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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守卫 priest-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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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迈克叫她奶奶,猜也猜得出这位夫人是什么人,阿尔多淡定地接收了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给他安的假名:“您好,肖登夫人——其他人都出门了么?”
肖登夫人随即露出神秘的笑容:“哦,年轻人,你没有赶上和他们一起去,真是太可惜了。”
这大概注定了将是一个混乱的夜晚,即使是水晶钥匙和神秘的克莱斯托家族,也难以抵挡即将发生的、如同火星撞地球一样的悲剧。
“首先,你需要和大家一起排队坐到那个凳子上,”埃文专家细心地对乡巴佬卡洛斯解释说,“然后对面会相应地坐下来一位女士,你们有八分钟的时间聊天,彼此熟悉,如果对对方印象好的话,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手机号什么的,你懂的。”
“为什么我不能留下地址,让她们给我写信呢?”显然,卡洛斯对此怨念极了。
“如果你不想让她们把你送进历史博物馆的话。”埃文严肃正经地说,“嘿,我记得上礼拜伽尔导师给了你一部手提电话。”
“你指望我学会使用那玩意?”卡洛斯提到手提电话的表情活像埃文提到历史一样——看来无论是谁,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是怎么学也学不会的,卡洛斯抱怨说,“那上面至少有几十个方块,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它们都代表了什么?而且昨天我发现它已经死掉了。”
“它没有死,只是没电了——别告诉我充电器被你弄没了,”伽尔搂过他的肩膀,颇为无奈地说,“我怎么会想到要把你弄到这里来?一定是脑残了。”
接着,他找工作人员借了根笔,在卡洛斯手背上写下了一串数字:“这是你的电话号码,记住它。”
“我早说过我讨厌这种计数方法。”卡洛斯充满鄙视地看着阿拉伯数字,“只有留着大胡子的买卖人才会写这种东西,它们一点也不实用,看在老天的份上,会和别人用不同的方式数数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伽尔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个跨时代的法阵问题,通过五秒钟的搜肠刮肚运动,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该为此负责的人,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简洁有力地说,“都怪我妈妈。”
于是接下来的交流环节里,卡洛斯就开始向每一个坐到他对面的女士背诵他的电话号码——不这样他就又要忘了,他和大部分与他同一时代的人类一样,对数字并不敏感,并且深深地疑惑着:为什么人类的电话不能像姓名一样简洁易懂,这样一大堆毫无疑义排列的数字,怎么可能能记得住?
可怜的远古人类,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通讯录。
好在他长得帅,无论是坐着说话还是笑,看起来都非常的讨人喜欢,特别是讨大龄女青年喜欢。大家都以为这是小帅哥一种另类的幽默方式,伽尔只得一边机械地随着人流挪着他的屁股,敷衍着不同的、连长相都没看清的女人,一边操心地注意着卡洛斯那边的情况,以防他做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事实上他担心这个活动结束以后,女人们之间马上就会传播出一个关于叫“约翰”的帅哥的流言——为什么本该很受欢迎的男人要大老远地来参加这种速配活动?不不,他不是婚庆公司找来的枪手,大概可能,嗯……也许是脑子有点问题什么的。
由于他的频频走神,即使对面的女士态度也很敷衍,最后也终于受不了地敲了敲桌面:“先生,肖登先生?”
“呃……是的,什么事女士?”
长头发的都市白领颇为尖锐地看了他一眼:“你其实连我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弄清楚吧?”
“我惹您不快了么?”伽尔飞快地扫了一眼女士胸前的名牌,“庞德小姐?”
“是的,您的阅读水平没有问题。”女人嗤笑一声,掏出一支女士香烟,“不介意?”
“不,您请。”伽尔的注意力又忍不住飘到了卡洛斯那里——他听见了什么?!那个妞儿问他有什么特长,他居然说“剑术”!好吧,这还不那么离谱不是么?万一他说出“法阵”或者“咒术”什么的,那就只能求老天爷行行好了。
不!别把你那把血淋淋的家伙拔/出来——你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人的皮囊都可以把你整个人塞进去了!根本用不着那么卖力地讨好她好么?
