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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美男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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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看看尹碧瞳,该杀手已好整以暇地将从芳颜醉处得来的神秘小包放了起来。该杀手是不是应该再发挥一下专业的精神,先把那洞口合上呢?若是被百里府的人发觉,那可不是用嘴说能够说清楚的。
  她刚想提醒尹碧瞳这一点,尹碧瞳却没头没脑地丢过来一句:“他为什么叫你大小姐?”
  “哈?”水无儿懵然。“谁?”
  尹碧瞳重重哼了一声,对她的装疯卖傻极是不满:“那个疯子。”
  水无儿拍了拍方才地牢中沾染到身上的尘埃,在石桌旁坐下:“他是个疯子,我怎知他为什么叫我大小姐?”
  尹碧瞳也不多言,拉了她就要走。水无儿忙阻止他:“你难道不把那个洞口给关上么?万一被人发现有人来过怎么办?”这个人真的是个顶级的杀手?连这种偷吃要擦嘴的道理都不懂么?
  尹碧瞳回过脸来,眼睛里温柔得紧:“无儿,谁说我懂得如何把它关上来着?”
  水无儿彻底无语了。
  “我们走吧。”总不至于要她这孤苦伶仃的小女子来给“无痕”第一杀手普及作案常识吧。
  况且,这个晚上实在是顺利得匪夷所思。她虽然不是江湖人,也觉得这传说中的百里府地牢的守卫状况太烂了些。
  江湖人往往是手里做着一套,口里说着一套,脑子里算计的又是一套,而像石漫思和尹丈丈这种人,还要追加脸上戴的那一套了。
  水无儿抬脚就要往前走,尹碧瞳脚下却没有动。
  他蓦然将水无儿往身后一拉,自己挺身一挡。
  迎面是三尺青锋破空而来。
  水无儿看向那手执三尺青锋的人,倏地一愣。那人正是宇文红缨。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百里府?”宇文红缨字正腔圆的叱了一声。说话间绿男红女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了。
  水无儿叹了口气,开始为宇文红缨这女子感到惋惜。她私以为,这样的情势下,各方势力必然都是有一个计划的。像青衣公子,这样在自己家里布下一个局来引狼入室……呃,引蛇出洞;像尹碧瞳,早早就找好了破机关的替死鬼,还不惜丢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地底下。而像自己这样没有计划又没有实力的,起码也努力不去阻碍到别人的计划,十分懂得从善如流。宇文红缨啊宇文红缨,今夜你这一腔少女热血,却不知要坏了谁的计划。
  她托着腮,坐在旁边,很有些百无聊赖。
  兵刃交加之声怕是会引来更多的人了,百里府的人听到这兵刃声,就算早被吩咐了不要出来打扰,此刻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躲着吧?
  果然,不远处响起了吵吵闹闹的声音,想是整个百里府都被惊动了。只是吵闹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赶到现场,百里府的护卫们都很尽职地磨蹭着时间。
  战圈内的尹碧瞳却偷空丢了句话出来:“你先走!”
  水无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走,要走到那里去?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废话,当然是你!”尹碧瞳怒吼。
  真是好感人啊。水无儿摸摸鼻子。
  她非常从善如流。那尹碧瞳要她先走,她就先走好了。
  走之前她冲着尹碧瞳揩了揩微有些湿润的眼角。就算这美男把她欺骗调戏玩弄得无以复加,可是方才那瞬间的一挡毕竟挡出了一两分的真心吧?她还是懂得感激的。
  于是乎她揩着眼角,先走了。
  第五章 花有清香月有阴(三)
  先走,其实是一门不小的学问。
  先走,在岭南一代的方言中,又叫做走先……
  比先走显得更有道理的地方就在于:先不重要,走才重要。如果不会走,走先了一步,也是没有用的。
  譬如水无儿,就是一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她走先到了一个男人的房间里,这个男人还不是她《江湖男色录》里的一名。
  这个男人不仅不是她《江湖男色录》里的一名,还在数月前因为长得太可怕,被人当堂拒婚。
  这男人自然是烂好人秦栖云了。
  即使水无儿在走先到秦栖云房里时,被黑暗中秦栖云可怖的面容给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两魂六魄,她仍然觉得自己还是个挺幸运的人。因为秦栖云在江湖上是一个出了名的好人。
  而且,当你告诉秦栖云说他是一个好人的时候,秦栖云也并不会利索地回你一句:你才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他只是礼貌地微笑,说小姐你过誉了。
  就是这样一个沉稳善良的秦栖云,打开自己的房门的时候,却跌进来一个扎了两把辫子的女人。
  这女人冲他“嘿嘿”干笑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秦栖云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你怎会在这里?”
