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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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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谷主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过去,一路上却没看见半个人影,最后齐齐停在山崖边。
“掌门,这里没人。”翩翩四处看了一下,立即给出结论。
东方清奇眉头紧锁,盯着两旁浓密的树林,似乎要将它们瞪穿了,将藏匿于其中的人找出来。
海风卷着山风急急吹过,众人地衣衫都被吹得猎猎作响,璇玑忽然捂住鼻子,指向林中,轻道:“那边……有妖气。”
她一个小女孩儿的话,本来也没人听,何况妖气这种东西也不是说闻到就闻到的。褚磊皱起眉斥责她:“你不要捣乱!什么妖气!”
璇玑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是妖气!动作很快!要到山崖边上了!”
她猛然抬起手指,指向林中黑暗的地方。东方清奇回头道:“给我一把弓!”后面立即有弟子把长弓铁箭递了上来,他运足真气,长臂拉开弓弦,手腕稳如铁,一面道:“小璇玑,在哪个方向?”
璇玑抬手一指,他箭尖对准那个方向,灌注真气于铁箭,手指骤然一松,只听破空之声乍响,那根箭激射而出,林中果然听见有人闷哼一声,紧跟着又传来女子的惊呼,风声荡过,树顶簌簌几声乱响,两团黑影轻飘飘地从树顶飞了起来。
“想跑?!”东方清奇抽出另一根箭,拉满,嗖地一声,正中其中一团黑影,扎手扎脚地摔了下来。
众人急忙追去,跑到林中,却见对面也急急跑来一人,穿着黑衣短打,背后还背着一个包袱,面容清丽绝俗,居然是东方夫人!她一见到众人,脸色登时苍白,不过看上去倒不怎么害怕,只停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东方清奇,只当他要说点什么。
出乎意料,东方清奇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什么也没问,只一摆手:“看住,不许让她跑了!”
几个弟子虽然诧异莫名,但也不敢不听师尊,只得过去将她围住。东方夫人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半晌,才道:“老爷,你这样对我!”
东方清奇仿佛没有听见,自去林中将受伤掉落的两个人缚了过来,果然其中一个便是穿夜行服的欧阳管事,他背后中了一箭,脸色犹如白纸一般,倒也硬气,一声不吭地被他拽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全身上下裹着麻布的人,看不到脸。
众人万万想不到内贼居然是自家人,而且一个是掌门夫人,一个是岛上的大管事。大管事平日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地书生模样,谁想他竟然藏的极深,方才那腾空而起的轻身功夫,就连岛上修炼十余年地大弟子也做不到。
东方清奇定定地望着两人,良久,将手里的弓箭丢在地上,道:“你们……瞒地我好啊。”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六章 变(六)
欧阳管事垂头不语,那东方夫人被弟子们团团围住,虽然没人敢动她一下,但也休想离开半步,不由急道:“老爷!你怎么这样对我!”
东方清奇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诉苦,只是看着欧阳,低声道:“我把你当作兄弟,你却背后插人一刀。不如把前因后果都讲一遍,告诉我,为什么?”
欧阳沉默半晌,才轻道:“人妖殊途,哪里来的许多为什么。十二年前你救了我,我为你尽心做事,还了这份恩情。如今恩已还完,你我从此再无干系。”
“你是妖?!”不光是东方清奇,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欧阳淡道:“怎么,知道我是妖,就觉得一切理所应当?我抢了你妻子,还带走要犯……就因为我是妖……这个结果你应当能接收吧。”
“欧阳先生!你不要……”翩翩忍不住插嘴,却被东方清奇挥手打断。
“我记不得曾救过你,所以对你也谈不上什么恩情。倒是你尽心尽力为我浮玉岛做事,这十年我很感激。今次我可以放你走,但此人不得带走。”
东方清奇指向那个佝偻着身子缩在欧阳身后的那人,他浑身上下裹着麻布,什么也看不到。
欧阳摸索着后背的伤势,一咬牙狠狠拔出了那根铁箭,丢在地上,洒了一地的血。东方夫人在后面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甚是怜惜地唤了他一声:“桐郎……不要紧么?”