天哪,这个人来疯。
幸好,在伽尔惨叫着扑上去之前,一个巡视的工作人员及早发现了这里的异状,非常有职业素质地阻止了卡洛斯:“请原谅先生,恕我们准备不周,今天活动的内容只有谈话,并没有准备足够您施展才艺……表演一段节目什么的。”
“您是被逼来的吧?”伽尔对面的女人直抒胸臆地说,“看得出来,非常不情不愿。”
是的是的——比起那个在搞清楚状况以后,就飞快地乐在其中的家伙的话……伽尔胸闷地想。
“看来是已经有目标了?”女人挑挑眉,“不是妈妈理想的类型?”
“您想多了。”伽尔淡定地收回目光。
女人耸耸肩:“得啦,我知道自己对你没有一点吸引力,不如我们放松一下,随便聊聊,喜欢什么样的妞儿……或者小伙子?”
“不,”伽尔歉意地笑了笑,“我平时工作有点忙,没什么时间思考这个……”
结果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台上的主持人就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所有人苍蝇开会一样的嗡嗡声:“请各位男士移动位置,更换您的聊天伙伴!”
伽尔歉意地对对面的女人耸了耸肩,在一片嘈杂的抱怨声里移动着位置,他仰头看向活动大厅的天花板,简直弄不清这有什么意义,心里甚至生出某种说不出来的厌烦。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不由分说地闯进人堆里,并快速精准地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一把就把“目标”从队伍里拉扯了出来。
那位差点有幸看到卡洛斯牌才艺表演的胖妞正依依不舍地拽着卡洛斯,不让他走,后面排队等候的男士鉴于前方目标不大符合他的审美观,正巴不得叫他们多耽误一点功夫,打着哈欠一声不吭,结果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被人粗暴地掀到了一边。
“嘿,这可……”那位秃顶的男士不满起来,然而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又闭了嘴,津津有味地瞧起热闹来。
一身风尘、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阿尔多用力地捏住卡洛斯的一只手,一声不吭,手背上的青筋却冒了出来——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气炸了的样子,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方才那位成功地阻止了卡洛斯的工作人员再次出现,展示他超凡脱俗的职业素养,他激情洋溢地对周围所有愣住的人解释说:“瞧,一个意想不到的节目出现了,这就是生活的美好之处了——我们永远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在哪一个拐角会邂逅一个什么样的人……”
利用这个时间,阿尔多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他凶狠炸毛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允许刚刚从我床上下来的人,一转眼就坐在一个……一个愚蠢的什么‘相亲’活动现场,对别人搔首弄姿!”
“哦——”这是周围围观的群众们。
那位神奇的工作人员只是愣了一秒钟,就平平板板地继续说:“——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心缘之家,让您找到自己最后的港湾’。”
……以他这样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扭曲黑白的本领,完全可以去竞选总统,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婚庆公司里,实在太屈才了。
那位以为邂逅良缘的大个头女士发出一声可怕的抽泣,终于在阿尔多充血的目光下放开了卡洛斯的衣服,所有人自发地让出一条路,任凭阿尔多把僵硬得如同刚拆了线的木乃伊一样的卡洛斯拖了出去。
伽尔却不明原因地松了口气——好吧,这家伙被弄回去总是件好事。
突然“走失”了一个男嘉宾,工作人员在一片混乱里,只好让后面的人补一个位置,前面的嘉宾暂时不动,再和刚才那位伙伴泡上八分钟。
“你瞧,今天我们有十六分钟——双倍的缘分。”白领小姐冲他抛了个媚眼,“我们刚才的话题呢?关于你喜欢的妞儿——”
“我说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性冷淡么?”白领小姐露出惋惜的表情,“即使是年轻人,也应该意识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不要讳疾忌医,你还是有机会的。”
“好吧。”伽尔一屁股坐了下来,反正也没别的事,他就真的仔细地思考了起来,慢慢地,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雏形,他皱皱眉,一点一点地形容说,“我希望伴侣能有趣一点,你知道——毕竟我们是要一起生活的。她最好不要太严肃,对生活充满热爱,有足够的好奇心,永远不会感到无趣,有创意,最好有一些幽默感……在我看来,哪怕她偶尔闯祸,也比一成不变的‘理性人’强……”
“哦,是的是的。”白领小姐不无赞同地点着头,“功利时代扭曲的审美观,我明白的。”
“另外我希望她足够坚强,”伽尔补充说,“你知道,很少有人能顺顺当当地过一辈子,人总会遇到低谷,我希望她能经得起生活里的大起大落,并且永远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不因为……”
白领小姐正听得兴致勃勃,却发现对面这个谈吐有礼、卖相也不错的先生突然脸色煞白,话音戛然而止。
“哦不……”他近乎绝望地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是真的!”
