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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守卫 priest-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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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格拉斯嘴唇蠕动了一下,那双即使盲了也依然仿佛流光溢彩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去。
  “对不起,”男孩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让你失望了。”
  
  道格拉斯的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他或许想说什么,但是已经没有发表意见的能力,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会,瞠目欲裂,全身都在痉挛,然后他张开嘴,做出“啊” 的口型,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就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像一声未竟的叹息,就这样回归了死亡的怀抱。
  
  卡洛斯俯身小心翼翼地想抱起凯文,却被小男孩伸出一只手隔开了。
  “不了,”他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有弯起来的大眼睛能看出一点之前了无烦恼的模样,“以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了——卡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安兰尔河边,你把那柄嗜血的古剑钉在了旱季干涸的河床里,整个神殿都被惊动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能冒险,但是为了活下来,也真的可以不顾一切。”
  
  “哦……不对,”凯文的话音突然止住,过了一会,他似乎有些迷茫地说,“我没见过你,见过你的是海格尔,他的一部分以后就活在我身体里了,我身体里突然住了那么多的人,真是……”
  
  “以后你怎么办,一个人住在暗无天日的河底么?”卡洛斯轻声问,“你不能假装不知道、假装你只是个普通人吗傻孩子?”
  “我不能,”凯文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瞳孔倒映着男人的影子,“我身体里住进了那么多的人,他们太沉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可惜,我还没去过游乐场呢。”
  
  埃文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
  
  “可是我最喜欢你了,”凯文把头轻轻地靠近卡洛斯怀里,像一只没足月的小猫,亲昵地蹭了蹭他,“所以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因为偏激狭义,道格拉斯没有了眼睛。
  因为立场偏颇,凯文没有了两条腿。
  
  这就是残酷又公平的水晶一族的传承。
  


62、第六十二章 刺痛的游行 
  
  凯文轻轻地放开卡洛斯,对站在人群后面的阿尔多点点头:“大主教,第二次见面了,我希望你带来了新的契约书。”
  
  阿尔多对凯文黏糊糊的行为很不爽——接受了传承,他就不是小孩子了,是个活了千八百年的老妖怪,顶着个孩子的壳,灵魂不定混乱成什么样子,装什么嫩?
  但是他毕竟没表现出来,只是走过去按住卡洛斯的肩膀,轻轻地把他往怀里一带,两个人的肩膀轻轻碰了一下,聊做安慰,旋即就放开。
  
  然后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礼貌而公事公办地说:“这是第二份契约,略微有些改动,您如果有意见,我们还可以讨论。”
  
  艾美吃了一惊,他去帮忙调度后援猎人的十几分钟的时间里,留了阿尔多一个人在房间里,等自己回来的时候,发现阿尔多已经穿戴整齐,而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正在浏览,见到自己过来,就随手塞到了兜里。
  艾美当时还颇不在意地以为它是酒店传单之类的东西,居然……
  
  凯文笑了一下:“不介意的话,请您拿在手里,我用眼睛看就可以了,很抱歉阿尔多大主教的东西,在不确定之前,我还真没胆子接。”
  阿尔多也不介意,把写满了字的纸展开,拿到凯文面前,那张纸背面被画了复杂的法阵,在场除了他本人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把那东西完全看明白。
  
  克莱斯托神殿里的气氛好像突然急转直下,从刚才满满的悲情骤然转成了严肃的谈判。
  埃文还没从刚才的悲伤里缓过神来,就看见他万分同情的孩子已经老练地和阿尔多互相试探起来,他几乎难以置信地看了卡洛斯一眼。
  
  卡洛斯却只是神色漠然地站在一边。
  他可以和每一个人都私交甚笃,但是始终记着自己的阵营,到了需要他确定立场的时候,也绝没有半分犹豫——即使那个小家伙刚刚黏黏地说完“最喜欢他”。
  
  凯文飞速地扫完了阿尔多的新拟的契约——从他沉吟的表情上,众人大概能判断出,阿尔多这个擅长坑爹的大主教草拟的“合同”大概又违反劳动法了。
  
  “总有一天,世界上除了人类以外,将会没有任何种族的生存空间。”凯文没有表明态度,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人类不好么?”阿尔多看着他的眼睛问。
  
