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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系列·大沙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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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非但保证不伤你们毫发,不拿你们任何东西,而且……而且还可以送给你们一壶
水。”
他说这句话时显然已下了很大的决心,这已不是威胁,而是妥协,是诱惑,这『东
西』显然很重要。
他们若得不到这『东西』,回去显然要受到致命的惩罚。
『水』的诱惑实在不小,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若是知道这『东西』,说不定真
的会和这人交换的。
只可惜他们真的不知道。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你到底要的是什麽?只要说出来,我一定给你,现在无论
要我拿多少珍贵的东西来换壶水,我都愿意。”
黑衣人瞪着眼,道:“你真的不知道?”
胡铁花道:“谁知道这见鬼的东西是什麽,谁就是王八羔子。”
楚留香暗暗好笑道:“这小子竟到这时还不忘骂人。”
黑衣人却一点也不知道别人已将他骂做王八羔子,沉下了脸,道:“你们难道真没
有从死上搜出东西来?”
胡铁花叫道:“哎哟!老天,我们就是再混蛋,也不会想偷死人的东西呀!”
他这话可又将对方骂了,而且骂人不带脏字。
黑衣人这次总算听懂了这等於就是在骂他混蛋,怒道:“你还不认,好,来人
搜。”
胡铁花全身立刻绷紧,立刻就要发作。
但楚留香却又拉住了他,淡淡道:“让他们搜吧,反正他们什麽也搜不出来的。”
这时黑暗中又窜出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全身都搜了一遍,胡铁花强忍着怒气,不懂
楚留香为何要如此忍耐。
姬冰雁却懂的:“楚留香现在也犯了老毛病,又动了好奇心,不瞧个究竟,弄个明
白,他怎麽舍得出手。”
无论在那里,无论对付麽人,不到万不得已时,楚留香是绝不愿出手的,他并不是
个喜欢打架的人。
黑衣人们搜完了人,又搜骆驼,他们自然没有搜出那『东西』来,其中有个人想了
想,忽然道:“说不定那东西还在彭家七虎的身上。”
於是他们竟将已埋在地下的体都挖出,他们用刀将体的衣服挑起,胡铁花咬紧牙,
扭转了头。
只听一人道:“这些人身上也没有。”
为首那黑衣人已有些慌张,跺脚道:“不可能没有的,再找,若是找不出,回去该
如何交代?”
黑衣人的眼中都露出惊慌恐惧之色,再找,还是找不到,他们越来越着急,几乎忘
了再监视楚留香等人。
姬加雁目光闪动,忽然缓缓道:“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麽!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些
忙的。”
那黑衣人早已急慌了,脱口道:“极乐之星。”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这极乐之星又是什麽?”
那黑衣人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彭家七虎这次保的一批红货中,有件最殄贵
的,就叫做极乐之星。”
胡铁花失望地叹了气,道:“我还当是什麽了不得的东西,原来只不过是件珠宝而
已。”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在他们眼中都算不了什麽的。
那黑衣人道:“我们受命而来,按照计划夺到了那箱红货,谁知道那『极乐之星』
竟不在箱子里……”他情急之下,什麽都说了出来。
姬冰雁忽然道:“我若知道这极乐之星在那里,你们肯用水来交换?”
黑衣人又惊,又急。又喜,大声道:“当然。”
姬冰雁悠悠道:“你们真的有水麽?”
黑衣人道:“自然有的。”
姬冰雁道:“在那里?拿来瞧瞧。”
黑衣人变色道:“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姬冰雁想了想,道:“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先把极乐之星拿给你,但是
水……”
黑衣人大喜道:“只要你拿出极乐之星来,水绝不成问题。”
胡铁花在旁边瞧得真是满肚子奇怪,他既不懂姬冰雁怎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别人,
更不懂姬冰雁如何能拿出那极乐之星来。
他们根本连极乐之星的影子都没有瞧见过。
只见姬冰雁已回头走过来,脸上竟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再瞧楚留香,也是面带微
笑,一点也不着急。
胡铁花忍不住迎了上去,悄悄道:“你真的知道极乐之星在那里?”