  水无儿觉察出他话中语病:“难道你认识我不成?”
  秦栖云闭了嘴,又把房内的烛火点上,细细地在水无儿脸边照了一回,然后笑道:“不认识。”
  水无儿险些跌倒。
  秦栖云道:“你与我上午见到的那个侍女,叫菊花的,倒是很像。不过她一见了我,便掩面逃了,是以我并没有看清楚她的面貌,便将你误认为是她了。”
  水无儿长长地“哦”了一声。亏得秦栖云好脾气,人家被他的容貌吓得掩面而逃,他却说得像是人家友善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个站在门槛里,一个站在门槛外,一时无语。
  秦栖云是个好人,他看不惯水无儿这么一直尴尬下去,是以他强忍着尴尬先开口了:“姑娘既然不是菊花,那是谁””
  他没有料到,他这一问,让水无儿更尴尬了。她是谁呢?她是跟着“无痕”第一杀手趁夜潜入百里府地牢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乞丐。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要脸且不要命。
  于是水无儿脱口而出:“我是菊花的妹妹,我叫松花。”
  秦栖云明显愕了一下,两人脑海中同时浮现起那种黄黄的蛋。
  “秦爷,我是新来的,不太认识路。晚上姐姐想吃松花蛋,让我去买,我却走到这里来了。”
  秦栖云了然一笑:“青衣府中的路确实是有些错综复杂。这样吧,横竖我也醒了,便送你一趟吧。”
  水无儿瞪大了眼睛。这秦栖云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于是秦栖云披了外衣,与水无儿并肩朝外走去。
  水无儿情不自禁地注意到,秦栖云身上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
  “秦爷喜欢种花?”
  秦栖云意外地看她一眼:“你如何知道?”
  水无儿笑:“秦爷身上有种兰花香气,是上品君子兰特有的。”
  “松花姑娘对花卉倒是很有研究啊。”秦栖云赞许地对她一笑。
  水无儿十分谦逊地摇摇头:“我对花卉的了解也仅止于莲花与兰花罢了。我家有个表兄,十分喜爱莲花,种了十余年,身上便带了洗也洗不去的莲花香。我想秦爷也一定是好种兰花,所以才染了一身的兰花香吧?”
  秦栖云摆摆手,把衣袂一拉,露出一个香包来:“我哪有这样深的功力。这是身上香包的香气。”
  水无儿睁大眼睛:“这香包好生精致!”
  秦栖云道:“你若是喜欢,我叫他们再多做一个,改日送给你。”
  撇开容貌不谈,秦栖云实在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他的谈吐和关怀足够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心旌摇曳。难道身上带花香的男人,品性也一样芬芳?
  她正要道谢,秦栖云却忽然一把将她推进了一旁的树丛。
  她大惊,他竟是个包藏祸心的伪君子不成?还不及动弹,树丛前面就传来秦栖云刻意提高的嗓音:
  “翠玉,怎么是你?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
  水无儿的心肝儿瞬间提到了喉咙眼儿。
  宇文翠玉的声音友善而疏离:“红缨说有贼人闯进府来了,我出来看看。”
  秦栖云似是急了起来:“你又不会武功,出来遇上了贼人可如何是好?我送你回房吧,否则……”
  水无儿在心中默默为他叹气,宇文翠玉让他在天下英雄面前如此难堪,他还这样惦记着人家。难道他不知道,人家姑娘心中无他,便会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全然不领情吗?
  果然,宇文翠玉有礼地婉拒:“秦公子的好意,翠玉心领了。不过翠玉命薄,无福承受秦公子这一番情意,还请秦公子以后,把翠玉忘了吧。”
  宇文翠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树丛外的秦栖云却全无动静。也许是望着佳人的背影,魂飞了天外吧。
  红颜祸水,果然是不假。宇文翠玉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还一副十分为秦栖云着想的样子,可是秦栖云听了这一番话,只怕会更加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水无儿从树丛后绕出来,拿手肘捅了捅秦栖云。
  秦栖云如梦方醒,忙又向水无儿道起歉来:“松花姑娘,实在抱歉,我方才实在是一时情急,所以……”
  水无儿挥挥手:“你可是怕宇文姑娘看到你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误会了你?”
