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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江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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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他早该知道,慕容祁这样的人,对自己不爱听的话从来就置若罔闻。
于是萧君烨也不再挣扎了,乖乖地起身,乖乖地服药,乖乖地让慕容祁过气疗伤。
时间点滴而逝,敞开的窗外逐渐飘下了棉絮般的雪花。
江南的初雪。
间或有些许零雪飞进屋里,飘到运功行气静止对坐的二人的眉梢眼睫之上,宛如这世间最美丽和谐的一副画。
然而,有人先动了。
出手如电,如鹰击长空,正是萧君烨成名于江湖的「玉虹贯日」。
这是萧君烨凝气聚神,拼尽全力的一搏,江湖上谁能逃开!
何况是完全没有准备的慕容祁?
因为他没有逃开,当萧君烨出手的瞬间,慕容祁比他快了一瞬。
那双手如蝶舞翩缱,竟四两拨千斤地从萧君烨的攻势中穿插而过,在萧君烨之前,抵上了萧君烨的喉咙。
「你让我太失望了。」慕容祁指尖用力,深深地在萧君烨的脖子上掐出一道血痕,另一只手自他枕下抽出一本发黄的书册,「你以为你暗中服食『血蟾丸』将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内力逼于一刻背水一战我不知道?你以为你偷走藏于多宝阁的《易筋洗髓经》想去洛阳替雷霆均接驳断骨我不知道?你以为只要制服了我,慕容世家就由你来去自如了,是也不是?!从你第一天潜进多宝阁里,我就已经暗中将《易筋洗髓经》掉了包,你就算拿走了,对那个废人来说也毫无用处!」
慕容祁说到恨处,手下内力暗吐,一瞬间,他甚至真的对这个扰乱他心神的男人动了杀心!
萧君烨的身子早已经掏空了,撑到此刻也不过全丈血蟾丸之力,慕容祁一用力,他的脸一下子涨地通红,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皱眉痛苦的意思也没有。
慕容祁看着他,看着这十三年来最亲密的男人,突然怒吼一声,将萧君烨重重地摔向墙壁。
萧君烨挣扎着起身,但觉喉中一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下一瞬间他又被慕容祁提起衣领:「你究竟在想什么?!血蟾丸是随便乱吃的?这种药利一时而毁一生,一旦药效过去这药毒立即反噬于身,你会没命的!」
萧君烨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点一点的落红呕在他洁白的内衫之上:「是……我害了……他。」
雷霆均武林霸主天下枭雄,到如今却成了个连走都不能的废物!
「那我呢?萧君烨,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拿天下第一剑?!」慕容祁愤怒地吼道,「好,既然你自己都不在乎,那我就来帮你做个了断。」
萧君烨第一次皱起眉来,慕容祁抓过腰带将他的手牢牢地缚在床头,又闪电般地点了他十二个周身大穴。
「慕容……祁……你要做什么……」萧君烨艰难地把话说完。
慕容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这一身武艺由我而授,你既不惜,弃之何苦!」
红销香断……萧君烨呆了,也在一瞬间明白了慕容的想法。
「红销香断」与「春风化雨」并称慕容家两大绝学,一样旖旎风流的名字,一样惨绝人寰的下场。
红销香断是以一百八十把特制金针刺进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的八脉之中,尽废武功,其中三枚入百会、神庭、眉心三穴。功成之日,被施术者如初生婴孩,前尘往事一并抹杀,从此无情无爱无忧无虑无恐无怖。却是这人世间最残忍的惩罚。
第一根金针扎入,萧君烨剧烈地挣扎起来,汗如雨下,慕容祁轻而易举地封住他所有的反抗,冷酷地说:「这针穿八脉的确不好受,可不如此如何能再世为人?你忍着点,很快,你就什么苦也吃不到了。」
叶子,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我们回到当初那个惟有彼此的岁月。
你很快就会忘记雷霆均,忘记在洛阳发生的一切,你依然只属于我。
一切的回忆像潮水般的汹涌而来,初见他时,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慕容少主,一个是混迹街头的一介贫民,可他第一次牵住了他的手,他与他的命运就此盘根错节,再也分离不得。
『叶子……练完功我们偷溜出府去玩吧?』
『叶子……别练功了,陪我说说话嘛。』
『叶子……我要闭关练功了,这期间有什么事你拿主意就是,不必扰我。』
『叶子……你办完这事再回苏州找我。』
『叶子……我要天下第一剑。』
他第一次感到了后悔,他不该真的把他当作永远离不得主人的影子,不该在过去的十三年里,一次次故作不知地将他推离身边,直到他真正的转身离开。
人生若只如初见……叶子,你等等,再等等。
冰凉的金针已经刺上了眉心,再深三分,萧君烨就永远是他的了。
呵呵……他从心里高兴,真的高兴!