欧阳静静望着东方清奇,淡道:“他被你们世世代代押了这么多年,也该重见天日了。按你们凡人的道理,你对我有恩。我本不该做对不起你的事。但你的恩情我已经用十年还完,如今等同与陌生人,我自是要将他带走。而你要杀要剐,也是你的自由。”
说罢他抬手将那人提起。足尖在地上一点,居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转眼就拔地三四尺。东方清奇哪里能容他在眼前逃走,当下抽出腰间宝剑,那剑名为惊鸿。可以任意长短,随心而变,当年在鹿台山便是靠此剑伤了天狗与蛊雕。
欧阳眼见背后一道寒光直刺过来,晓得厉害,不敢硬撞,当即在空中轻轻一旋,让了过去。忽听下面传来东方夫人幽怨地声音:“桐郎你是要抛下我一个人走吗?你忘了答应过什么?”
他猛然一怔,动作在空中凝滞了一下,东方清奇立即瞅中破绽。手腕一转,那剑犹如蛟龙摆头,硬生生扭转过来。欧阳待要躲闪已是不及,抓着那人的手腕被惊鸿刺中。手指顿时没了力气。那人直标标掉了下来,被翩翩一把捞住。跟着便是一愣…………此人不叫不嚷也不动,而且身子重如生铁,险些就要脱手而出。
欧阳见人被夺走,立即落地来抢,东方清奇拔剑与他斗在一处,只觉他身子软绵绵地,剑尖刺上去也是一滑而过,好像刺中一块厚实的油皮。自己与他相处十年,直把他当作亲兄弟一般,又怜他不会功夫,每每好意要教他,却总是被婉拒。
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婉拒了。他身法轻灵柔软,简直比浮玉岛地功夫还更软上一层,一拳一脚毫不费劲,赤手空拳就挡去了他所有的攻击。他明白这是在相让,欧阳是妖,倘若当真发力,纵然是修行多年地修仙者也承受不得。。凡人与妖魔神灵的差距,是天与地一般的,纵然拼命追赶,也大多是枉然。
想到此处,东方清奇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完全信赖的?全心爱恋的妻子心有他人,直截了当地背叛自己;当作兄弟地那人瞒了自己十年,临走还要将浮玉岛最大的秘密抢走。自己修仙几十年,天下五大派之一的掌门,何等风光耀眼!到如今才明白坐井观天是什么滋味。
他心神紊乱,手下的招法也跟着乱起来,冷不防被欧阳一把抓住惊鸿剑,他大吃一惊,立即要抽回来,谁知他的手竟犹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褚磊见状不妙,当即要上前相助,却被他厉声喝止,电光火石间,惊鸿被欧阳一把抢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刺入东方清奇的右胸。
“得罪了!”欧阳松开惊鸿,右足在地上一点,轻飘飘地让过褚磊的剑,回手用力抓向被翩翩扯在身前的那人。翩翩早已预备了他要来抢,打定主意就是死也不松手,紧紧攥着那人身上地麻布,谁知那麻布吃不住力,两下里一用劲,刺啦一声就裂开了,那人面目,终于也在月光下显露峥嵘。
他身材瘦小,佝偻着背,身上长满了雪白的毛,连脸上都是,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不过最可怕的不是他地容貌,而是他手里攥着的两根漆黑有手腕粗细地黑铁棍。两根铁棍分别钉入他地脚背,只能用手扶着,不然动一下便痛彻心扉。
众人也想不到麻布下裹的是这样一个人,如此地惨状,都呆住了。
欧阳将那人一把捞起,跃上树顶,道:“神明将定海铁索的钥匙封于他体内,将他与那人分隔万里,永生不得相见,却不是让你们这些凡人用酷刑来折磨!他犯的罪,自有神明责罚,与凡人何干?人我今日带走了!告辞!”
“等……等等!”东方清奇捂住右胸,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流出,他被刺穿了肺部,呼吸间疼痛无比,说话也变得十分吃力,“你……说酷刑折磨……然而此事……我并不清楚……浮玉岛祖训……地牢里关押的是上古神明责罚的要犯……谁也不得将他放走……但也决不许折磨……”
欧阳没有说话,沉默片刻,转身要走,却听树下东方夫人凄声道:“桐郎!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停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道:“夫人,我负了你。然而你爱的到底是我这个卑鄙的妖,还是爱我可以助你修行。帮你永驻青春?”
