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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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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他精神尚好,他又再三坚持,便依他所言退下。李腾空却有些不舍,然后发觉父亲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留在最后。其余人都退出之后,李林甫方才的精神顿时消失,露出疲倦之色,闭眼喘了两口气,然后问道:“叶畅还在府中否?”

“就在外边。”李腾空低声道。

“好,好,果然佳儿……我家空娘亦是佳妇。”李林甫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挥了挥手:“你也退下……出去时让叶畅进来。”

“大人……”

“乖女,去吧。”

李腾空满心不解,不过父亲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只能自己出来,请叶畅入内。叶畅进去之后,却看到李林甫低声喝令使女,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相公还是多躺一会儿为好。”叶畅心中微惊,从方才御医的口中,他已经得知,李林甫有轻微中风的症状,此时平躺静养才对他最好。

“再躺下去,就要抄家灭族了。”李林甫阴声说道:“不曾想,那杨郎竟然是只白眼狼,你虽是禁止内外出入,他却已将消息传了出去……我料想,他能传递的,定是咸宜公主驸公杨洄处!”

叶畅只觉得太阳穴处猛然一跳:又是这个杨洄!

李林甫言下之意,他也听出来了,与杨齐宣一起在李林甫面前编排他的不是的,定然就是这位驸马杨洄。想到杨洄还与王元宝勾结在一起,图谋所谓的傲来国,叶畅不禁想到自己与其人的最大怨仇。

兄长叶曙,便是亡于此人府中管事之手,虽然那管事已经被除去,但安知当初那管事是不是得了杨洄授意而为!从他这等行状来看,他已经知道自己与他的怨仇,并且试图斩草除根了。

“不长进的东西,枉我还对他寄予厚望……”李林甫在叶畅面前反而没有做什么掩饰,面色阴郁得可怕。

叶畅唯有苦笑。

事情的发展,在李林甫昏阙之刻起,便向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他原本主是报复一下杨齐宣,恶心一下李林甫,结果弄成这模样……谁能想到,李林甫看似强壮的身体,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呢。

“叶十一,我死之后,望你念在空娘的面上,多多照看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李林甫又道。

此话李林甫说得情真意切,当真是真情流露,仿佛临终托孤寄予大事。叶畅听得之后,却没有半点感动,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他忙向李林甫一揖,低声说道:“相公何出此言!”

李林甫看了他好一会儿,叶畅弯着腰,只觉得仿佛有座山压在背上一般。此前叶畅并不在意李林甫的压力,凭借安东商会纠集起来的力量,叶畅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无视李林甫的意愿。但现在不同,李林甫若真是濒死,不管不顾的临终一击,全天下有谁能承受得住?

只怕连高力士都要退避!

“我知你心中有所顾忌,此前种种,老夫并非真心要对付你,若老夫真有此意,你以为靠着各家内宅里的几个妇人女子,可以挡得住老夫么?”

“晚辈心中明白。”叶畅道。

他确实心中明白,从一开始,得知李林甫变卦后的诸多举措,他心里就很清楚,李林甫并不是真的要与他翻脸。否则的话,他也不敢回到长安——进长安容易,出长安城就难了。

在他判断之中,是他在辽东击契丹人击得太漂亮,收复建安州收复得太干脆,让李林甫感觉到了威胁。辽东之事,李林甫希望能抓到主导权,叶畅只是他派往辽东布局的人,而真正的大权应该控制在长安城中的李林甫手里。但是叶畅能力之强,超过他的意料,这让李林甫觉得,辽东情形可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叶畅用强硬的态度但相对柔和的方法,来回应李林甫。发动安东商会的影响,是表明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让步的强硬立场,同时,叶畅亲自回长安,则是放出柔和的姿态,表示在一些非根本问题上自己愿意合作的诚意。虽然此后二人做出种种姿态讨价还价,但总体来说,李、叶之间的关系虽没有以往亲密,却比以往更稳固。

以往是建立在可能的亲缘之上的,现在则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之上的。

“既是如此,你当知老夫之语是真心的……你直起身来吧,方才老夫昏倒,若不是你正好在此看热闹,也不知家里会乱成什么模样,甚至没准老夫的性命,都被那些人折腾掉了……”

这是李林甫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在死亡线上走一遭之后难得地说出真心话来,只不过李林甫口蜜腹剑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即使他说真心话,叶畅也不敢认为是真的,只是弯腰聆听。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听得杨齐宣的声音响起。

“丈人,丈人,小婿有错,小婿要见丈人!”