姬冰雁缓缓道:“方才你抱着彭一虎时,只觉得他肩头上多出来又圆又硬的一块,
是麽?”
标题
古龙《楚留香系列·大沙漠》
第八章 荒漠绿洲
胡铁花更莫名其妙,道:“不错,但……”
他话未说完,胡铁花已走到一处身旁彭一虎衣服已被挑开,赤裸的身子上,那有什
麽极乐之星?但姬冰雁却蹲了下去,用手指在彭一虎肩头上轻轻一划,闪动的星光下,
他肩头竟有光芒一闪。
接着,便有一粒鸽蛋般大小,光芒闪烁的宝石,从彭一虎肩头绽开的皮肉中,落在
姬冰雁手原来这桓乐之星已被彭一虎缝在肉里。
大家都不禁瞧得怔住了。
天上虽有繁星无数,但地上这极乐之星的光华,却似能令天星俱为之失色,就连姬
冰雁也不禁动容道:“好美的金刚石,难怪有许多人不惜为你拚命。”
那黑衣人饿狗般扑了过来,一把从姬冰雁手上将这极乐之星抢了过去姬冰雁竟像个
呆子似的,眼睁睁瞧着别人从他手上将东西抢走,那黑衣人简直也未想到事情竟如此容
易,开心得几乎合不拢嘴来。
胡铁花又奇怪,又生气,还未发作。
只听姬冰雁道:“极乐之星已给了你,水呢?”
黑衣人仰天狂笑道:“大爷们出来办事,那里带有水,你要水,不会自己去找,大
爷们现在不宰了你,已对你很客气了。”
他一面笑,一面挥手作势,竟带着那些黑衣大汉,狂笑着呼啸而去,胡铁花简直气
破了肚子。
他想出手,却被楚留香拉住,想追,又被姬冰雁拦住,他实在不懂,他这两个老朋
友怎会变得这样没胆子?楚留香和姬冰雁瞧着这批人扬长而去,竟连丝毫生气的样子都
没有。
胡铁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冷笑道:“可笑呀可笑!堂堂的楚香帅,今日竟会变得
胆小如鼠,可笑呀可笑!自以为聪明的姬冰雁,今日也会上别人的当。”
姬冰雁悠悠道:“谁上别人的当了?”
胡铁花冷笑道:“你既然那麽聪明,能知彭一虎将极乐之星藏在那里,为何就不知
道那些王八蛋根本就不会给你水的?”
姬冰雁淡淡一笑,道:“我早已看出他们身上恨本就没有水囊的。”
胡铁花怒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们没有水,为何要将极乐之星给他们?你放的是
什麽马後炮?”
姬冰雁也不理他,却向楚留香道:“行走在沙漠上的人,唯有两样东西缺少不得,
第一是水,第二是骆驼,缺少了这两样,性命便难保存,是麽?”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
姬冰雁道:“但这些人非但身上没有水,而且还是徒步而来的,这就是表示他们住
的地方,必定离此不远,是麽?”
楚留香道:“正是。”
姬冰雁道:“他们得到所求之物後,必定无瑕再管我们,急着便要回去报功,是
麽?”
这次不等楚留香说话,胡铁花已拼掌大笑道:“不错,我们只要跟踪他们,便可直
捣他们的老窝,与其等那恶魔来找我们,不如由我们先去找他……是麽?”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这就叫做先发制人。”
胡铁花一跃而起,道:“既是如此,咱们还等在这里干什麽?”