“怎么?”白领小姐饶有兴趣地开玩笑说,“你突然发现你描述的人是你自己的秃顶老爸吗?”
伽尔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地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迅速离开了。
35、第三十五章 克莱斯托 四
阿尔多突然感觉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他闯进会场,在几百个人里一眼看见那个长发戴帽子的家伙,正对着一个和他拉拉扯扯的姑娘笑得了无心机、春光灿烂的时候,阿尔多就像是在熟睡的梦境中突然被推醒一样。
那个差点让他弥足深陷的梦境的主题,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总觉得卡洛斯和他之间的羁绊太深,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感情,都积累了太多年,别人无法理解,也根本很难插足。一直以来,阿尔多都有种错觉——他和卡洛斯的感情纠葛,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而就在刚才,阿尔多想起了一个让他非常恐惧的问题——他们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分开,那些年,他在圣殿,而卡洛斯在四处流浪,他自己的经历一言难尽,那么卡洛斯的呢?
漫长的时间会不会……会不会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那些让自己念念不忘的美好的少年时光……他还有印象么?
阿尔多相信卡洛斯是个很真的人,他嘴里说“我爱你”的时候,心里一定也充满了最热烈和忠诚的感情,而不幸的是,这个人在一个太早的年纪里,就经历了极度的赞誉和诋毁,这慢慢地把他变成了一个“放得下”的人,他学会把所有让他不快的事全都划分到“过去了”的范畴里,不再回顾,不再留恋,抬脚就能走出去,去追求新的、更好的东西。
生活把这种近乎冷漠的潇洒赠给了他,而它让阿尔多有种一瞬间头皮都被抓起来的战栗感。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卧室里,卡洛斯弯下腰,异常严肃深沉地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不生你的气,也不记恨你,不过我们还是算了吧。”
那会不会……是真的?
看,自信就是这样一种奇异的东西,当它在的时候,一切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你会觉得所有的问题最终都会迎刃而解,可它是利器,却不是砥柱,因为自信又是那么一种敏感、容易流失的东西,一旦因为某种原因,自信不在了,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没有希望的徒劳挣扎一样。
它就像是一个人的脊梁,脆弱又坚韧,一旦遭到了破坏,就会给人带来致命的打击。
阿尔多猛地把卡洛斯按在活动会场旁边的小路上,死死地攥住他的领子,那一瞬间,他心里那只名为独占欲的野兽好像突然被唤醒了,喷薄着来自雄性本/能的愤怒和想要撕裂一切的咆哮,英俊的脸因为扭曲而近乎狰狞。
卡洛斯看着他,那双墨绿的眼睛在路灯下,仿佛凝成了一块浓稠得化不开的翡翠,他的下巴被迫微微抬起来,落下来的目光露出一层凉薄的冷漠。然后他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卡洛斯按住阿尔多的手,若无其事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卡洛斯?弗拉瑞特。”阿尔多咬牙切齿地说。
卡洛斯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有那么一时片刻,心里弥漫上说不出的悲凉,可是他并不在意,所以很快遗忘了这种感觉。他就着阿尔多的手劲微微抬起头——整个城市里灯火万家,狭窄的小路上两侧都是林立的高楼,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高不可攀一样,无论是公路上的噪音,还是身后冰冷的墙壁,都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已经回不去了的这个事实。
“阁下。”卡洛斯轻轻地、用一种仿佛闲聊天气一样的口气说,“我觉得……纠缠是一件无谓的事,也不大符合你的身份,你认为呢?”