李林甫话说到一半,便又收了回去,他眼中再度闪动起阴森的光芒,和气地对叶畅道:“十一郎,你且在旁候着,让杨郎进来,我们一起看看,我这位……宝贝女婿,又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第317章 病虎遗言托心腹

杨齐宣在李林甫房间门前站着,额头上全是汗水,而外袍之下的内衫,也早就被汗渍浸透了。

李林甫这么快就醒转,而且醒转之后对他的神情,让他心里惴惴不安,他在外边思忖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来求见李林甫。

没一会儿,听得门吱一声被拉开,但开门的并不是使女,而是叶畅。杨齐宣看了叶畅一眼,从叶畅的神情上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杨齐宣暗暗有些恨,但却知道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向叶畅拱手道谢,叶畅也还了一礼。

迈步跨过门槛,杨齐宣便看到李林甫坐在榻上,只是用一个枕头垫着后背。杨齐宣无声无息地吸了口冷气,然后卟嗵一声跪倒在地。

“丈人,小婿一时糊涂,听了驸马杨洄的唆使……此前种种,都是小婿之过,丈人切莫再为小婿而气坏了身子!”

“人非圣贤,岂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林甫和气地说道:“杨郎,你起身,起身说话。”

这倒有长辈教训晚辈的谆谆之意,不过杨齐宣却吓得两股战战,若是李林甫发怒训斥,他倒没有这么害怕,可是李林甫越是和气,他就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将印象翻转过来,自己便不是死路一条,今后也将面临着李林甫的全力打压。

勉强让自己定神,杨齐宣便又道:“小婿知错,又恨驸马杨洄唆使……故此小婿方才去见了驸马杨洄,却发觉这厮与杨侍郎杨慎矜勾结在一处,他们……他们想要去圣人面前进谗言,构谄大人!”

叶畅悚然一惊,看向李林甫,李林甫却神情不动,闻言一笑:“你且说说,他们如何构谄于我?”

“他们要以大人身体有恙为名……”

杨齐宣毫无保留地将杨洄、杨慎矜的密谋吐了出来,叶畅微微吸了口冷气,若他们真这般做成了,只怕李林甫的相位真会不保。

从李隆基的立场来看,只要有人能取代李林甫为他捞钱,那么李林甫的相位就该让一让。毕竟如叶畅上次对李林甫所言,他为相已经十余年,在李隆基一朝,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就算是姚崇、宋璟两位名相,实际上担任宰相的时间也不过就是数年。

杨家兄弟都擅理财,而且又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与资历,若李林甫真的病倒,那杨慎矜取代他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李林甫思忖了片刻,然后出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要与我说,何不与他们做到底?”

“小婿终究是大人女婿,小婿前途为大人所赐,怎敢丧心病狂至此?此前一时糊涂,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此刻幡然悔悟,自然要向大人坦诚相告!”

“这么说来,那杨慎矜还在等你的消息?”

“是!”

“好,好……你去对他说,老夫病得快起不来了,刚才虽醒,却已经在交待后事。”李林甫道。

“这……”

“去吧,速去速还,莫令其起疑心。”

说到这里,李林甫看了叶畅一眼,叶畅却佯作不知。但李林甫却不放过他,直接点名道:“十一郎,你觉得如何?”

“相公所谋深远,非晚辈能及。”叶畅道。

“何必谦虚,你指点杨郎一下。”李林甫道。

“确实无所指点,唯有四字,随机应变罢了。”

听得“随机应变”,杨齐宣脸上微微一红,这可不只是指点他,更是讥讽他立场换来换去。他看了叶畅一眼,却见叶畅一脸正色,仿佛并无其余意思一般。

“还不谢过叶郎君?”李林甫道。

“是,是,多谢叶司马……”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字之后,杨齐宣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当下道:“那边还等我消息……小婿这就告辞了。”

“去吧!”李林甫道。

杨齐宣出了门,脸上扭出的强笑顿时没有了,他阴沉着脸,快步离开这座院子,从侧门出了李府,便径直到了东市。入市之后,拐入一家酒楼,立刻有人引他走到后院,不一会儿,便见到了杨慎矜。

“为何耽搁这许久,府中情形如何?”杨慎矜问道。

“家岳他……醒了。”杨齐宣垂着眼低声道:“情形不是太好,御医口中没说什么,神情却极为凝重。家岳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拉着子女在交待一些事情。”

“何事?”