  秦栖云慌不迭地点头。
  水无儿摇起头来。
  “秦爷,宇文翠玉不喜欢你,真是她的损失。”
  “呃?”秦栖云猝不及防。
  “宇文姑娘当堂拒婚,都是为了青衣公子。寻常人只怕已经把青衣公子恨进了骨子里吧。秦爷,你对青衣公子真是半点恨意也没有?”水无儿话中带着些连她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挑拨之意。
  秦栖云变色道:“此事并非青衣之过,他也是身不由己。”
  水无儿细阅他神色,忽然深深一叹:“青衣公子何德何能,有你如此待他。”
  “当日我身受重伤,容貌被毁,记忆尽失,若不是青衣苦心相救,又怎会有今日!”秦栖云凛然道。
  水无儿于是不语了。人家这样深厚的兄弟情,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挑拨得了的?
  秦栖云带着她,不一会儿便出了后园,来到百里府的偏门。
  “这里离城中的铺子较近,你就从这里出门吧。”
  水无儿却怔怔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道:“你……至今也恢复不了半点记忆么?”
  秦栖云摇摇头:“只可惜我容貌被毁,不然,有从前识得我的人,或许还会来相认。”
  “的确是可惜。”
  “不过,若不是失忆,也许我也不会有现在简单轻松的生活。”他目光投向远方,“也许从前的我,是武林大恶,人人欲除之而后快,也未可知。”
  水无儿粲然一笑:“秦爷真是达人。”
  秦栖云极慈爱地拍拍她后肩,转身便要回去。
  “秦爷!”
  水无儿叫住他。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百里府中人,为何还要好心送我出来?难道就不怕我不怀好意么?”
  秦栖云背影凝住。
  “姑娘,你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能有多大危险?”他慢慢转过身来,面容真挚恳切,“况且,我一见到你,便觉得你的面容十分亲切,绝不是用心险恶之辈。”他轻轻叹了口气,再道:“你一个小姑娘,以后不要再搅进这些江湖恩怨中来了,快走吧。”
  水无儿无端觉得眼眶中潮湿起来。她慌忙点点头,迅速转身离去。
  许久以前,也曾有人用这样温柔疼宠的语气,娇惯着她,纵容着她,可是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了。
  心头,又在微微刺痛。
  “你这孩子,天资极高,只一点不好,就是性子太张扬了些。”
  “楠姨的意思是,我杀了那班腐儒的威风,是做错了?”
  “不是做错了,而是你这孩子不懂得明哲保身。正面与人争锋,难免留下后患。”
  “楠姨,我自小勤读诗书,也不是为了什么才女之名。但是既然承蒙上天垂怜,有了几分过人之处,我总要教世人看看女儿家的能耐,断不能被人轻视了。遇到不平之事,总不能任一群迂腐之辈横行霸道。”
  “唉,莫说你女孩儿家,就是堂堂正正的男子,也不敢这么恃才傲物啊。”
  “我倒不是恃才傲物,我只是心贪了些,多少女子一生都求不来的,我偏要求来给天下人看看。”
  一缕微风将多少豪言壮语一并席卷而去,摔得支离破碎。
  第五章 花有清香月有阴(四)
  出了百里府,水无儿蓦地有些茫然。
  尹碧瞳那尊鬼怪,她自然不敢再招惹了。水有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世间又剩她一个人了。
  她摸摸干净光滑的小脸。今后要去往何处,却是一个谜了,连她自己也拆解不开。
  她独自一个人在漆黑的街道上行走,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这懒腰一伸,腰里竟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忙往腰间一摸,竟摸出一样东西。
  却是方才尹碧瞳从芳颜醉身上要来的那样东西。
  水无儿简直要无语问苍天了。什么叫做撇不清,搅还乱?这就是!
  但凡他尹碧瞳是一个稍稍有点良心的,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还叫她先走,原来是把这倒霉的东西放到她身上了,是叫这宝贝先走才是真的!
  这宝贝,既是“无痕”主人要的东西,只怕也是百里青衣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好东西,到了她身上,也会变成个要命的东西。可是现如今这东西已然在她身上了,就算她甩得掉,将来尹碧瞳来问她要,她要拿什么给?