然后他轻轻地抬起他的剑,用坚硬冰冷的剑柄不由分说地拨开阿尔多的手:“上一次床而已,这不算什么,我本来就是个混蛋的浪荡子,你不是早就给我下过终身定义了么?你现在对我要求实在有点高。”
阿尔多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可他从来没有觉得卡洛斯这样遥远过,大主教引以为傲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说:“你说过你爱我。”
“说过。”卡洛斯坦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而且现在不了。”
他在夜色中倏地一笑,曾经年少轻狂的脸染上了说不出的风霜意味,所有看不见的时光都被铭刻在骨髓里,即使忘却,也不能带走它们留下的印记。
这就是无能为力。
阿尔多在黑暗的角落里僵立良久,终于后知后觉地,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然而就卡洛斯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以后,阿尔多却还是追了上来,他脸上的激动也好,苦闷也好,全都不见了,他来不及恢复调整心情,只能简单粗暴地用一张石头一样木然的面孔抹平了一切。
“往里坐一点,”他拉开车门,用脚尖在车上点了点,低着头,似乎平静地说,“我和你谈谈关于克莱斯托的事。”
是啊,阿尔多悲哀地想,即使有一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也总还有一个圣殿,构成一个仿佛打断骨头连着筋联系,使得他们永远也不会走到毫不相干的那一端。
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也是最默契的伙伴。
等埃文收了一大堆女士的联系方式,哼着歌从活动现场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卡洛斯早已经不见踪影了,而他那位言语温和、任何时候都冷静过人的年轻导师背靠在自己的车上,脚下是一地的烟蒂,好像突然决定要把肺部熏成个朱古力色一样。
怎么啦怎么啦?是相亲现场邂逅初恋情人?是新欢和旧爱吵起来了?是突然撞见了什么人,想起了情伤往事?
……男怕入错行——如果埃文能投身小报记者事业的话,一定比他做一个圣殿猎人有前途得多。
伽尔没有理会埃文,他心里乱极了,当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他亲口描述的人到底是谁的影子的时候。
秃顶老爸?哦不——那实在是太低段了。
可是……这是不对的,伽尔烦躁地对自己说,把汽车开得几乎四轮离地飞起来——这是不对的。
等他们一路飙车撞回了家时,却发现那两个在相亲活动现场闹出事故来的男人,居然就像没事人一样一起蹲在院子里画什么东西,而肖登夫人正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围观。
“卡……约翰,把外围再扩大一点。”阿尔多头也不抬地吩咐说。
埃文和伽尔把车停好跟着站在了外面,优等生伽尔立刻看出来,他们两个人画法阵的方法不一样——卡洛斯是正的,阿尔多是反的。
卡洛斯的工具是一碗净化水,而阿尔多手里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成分的,它粘稠极了,近乎黑色,却发出香甜的气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他们一圈在外面,一圈在里面,就像是个严丝合缝的圆形地图一样,外圈的法阵有多明亮,里圈的就有多阴沉。
“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法。”肖登夫人突然说,“并不仅仅是笔画反转,用象征最黑暗时刻的黎明花的花浆做媒介,连力量的运行方式全部反转,它就会从最光明的地方转向最黑暗的地方,我只在一本很古老的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手记……并且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两个法阵能彼此共存。”
她说话的工夫,卡洛斯的最后一笔和阿尔多接上了,净化水和黎明花浆严丝合缝地混合到了一起,泾渭分明,又和谐得惊人——像是永远共存的光和影一样。
“把那片叶子给我。”阿尔多说。
卡洛斯从怀里摸出那片被他储存在清水里的水晶叶子,忍不住问:“你确定这个能成功么?”