“家产分割,还有遗表之事。”

这些事情确实很繁冗,若是李林甫真的病入膏肓,这番交待之后,他的最后精力也只怕耗尽了。杨慎矜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又看了看杨齐宣:“尚有余事否?”

“未有。”

杨慎矜心中一动,杨齐宣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他琢磨了一下,遇到这等大事,若是杨齐宣完全不紧张,那才不正常,那证明他背后有所依仗。

不过出于慎重考虑,杨慎矜还是决定去一趟李府。

“杨大夫先请留在此处,我去一趟就回。”杨慎矜道。

“侍郎何去?”

“自然是令岳府邸。”

杨慎矜一边说一边起身,那边杨齐宣神情不禁微变,若是给杨慎矜在李府看出什么名堂来,岂不一切要糟?

此次能不能扳倒杨慎矜,可以说是杨齐宣能否挽回在李林甫面前形象的关键,但他想出去,却被杨慎矜的仆从拦住:“大夫请留步,待我家主人回来之后,尚有要事要与大夫商议。”

“让开!”

“小人不敢违背我家主人之命,还请大夫莫令小人为难……”

那仆人不肯让开,杨齐宣也不好强行闯出,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李府那边不会出什么纰漏。

而且,他也宁可呆在这里,至少不需要直接去面对李林甫。

杨慎矜到得李府大门前,令人上去敲门通禀,原本紧锁的大门敞开,出来的仆人神情有些紧张,待得知他的来意,那仆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进去禀报。

过了好一会儿,李林甫之子李屿慌慌张张出来相迎,杨慎矜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迎入李府,神情又是一动。

进了大门之后,杨慎矜道:“朝廷意欲往安西运送一批军资,需要从府库之中调动,此事关系重大,不得相公允许,下官不敢轻举妄动。少卿,请引我去见相公。”

李屿此时官职为太常少卿,闻言神情有些悲伤:“若是别人,屿定然是不说的,但是杨侍郎……家父今日忽得重病,如今卧病在榻,听闻侍郎来,我等虽是劝阻,但家父却执意要见……侍郎进去之后,切不可以冗务繁扰家父!”

杨慎矜作出大惊失色的模样:“相公身体不适,我定要探看……可请了太医,家中药物是否齐备?”

一边客套,一边便到了李林甫卧处,才近门便嗅得浓浓的药味,杨慎矜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太医在那力煽火煎药,见了他只是远远施礼。才走到门前,便听得剧烈的咳嗽之声,仿佛撕心裂肺一般,听声音却是李林甫的。

杨慎矜进了门,便看到四周阴暗,一群人跪在一张床榻之前。他迫不及待向床榻上望去,其上一人,依稀正是李林甫模样,只是极为憔悴,正在剧烈咳嗽,良久才平静下来。

杨慎矜上前施礼,眼中含泪:“相公,你如何这般情景!”

“杨钊,是你来了么?”榻上的李林甫循声望来,但目光涣散,看上去甚是糁人。

“大人,是户部侍郎杨慎矜。”在一旁服侍的李岫道。

“不是杨钊?”李林甫似乎有些失望,听得杨慎矜心中甚是不舒服。杨钊不过是裙带之臣,虽然这两年来升职甚快,也算是投入李林甫门下,甚得重用,但是杨慎矜依然有些瞧不起其人,只觉得这厮并无多大本领。

“原来是杨侍郎……杨侍郎来得好,来得好……”说到这里,李林甫又喘起气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算能继续说话,他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杨慎矜:“我死之后,朝廷的事情,还有家中的子婿孙辈,便托付与你了。”

隐在闱幕之后的叶畅忍不住撇了一下嘴,李林甫这句话,倒是说得顺溜。

与叶畅初闻此语时一般,杨慎矜听到李林甫这样说后,同样是汗流浃背,弯腰下去施礼:“相公,吉人自有天相,相公必能痊愈,请相公安心养疾,切勿胡思乱想……”

“若是朝廷有使者来问我身后之事,我必举你代我。”李林甫喃喃说了一句,然后又咳了起来。

杨慎矜正待再说,却见那御医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周围人手忙脚乱开始服侍李林甫喝药。他在旁仔细观察,却见李林甫坐都坐不起来,只是将头部稍稍垫高了些,然后那药喂入他口中时,却无力吞咽,倒有大半都落在了胸前衣襟上。

