他的嘴:“贤弟,小心,慎言。”
“兄长放心,他猖狂不了多久了,我的人,已经与叶畅联络上了。”
“叶畅?”听得这个名字,王维当真是数种滋味混杂在一起,一时间有些呆了。
他与叶畅最初的关系原本还好,只因为王缙贪财,使得双方关系变得僵起来。后来王缙更是数次与叶畅为难,好在双方虽然不对劲,却并没有真正破脸,否则以叶畅的性格,王缙只怕早就没了性命,至少也要去边疆屯田。
没有想到的是,当初他们兄弟并不怎么看得起的年轻人,如今却已经成了大唐的希望,天下的拯救者。
“你如何会与叶畅联络?”王维忍不住问道:“你向来不喜其人。”
“我与叶畅,私怨也,如今天下需要叶畅,公事也。”王缙慨然道。
王维盯着他好一会儿,他终究有些不好意思,然后道:“自然,我便是不助叶畅,叶畅也定然会击败安禄山,到那时候我们兄弟就是从逆贰臣,少不得要被朝廷治罪。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冒些险,助叶畅一臂之力!”
“你之意?”
“不仅是我,兄长特别要注意,安逆篡位,我们必须去投靠他,在他手下越是得信任,就越方便我们行事……”
王缙话说知这,突然间外头轰轰的声响响起,却是大队的马蹄之声。王缙有些惊讶,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大队马从他们家门前经过?
莫非是来抓他们的!
王维吓得脸色发白,跳了起来:“贤弟你速走……”
“不急,咱们兄弟官卑位低,就是来抓咱们,也不会是这么大的声势。想来是另有什么变故,遣一个家人去打探一番吧。”王缙还保持着一些镇定。
很快消息就打听回来:史思明入长安了!
“什么,史思明入长安?”王维、王缙面面相觑:“来得……好快!”
“难怪安贼敢倒行逆施,原来他的援军就在这里!”王缙旋即想明白,为何安禄山在大敌当前的情形之下,仍然敢不顾一切,撕破与李亨的盟约,发动二次政变!
史思明带入长安的军队数量足足又有十万,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他招揽来的契丹、奚、突厥等族,原本在大唐北面边疆与范阳、平卢打生打死的胡人,终于被他们引入了中原!
这样一来,安禄山兵力复振,叶畅再度处于不利之局!
更重要的是,史思明大军来得如此迅速,叶畅未必得到了消息,很有可能会被史思明打个措手不及!
叶畅知不知道史思明大军已至?
距离长安城百余里外,武功县,叶畅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逆贼已退至金城,在那儿聚集重兵,重组防线。”在他身边,卓君辅目光闪闪发亮:“郎君,让我去把金城夺来吧?”
“不急,不急。”
下一步如何作战,叶畅早有安排,他还在等。
“为何不急,如今正是最好时机,贼人胆破,退回长安,势必内讧!”卓君辅奇道:“郎君不是说过,长痛不如短痛,要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么?”
“正是为了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才要再等等,若……”
叶畅正说间,突然听得外边道:“启禀叶帅,有人求见。”
“谁求见?”叶畅身居高位,事务繁多,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见他的,故此卓君辅问道。
“来人自称自长安来,带着最紧急军情,他还说,他叫李泌。”
“李泌?那是什么人?”卓君辅挠了挠头,看着叶畅道:“此人有名么?”
对方既然报名求见,而且强调自己叫什么名字,想来这人是叶畅认识的,卓君辅故有此问。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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