  唯今之计,只有躲了。
  思及此,她来不及细看,便把那物事揣回腰里,拧了个身,换了个方向出城。娘的,不过是浪迹天涯么。
  然而有些人,偏生就是命不好。
  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过白眼狼,躲不过大老虎。
  水无儿躲了尹碧瞳,躲了宇文翠玉,躲了秦栖云,却没有躲过一个人。
  她夜里走的急,砰地撞到一个人身上,只撞得她颠三倒四七荤八素鼻青脸肿,那人却纹丝不动。
  她捂着鼻子抬起头,见到眼前人的容貌,傻了。
  那人的瞳孔汪然如月下古井,她一个不小心一跟头栽了下去,便做了水鬼。于是她怔怔地看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人将两人隔出一段距离,盯着她的脸,也不说话,眼睛里闪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竟像是得了哮喘一般。
  “呵呵呵,青衣公子。”她干笑两声。喘成这样,难道青衣公子竟是个寡人有疾的?
  百里青衣抿着唇,挑眉道:“姑娘认识在下?”那声音如空谷足音,高山涧流,入耳熨帖得紧。
  水无儿抖了抖。
  “小女子曾经远远地见过青衣公子一回,对公子……咳咳,十分仰慕,因此早已将公子的容貌铭记心间。”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猛地一把揪住百里青衣的袖子,“青衣公子,给我题个字儿吧,题在哪里都行!”
  百里青衣被她拽住袖子,也不挣扎,只是神色极为复杂地盯住自己的袖子。
  水无儿顿了一顿,还嫌不过瘾,便又补了一句,“公子稍候,我找个地方把……呃……把肚兜脱下来。”
  百里青衣的面皮终于承受不住,抽搐了一下。
  下一句话只怕是该要赶人了,水无儿自以为是地揣测圣意。照百里青衣的脾气,一定会说:这么晚了,姑娘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然而百里青衣却清了清嗓子,道:“也好。前面有家小酒馆,现下应该还未打烊,我们不妨到那里去吧。”
  “……”
  水无儿脚下打滑,险些跌倒。幸而百里青衣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走路要小心些。”百里青衣眼中是浓浓的关心,满满的诚恳,以及浅浅的笑意。
  也许是得意。
  “不……不必了,这么晚了……青衣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吧,万一在路上碰到什么采花贼,就不好了……呵呵,呵呵。”
  “就算有采花贼,我相信姑娘你也会拼命相护的。”
  护你奶奶个嘴儿。
  “那个……我方才经过百里府时,听到府中人声鼎沸,正喊捉贼呢,公子不回去看一看?”
  “不打紧的,府中自有护卫看守,出不了大事。姑娘还是尽速把肚兜脱下来,让青衣题字吧。”
  “……”
  水无儿羞涩地低下头。
  命啊命,你可以不好,但是你不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印象中的百里青衣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印象中的百里青衣,严肃正派,哪像如今,把她扯到小酒馆,还火急火燎地要脱她的肚兜。
  “青衣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闲逛呢?”水无儿没话找话。
  百里青衣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姑娘可知道殷府的案子么?”
  “……听说过一点。”
  “那姑娘必然知道,殷府的筠夫人已于三日前醒过来了。”
  “好象是吧……”
  “青衣料定,此案中必有蹊跷。”
  这不是废话么,若没有蹊跷,还用你青衣公子来查?
  “姑娘,你可知道筠夫人醒了之后,对我说了些什么?”
  “当啷”一声,水无儿手中的杯子掉在桌上,打了几个圈儿,方才定住。
  水无儿圆瞪着眼睛,呵呵笑起来:“……我怎么知道?”
  百里青衣不说话了,他单手转着手里的白瓷酒杯,黑眸紧盯着杯沿,仿佛那杯子里藏着宝藏。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水无儿身上,水无儿却觉得自己就是他手里的那杯子,被他翻过来覆过去地看,无处遁形。百里青衣看杯子,她就看着百里青衣,看着看着,她愈发怔忪起来。百里青衣的心里,装的是什么呢?他真是一个坦坦荡荡心怀天下的正人君子么?还是另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百里青衣蓦地抬头,正对上水无儿探询的目光,两人眼光相接,都是一愣。
  百里青衣却是先低下头的那个。
  水无儿望不见他的神色,不由得摸了摸脸。自己是不是这些年来越长越难看了,还是真的老了?竟让人看也看不下去了?
  “青衣公子?”她轻轻唤他。
  “姑娘,笔墨已备好了。”百里青衣抬头用双目灼灼地盯住她,神色又光明又磊落。
  水无儿慌忙捂紧了衣襟,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我改主意了,这字,不题了。”她将心一横。
  百里青衣震惊地眨眨眼:“姑娘怎么说变就变?”