有什么液体溅上了自己的手背,一滴,两滴,烫得吓人。
慕容祁胡乱地抹了下自己的眼睛,不,他不可能哭,这样软弱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可手心里的濡湿逐渐地扩大,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他下不了手!
他根本……就无法对萧君烨狠心若此!
萧君烨的过去,他的过去,无法隔绝……
他转眼间,看见了萧君烨的目光。
怜悯、不舍、痛苦、矛盾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阿祁……」他终于缓缓地开口。
慕容祁突然狂吼一声,冲出房门,在苍茫一色的雪地中愤怒地大吼。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他,如他,如他。

红袖踏雪而来,轻轻将油纸拿撑过他的头顶。
慕容祁微微地偏过头,眉眼俱是飞雪凝霜,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却是几不可闻:「红袖……」
支离破碎的语气,全然不似那个傲然于世的慕容公子。
「少主……」她鼻尖一酸,「伤又不忍心,放又舍不得,你又能如何?」
——不如把实情告诉他吧。

十八、大燕帝国

萧君烨依然苍白着脸,由招红袖一路掺着跟着慕容祁进入书房后的密室。
慕容祁每年都会来此闭关数月,期间有十八影卫为其守关,从没有人能靠近一步,萧君烨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踏足此禁地。
刚进的第一个房间,萧君烨就是眼皮一跳,整整四面墙的武功秘笈,或残本或全本,却都是稀世之珍,更让他直眼的是设于正中香案之上并列的两把剑中至尊——
北琅琊,南龙泉。
慕容祁伸手抚过森冷的剑锋,终于开口:「为什么我一定要夺到北剑琅琊?因为南北二剑,原本就该是一把。」
萧君烨看了招红袖一眼,天下无人不知,泰山品剑北琅琊终以其锐强压南龙泉一筹,终至夺魁天下,焉有合二为一之说。
红袖道:「公子可曾听过神剑龙渊?」
自然。萧君烨点了点头。
春秋末期,南方霸主楚国先后吞并了长江以南四十五国,曾经喧赫一世的越国也成了楚灵王的属国。越国铸剑师欧冶子以铁英粹寒泉水亮剑石铸剑献与楚王,剑名龙渊,为上古第一神剑。此事江湖上几乎人人皆知。
红袖摇了摇头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神剑龙渊中蕴涵着一个惊天之秘密,得者可以称霸天下龙登九五,而楚王终究不识天机,故被秦所灭,龙渊剑落入秦始皇手中,他销天下之兵以为金人十二,为的就是要弱天下之民,要他嬴氏江山千秋万代,丞相李斯进言此剑有冲天王气,易为人所用,不利江山永固,于是秦始皇遍寻民间,终于找到欧冶子之后人,威胁其将剑毁去。欧氏后人不肯辱没先人,跳炉殉剑,为使王气消弭不被始皇发觉,故将此灵剑一分为二,是为南北二剑,流传人世。」
萧君烨有些了然地看向香案:「龙渊所分二剑就是北琅琊与南龙泉?」
「正是。」
「可这与慕容世家有什么关系?」
红袖看了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慕容祁一眼。'星期五论坛'
慕容祁沉默半晌,才道:「跟我来。」
三人很快穿堂过室,就到了密室的顶端,眼见无路可走。红袖曲身一福:「再往下非红袖所能涉足,红袖告退。」
君烨还在诧异,慕容祁却已伸手揽过君烨,另一只手抵上白墙,手心吐力,不多时,那面墙竟缓缓后移数寸,萧君烨正暗惊慕容祁之内力精湛如斯,却又看见那墙壁周延竟是个活动的卡榫,只是制作严密分毫不差,从外看不出破绽而已。二人贴上后移的墙壁,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墙壁轰然下移,机关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密室之下的密室。
慕容祁率先踏出脚步,取出火折,点起蜡烛,执灯叹道:「这里,就是慕容世家六百年的秘密所在。」
牌位,密密麻麻的牌位。
最顶上的蟠龙玄墨牌位刻着大燕武宣皇帝慕容皝之灵。再往下大燕文熙皇帝慕容俊,明德皇帝慕容垂,昭文皇帝慕容熙,而后慕容德,慕容宝,慕容冲……
萧君烨张大了眼,六百年前趁乱而起踏马关中先后建立四个大燕帝国的鲜卑慕容氏?