东方夫人万万想不到他有此一问,一时忍不住泪盈于眶。颤声道:“你原来……从未信过我。你说的话……不过是骗我帮你找到这人……”
什么效仿神仙鸳鸯,从此永生不分离,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都只是她一人地空想。好大的一出独角戏。她那样喜悦地期盼着,小心翼翼地策划着。帮他找到了这人,带他们相会,从此与过去一切告别,知晓幸福的真谛……谁知她只尝到了反复无常地苦涩。
欧阳低声道:“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妖就是如此卑劣的,你尽管恨我好了。”
他纵身而起,让过褚磊和翩翩快若闪电地两剑,在空中闪了一闪,再也找不到踪影了。
东方夫人眼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只觉自己整个世界也死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那缠绵的歌声还留在耳边。谁也不信她真的动了心。为一个沉默寡言的妖,简直就是回到了少女怀春时代。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这位君子却轻飘飘地转身走了,不要她,无视她,忘了她。
是谁说过善恶终有报,她如今终于尝到了苦果。她就是一个坏人,罪大恶极地坏人。
可谁有说过,坏人就不可以爱上一个人呢?
东方清奇右胸受了重创,终于不支倒地,旁边的弟子们慌乱地过来搀扶。褚磊和翩翩追了很久,也没追上欧阳和那只古怪的妖,最后只得悻悻归来,与众人一起把东方清奇抬回房间,止血疗伤。
只是,谁也没有看她,谁也不来招呼她,仿佛她就是一团空气。
她怔怔流了很久的泪,忽而又吃吃笑起来,慢慢地,转身走了。
谁也不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谁也……不再关心了。
这一场妖魔闹事,终是因为内奸而让他们占了上风。璇玑他们几个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来浮玉岛下面没有定海铁索,禹司凤的那个推测不成立。地牢里关的是一只老妖,体内封有定海铁索的钥匙……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那些妖魔就是为了救出那只上古的大妖魔,而且是不惜任何代价地。
至于其他四派的情况,暂时还不好推测。从这些妖魔的厉害程度来看,轩辕派必定难逃此劫,十之八九是被灭门了。点睛谷,离泽宫和少阳派,三派中是否藏有定海铁索,还是一个秘密。如今浮玉岛元气大伤,妖魔们想要地东西也已经抢走了,想必暂时也不会再来捣乱。
不过欧阳管事的事情,还是给了浮玉岛弟子们一个不小地刺激,谁也不知道他十年前来到岛上,究竟单纯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今日地行为?然而无论如何,他重伤掌门的事情不可否认,浮玉岛弟子与东方清奇地感情极其深厚,不亚于父子,由于欧阳伤了掌门,自己又逃走,所以都是满腹怨气。
这日一早,璇玑他们几个跟随翩翩来到浮玉镇,将先前被东方清奇驱逐出师门的那些弟子领回来,并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那些弟子听说掌门重伤,都是痛哭流涕,又听闻驱逐出师门乃是事出有因,心中先前的那点怨气哪里还会存在,早已变成了满腔的感激。璇玑见他们哭得厉害,便悄悄拉了拉禹司凤的袖子,贴着他耳朵轻声道:“他们还不知道是东方夫人的缘故呢。说起来,这几天都没再见东方夫人,你有见过她吗?”
禹司凤摇了摇头,“现在大家都避免提到她,你也别提了。我想她还有点脑子,就不会留下,想必这会早就离开了吧。”
璇玑叹了一口气,“欧阳管事为什么不把她带走呢?我觉得她其实是很喜欢他的。”
禹司凤微微一笑,低声道:“喜不喜欢,也不重要了。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猜忌和多疑混杂在一起,尤其他们身份特殊,要全心去信任别人,不可能吧。”
毕竟所有人都不想被感情伤害。
璇玑挠了挠他的手心,软绵绵痒酥酥,他心头不禁一荡,只听她低柔的声音轻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不要猜忌多疑吧……那样很累,也不会快活。”
他在心中暗叹一声,所谓的喜欢,从来都是一半痛楚一半甜蜜,因为过于在乎,所以患得患失。不知情之苦,便不能尝情之美,然而知晓情之美,那其苦涩缠绵酸楚,便只有个人自己知道了。
“你还小……还……不懂吧。”他低声一笑。
璇玑急忙道:“我、我不小了!我知道的!我喜欢玲珑,六师兄,爹爹,娘亲,师兄们……我从来也不会猜忌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多疑?”