  几个小时以前,凯文还是个人类的小孩——这句话几乎戳中了他的心窝,片刻后,凯文避开了阿尔多的视线,冷笑一声:“在我看来,像您这样的人类就不怎么样。”
  
  阿尔多还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他不以为意地说:“保护一个人,只需要勇敢和忠诚,但是保护一个种族,大概就需要像我这样‘不怎么样’的人了,作为克莱斯托的祭司,我相信在历任前辈的祝福下,你也会变成一个和我一样的……不怎么样的人的。”
  凯文尖锐地说:“如果我说,我需要圣殿专门建立保护生活在人类中的隐世一族的利益的部门的话,您能做主么?前任先生?”
  
  阿尔多耸耸肩,直接把手上的契约书塞到了路易手里:“不能,你们谈。”
  
  路易有些措手不及,尽管飞快地进入了状态,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呆愣了一下。
  阿尔多在他后背上轻轻推了一把,然后别有深意地对凯文说:“懂得传承的意义的,并不只有克莱斯托一族。”
  
  即使权力对于他来说,曾经无比重要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有时候阿尔多回想起来那时候自己的执着,就觉得像每个人回忆起自己幼时尿床捣乱的事情一样,除了啼笑皆非之外,当时的种种刻骨铭心……似乎都已经淡得看不见了。
  
  这场谈判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之后,路易和凯文才分别代表各自的阵营,签订了人类和克莱斯托的第二份契约。
  凯文拿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交给路易:“第二次合作,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把男孩带走,离开的时候,凯文突然叫住了卡洛斯:“卡尔。”
  
  卡洛斯站住,回过头去,脸上的疲惫几乎遮掩不住——他已经一天两宿没有休息过了,无论是影子魔的界中界还是该死的克莱斯托神殿,全都是不让人高兴的经历。
  
  凯文知道,此时,自己最想狡猾地说一句“我是为了你才让步的”,他那个脆弱的、小男孩的灵魂已经被纷杂的记忆压迫得近乎扭曲,好像只有这样说,故意让他难过,才能证明一个叫凯文?华森的小男孩是真实存在过的,是有过朋友的,是会有人念念不忘地怀念的。
  可是话到嘴边,他终于还是苦笑了。
  
  卡尔也许会难过,但是除此以外,是不会相信的吧,他一直一直……就是这么一个温暖又无情的人,生命中有一条叫做圣殿的底线。
  “我的守护神棕熊先生怎么样?”凯文歪过头问,“帮上忙了么?”
  
  卡洛斯挤出一个笑容:“嗯。”
  “那以后就由你来照顾他吧,他是功臣,要对他好一点,”凯文嘱咐说,最后补充了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卡洛斯说,凯文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那样的似曾相识,就像曾经海格尔先生的语气。
  
  那个吵着要去游乐场的小男孩,是真的死了吧?
  
  他们黯然离开了安兰尔河畔、那重新被冰冷的水面淹没的克莱斯托神殿。
  走上陆地的一刹那,卡洛斯强打的精神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被晨曦的光一刺,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眼前紧跟着一黑,精神好像突然和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联系,膝盖无法控制地一软,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
  
  阿尔多当场吓得心跳都停顿了一下,一把捞住他,由于用力过度,差点把自己也带趴下,往旁边闪了一步才稳住脚步:“艾美!艾美?伯格!”
  
  好吧,算他终于“叫对”了艾美一次。
  
  “别围着他,想观赏野生动物去动物园,病号不适合提供这项服务!”艾美不耐烦地把周围的闲杂人等挥开,“还有你!让不让他喘气了阿尔多先生,你把手放松点,想勒死他么?”
  
  阿尔多手都凉了,胸口狠狠地起伏了一下以后,才俯身一把抱起卡洛斯,轻轻放在了他们的车上,解开他领口的几颗扣子。
  艾美上下其手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拿出一瓶已经放得冰冷的矿泉水浸了一块湿巾,拍了拍卡洛斯的脸:“一点意识也没有了么?”
  