姬冰雁缓缓道:“沙漠之中,跟踪不可太近,反正他们是逃不了的。”
他听了听风声,微微一笑,又道:“你若着急,现在就可以去了。”
班离他们此刻的出发地只有半个多时辰的路,有几间木屋,这本是昔日巡边戍卒的
守望塞,如今竟变为绿林豪强的啸聚处。
木屋已十分陈旧,有几扇窗子没有关,屋子里早已有了灯光,想来屋子里一直都有
人留守的。
楚留香他们在十丈外的叁株枯树後停了下来,只见那些黑衣大汉们欢呼狂笑着走了
进去。
但一走进屋子,他们的笑声就停顿了。
从开着的窗子里,可以望见他们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恭敬,一个个低垂着头,连话
都不敢说。
胡铁花喜道:“瞧他们这副样子,他们的头目果然就在这屋子里。”
姬冰雁道:“嗯。”
胡铁花道:“咱们现在就冲进去吧,我们要瞧瞧那恶魔究竟是什麽变的?”
姬冰雁皱眉道:“再等一等。”
胡铁花道:“还等什麽?”
姬冰雁沉声道:“这情况有些不对?”
胡铁花道:“这主意是你出的,怎地现在又觉得不对了?”
姬冰雁缓缓道:“我见到这木屋,才觉得不对……你想,以那恶魔的声势,会住在
如此破烂的木屋里麽?”
胡铁花刚怔了怔,还未说话,木屋里忽然有一阵低迷的乐声传出,婉转销魂,欲仙
欲死。
乐声乍起,那些垂首肃立的大汉,身上突然起了一阵扭曲,像是要随着这销魂的节
拍起舞。
但骤然间,他们却全都倒了下去。
销魂的乐声,仍在继续着,只不过声音更低。
倒下去的人,久久未站起来。
胡铁花听得心跳面热,却瞧得又惊又奇,嘎声道:“这又是怎麽回事?”
姬冰雁寒着脸,不说话。
楚留香脸上却忽然变了颜色,失声道:“不好!”
喝声未了,他已向那木屋飞掠了过去。
胡铁花那里还肯再等,也飞扑了过去,楚留香还在窗口探望,胡铁花却一脚开门,
大喝道『你休想……』他只说出叁个字,声音就在喉咙里疑结住了。
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人。
严格说来,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活人。
方才那二十几条黑衣大汉,此刻已全部倒毙在地上。
他们的身子扭曲着,但脸上邦带着种说不出的奇异的光辉,他们死得毫无痛苦,而
且还像是开心得很。
胡铁花怔了许久,才长长叹出气,道『疯了……这些人也疯了。』楚留香跌足道
『我早该想到他们会自杀的。』残旧的屋子里,几乎什麽都没有,却供着个很大的神
龛,神龛里有尊佛像,使得这屋子看来更是诡秘。
风吹起神龛前的黄幔,胡铁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失声道『但他们为何要自杀?』
楚留香叹道『那恶魔必定猜出他们的行踪已被我们跟住了,为了怕我们再跟踪下去,他
只有逼他们死。』胡铁花道:“他们既然是被人逼自杀的,又为何死得如此开心?”
楚留香目中竟似也有了恐惧之色,喃喃道:“这其中必定有个神秘的原因,那销魂
的死亡乐声,也许……”
话未说出,突听小潘在屋外嘶声狂叫道:“石驼发疯了……石驼发疯了……”
呼声中充满了恐惧,在这无情的沙漠中,孤立而残破的木屋里,遍地死间,骤然听
得这样的呼声,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胡铁花又是一惊,和楚留香。姬冰雁一齐冲出去,只见小潘面容扭曲,满头大汗,
嘴里还在不住大呼道:“石驼发疯了。”
姬冰雁反手一掌掴过去,厉声道:“你不准发疯,说,是怎麽回事?”
小潘被一个耳光打得怔了怔,才定过神来,颤声道:“你们进屋後,我忍不住也想
过来瞧瞧,又怕将石驼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就拉他一起来。
“
姬冰雁冷笑道:“你哪是不放心他,你只怕是想拉他来壮你的胆子吧?”