「不可能。」他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当年宋武帝刘裕灭掉南燕之时,将慕容皇族不分男女满门杀尽,慕容一支百不存一,怎可能六百年后再现江南!」
慕容祁的脸上带上了一抹嘲讽的笑:「五胡乱华之时,慕容家族纵横天下鲜有敌手,先亡于北魏后亡于前秦都东山再起,再创帝业。刘寄奴焉能不胆战心惊,于是他下格杀令将慕容家族不分男女一并杀尽,可他独独忘了一个慕容恪!」
十六国第一名将,少年将军慕容恪——一个十六岁就击败后赵石虎十万雄师的传奇名将!
「慕容恪在前燕看着自己兄弟子侄为皇位自相残杀,就已知大厦将倾难以扶持,便命人将自己的幼子送往东晋避祸,此子流于民间,隐姓埋名,后来竟成为慕容世家唯一传世的一支嫡脉。直到隋朝杨氏再次一统江山,慕容世家才敢恢复名号行走江湖,于是有了『江南慕容』一说,可每一代的慕容家主,心中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鲜卑血统和帝业江山!」
萧君烨怔怔地听完,半晌才迸出一句:「你,你是想……你疯了你!」
「疯了?」慕容祁冷冷一笑,「当今的李家天子,你道有什么高贵血统,不也是鲜卑胡种!」
「时不我与啊。十六国整整过去五百多年了,你谈什么恢复河山?」萧君烨在瞬间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是在玩火自焚!」
慕容祁的眼神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下更显难测:「先一统江湖,再大起义兵。当年龙九天就是这么做的,我为什么不行?只是他傻,为了一个凤梧桐放弃这大好河山!只要我解开南北二剑的秘密就能龙登九五!」
「做皇帝有什么好?!」
「做皇帝可以坐拥江山,可以号令天下,可以——不用死!」慕容祁吼了出来,「南渡以来慕容家每一代家主没有活过不惑的就是因为该死的诅咒!只有重掌帝位才能破此诅咒,我不想和爹一样三十七岁就撒手人寰!」
萧君烨后退了半步,脸色更加苍白,他也忘不了慕容峰死前形销锁立欲动不能的惨境,四十不到就瘦得仿佛一具骷髅,当年的俊雅风流,早被雨打风吹去。
「阿祁……你醒醒……这是家族代代相传的病症,不是什么诅咒,你要做的是遍寻名医而不是在这白日做梦。这些神主牌位的辉煌早就过去了!」
慕容祁看着他,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那眼神里仿佛蕴涵了太多的复杂情绪。
良久之后,他终于转过身,将手里的灯放下,拈起神案上的三根细香燃着,恭恭敬敬地对牌位行了三个礼。
而后,他将香插进香炉中才转过身来,平静地道:「大相国寺的主持曾经替我批过命,说我命格显贵百年不出,不足者八字过阴,恐有血光之灾。爹当年把你带回慕容家,是因为你的命格至阳至刚,与我的命格恰成互补,他的意思,原就要你做个为我挡煞的影子,想用你的命来换我的。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告诉过你这一切,不是不愿,而是不舍……」
萧君烨咬住下唇,心中大痛,过往一切如回潮般地在记忆中涌现,他毕竟曾经爱他那么多年……
「但是现在,我知道,什么都迟了……」慕容祁长叹一声,「我可以给你真的《易筋洗髓筋》,甚至将琅琊剑还给雷霆均,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替我在来年正月十五的泰山武林大会上,争得武林盟主之位。」
「阿祁你醒醒吧,就算你一统武林又能如何,如今太平盛世,谁肯起兵回应?」