  水无儿冷笑:“你难道没有听过,少女心事如浮云么?”
  “……”百里青衣十分淡定地执笔沉吟一阵,“姑娘今年该有二十了吧?”
  二十……就不能是少女了么!
  水无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百里青衣瞅着她:“姑娘,你说对青衣一见倾心,不知是在何处见过?”
  “是……数月前储秀山庄,我挤在人群里见过公子一回。”
  百里青衣长长地哦了一声:“姑娘可是觉得青衣相貌俊秀,人品上等,又武艺高强,这才起了思慕之心?”
  “……”
  水无儿终于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声:“你真是百里青衣?”此人不会是尹丈丈假扮的吧?
  百里青衣大笑:“如假包换。”他凑近几寸,十分诚恳地问:“姑娘,倾慕这件事情,果然是见一面就会倾慕上的么?”
  “这……也不尽然,有些人日日见面,见了十几二十年,也没法子倾慕的。”水无儿往后一缩,下意识地答话。
  “那么,万一你倾慕上的人,却不倾慕你,你该怎么办?”
  水无儿狐疑地扫他一眼,忽然福至心灵,张大了嘴道:“青衣公子莫非是有了倾慕的人么?”
  百里青衣微偏了偏头,赧然笑了。
  人家赧然得尴尬,可他却赧然得这样风度翩翩,净如清流。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仰慕过一个人。”
  水无儿被这声炸雷炸得晕晕乎乎的,十分地找不着北。
  青衣公子居然有仰慕的人了,这要是让众家侠女们得知,岂不是个个都要扯白绫吊颈么?她叹口气,这消息要是泄露出去,她是跟着普罗大众扯白绫的好呢,还是哪凉快滚哪去的好呢?
  还是哪凉快滚哪去吧。这么个美人,好看则好看,为了他扯白绫却犯不着了。
  水无儿困难地咽咽口水:“公子,这样私密的心事,却对我说了,我真是……”好生倒霉呀。
  “姑娘,我虽然仰慕那个人,可是当日我说要去她府上求亲,她却不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百里青衣极为恳切地握住水无儿的手,企盼她指点迷津。
  水无儿心里扑通一跳。
  “青衣公子主动求亲,那姑娘怎么会拒绝呢?青衣公子一定是在说笑,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百里青衣皱眉思索:“我也觉得十分奇怪。姑娘你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她答应呢?”
  水无儿沉思良久,慢悠悠地道:“青衣公子,仰慕这回事,是不能够强求的。你仰慕她,她却不见得仰慕你。就算她仰慕你,她也不见得相信你是真的仰慕她。就算连你自己都觉得你是真的仰慕她,你是不是真的仰慕她,也还是很难说的。再说了,就算两个人是互相仰慕,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成不成得了亲的,自己也做不了主的。”
  百里青衣不说话了。
  “公子,您这样的大侠,锄强扶弱,替天行道,称霸武林,杀人放火……咳咳……总之干什么不好啊,老是仰慕来仰慕去的,您不觉得有失风范么?”水无儿豪气地灌下一杯酒,严肃挺胸道。
  第五章 花有清香月有阴(五)
  百里青衣闻言,神色中透出些惘然。
  “姑娘教训的很有道理。”
  水无儿再灌下一大杯烈酒。
  真是,吓得她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不过,百里青衣的那点小情思,无疑是被她狠狠拍死在沙滩上了。嗯,甚好。青衣公子么,原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铁面无情的人物,有了人情味儿,便不稀罕了。
  她美酒入喉,神智便有些涣散,一不小心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百里青衣十分惆怅的望着眼前酗酒的女人,半晌道:“姑娘真觉得,无情才是真英雄么?”
  水无儿憨笑:“那是自然。”
  百里青衣紧抿着唇,忽然意有所指地换了个话题:“我四弟上回在储秀山庄,收了个小徒弟。”
  水无儿茫然,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那少年在储秀山庄受了重伤,一双腿已经废了,所幸留了一条命,我便把他交给四弟,带回了江南。”
  水无儿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
  “姑娘不想知道,这少年现在情况如何吗?”