小潘垂下了头,嗫嚅接道:“谁知……谁知石驼刚走到这屋子前面,就好像瞧见鬼
似的,转身就跑,他那样子也不知有多可怕,我虽然什麽也没有瞧见,但也被他吓得忍
不住叫了起来。”
有眼睛的人都未瞧见,瞎子又能瞧见什麽可怕的事呢?但这时楚留香等人已无瑕再
深究这问题,小潘的话还未说完,他们已向石驼逃的方向追了出去。
风在呼啸,沙在飞卷。
沙漠中的夜,已开始在显示它可怕的威力。
他们终於瞧见石驼踉跄狂奔的身影。
一个什麽也听不见,什麽也瞧不见的人,在这无情的风沙中,可怖的风沙中,可怖
的深夜里亡命飞奔,这景象是何等凄惨,何等诡秘。
楚留香和姬冰雁双双飞掠过去,双双挟住了他,但他却像只负伤的野兽般挣脱了,
再往前奔。
他那疯狂的力气,竟连楚留香都把握不住。
胡铁花已从後面扑了过去,拦腰抱住了他,两个人竟一齐跌倒在地,姬冰雁赶过去
按住了他肩头。
石驼本来还在挣扎着,直到姬冰雁用力握住他的手,他才渐渐平息下来,但犹在野
兽般喘息。
胡铁花大声道:“你赶紧问他,他究竟发现了什麽?”
星光下,只见石驼麻石般的脸上,流满了汗,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这种脸莫说小潘
看见了害怕,就连胡铁花见了,也不觉自心底生出寒意。
饼了半晌,姬冰雁才抬起头来,道:“我已问过他,但他什麽都不肯说。”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黑暗的远方,缓缓道:“莫非他有种奇异的触觉,已觉出害他的
那恶魔就在木屋里。”
胡铁花道:“但木屋里根本就没有活人呀……那木屋里简直什麽都没有,那恶魔就
算躲起来也不可能。”
楚留香一字字道:“那木屋里真的什麽都没有麽?”
胡铁花道:“除了几张破桌破椅外,只有那神龛。”
楚留香道:“你可瞧见那神龛里供着什麽?”
胡铁花道:“好像是一尊很大的观音菩萨石像。”
他语声忽然又凝住了,整个人像是忽然挨了一鞭子。
然後,他也像发了疯似的,奔回木屋去。
木屋里景况依旧,风依旧在吹动着褪色的黄幔。
但神龛却是空的。
那石塑的佛像,竟已赫然不见了。
比黄豆还大的汗珠,一粒粒自胡铁花头上滴下来,他怔了很久,才发现木屋上多了
一只铁锅。
兵里还在冒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阵肉香。
兵下面竟还压着张字条:“诸君不远千里而来,妾本当洁樽以待住蓖,怎奈属下顽
劣,竟以凡俗之眼,视非凡之人,此妾之过也,谨备肉羹一具,聊表妾歉疚之心,稍涤
诸君子之征尘,盼诸君子勿却是幸。龛中人睑衽百拜”
龛中人?这龛中人究竟是谁?胡铁花转过头,便瞧见楚留香和姬冰雁的四只眼睛,
也在盯着他手里的这张纸,似已看出了神。
饼了半晌,楚留香终於苦笑道:“你我的行藏,还是被人瞧破了。”
胡铁花叹道:“但这龛中人是谁?我们却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那已空了的神龛,一字字沉声道:“是石观音。”
胡铁花耸然失声,道:“石观音?你说的难道就是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
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
楚留香苦笑道:“除她之外,还有谁能造得那麽精巧的暗器?还有谁有那麽高明的
易容术?还有谁能想得出如此高明的毒计?”