  卡洛斯耳朵里嗡嗡作响,隐约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却好像梦游似的,迷迷糊糊的,醒不过来。突然被冰冷的东西刺激了一下,刹那间离开身体而去的灵魂被拽回了几分,虽然还是睁不开眼,却下意识地做了个轻微的躲避的动作。
  阿尔多擦干净他脸上冰冷的水渍,面色不善地瞪了艾美一眼。
  
  “好吧好吧。”艾美耸耸肩,“没什么大问题,虚脱了——你知道界中界里造成的是纯精神伤害,那之后他又一直硬撑着,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艾美随身带着不少药,在药箱里翻了翻,找出一瓶黑乎乎的药水交给阿尔多:“把这个让他喝了。”
  
  阿尔多拧开药水瓶子,立刻被里面刺鼻的药味熏得皱了下眉,每一个嗅觉细胞都在告诉他,这玩意的味道十分让人发指。他试着轻轻地抿了一口——果然。
  然后阿尔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自己喝了一大口药水,“亲口”给卡洛斯度了过去。
  
  “哦,”艾美傻愣愣地说,“我看到了什么?”
  
  路易脸色一绿,对着周围一帮傻愣愣的猎人们说:“还愣着干什么?准备撤离!”
  
  一个没节操的,一个没下限的,圣殿的前途究竟在哪里?现任行政长官脑神经一跳一跳地疼,感觉自己再这么下去,真要死于脑出血了。
  
  而卡洛斯再次短暂的醒来,是在一个急刹车之后,他被晃了一下,额头狠狠地撞在阿尔多坚硬的胸口上。
  阿尔多立刻伸出手掌盖住他的额头,遮住他睫毛颤抖了几下、好像就要睁开的眼睛,轻声说:“没事,抓紧时间休息你的,回去还有事。”
  
  这句话一出口,卡洛斯立刻老老实实地躺回了他腿上,闭上了眼睛。
  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卡洛斯看起来一切适应良好,他的灵魂却依然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骨子里缺少安闲的髓。每一分钟的休息时间,每一口补充体力的食物,都是珍贵的……尽管在这里他们看起来廉价得可以随意挥霍。
  曾经他无数次听到阿尔多说过类似的话:“抓紧时间休息,一会替下我。”这让他几乎产生了某种条件反射——立刻在紧张里最大限度地放松,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
  
  阿尔多低头看了他一会,虽然表情依然悲喜莫辩,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安宁。而后头也不抬地对路易说:“能不能想办法先过去?”
  
  他们直接回了萨拉郡,从半山区的商业区通过,却遇上了堵车,整个公路都给堵死了,有无奈的司机下来等在一边,干脆在路边吃起汉堡来。
  警车停了一路,跟随着游行的人们。
  
  好在游行的人们虽然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交通阻塞,但在警察的一路维持下还算比较文明,虽然拥堵了道路,但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混乱。
  路易亮出了特殊安全部门的工作证,一句“紧急任务”就立刻获得了最高优先权,很快,游行队伍就在警察的疏散下有序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阿尔多看着这些打扮得怪模怪样的人,还有他们举着的横幅愣了愣,问:“他们在干什么?”
  
  “游行吧。”路易回答,他也显得有些疲惫,扫了一眼一个举着巨大的货币符号站在路边的小姑娘,“最近经济形势不大好,据说失业率很高,可能是不满意政府的经济政策。”
  
  他说完,就听见有人带头喊了起来:“减税!减税!”
  还有人说:“是什么在剥夺我们的面包、家园!”
  “抗议无序的金融市场!抗议政府不作为!”
  
  阿尔多看了两眼,不大感兴趣,给卡洛斯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后座上,本来自己也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虽然一辆警车开道,路基本上已经让开了,但两边的人群还是很庞大,尤其还有部分未成年人混在里面四处乱窜,怕撞到人,埃文一直把车速控制地很慢,就在他们经过一座大楼的时候。
  正好楼顶上的游行者解开了一块血红色的横幅,从空中垂了下来,不少人在兴奋的尖叫里中拿出手机拍照留念,这几乎不像游行,而像庆典了。
  
  上面的字却刹那刺痛了车里人的眼睛。
  
  “用我们的血,来养大腹便便的官员,毫无用处的神职人员,萨拉郡所谓圣殿和亚朵拉特那庞大繁冗的系统里毫无用处的皇粮蛀虫——促进经济增长的公共设施在哪里?政府承诺的就业率在哪里?我们的生存空间在哪里?纳税人的权利在哪里?”
  