真是个傻瓜。他在肚子里偷偷骂。
“不过……”她忽然小小声说着,很有点羞涩的味道,倒让习惯了她心不在焉作风的禹司凤愣了一下,低头看她,只见她脸色红若朝霞,乌溜溜的眼珠在他脸上滚过,长长的睫毛微颤,最后扶住耳后那朵还未干枯的玉簪花。
“我好像更喜欢你多一些。”
扑通一声,他买来的烤肉面饼全掉在了地上。璇玑嘿嘿一笑,忽然觉得有些慌,掉脸就走,只留他一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脚边躺着可怜的烤肉和面饼。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抱起胳膊,想着想着有些痴了,禁不住一会笑一会叹,转身想找她,却见那一抹白衣早就走了老远,他竟有些不敢追上去,只得孤零零跟在后面,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行人回到浮玉岛,钟敏言本想找欧阳大哥再说一会话,谁知四处找不到人,只得拉住一个经过的弟子,问他:“世兄,请问欧阳大哥现在哪里?”
那弟子一听欧阳大哥四个字,脸色登时巨变,用力挣开他的手,冷道:“我不知道!”
钟敏言见他神色不佳,不由奇道:“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先前我带来的啊!还和欧阳管事认亲了呢!”
那弟子冷笑道:“欧阳那贼人伤了掌门,浮玉岛上下恨不得生啖其肉!什么管事!他也配?!”
说罢他上下看了一番钟敏言,又道:“那欧阳是个妖,他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也是个混进来做内奸的。容谷主早就派人将他关押起来,严刑拷问。你若是个好样的,就别被妖言迷惑!”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钟敏言大惊失色地站在那里。
关押?!严刑拷问?!欧阳做了什么事,和他大哥有什么关系?他一路和欧阳大哥行来,他哪里是什么妖!分明是个体弱多病的人!
想到这么虚弱的人被严刑拷打,他心中忍不住抽痛。容谷主的拷问本事,那天晚上他就见识过了,欧阳大哥被他那么一踩,哪里还有命在!不行,他得找师父去说情!
想到这里,他赶紧转身回客房,找褚磊去了。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七章 变(七)
钟敏言,男,今年一十八岁,少阳派敏字辈最小的男弟子。
基本上钟敏言平时是个很随和的人,当惯了小师弟,也习惯了笑嘻嘻地答应师兄们的吩咐命令,很少有人会知道,他本身性格有多么固执。很多时候,他都是凭着自己的想法来断定一个人,而且死不回头。
在他心里,只要找到师父,那么基本就等于万事大吉。师父是世上最恩怨分明,公正磊落的人。
可是事实往往令人失望。
在他找到师父,并且把欧阳大哥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褚磊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甚至眼神都没有从手里的书卷中移开一下,“容谷主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倘若他是个人,问清了并无嫌疑,自然将他安然无恙送回老家。”
呃……不对呀。钟敏言呆住了。难道师父不是应该点头称是,然后立即找容谷主求情吗?
他试着说服:“师父,欧阳大哥是个好人。我和若玉受了重伤,多亏他每天榻前熬药照顾,若没有他,弟子如今还不知伤重亡于何处。他是弟子的救命恩人,弟子不能……”
“敏言。”褚磊终于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开,责备地看着他,“你涉世未深,如何轻易断定此人是好是坏?退一万步来说,他若是早有预谋,专程在高氏山等你落网,最后混进浮玉岛……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一个人是好是坏。有没有居心叵测,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是多年的习惯让他乖乖闭嘴,选择沉默。
褚磊见他兀自有不服的样子。便又道:“咱们过两天便要离开浮玉岛。你老实些,不要胡闹!”
钟敏言悻悻地走了。他只觉出来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原本他以为是这样的,往往结果出乎意料。小时候他整日盼望自己快些长大,快些看看外面的世界,成为一个顶天立地地男子汉,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许多大人总是羡慕孩子无忧无虑。
其实,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看的角度不同了。。人们狡诈相争多疑的心,让这个世界变得无比复杂。所谓地成长,就是渐渐学会用同样的心保护住自己,很久之后,也忘记真实地自己究竟长什么样。
回到自己的客房后,他闷头倒床上睡大觉,一会想起欧阳大哥一路的照顾。一会想起师父说的那些阴谋,只觉心中乱糟糟地。
他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在瘟疫中死了。唯一地大哥也为了照顾年幼的他,饿死在逃离家乡的路上。后来碰巧被师父救下。带回了少阳峰。再也不用为衣食住行而烦恼,身边又有许多同龄的师兄。不会觉得孤单。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起自己在这世上是孤零零的,没有亲人,没有人会发自真心的爱护他,照顾他。师父师娘虽然慈祥,但到底隔了一层敬畏,师兄师妹虽然亲切,但毕竟存在相争之心。他一人来了,最后还是一个人走,想到这里,他往往感到一种深刻的孤独。
虽然后来有了司凤若玉这些好朋友,但好朋友和兄弟的感觉是不一样地。他在高氏山受了重伤,完全不能动弹的时候,欧阳大哥出现了。他细致地照顾他和若玉,每天都鼓励安慰他们,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有一天,他终于想起,所谓的兄弟,大概就是这样。欧阳大哥虽然不是他地亲大哥,但在他的记忆里,大哥就是这样地。
现在一切突然颠倒了,有人说大哥是坏人,把他关押起来拷问,他那样体弱多病地人,只怕没打两下就要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钟敏言想到郁闷处,使劲用拳头捶着床板,把床捶得咣咣响。
若玉刚好推门进来,见他大白天的闷头躺床上拿被子出气,他何等聪明,早就知道为了何事,当下微叹一声,走过去说道:“敏言,这些事我们做小辈地不好插手。你也别烦了,如果欧阳大哥不是奸细,相信容谷主一定会把他放走的。”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钟敏言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现在所有人都因为那个欧阳管事的事情,对欧阳大哥恨到了骨子里。什么放走!我看是要把气撒在他身上,让他做个替死鬼!”