姬冰雁缓缓接道:“除了她之外,远有谁能凝精气,身化木石,扮成一具石塑的佛
像,瞒过你我的眼睛。”
胡铁花怔住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江湖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每一段都几乎令他从脚踉一
直凉到脖子上去。锅内的香气更浓,浓郁的肉汤上,浮着一层如珠光般的光晕,这正是
他们最需要的。
胡铁花忽然大笑起来,道:“江湖传言果然不错,这石观音果然是个害人精,她什
麽都不留,却留下锅肉羹,让我们只能瞧着流口水,却不敢动一动。”
突见一条黄狗从屋外窜进来,跳到桌子上,伸头在锅里舔了舔,又咬起块大排骨。
胡铁花笑骂道:“你饿疯了麽?你难道不怕被毒死?”
他将狗从桌上拎起来,但这狗却已连咬带啃,把一块肉排都吞下了肚,胡铁花。楚
留香。姬冰雁,叁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这条狗,直过了两叁盏茶功夫,姬冰雁翻开狗的眼
皮瞧了瞧,又瞧了瞧它舌头,缓缓道:“汤没有毒。”
胡铁花用力一拍桌子,大叫道:“这害人精算准咱们不敢喝这汤,还弄条狗来气气
咱们,她竟想叫咱们来吃狗剩下来的汤。”
姬冰雁淡淡道:“狗喝过的汤,人难道就不能喝了麽?”
他眼睛瞧过楚留香,楚留香还没有说话。
胡铁花已提起那铁锅扔出窗子,大叫道:“咱们绝不能喝狗剩下来的汤,咱们就算
饿死也不能这麽丢人。”
姬冰雁叹了口气,冷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为你立一座贞节牌坊,
上面刻八个大字:饿死事小,丢人事大。”
胡铁花大笑道:“我若能活着回去,我就……我就……”他也想找两句话来回敬姬
冰雁,一时间偏偏又想不出。
姬冰雁已冷冷道:“像你这样的狗熊脾气,只怕是很难活着回去的了。”
胡铁花笑道:“那倒也……”
话未说出,突听得木屋外一声惨呼,叁人一齐冲出去,只见在外面着守着石驼的小
潘,此刻已滚倒在地。
那肉锅就在他身旁,他嘴角还沾着些肉糜,但一张白生生的脸,却已紫涨扭曲,嘴
里不住惨号道:“肉……毒……”
原来他在外面听得汤里无毒又瞧肉锅飞了出来,他就把还没有泼出来的小半锅汤,
一气喝了楚留香赶到他身旁,刚想瞧瞧他的毒势,但小潘身子一阵痉挛,竟将性命断送
在这半锅肉汤上。
在这无情的沙漠里,人命竟是如此卑贱。
楚留香轻轻阖上他眼皮,黯然道:“好厉害的毒,毒性之烈,竟然无救。”
姬冰雁沉思道:“好厉害的人,竟将毒丸藏在狗嘴里,狗一喝汤,毒丸便落人汤
锅,外面的蜡封受热溶化,无毒的汤,就变成有毒的了。”
胡铁花骇然道:“那狗难道也是她训练好的?”
姬冰雁道:“嗯!”
楚留香苦笑道:“看来你我还多亏胡铁花的狗熊脾气,才没有中石观音的毒计。”
叁个人想到这连环毒计的巧妙,方才实在是生死俄顷,间不容发……叁个人掌心都
不觉沁出了冷汗。
第二天,仍没有水。
他们不敢让身体里剩下的水量被太阳蒸发成汗,直到太阳已将落山时,才开始行
动。
石驼,这神秘而可怜的人,此刻又恢复了他那无穷无尽的神力,而胡铁花等人却已
似将萎缩了。
人世间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
夕阳西下,石驼不时伏下来,用鼻子嗅着地上的沙,像狐狸般爬行着,胡铁花舐了
舐已轻裂的嘴唇,忍不住问道:“他这是在干什麽?”
姬冰雁道:“他在找地下的水源。”
胡铁花道:“他难道能闻得出来?”