慕容祁看着萧君烨,脸上一直挂着那抹奇异的笑。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的选择吗?」
萧君烨吃了一惊,抬眼,慕容祁已在他眼前,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刚才,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以为这世上,谁能伤我一次,又一次?」
手指往下,顺着他优美的颈项流连不去:「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飘然,如在云端?方才我所焚之香,名日『画魂』,无色无味无毒,但每天都必须服食定魂珠,否则逆脉而亡,你或许可以不吝生命,但你还想不想活着去见雷霆均?去赎你亲手下毒的罪?」
萧君烨盯了他许久许久,慢慢也笑了,那笑里蕴涵着无尽的悲凉。
他自己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属于他的慕容祁已经彻底的,不在了……
我舍不得废你武功,封你记忆,但我一定要你留在我身边,永远的!不论以何种方式!
我慕容祁,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东西。


岱宗为天下名山之冠,自古有天子亲临,登台封禅之殊荣,而江湖人视之,亦如王者之尊,故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皆在泰山绝顶天柱峰上举行,取其「擎天一柱」之意,选出武林盟主,千百年来无一而改。当然,自百年前洛阳雷家与江南慕容同时崛起于江湖,武林南北分治,两家共尊,这武林盟主一位,已经许久无人敢提了。
但是,这江湖上又谁不神往这「天下第一人」之赫赫威名?
一只手伸过来,重重地在少年头上敲响一个爆栗:「又做梦了你!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上天柱峰凑凑热闹就不错了,还想做武林盟主?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南北武林分而治之已经很久了,慕容世家与名剑山庄这些年来明争暗斗,天天和乌眼鸡似的都想一统武林,可谁能吃得了谁呀?依我看哪,这次的武林大会还是那样的结果!」
被打的少年气呼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瞪着自己的兄长:「我说你别整天舞刀弄枪的才是!江湖上都传遍了,名剑山庄的雷大庄主闭关修炼之时走火入魔,据说连床都下不了现在。依我看,这次慕容家应该能一偿夙愿了!」
「不会吧!」另一个黑脸少年瞪大了眼,「雷庄主何等英明,前些日子才扫平昆仑、潇湘、华山几派的敌对势力,大振江北武林,转眼间就卧床不起?我看,应该是道听涂说,说不定人家才练了什么不世神功就等着这次叫人大开眼界呢!」
「算了吧,你以为慕容世家是省油的灯?!」眼见两兄弟都要吵起来了,酒馆掌柜忙出来打圆场:「二位客倌与其徒作争吵不如趁早上山占个好位看个究竟,小的这酒馆开在泰山脚下,离天柱峰还远着呢。」
那黑脸的粗蛮少年不耐地用手一挥:「我们兄弟俩说话你插什么嘴?!」眼看就要打在掌柜身上,不料那掌柜笑嘻嘻地伸手一托,四两拨千斤地将少年的手推回他胸前:「是小的多嘴,二位客倌继续。」