  水无儿缓缓道:“百里府四公子也是行走不便之人,却还是练了一身的好功夫。有他调教,就算是废了一双腿,将来也不会没有出息的。”
  百里青衣眸色转冷:“……看来姑娘真是个冷清冷性之人了。”
  “无情者方能识真理嘛。”水无儿呵呵一笑,把紧握的手收下桌面。
  “无情者就算能够博古通今,难道就不会觉得孤单么?姑娘,百里府向来愿为薄命人提供一息之所,姑娘若是不嫌弃……”
  水无儿暗暗叹气。据说做男人做到极致,便会想把所有的人都纳入他保护下,尤其是女人,还不论美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味?
  想不到今日给她碰上一个极致的男人。
  “公子,您可知道叫花子捕田鼠是如何捕法么?”
  百里青衣微愕。
  “叫花子遇上田鼠,先不抓,而是跟踪它到了洞口,然后在洞口点火,用烟将它一家大小全部熏出来,出来一个,砍一刀,出来两个,砍一双。”
  “公子,我就是那被熏迷糊了的小田鼠,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您就让我随便这么呆着吧。”水无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正要冲百里青衣挥手告别,忽地想起一事,便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公子,我在你百里府外捡了件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府里丢的。现在还给你,就当是我仰慕你,送给你的信物吧。”她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百里青衣看也不看那小包,视线紧锁着她。
  咦,他还不领情?水无儿嘿嘿干笑。她很主动地把小包放在百里青衣面前桌上。
  “别忘记了哦。”她胡乱一扬手,转身三步一绊,两步一停地出了小酒馆。
  抓田鼠,是需要技巧的。
  水无儿蹲在小庙里烤田鼠吃,这青衣公子只请她喝酒,却不请她吃东西,真是抠门。该着他百里府穷上一百年。
  她一边烤田鼠,一边哼哼唧唧地唱起来:“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 ,见不能及。”句子本是《楞严经》的句子,调子却是郊野流行的男女示爱的《春泥小调》,那前朝译经的大和尚要是能听到这样古怪的组合,只怕舍利子也要气爆了。
  唱完了《楞严经》,她又开始唱“先帝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不料田鼠的香气却招来一个饥肠辘辘的家伙。
  那家伙从小破庙的小破房顶上倒挂下来,脑袋正垂到水无儿面前:“我要吃田鼠!”
  水无儿被他吓了一跳,抱着田鼠打了个滚。
  火光明灭中,水无儿瞧见了那人的脸孔,正是尹碧瞳那张美不胜收妖里妖气的脸。
  “我要吃田鼠!”尹碧瞳鼓着颊叫道。
  水无儿打了个哆嗦。
  “要吃自己抓去。”
  “我要吃你手上那一只!”
  “尹碧瞳!”水无儿咬牙切齿。
  “你不给我,我就杀了你!”
  水无儿忽地冷静下来。她盘膝坐下:“那你就杀了我吧。”
  尹碧瞳一愣:“你不怕死?”
  水无儿含笑一指:“□荡,你的头发烧起来了。”
  易容成尹碧瞳的尹丈丈呜哇叫起来,迅速从梁上跳下来,一把抓掉头套,露出她原本的面目。
  “你怎会知道是我?”尹丈丈气急败坏地问。
  谁让有人蠢到从火堆上面倒吊下来?那样的烈火燎着头皮,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见不是真的头皮。
  “铮”的一声,尹丈丈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镶着蓝宝石的小匕首,抵住水无儿的颈子。
  “我问你,刚才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百里青衣?”
  水无儿讶然:“你居然跟踪我?”
  尹丈丈面上一红:“少废话!你是不是把尹碧瞳给你的东西交给他了?”
  “尹碧瞳给我东西了么?没有啊。”
  “哼,尹碧瞳今日进百里府,为的就是这样东西。我眼看着你亲手给了百里青衣了!”
  “尹碧瞳将那东西塞给我,并不曾问过我肯不肯。那么,我把这东西给谁,他也就管不着。”
  “你……你强词夺理!”匕首向里几寸,水无儿颈上滴出血来。“我叫尹碧瞳杀了你!”
  水无儿叹气:“□荡,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尹丈丈怒道:“我当然可以!”
  “你怕杀了我,不好向尹碧瞳交代,这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过是尹碧瞳顺手挑的替死鬼,你杀了我,尹碧瞳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尹丈丈死死瞪着水无儿,咬了咬唇,忽然反手将匕首收回鞘中。
  “我不杀你。”
  水无儿有些失望:“你们怎么都这样呢?难道杀人不眨眼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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