姬冰雁道:“有水,就有温度,可以闻得出。”
胡铁花还想说话,却已没有人再理他了。
因为说话不但浪费精力,也浪费唾液,这两样东西在他们看来,已几乎和生命同样
珍贵。
到了晚上,石驼忽然发狂般地用力挖着沙子。
胡铁花狂喜道:“有水了。”
他们一齐跳下骆驼,用各种可以找得到的器具来挖掘,但他们辛苦地工作了一个多
时辰,还是失望了。
没有水。
胡铁花惨笑道:“他的鼻子只怕不太灵吧?”
姬冰雁沉着脸,不说话。
只有石驼还不死心,还在挖着。
突然,他跳起来,捧了一捧沙粒,送给姬冰雁。
姬冰雁将沙子放入嘴里,脸上竟露出喜色。
沙子是温的。
他们将沙子含在嘴里,拚命吮吸着沙子的水份。
水,虽然少得可怜,但对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已足够救命了,他们努力挖掘,
拚命吮吸。
晚上,他们就睡在这微带潮湿的沙坑里。
胡铁花吮吸得舌头都发麻了,忍不住诅咒着道:“我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竟还是无法从这鬼沙子里多咋出一滴水来,这样吮法,不是急死人麽?”
姬冰雁道:“在沙漠中,能够每天找到一些温沙,已经是运气了,这沙子的水虽
少,但没有它,你就活不成。”
他说的不错,第叁天,他们连湿沙都找不到,就几乎连路也走不动,幸好第四天清
晨,石驼又寻着一处。
这里沙子的水份更多,姬冰雁道:“石驼是沿着一条水脉一直找过来的,瞧此地的
情况,距这里不远,必定有一处更大的水源。”
於是他们振起精神,再往前走。
忽然间,他们瞧见远处一片青绿,竟有个绿洲。
标题
古龙《楚留香系列·大沙漠》
第九章 琵琶公主
胡铁花拚命揉着眼睛,道:“我难道是眼花了麽?”
楚留香苦笑道:“但望这不是我们眼中的海蜃栖。”
只听绿洲上的林木间,竟有一阵阵笑声传了过来。
这本是欢乐的笑声,但在这残酷无情的大沙漠中,一个快被渴死的人耳朵里,这笑
声却比什麽都要诡秘可怖。
胡铁花又紧张起来,道:“这里难道就是石观音的秘窟,除了这害人精外,沙漠中
又怎会有如此快乐的人?”
他等了等,没有别人说话,自己就又接着道:“何况,这两天她都没有来找咱们的
麻烦,莫非是早已算准咱们必定会自己找到这地方来的?”
楚留香默默半晌,展身而起,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胡铁花也站起来,道:“我去。”
姬冰雁冷冷道:“你的轻功,难道比楚留香高?”