63、第六十三章 教训 
 
  “庞大繁冗的系统里毫无用处的皇粮蛀虫。”阿尔多眯起眼睛,语气平平地轻声念出那几个字。
  
  埃文突然狠狠地一脚踩在了刹车上,后面的车只得一时全部跟着停,连开路的警车都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路边。
  这个有些懦弱、时常搞不清状况的年轻人死死地瞪着方向盘,脸上绷紧得有些狰狞。
  
  “埃文,开车。”路易皱起眉。
  
  “他们凭什么那么说?”埃文眼睛通红,声音颤抖,“他们凭什么那么说?这些好吃懒做的人,整天就只会坐在家里怨天尤人,哪怕别人为他们出生入死,哪怕……”
  
  后座上还躺着一个,以至于埃文连发泄都要压抑着声音,唯恐惊醒了卡洛斯——这个千年被人奉为传奇的男人也会有累得一头栽倒的时候,他也是血肉之躯,不是亚朵拉特那个石头做的塑像。
  伽尔——他年轻而出色的导师,前一天已经被送回圣殿治疗部了,他在所有人都已经睡觉的时候,深夜一个人对峙一只明知道无法战胜的恶魔级怪物,差点被吞掉半个脑子,侥幸活下来,却只是难过,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
  还有艾维斯……
  
  “我说开车,戈拉多先生,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开路的警官已经莫名其妙地下车,远远地招了下手,没听到回应,打算走过来查看了,路易的声音愈加冰冷了下来。
  
  卡洛斯就算是头死猪也睡不着了,他不安地挣动了一下,哑声问:“怎么……”
  阿尔多却强硬地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不让他抬头。
  
  “全世界没人在乎我们做什么,哪怕我们死了,也没有人为此悼念!没人在乎!”埃文崩溃一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就像艾维斯,他殉职的报告甚至没办法出现在电视上!没有人知道他才二十三岁,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而死!”
  
  卡洛斯耳畔仍在嗡嗡作响,可是阿尔多遮着他的眼睛,他只能凭着混乱听觉问:“……埃文?发生了什么……”
  
  “嘘——闭上你的眼睛,”阿尔多的手掌轻轻地拂开卡洛斯脸上蹭上的乱发,然后他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开口说,“一千年前的时候,四处充斥着贫困、疾病、战争和死亡,即使是安居一角的平民,也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而家破人亡,从此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但……圣殿骑士们享受得却是贵族待遇。”
  
  埃文一愣,卡洛斯也安静了下来。
  
  只有贴在他的胸口上才能感觉细微的震动,阿尔多语气就像是哄着哭闹的孩子入睡一样。
  “自祖先以来,我们就享有无上的荣耀,最奢侈的贡品和最尊贵的加冕。也许你不知道,当年养一个圣殿骑士,代价很有可能是一整个城镇的赋税,用的是从农人的牙缝里挤出来的钱,甚至是让他们的孩子冻饿而死的钱,”阿尔多轻轻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但是由于经营不善,财政还是每年赤字——因为我们总是需要最好的药,最优良的武器和最好最快的车马。即使是现在,有了旅游收入,萨拉郡每年也会拨很大一笔款项到圣殿的修缮,退休人员的安置上。我们拥有最高的特权,戈拉多先生,如果你注意到的话,这条路就是特别为我们打开通过的。”
  
  连路易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住了。
  
  阿尔多的手指温柔地卷起卡洛斯栗色的长发,轻轻地问:“难道这些荣耀和特权,还不足以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了自己的同胞而死么?”
  埃文说不出话来。
  
  阿尔多似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那你连道格拉斯那个人渣都比不上了。”
  
  “如果你还记得你自己发过的誓,就在心里自己默念几遍,好好想想。”阿尔多的语气稍微重了一点,“现在开车,别浪费时间。”
  
  路易对探头探脑地走过来的警官打了个手势,车队继续以一种压抑的速度往前走去。
  
  卡洛斯觉得有人在一片黑暗之中握住了他的手,可是他依然很累,甚至没来得及细想方才的小插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昏沉了下去。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伽尔家里的那个床头有蘑菇灯的小卧室里了。
  
  “先把这个吃了。”一只手端过小托盘递到他面前,把还有些迷茫的卡洛斯给吓了一跳。
  
  他伸手接过药和水,抬眼扫了一眼又重新黑下来的天色,喝了口水含含糊糊地说:“一整天?”
  “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阿尔多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眉心,“感觉怎么样?”
  