看到这一幕,杨慎矜突然觉得有些轻松。

李林甫曾经象泰山石一般沉重,但再沉重的石头也经不住时间的风蚀,现在,这位权倾一时的宰相,终于露出了老态。哪怕他此次不死,只要这等情形传入天子李隆基的耳中,李隆基也不会让他继续在相位上呆着了。

李林甫去相之后,陈希烈为左相,却是个无能之辈,他身为户部侍郎,就是接替右相的当然人选。即使天子以陈希烈为右相,那么他也可以接替陈希烈的左相之职,以他的能力,掀翻陈希烈不过是旬月间的事情。

“相公服药,卑职便不再打扰。”杨慎矜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微弯腰行了礼:“卑职先告退,若有什么事情,请遣人通知下官一声。”

李林甫却没有回应,目光涣散,看上去奄奄一息。杨慎矜最后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并不是装出来的,当下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出了门,杨慎矜一言不发,李岫跟在身后送行,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他上车后,只是随意与李岫拱了拱手,便向御者示意开车,马车小跑着便向北行去。

到得春明门大街,杨慎矜突然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一声,御者茫然回顾之时,他沉声道:“向东,去兴庆宫!”

兴庆宫中,李隆基有些闷闷不乐,便是杨玉环在旁巧笑倩兮,他面上也没有什么喜色。

高力士匆匆走了过来,旁人不敢问,他却敢问:“大家今日排戏莫非排得不称心,为何面有忧色?”

李隆基见他来了,总算展了展眉:“朕听闻李相身体有些不适,不免心忧,如今朝廷,还离不得李相啊。”

这是李隆基的真心话,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想要治理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一个好的宰相,天子就要累得半死。李林甫或许人品不如何,可能力确实不弱,至少不比那些被称为名相的姚崇、宋璟等差。

李隆基回忆姚宋二人,姚崇能力甚强,若与李林甫同时,或许可以相互争锋——两个人最擅长的还都是排挤同僚中能力突出者,李林甫固然有口蜜腹剑的名声,可是姚崇亦不弱于他,谗毁张说、刘幽求、钟绍京诸人,与李林甫构陷同僚相比,少杀人罢了。至于宋璟,李隆基其实不喜欢此人,在他看为,宋璟虽为一时名相,实际上只是“卖直邀名”,不过平庸之辈。(注:李隆基欣赏姚崇,瞧不起宋璟,乃是史实)

“李相身体不适?”高力士闻言大吃一惊,也不知是真的没有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装出这模样。

杨玉环瞄了他一眼,若没有听到这消息,高力士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得如此之巧!

“圣人何不遣太医前去视探?”高力士问道。

“李相家人又未奏表上来,朕如今就遣太医,甚是不妥。”李隆基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派太医去,不仅不妥,没准还会将李林甫吓着,没有病的吓出病来。高力士闻言也是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观望,不轻易就此事发表意见。

就在这时,听得有武士过来向一个小太监说了一声,那小太监又到了高力士身边低声说了句话。这一幕被李隆基看到了,李隆基有些不满地道:“又是何事,为何遮遮掩掩?”

高力士笑道:“户部侍郎杨慎矜如今正在宫外候旨,圣人要不要见他?”

李隆基听得杨慎矜此时求见,心中一动,眼睛微眯:“好吧,既是无事,便召他入宫!”

第318章 大铛球市觅老狐

杨慎矜半眯着眼,立在兴庆宫门外,等候里面传见的消息。

他家三兄弟都是仪表堂堂,站在那里,如玉树临风一般,极有大臣体。不过当他看到身后一人时,眉头却皱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王鉷,此时你不在自己衙署中办公,跑到此处做甚!”

此时到兴庆宫前的,乃是御史中丞同时身兼数职的王鉷。若以官职而言,王鉷虽在杨慎矜之下,但也是朝廷大臣,真呼其名是甚为不尊重。但杨慎矜与王鉷的关系不同一般,两人家是亲戚,杨慎矜与王鉷之父乃是表兄弟,故此王鉷是他的表侄。王鉷虽是李林甫拔入御史台,但当时为御史中丞的杨慎矜在其中也出了力气,后来王鉷亦被提为御史中丞,与杨慎矜官职相当,但杨慎矜自恃长辈,又有恩于王鉷,对其颇不客气,称呼上也是直呼其名。

听得杨慎矜这般呼自己,王鉷神情不变,只是笑了知:“侍郎亦不在衙署办公啊。”

“无礼,果然是贱婢之子!”杨慎矜此时正做着宰相的春秋大梦,对王鉷不敬称自己为叔父,甚为不满,当下斥责道。

王鉷神情顿时一僵,不过他看了杨慎矜一眼之后,却未回应。

杨慎矜对王鉷确实向来如此,或许是因为太熟悉的缘故,根本谈不上什么尊重。王鉷的父亲虽是杨慎矜表弟,但是母亲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婢女,杨慎矜时常以此辱骂王鉷。

见王鉷看着自己,杨慎矜有些烦躁,他在兴庆宫前等待天子接见,若是天子想要先见王鉷,让他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该多么可惜!故此他又斥道:“婢生子,还不退下,在老夫面前作甚?”