那少年这才知道这掌柜也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中人,他偷溜出师门,本是想闯荡江湖给自己创个名声立个万,可一想到自己连个泰山脚下开酒馆的掌柜都打不过,不由得心灰了一半,喝在嘴里的酒也如凉水般不是滋味了。他弟弟倒没他那么多想头,此时已将方才的争吵丢至九霄云外,一拉他哥的衣袖:「哥,是峨嵋派。」
果见一众青衣灰褂的尼姑迤俪而来,簇拥着为首的一个中年女尼,但见她剑眉入鬓,不怒而威,手中一把银丝拂尘纹丝不动,正是峨嵋掌门静心师太。
「付掌柜,准备一桌干净席面。」一个年轻女尼递过银子,那掌柜的哪敢怠慢,忙不迭地招呼去了。过不久,崆峒、青城也联袂而来,将个不大的酒馆挤得水泄不通。再一细看,不仅是掌门亲临,不少门派都是将门中年轻一辈的好手全部派出,来赴这五年之约。
想是都听说了雷霆均伤重不起,慕容祁行踪成谜的消息,南北武林的各门各派都开始蠢蠢欲动,想在这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再争一席之位。
因而酒馆虽然人多,但人人屏气凝神,除了兵器碰撞,倒是一点声响都无。
坐在角落的一个男人悄然压低了自己的斗笠,轻声对同桌之人道:「走吧,我们也该上山了。」
出了酒馆,二人再抬头遥看这片齐鲁大地的上空,阴沉沉的,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星期五出品'

十九、武林大会

天柱峰玉皇顶因峰顶有座玉皇庙而得名,乃泰山主峰之巅。玉皇庙不大,里外三进,殿内祀玉皇大帝铜像,神龛上的匾额题字「柴望遗风」,传说三皇五帝曾于此燔柴祭天,望祀山川诸神。其庙住持道号「子虚」,白须皓首,一如这世间最平凡的老道。
但这个老道并不平凡,论辈分,他比如今的武当掌门清风真人还高出两辈;论资历,他主持过整整五界的武林大会。
因而即使面对「江南慕容」,他也只是稽首微礼。
一乘华丽的八宝琉璃轿在庙前停下,添香掀起流云毡,慕容祁展衣而出,一笑拱手:「子虚道长别来无恙?」
慕容世家十八影卫两翼排开,慕容祁昂首信步而来,当真是英雄少年,风采卓然。
子虚一笑,须发皆动:「慕容公子气势更盛往昔矣。下榻处早已命人收拾停当,只待公子入住。」慕容祁抱拳回应,正欲前行,子虚却突然开口:「萧少侠?」
被点名的萧君烨只有停住脚步,向其施礼。那老道望了他半晌,才一笑合目:「五年前,老道初见少侠,彼时萧少侠虽未成名江湖却是锋芒毕露,雏凤清声,然现今老道察言观色,萧少侠似有不足之症……」
萧君烨听得一震,那厢慕容祁已是一笑制之:「道长说笑了,君烨有疾我岂能不知?」
子虚望他一眼,不再复言,扬手命人带路不提。

离十五月圆的武林大会还有两天,江湖上的八大门派,百余小帮都已经来了大半,或住玉皇庙中或自安营扎寨,将偌大一个玉皇顶挤得满满当当。
可直到江南慕容世家入驻玉皇庙,江北名剑山庄依然杳无音信,江湖群豪早已经私下议论纷纷多加猜测了。
东厢房中的慕容祁如老僧入定,凝望着眼前的两把稀世名剑,整整两个月了,他侦骑四出多方打探阅尽百书,都没有关于双剑合壁的半点线索。
剑中之秘唾手可得,却偏偏无从下手!慕容祁恼恨地执起琅琊剑——琅琊剑虽为软剑却极厉无比,一旦灌注内力,锋芒噬人而起,可剑身仅余半分之厚——这样的一柄剑里,究竟如何能隐藏秘密?他慢慢看向另一把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龙泉剑,这把剑早已被代代慕容家主研究透了,却还是参详不出个中机关。
他揉着自己皱作一团的眉心,只听得门外一个清丽的女音:「少主。」
慕容祁信手将双剑收起,方命:「进来。」
只见红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袭青衣的萧君烨。
慕容祁努力不把视线转向君烨,只对红袖道:「情况如何?」