  浑身都是软的——卡洛斯一口喝光了药水,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看起来脸色还好,就是呆呆的,有些没精神。
  
  “伽尔已经来看过你好几次了。”
  “嗯,”卡洛斯的脑子大概还没能重启成功,对别人的话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比你好一点。”阿尔多说着,利索地脱下外衣,推了一下卡洛斯的肩膀,“往里一点。”
  
  卡洛斯呆呆地看着他爬上床,莫名地问:“你干什么?”
  “一直在照顾你,累死了。”阿尔多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大喇喇地躺在了他的床上。
  
  卡洛斯就这个事严肃地思考了两秒钟,终于后知后觉地炸毛了:“你自己的房间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占领了么?先生,请你出去。”
  
  “怎么?”阿尔多眼含笑意地瞥了他一眼,“你怕我?”
  卡洛斯:“……”
  
  “放心,我不会趁这时候对你做什么的。”阿尔多说,“快睡,明天去圣殿,你已经在床上赖了三天了,还有好多事等着呢。”
  卡洛斯:“……”
  
  阿尔多习惯性地抬起手,去关床头的灯。
  “嘿,别碰那个!”卡洛斯皱眉阻止。
  
  阿尔多耸耸肩,缩回手,随口说:“好吧,什么时候养成这种小孩的毛病了?”
  
  卡洛斯沉默了一会,低声说:“莎朗喜欢。”
  阿尔多的表情顿时一僵。
  良久,他才声音微有些沙哑地说:“你故意刺我?”
  卡洛斯:“你可以不听。”
  
  阿尔多突然翻起身,猛地用虎口卡住了卡洛斯的脖子,猝不及防地把他按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卡洛斯本来就头晕眼花,被他卡得呼吸都顿了一下。
  
  “你只要醒着,除了惹我生气,就没别的事了好做了么?”阿尔多沉下脸来,“听着,我讨厌那个名字。”
  卡洛斯剧烈地挣动了一下,关节被成年男子的重量压制住,被禁锢的脖颈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依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我妻子的名字,你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死了。”阿尔多冷酷地说,“她已经死了一千年了,我打赌你连她的坟墓都找不到。另外你给了她什么?史密斯这个虚假的姓氏么?然后告诉她你是个流浪的铁匠?哈!真是让人感动的爱情。”
  
  卡洛斯很想给他一下,可是被压制住了,客观条件不允许,于是决定退而求其次,采取语言冷暴力——可见他身上所有的部件活动顺序是这样的,先动手,再动口,最后闲来无事的时候,大约会动动脑子。
  
  “她不介意我叫什么,也不介意我是干什么的,我这个人能给她的东西,比一切都重要。”
  “杂交出来的花,野外的星空,草和树枝编的小玩意,甚至远处带回来的廉价的香料……所有、所有你觉得是垃圾,为其嗤之以鼻的东西,都能让她幸福得要命。我为什么不能是一个铁匠?即使我打出来的锅是漏的,她也心甘情愿地把它当成个装饰品摆在家……啊!”
  
  阿尔多的回答是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卡洛斯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他要咬断自己的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多才慢慢地松开牙齿,恋恋不舍地在卡洛斯脖子上轻轻舔了一下,唇齿间全是血腥味。
  
  “我有时候想,”他贴在卡洛斯耳边说,“咬死你,你就会永远安安静静地像睡着了那样,老实地待在我怀里了,不会再气我,也不会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
  
  卡洛斯却不出声了,他有些吃力地扭过脖子,借着昏暗的床头灯,看着痴迷地盯着他脖子上伤口的阿尔多。
  仿佛总是闪闪发光的绿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那眼神沉郁得近乎悲伤。
  
  “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多年了,”阿尔多说,“即使你已经不爱我了,可你说过你并不怪我的,难道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么?”
  卡洛斯一言不发。
  
  “难道你心里恨我恨得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么?”阿尔多的尾音颤抖起来,“从人类在这个荒凉的大地上立足到现在,总共才有几个千年呢?”
  