王鉷额侧青筋直跳,但是此时杨慎矜势大,他唯有忍气吞声,只能退开。

王鉷前脚走,后脚一个小太监便出现在杨慎矜面前:“杨侍郎,圣人召你入宫相见!”

杨慎矜整了整衣冠,特别是揉了揉脸,让自己整个人显得非常有精神,然后昂然入内。

李隆基挑选大臣,颇重仪容,若仪表不出众,升官转迁都要慢上不少,甚至根本没有资格当上核心高官。杨慎矜行走之间,特意步子迈得大,使得整个人都显得干练敏捷。

不一会儿,到了李隆基面前,他行完礼之后,听得李隆基问道:“卿欲见朕,所为何事?”

李隆基似乎有些不快,杨慎矜却不以为意,当下借口西北拨送粮饷之事,向李隆基请示。李隆基听得一半,便不耐烦了,挥了挥手道:“此事你禀报李相即可,胜了小勃律之后将战果禀报上来……”

杨慎矜略一犹豫,然后道:“臣方才从李相公家中来,李相公身体似有不适,无力处置此事。而前方军士粮饷,干系重大,若不速决,恐生事端,故此不得不扰动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身体不适?”李隆基听得杨慎矜也是这般说,不禁神情一肃:“如何不适,怎么连公务都办不了啦?”

“臣听说,李相公今日突发昏阙达数个时辰,臣去探望之时,李相公虽已苏醒,却认不清臣是谁,将臣误认为是杨钊,还以子婿嘱托于臣。臣原以为圣人已知此事……莫非李相公家人忙中出错,忘了禀报圣人?”

杨慎矜小小地给李林甫埋了个陷阱,果然,李隆基听得这句,眉头顿时拧起:“只怕他家中不是忙中出错……高将军,你替朕去李府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李林甫家人故意隐瞒李林甫如的病况,那性质就严重了,若是李林甫授意家人故意隐瞒,性质就更为严重。宰相乃国之鼎器,唯有天子有权用之,私相授受,国法难容!

高力士略有些犹豫,看了杨慎矜一眼,发觉杨慎矜信心满满。他心里对李林甫得病的说法也信了七成,但出于一贯以来的谨慎,他还是道:“奴婢以何理由去?”

“正好,叶畅不是进献了一批辽东产的棉布为贡物么,就赐一半与李林甫吧。”李隆基道。

此时棉布的价格比起丝绸都要贵些,虽然已经不像前些年称为白叠布时那般高价,但是一般的绢帛,还是比不过棉布。听得李隆基这般吩咐,高力士心中有数了,施礼而去。

他在兴庆宫中是轻车熟路,没有多久便备好了棉布,然后又赶往李林甫府。到得李林甫府时,都已经是下午时分,高力士令人上前叫门,不一会儿,李府门户大开,便见李林甫之子李岫迎了出来。

“高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李岫一脸倦容,看上去刚刚遇到了什么非常累的事情。

“圣人令我赐棉布予李相……李相如今在何处?”高力士问道。

“啊哟,高将军来得有些不巧……”李岫神情有些异样。

高力士脸上堆起了笑,哈了一声,心中却是暗暗嘀咕了一声,看来李林甫是真病了。

“还请带我去见李相公。”高力士道。

“这个……家父如今有些……不方便,他并不在府中。”李岫面色有些为难。

“哦,那在何处?天子赐赏,当亲自迎接才成,免得失礼,引圣人之怒,反倒不美。待老夫去见相公,先颁圣人旨意再说。”

“高将军言之有理……既是如此,高将军请更衣之后与我来。”

“更衣?”高力士不解地道:“为何更衣?”

“如此更为方便。”

然后便有人奉上衣裳,却只是普通的服饰,而不是高力士常穿的宦者衣裳。高力士将之草草穿在外边,心里还在琢磨,李岫所说的方便,究竟所指何意。

待他换好衣裳之后,李岫引着高力士向东,径直进了东市大门,高力士惊讶地道:“这个……相公果真不在家中?”