“如果克莱斯托一族真的像传说中那样,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点上的话。”阿尔多把水晶叶子倒出来,放在了法阵的正中间,“好了,现在所有人都往后退,离开外圈至少……五英尺的距离——你也是,约翰。”
“发动法阵的时候,人不是主体的话,不是不能站在法阵里么?”埃文呆呆地问了一个技术型问题。
“恭喜你学会了基础法阵原理——不过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会明白,他没站在法阵里面。”卡洛斯强调了“基础”两个字,然后用剑尖点了点阿尔多的方向,“那是一个隔离豁免地,画法阵的时候他已经留出来了。”
“但是这会破坏法阵的完整型。”伽尔忍不住说,“而且一个人怎么能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运行方法发动两个套起来的法阵?”
卡洛斯无奈地看了自己的后代一眼——即使心里知道,在这个时代,他已经算是足够优秀了。
“并不是所有的法阵都袖珍到人可以站在法阵外围发动,”卡洛斯耐着性子解释说,“而且这严格来说并不是两个法阵,只是一个分成了两段的牵连型。”
伽尔突然沉默了,卡洛斯还以为是自己的语气稍微有点不耐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伽尔正盯着自己,一脸诡异而略显悲痛的深思。
“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问,“我牙上有颗菠菜叶么?”
伽尔对他笑了一下,又飞快地收敛了笑容:“不……没有,只是以前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很……”
卡洛斯?长辈?弗拉瑞特先生忍不住自我反省起来——我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么?他皱皱眉,想着——然后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旁边张着嘴、如同看烟花表演一样的埃文,忽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个教育学原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总有一部分孩子的自尊心强一些、敏感一些,而另外一部分相比起来没心没肺一点、抗打击能力强一点。
院子里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阿尔多的头发被吹起来,四下翻飞,他一半站在里圈,一半站在外圈,看起来就像是被一条线劈成了两半一样,而就在这时,法阵中间的叶子上突然漾起一圈又一圈的纹路,它们像水波一样蔓延开,最后铺满了整个院落。
埃文忍不住跳了起来:“哇!伙计们,我可没穿雨鞋!”
“这是克莱斯托的传承。”卡洛斯蹲下来,手指在“水波”里掠过,却没有湿,“以及——这是记忆,埃文,不会让你从靴子里倒出两只蝌蚪来的。”
他话音没落,水波中间就突然隆起一座高山,发出惊天动地的震颤,植物一层一层地疯长,转眼绽放,又转眼凋谢,山脚下,江河决堤似地轻易就冲垮了两岸的平原,汹涌地直奔着大海的方向,转眼变成了“一望无际”,而动物们出生落地,翻滚嬉戏着骤然长大,又飞速衰老死亡,就像是一个既定的、永远走不脱的轮回。
一年四季,从荒野到田地,从城堡到沙滩,所有的传承都湮灭在转瞬里,每一个有幸目睹这种伟大传承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天……”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如同蚊鸣一样细弱的感叹,而后,这一切突然全部归于黑暗,水波里出现一把透明的钥匙,在黑暗里发着莹润的光。
“就是这个,钥匙!”伽尔说。
下一刻,一阵黑雾从“水波”上席卷而过,顷刻把所有的山水动物,乃至那把钥匙都卷走了,原本清透的“水波”里只剩下空荡荡、好像蒙着一层阴霾的灰雾,露出某种惨淡的死气来。
记忆到此终结了。
内外两层法阵的光同时黯淡下来,法阵中间的水晶叶子一声脆响,碎成了两瓣。
卡洛斯猛地抬起头来,与阿尔多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影子魔。”他说。
这是短短几个月内,第二只穿过了结界的恶魔级迪腐。
36、第三十六章 影子魔 一
卡洛斯站得远远的——那本人皮制品看上去让他感觉非常难受。
打个比方,那玩意就像是一个无敌臭屁,每一个嗅觉正常的人——比如除了埃文以外的这些身经百战的猎人们——都闻得出来,它让他们感到厌恶,但忍一忍也不造成什么严重不适。
然而对于卡洛斯来说,由于他特殊的天赋,他在这种特殊的“臭味”方面的“嗅觉”相当于是别人的几倍,简直就是个先天悲剧。
但同时他又非常好奇,探头探脑了好半天,简直要验证“好奇心熏死猫”这个改良版的名言似的,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念了一个悬浮系的咒文,把这个珍贵的孤本飘到了半空中,像看小电影一样,拉风地用自己的重剑一页一页地翻过。