  卡洛斯轻轻颤动了一下。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多久,阿尔多才叹了口气,放开了卡洛斯,从床头翻出棉签和纱布,清理了卡洛斯脖子上的血痕。
  
  然后一直乖乖躺着不动的卡洛斯终于如愿以偿多的给了他一拳。
  阿尔多不躲不闪,硬生生地受下来,然后他抹掉嘴角的血沫,颇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打得好,还要再来一下么?”
  
  卡洛斯终于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一声不吭地背对着他躺下。
  阿尔多抬起手,轻轻地替他压好被角:“晚安,亲爱的。”
  
  床头灯仍然亮着,尽管灯光昏暗,却依然让阿尔多有些不适,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降低自己呼吸的频率,想给自己讲一个……关于两个孩子磕磕绊绊地长大,经历了无数分分合合,最后终于永远在一起的故事。
  以期望梦到那样的事。
  


64、第六十四章 旧事新时 
 
  卡洛斯在晨曦中醒过来,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场累人的梦,一偏头却看到了阿尔多。他睡着了以后那么安静,规矩得简直和醒着的时候别无二致,绝对不会动手动脚,甚至一宿下去,连被子都不乱,好像还维持着刚躺下去的那个姿势。
  
  卡洛斯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抱着被子发了会呆,再次低头看了看阿尔多——注意到他的嘴角裂开了一条口子,下巴上还有一块显得越发严重的淤青。
  卡洛斯愣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小心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被他自己打出来的淤青,心想,昨天晚上真是不清醒,一激动,下手重了。
  
  他不想打扰阿尔多,打算越过他去用洗把脸,却在刚一动的时候就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阿尔多的手指一瞬间爆发出让人惧怕的力量,死死地捏住卡洛斯没来得及撤走的手腕,然后半睁开眼睛,还一会,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放开他,低低地说:“抱歉。”
  
  卡洛斯扫了他一眼,然后在床头柜里面翻了翻,从角落里找了一管药膏丢给他。
  
  阿尔多接住,垂下眼,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现在能和我好好说说话么?”
  卡洛斯拉开窗帘,靠在窗边,双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你说。”
  
  “今天你得和我回圣殿一趟。”阿尔多觑着他的神色,慎重地挑选了这么一个话题,直接跳过了头天晚上那段不愉快的部分。
  卡洛斯轻轻地碰他嘴角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立刻就明白了对方都动摇,阿尔多知道,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只要一条缝隙,一条缝隙的机会,他就有把握蚕食鲸吞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卡洛斯呆了一下,好像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好半天才有些疑惑地反问:“嗯?”
  “我需要你帮我看一下凯文?华森那里拿过来的盒子,另外古德先生和我商量过,圣殿所有猎人,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都要回去参加特训,他显然希望你能担任一个教官。”
  
  “什么?”卡洛斯眉尖一皱,“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些已经通过了实习期、拿到执照的猎人?”
  一个猎人已经拿到了执照,就说明他从此可以独当一面,承担起别人和自己的性命,圣殿这么多年,从来还没有真正的猎人回炉重造的事。
  微凉的晨风在他的后背上扫了一下,卡洛斯顿时一愣:“是不是结界出了什么问题?”
  
  阿尔多没有否认,只是沾着药膏轻轻地涂在嘴角的淤青上,不慌不忙地说:“任何东西从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就会有一个盛极而衰的过程,所有的事都是可能发生的,我本来觉得,尽管民间赏金猎人都已经销声匿迹,却总还有圣殿这最后一道守卫。可是现在的圣殿骑士们简直是一群不知道什么叫险恶的孩子,说真的,我也希望下一次该到自己闭眼的时候,他们能让我安息得久一点。”
  “安息”这个词,显然成功地让卡洛斯震动了一下。
  
  阿尔多笑了笑:“没有什么,活人不愿意死,‘死人’也不愿意总是突然活过来,一开始我住在地宫的棺材里,颠倒昼夜地检查着发出警报的结界,闲暇的时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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