“确实不在家中,高将军可知东市关云长?”

“东市关云长……听说过,怎么?”

所谓东市关云长,乃是东市的一支足球队。自天宝元年叶畅创足球赛以来,长安的球市虽没有太大的发展,但是球队却多了许多。初时球队往往以坊市命名,象什么西市球社、青龙坊球社或者靖安坊球社,但后来同一坊市中出现数支球队,要想区分开来,就必须再取名。

此时《绣像三国志演义》大盛行,西市有支球社抢先取了一个西市赵子龙球社,东市不服气,便立了一支东市关云长球社,然后双方为了赵云厉害还是关羽厉害从辩论发展到拳脚相加,最后在去年时有人建议,双方何不以球赛来定孰强孰弱。

此提议大好,于是两支球社在去年三月十三举办了一次“三国第一将”比赛,结果东市关云长球社获胜。赵子龙球市不服气,相约来年再战,而约定的时间,正是今日。

“你是说……李相公在看球赛?”高力士大吃一惊。

“这个,正是……家父不欲为人所知,故此微服而来,方才请高将军亦是微服,便是为此。”

高力士愣了一愣,又看了看身后,他身边只带着两个小太监,同样是换了衣裳的,再加上一个穿着常人服装的李岫,这么一行,倒与街头的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体验让高力士有些新奇,不过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李岫方才说的事情上:李林甫在看球赛。

此前并未听说李林甫对于足球赛事有什么兴趣,但若李岫所言是真,李林甫身体就该并无大碍,而且也没有什么中风之类的隐疾——这几年间,已经有数十名老人在观看球赛时因为太过激烈紧张而中风或者心痛而死了。

东市自前年开始改造,如同西市一般,原先的市内十字街巷格局不变,道路宽敞不变,但是绿化得更多,而且路面硬化基本完成了。在东市的东北角,便是球场,因为与兴庆宫也就是一街之隔的缘故,有时李隆基会带杨玉会等在勤政务本楼上向这里眺望,观看普通百姓的热闹。

高力士被带到这里,只见用水泥砌成的台阶看台上人山人海,少说有万余人在此聚集看球,周围有两百余名兵士、差役,分批来回巡视,而摆着各种摊的小贩则在不停叫卖。此时大约正进行到关键之时,观球者的呼啸声如海涛一般响亮。

“家父便在这里……只是此处人多,一时间我们也寻不着人。”李岫领着高力士登上看台台阶,贴着高力士的耳边这样说道。

高力士目光转了转,看到那拥挤在一起攘臂狂呼的人群,心中微微一动。

若是李林甫在家中有意不见他,便让李岫推说是在这些看球之人当中……

想到这里,高力士心里冷笑了声,上万人中想要找李林甫确实不容易,不过么,他用不着在这里找。

“李公既是在看球,我们也不在此打扰他与民同乐。”高力士笑道:“去贵府候着就是,依叶十一定的规矩,一场球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加上中场休息,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如今球赛快结束了吧?”

李岫陪着笑:“还有小半场。”

“这样……我们也在此看一看球,球赛结束后再去贵府见过李相公。”

高力士是墙头草,在李林甫与杨慎矜之间,他并不想选边来站,既然李隆基的命令是他来看看李林甫,他哪怕多花些时间,给李林甫多一些准备,也要看到李林甫。

最初时他只是想着在这看球让李家去准备,但看着看着,却又有了不同的感觉。这些年他养尊处优,象现在一般处于平民百姓之间,与众人同观球赛,几乎是从未有过。故此,半场球看下来,他倒是觉得有些开心,若不是正事挂着,他会更为欢喜。

球赛完毕之后,李岫也不耽搁,引着他便到了这球场的南门处,然后便停了下来。高力士讶然道:“为何停步不行?”

“家父若是出来,必是从此处出门,只须在此等着——喏,高将军请看,家父就在那边!”

高力士心中惊疑,难道说李林甫真的在这看球?

他循着李岫所指望去,只见李屿与李崿二人一左一右,撑着李林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几人也都是普通人服饰打扮,或许是方才太兴奋的缘故,李林甫有些疲惫,额头还有汗水,不过精神却还好。

高力士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高力士。

高力士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身为宦官,哪怕被李隆基封为大将军,也只是一个皇家的仆人。而宰相则不然,那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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