他开始也不过说说气话,但转念一想,或许真有这个可能性。欧阳管事是个妖,居然在浮玉岛藏了十年也没被人发现,欧阳大哥是他的大哥,妖类的大哥自然也是妖。容谷主对人还会手下留情,但对妖,可是绝对狠辣!
“若玉!”他忽然叫了一声。
若玉看着他,道:“你要怎么办?去救人?”
钟敏言咬紧下唇,他也不知怎么办,但要他坐等欧阳大哥被人拷打死,却是一万个不能。
若玉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我方才见到浮玉岛弟子送饭去地牢,晚上应当还会送一次……”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钟敏言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半晌,终于起身道:“好!我们晚上去!就算师父责怪,我也不管了!”
若玉笑道:“你师父怎会责怪你,仗义救人,本是美德。他总会明白的。”
钟敏言下定决心晚上去救人,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只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恨不得一口气把太阳吹下山,赶紧把人给救出来。
“我去找司凤!我们三人一起……”他转身想走,却被若玉一把抓住,“等等,人多反而不好。何况司凤为了面具一事正被副宫主忌讳,此时他不宜再出任何过错。你我二人就足够了。”
“面具的什么事?”钟敏言愣了一下,顿时想起这次再见,禹司凤的面具确实没了,副宫主一定是为了这事恼他,当即笑道:“我以为什么事呢!当时情况紧急,谁还顾得上面具!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吧,上回宫主也没罚他。”
若玉笑了笑,“那是他用永不得回故土的惩罚换来的……”
“什么?”钟敏言没听清,他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咱们先去观察一下地牢附近的地形,看晚上怎么行动。”
晚上吃饭的时候,钟敏言和若玉同时因为“伤口疼痛”的问题,缺席了。“难道是伤口崩裂?”璇玑一面夹菜,一面有些担忧。
禹司凤若有所思,笑道:“想必崩裂的还挺严重。待会我给他们送饭吧,顺便看看伤势。”
“我也……”
“璇玑别跟着了,”他笑,有些戏谑意味,“都是要脱衣查看的伤口,女孩子去不方便。”
是这样吗?可是他笑得很不怀好意。璇玑定定看着他,似明非明。
禹司凤知道她一向聪颖,只不过人情世故上不太通,没看出钟敏言对欧阳大哥的信赖,所以这次她抓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睫毛一颤一颤,好像两只蝴蝶的翅膀,他不由笑得更深了。
“我那里有伤药绷带,司凤待会送过去吧。”一直没说话的褚磊终于开口了,倒让禹司凤一愣。他看了一眼这个平日里古板严肃的少阳派掌门人,心中忽地了然,他们这些人做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眼下褚磊这样说,就代表他默认了钟敏言的胡闹,他心中一松,登时对他更是敬佩。
饭毕,果然褚磊取了绷带伤药让禹司凤带去,一面又道:“敏言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喜欢惹麻烦,这次下山历练,司凤还要多看管他一些。”
禹司凤第一次被褚磊这般和颜悦色地对待,有些受宠若惊,心中到底还有些不明白他何以对一个离泽宫普通弟子如此器中,抬头打量他的表情,但见他目光柔和,隐隐含有赞赏之意。
“璇玑……也烦你多照顾了。”
禹司凤脸上猛然一烧,登时悟了。待要解释几句,又显得无聊,客气两句又是矫情。想到自己的秘密被他轻而易举看穿,心中忍不住有些慌乱,然而得到长辈的首肯默认,又令他欢喜,一时间竟然呆若木鸡,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向足智多谋冷静自持的禹司凤,终于也有尴尬的时候了。褚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很是欣赏这少年,本想与他长谈几句,谁知门外忽然一阵骚动,璇玑砰砰用力敲门,叫道:“爹爹!司凤!又有人来浮玉岛了!”