“克莱斯托传承的不是血缘,是记忆。”趁这个时间,阿尔多解释说,“他们是一种介于人与非人之间的种族,外表看来和人类没有任何的区别,却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在这种一代又一代秘密的传承里,知道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比如那把‘钥匙’。我们现在可以推测,一只影子魔吃了你们说的那位老先生的记忆,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钥匙的秘密,比如现在已知的一种功能——让它们进化。”
“那么叶子呢?”伽尔问。
“记忆对于克莱斯托而言,是非常特殊的东西,当主人已经死亡的时候,那些残余在他身体里的记忆就会凝成一块实体,也就是诸位看到的那片水晶叶子。”卡洛斯解释说,“呃……那个召唤的法式是我很久以前看到过一个克莱斯托祭司这样做过,只是生硬地记住了那种声音,能把它召唤出来实在是运气。”
埃文呆呆地说:“如果我也能听一遍就记住一种不属于自己的语言,一定会变成梅格尔特教官的宠儿的。”
“得了吧,除非你也被埋在土里若干年后被人挖出来,”伽尔说,随后继续问,“那么克莱斯托存在的意义就是那把钥匙么?”
“当然不,我说过了,是传承。”阿尔多说。
“可应该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对吧?”埃文在他导师若有所思的时候,通过联想得出了一个十分泄露他平时的不学无术的结论,“比如守护什么宝藏,维护某个秘密,或者……”
“真的是传承。”卡洛斯一目十行地扫过人皮书,插嘴说,“埃文,人类存在的意义也是传承,克莱斯托只是一个种族,并没有低人一等,也没有高人一等。但是由于他们的特殊传承方式,所以认定一个克莱斯托死亡的根据不是他身体的死亡,而是记忆的丢失。”
“比如老年痴呆症么?”埃文问。
这死孩子是故意的么——卡洛斯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判断出,埃文就是那种传说中怎么打击也不会伤自尊、没皮没脸的傻孩子,于是毫不客气地说:“还有被迪腐吃掉脑子什么的,据说一咬一口血,十分鲜嫩多汁。”
埃文:“……”
他已经有点被打击得麻木了,对言语的条件反射联想差不多消失了。卡洛斯大概为了加深他的记忆,随手捡起茶几上果篮里的一颗小番茄,扔进嘴里,“嘿嘿”一笑:“就像这样。”
一缕血红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埃文终于像个孕妇一样冲向了卫生间。
“那个番茄坏了么?”肖登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卡洛斯淡定地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你可别吃坏肚子。”
“不,夫人。”卡洛斯说,“我用治疗师打针的那玩意往里面注入了什锦梅汁。”
肖登夫人立刻把拿起来的水果又重新扔回了果篮。
“哦,”她讶异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成年了。”
“好了,别吓唬他,”阿尔多等人把胃都吐出来了,才不紧不慢地说,“影子魔的食物只有记忆,它们不吃脑子。”
“哦是的,这听起来有点像素食主义者了。”卡洛斯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对面有菜色的爬回来的埃文挤挤眼睛,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那本材质特殊的书上。
阿尔多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后背上停顿了一会,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确实,他认为自己之前的确是太自信,乃至于对具体情况和环境的把握都有些欠缺。阿尔多承认,他确实有一些潜在的敌人,对于卡洛斯而言,男人和女人都有可能,这会给他的计划和行动都造成很大变动。
可并不意味着他会输。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里奥?阿尔多认输。
伽尔算是个细心的人,可是毕竟是个常年出任务的单身汉,本来不大会注意这些眉来眼去的细节,可是这一晚上不知道怎么了,他几乎是反应过度一样地捕捉到了阿尔多目光里一闪而过的坚定,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起来。
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不是凑在一起、用法阵研究克莱斯托的记忆这种成立优等生学习小组一样的故事。
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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