红袖看了君烨一眼,方道:「名剑山庄自雷霆均不起之后,行踪成谜。但据探子回报,雷霆均领况少天唐一刀依旧奔赴泰山。」
「呵呵,他如今还敢来?倒也是,名剑山庄若此时仍不出面,莫说武林,只怕在洛阳都无立足之地,你说是么?」后半句话他是对着萧君烨说的。
萧君烨面无表情,仿佛真的无关痛痒。
慕容祁冷笑一声,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这是今天的解药。」
萧君烨接过服下,起身道:「少主若无事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公子……」红袖担忧地轻唤一声。
自那天起,萧君烨就再没叫过他的名字,一次也没。
他越如此,慕容祁心中对雷霆均的忌恨就越深一分。
过得这月十五,我看你雷霆均还有没有命在。

名剑山庄在武林大会正式召开的前三个时辰终于到达玉皇顶,虽然众人面上如常,但见名剑山庄门人各个偃旗息鼓讳莫如深的样子,心中的猜疑越发深了几分。
午时一到,照例是行大典祭拜天地。
但见玉皇庙前的广场上早已准备妥当,祭起一座三丈高的祷天台并一只三足青铜大鼎。江湖群豪一早都已经按照各门各派的位置排列妥当,候在原地。
当正时礼炮鸣毕,庙门大开,自东西中三个方向走出三列人马。中间自不必说,是武林名宿子虚真人携少林方丈云深大师与武当掌门清风道长;西面是慕容祁、萧君烨并慕容世家一众好手。东门开时,萧君烨第一次忍不住转头望去,雷霆均率先走了出来,依然衣冠楚楚神采奕奕,仿佛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江北武林霸主。
萧君烨鼻子一酸,不由得低下头来。他怎么看不出来,雷霆均虽然昂首阔步,但脚下虚浮,甚至不如一个粗知武艺的凡人。他那一身武功,只怕真的已经毁于春风化雨之下。
他自心神不定,那厢雷霆均与慕容祁已如多年知交一般点头寒暄起来,仿佛在斛园中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只是他萧君烨一个人的幻想。
中间三位武林名宿又怎么看不出雷霆均的问题,三人互看一眼,却一时也是不知何故,更加不知如何着手,但三人都知道,这次的武林大会只怕绝不平静。
最终还是子虚道长前行一步,一手携了一个,朗声道:「列位既已来齐,吉时已到,不如即行祷拜天地之礼,请二位自东西首座落座。」声音不大,却让每个站在玉皇顶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番内力修为较之狮子吼之类的霸道内功无疑又深了一层。
慕容祁冷眼看了看面色镇定如常的雷霆均,心中咬牙道:我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众人都站着注目子虚道长上祷天台上香祷告完毕,慕容祁与雷霆均也分别执香拜毕天地插于大鼎之中,才纷纷落座。
子虚此时方轻咳一声:「江湖百派,同气连枝,遂行武林大会。业已数百余载,不忘初衷,求同存异。而今南北武林在二位盟主的主持领导下也都一片太平安定……」
「太平安定,我看未必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江湖上,还从没人敢打断子虚真人的发言,引得江湖群豪人人侧目。
子虚却也不恼,反微笑道:「是哪位英雄说话?不妨畅所欲言。」
果然见得一个红脸大汉跳了出来:「在下昆仑派董彪,有事不解。我大师兄全秋雨是先掌门钦定的接班人,于鄙派又有大功在身,却又为何无故被杀?新掌门即位之时,在下竟然见到名剑山庄司武堂中人送来全师兄之首级,却是何故?!」
萧君烨一凛。来了!