两人都是大惊。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八章 变(八)
暗地偷袭人这种事,钟敏言以前没做过,以后未必会做,不过今天他却要做一次。
他和若玉两人在地牢附近转悠了很久,终于等到天黑,两个浮玉岛弟子提着饭盒来送饭。若玉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绕到后面,一人一个手刀,那两个浮玉岛弟子哼也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钟敏言一面脱他们的衣服,一面又急急忙忙从怀里取出软香酥,朝他们脸上喷。若玉飞快地换上了送饭弟子的衣服,一面催促他:“快点!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钟敏言第一次做坏事,害怕之余还有些兴奋,好容易把衣服换上,提着饭盒,和若玉朝地牢里走。没走两步就被看守的弟子拦下了。
“令牌。”
令牌是什么东西?钟敏言一怔,旁边的若玉却早已气定神闲地从怀里取出一张朱红色的小牌子,递过去。钟敏言有样学样,也掏出令牌递上,耳边听那两人问:“中午让你们传话给师父,要些伤药绷带,可带了吗?”
若玉点头道:“带了,还是最好的呢。那人叹道:“那便好……真是可怜啊,被拷打成那样……依我看分明是个人,可容谷主他……”
另一人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别多话,让他们进去送饭吧。”
钟敏言提心吊胆地跟着若玉朝阴暗的地牢里走,抬眼见他气定神闲,手都不抖一下。心中不由佩服。
浮玉岛地牢潮湿而且阴暗,大约是靠海的缘故,越往里走。地上积水越深。到了顶里面一道铁门处,漆黑发臭的积水已经没过两人地脚面了。看门的弟子把铁门打开。放他们进去送饭,钟敏言只觉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呛得几乎要呕吐。
定睛一看,里面一条极窄的走廊,漆黑地积水眼看是要没过小腿。旁边是一个个鸽子笼一般的牢房,大多是空地。
钟敏言只觉心跳的厉害,脚下的积水冰冷恶臭,他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折腾出来,不知是因为惊骇还是愤怒。旁边一个牢房里忽然传出铁链轻轻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死寂地地牢里骤然响起,钟敏言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然回头,眼前的景象令他喉咙中发出一声古怪的呻吟。再也站不住,慢慢跪在了积水中“大……大哥?”他喃喃叫着被重重铁索钉在墙上的那个人。或许,他此刻也不算是个人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两个膝盖骨更是白森森地突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脸往下滴。很快又结成新的干涸的血珠。
他微微动了一下。抬头望过来…………或者不能说望,因为他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都被人缝合了。钟敏言手里地饭盒再也抓不住。砸在积水里。他狠狠抓住铁栏杆,眼睛里一阵火辣,肚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烧,每一寸皮肤都感到了那种剧烈的疼痛。。
“我……我马上救你!”他颤抖着从袖子里取出钥匙,一根根地试,可是手抖的太厉害,那钥匙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又落进了水里。钟敏言恶狠狠地咒骂一声,额上青筋暴露,胡乱用手去摸索。,总是不得要领。
若玉叹了一口气,弯腰将那串钥匙捞上来,轻道:“不要这样,让他心里也难受。”
钟敏言背过身去,用力擦掉脸上地泪水,若玉将牢门打开,他立即冲了进去,掏出宝剑朝那些铁索上狠狠砍,只砍得火星四溅,那铁索上也只留下几道杂乱的白色痕迹,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鬼铁索!”他边砍边骂,最后几乎脱力,也没砍断一根铁索。
“大哥!是我!我来了!你……你能听见吗?我是敏言!你再忍忍,我明天借了崩玉来救你!”
钟敏言满眼泪水,抓住他地肩膀,只盼他能给一点回应。触手地地方满是血污,其实钟敏言自己也知道,他根本撑不住,很快就会死掉。他只是个普通人,还得了重病,为什么平白无故会被关进地牢这样折磨?
欧阳大哥动了动脖子,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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