胡铁花坐下来,不说话了。
这绿洲不但美丽,而且还不小,在这丑恶的沙漠中,突然出现如此美丽的地方,简
直就像是神话。
青葱的木叶间,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来。
这难道真是神话中的幻境,魔境?隐藏在这青葱木叶里,难道就是神话中那些专门
诱惑孤独的旅人去吞噬的吃人女妖?楚留香长长吸了口气,谨慎地掠过去,他现在轻功
虽已打了个很大的折扣,但无疑仍属天下一流高手。
他轻轻掠上树枝。
从没密的木叶间望出去,他立刻瞧见一幅令人动心,令人迷惑,令人简直无法置信
的景象。
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清绿的池塘。
在较大的池塘边,有叁个华丽的帐篷,帐篷前竟肃立着几个手执金戈,甲胄辉煌的
武士。
较小的池塘旁,此刻围着几重纱幔,隔断了那边的视线,一个美丽的长发少女,正
在池塘裸浴。
楚留香的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此时此刻,他虽已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情,但这赤裸的少女的美丽,仍令他无法不欣
赏,无法不动心。
她那美丽的胴体,在逐渐西斜的阳光映照下,简直就像一尊最完美的塑像,一滴滴
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完美无缺的脖子,滚上她白玉般的胸膛,她的笑声如银铃,笑靥如
春日的百花齐放。
还有叁四个垂髫少女,有的手里拿着浴巾,有的拿着纱衣,有的拿着浴斑,站在池
塘边娇笑着。
她们互相泼着水,水花也闪着金光。
从艰苦。危险。饿渴。血腥中走来的楚留香,骤然瞧见这幅景象,实在无法断定这
里依旧是人间,还是天上。
现在这情况,连楚留香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少女的脸本是对那边的,此刻他明媚的眼波,忽然向楚留香这边一转,楚留香立
刻知道她已发现他了。
别的少女若发现有人窥浴,一定会遮掩躲藏,但这少女眼波一转後,竟如出水芙蓉
般,盈盈站起。
楚留香脸倒反而有些红了,只见这少女美丽的胴体如惊鸿一瞥,已藏进了池畔少女
手中的纱衣。
然後,她竟然面对着楚留香,缓缓道:“偷看的人,你难道还是没有看够麽?“
她语声清柔婉转,如出谷黄莺,只不过口音中微微带着些生涩,就正如吴侬少女,
初学京语。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苦笑着跃下树来,他这一辈子,简直没有比刻更觉得尴尬的
时侯。
他实在不愿意被人认做是一个窥浴的登徒子,更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来会见一个如
此美丽的少女。
但他更不能逃,他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
那少女上上下下朝他瞧了几眼,本已充满愤怒的眼眸,似乎变得稍微和缓了一些,
瞪着楚留香道:“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没有逃。”
楚留香苦笑道:“在下虽非有意,已觉甚是惭愧,若要逃走,岂非更丢人了?“
那少女眼波闪动,道:“那麽,你是认罪来的?”
楚留香道:“正是。”
那少女目中有了笑意,缓缓道:“你能勇於认错,倒还不愧是个男人,但你可知道
你犯的是什麽罪麽?”
楚留香叹道:“姑娘本该将这面也用纱幔隔起来。”
那少女眼睛又瞪大了,怒道:“你偷着我洗澡,难道现在还想来怪我麽?”
楚留香道:“在下无意闯来,又怎会知道此间有佳人出浴?”
那少女道:“你若知道呢?”
楚留香沉吟了羊晌,道:“在下若早已知道这里有像姑娘这样的佳人出浴,又知道
这里有一面没有用纱幔隔起……”
那少女道:“那你就不会来了麽?”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纵然双腿俱断,说不
定爬也要爬来的。”
那少女这才真的怔住了,这可恨的男人,怎会有这麽厚的脸皮,这麽大的胆子?她
简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男人像这样说话的。
她本该恼,却恼不得,想笑,却又忍住,旁边那几个垂髫少女,却再也忍不住『噗
哧』笑出声来。
笑出之後,她们又发觉自己是不该笑的,板起脸孔道:“好大胆的男人,竟敢对公
主这样说话?”
『公主』这两个字,倒的确令楚留香有些惊讶。
楚留香微躬身作礼,道:“在下本不必这样说的,但在下却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从
来不说谎的男人。”
鲍主眼波流动,缓缓道:“想不到汉人中也有敢说真话的男人,我只听说,在你们
那地方,有胆子敢将真话说出来的人,反而会被人瞧不起的。”
楚留香暗中叹了气,他自己也知道世人大多宁可看重满口谎话的伪君子,也不肯看
重直言无忌的真小人己但他面上却只是淡淡笑着道:“在公主这地方,是否很瞧得起敢
说真话的人?”
鲍主道:“嗯!”
楚留香笑道:“那麽公主便该恕在下无罪了。”
鲍主凝视着他,良久良久,面上忽又露出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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