「全秋雨弒师灭祖在先,雷庄主也是尽应尽之责,还个武林公道。」
「全师兄弒师灭祖却又何证据?在下只知道前掌门死前已经将鄙派大小事务委于全师兄,想来,他又何必铤而走险,做出弑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凡事总凭一面之词,道长这就是所谓的武林正义?」董彪一开口,人群中居然有了稀稀落落的几句附和之声,更有人暗自议论道:「还有华山邱如意邱老前辈,似乎也死得不明不白……」
「雷庄主颁格杀令后,似乎也没召集武林同道声讨罪名,倒还真是武断了些。」
……
慕容祁脸上还是挂着那抹完美的微笑,缓缓地看向座在对面的雷霆均。
雷霆均却是面色如常,甚至捧起手中茶盅来悠闲地啜了一口。
虚张声势。幕容祁暗中冷笑,这还只是开始呢。
子虚见场面混乱,只得向雷霆均道:「雷庄主可有话要说?」
雷霆均放下茶盅:「没有。」
「或者有证据证明全秋雨有弒师之行?」
「也没有。」
雷霆均无所谓的态度更引得众人哗然,议论声更加大了。
「不过,我倒想问问董英雄,若依你说,雷某有失在先甚至枉杀错杀,又当如何?」
董彪怔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雷霆均会抢先将他要逼问的话先说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去接,幸而人群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既然雷庄主不能令江北武林安定,何不退位让贤?」
群雄大哗,雷家统领江北已经整整七十余年了,江北领袖换了他家却要何人去做?
子虚定睛一看,是海沙派的掌门沙震天,原在山东暗中勾结官府贩卖私盐为生,后来被名剑山庄察觉,将其势力在山东连根拔起,逐往东海一座荒凉的小岛之上,其仇不可谓不深。于是微笑道:「雷庄主不坐盟主之位,难道让沙掌门你来做?」
沙震天语塞了一下,随即大着胆子道:「江湖盟主自然能者居之,沙某人坐与不坐又何足挂齿?!但总不能因为祖上有功就一直世袭下去吧?」最后一句话已经将矛头直指雷霆均了。而各个门派竟然有不少应和之声,其中尤以江南诸多小门派最为鼓噪。
萧君烨看了胜券在握的慕容祁一眼。为了这一天,他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去分化收买各大门派?
此时,况少天却再也忍不住了,出列道:「那依各位意思是要以武会友,手下见真章啰?何人要与名剑山庄一别高下,况某一定奉陪!」
这话仿佛火上浇油,原本还在观望的江北群豪纷纷被煽动起来。谁不想做江北武林第一人?!谁想一辈子屈居人下!
「各位!」慕容祁终于开口了,慢慢地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广场中央,「请听在下一言。」
广场上原本还在喧闹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诸位说得对,武林盟主一职岂有世袭之理,数十年来慕容世家统领江南武林,也时有力不从心之感,其实江湖上能人辈出,德望武艺高于在下者也非凤毛麟角,此番诸位对名剑山庄不满,焉知背后没人对我慕容世家也心怀怨怼。在下建议不仅是江北武林盟主采取擂台方式,大家以武会友,才高者登盟主之位,就是江南武林也该如此,在下绝不介意有胜过在下之人来统领江南武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沉默半晌,奕然轰然叫好。
「慕容公子果然胸怀磊落有大家之风!」
雷霆均依旧淡淡地,坐在原处,仿佛眼前的纷争与他毫无关系。
慕容祁又笑着转向子虚:「反正百年前的江湖,也是靠武林大会上选出才德兼备之俊杰担任盟主一职,在下如此建议,亦不算逾越吧?不过……」
他顿了顿.突然扬起了声音:「南北武林分而治之已近百年,如今看来弊大于利,既然江湖各派同气连枝,何必有南北之隙?依我之见,此次比武应破此陈规,得胜者当为天下武林总盟主!」
子虚闻言大震,这慕容祁原来是存了个一统江湖的野心!

二十、决战玉皇

幕容祁挟众怒逼得子虚真人无反驳之言.江湖八大门派也早有取代之心,心中称愿,自然也站在慕容祁一边,如此一来,比武之事,终应定局。
既然慕容祁有言在先,江湖各派无分大小皆有资格,各派商订金瓶挚签以定比武次序与对手。
虽然号称点到即止,但第一天的混战下来,依然伤者数十,更有八卦门掌门魏太极被崆峒掌门谢天华七伤掌重创心脉,几欲身亡之惨闻。
尽日比武之后,江湖群豪中唯少林、武当、丐帮、峨嵋、崆峒,青城、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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