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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兼祧-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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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喜是邓三太太乳娘王嬷嬷的儿子,这王万喜家的也就是邓三太太的奶嫂。家里都知道,这一家子是同邓三太太一个鼻子眼里出气的。

等王万喜家的到跟前来,邓三太太对康大奶奶又荐道:“信不过的人,我自然是不敢往你面前带的。这王万喜家的,最是知根知底的,且人又干净爽利,让她在你跟前侍候着,你,我,就是老太太那里也没有不放心的了。”

邓三太太让她奶嫂到康大奶奶眼皮子底下当差,打的是什么主意,康大奶奶不用细想便也能猜出几分来。

如今大房正是多事之秋,且厨房这等要紧地方,更没有让不相干的人拿捏在手里的。

康大奶奶瞧邓三太太那幸灾乐祸的嘴脸,恨不得啐邓三太太一脸的,方要婉拒,就听从上房里传来花羡鱼凄切的哭喊声,和楚氏焦心的唤声。

少时,花羡鱼的丫头珠儿便从上房里冲出来,大喊道:“大夫,快去请大夫。”

康大奶奶那里还顾得上同邓三太太周旋的,急急就往上房去。

就是花渊鱼和韩束顾不上其他的,也跟着冲了进去。

张三奶奶随后也进去了。

只邓三太太和同她的那些人不动。

邓三太太对王万喜家的道:“她现在是没工夫理会咱们了,你只管留下就是了。”邓三太太也没想到能这般轻易就留下人了。

“可要等大奶奶回过神来,怕是不能留我的。”王万喜家的道。

邓三奶奶却冷笑一声,“等她回过神来?哼,等她回过神来就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王万喜家的听了直称是,“太太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保管他们别想再吃香喝辣,要太太的强。”

这话邓三奶奶听着受用,一挥手留下王万喜家的,带着余下的人就回他们院子了。

王万喜家的得了邓三太太的话,拿着鸡毛当令箭,大马金刀就往大房小厨房去了。

大房的小厨房除了桂嬷嬷之外,还有两个仆妇,是叶嫂子和卫嫂子。

王万喜家的一到,就逼着叶嫂子和卫嫂子把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先将碧梗米、白玉面、各类干货和时鲜的海味等好物,都匀了一半出来往三房送去。

柴火木炭,时鲜瓜果等次一些的东西,王万喜家的大箩大筐地往她自个家里运去。

正搬运得兴头上时,就见有丫头来说:“顾妈让赶紧预备好参汤,上房那里随时要使的。”

王万喜家的头都不回,“好没眼色的东西,没瞧见厨房里正乱着,要什么一会子再来说。”就这么把小丫头给打发了。

小丫头气得扭头就去回顾嬷嬷。

余下的那些个糙米烂面,王万喜家的就不管了。

叶嫂子和卫嫂子不敢多言一句的,见王万喜家的连她们私藏的糖波酒等东西也拿了去,也是敢怒不敢言的,任由着王万喜家的去了。

王万喜家的这才留下卫嫂子上夜。

也是王万喜家的走的快,她才走顾嬷嬷就来了,直骂得卫嫂子狗血淋头的。

卫嫂子委屈,却又不敢回嘴,说都是王万喜家的闹的,只得背了这黑锅。

再说回楚氏上房里。

待众人涌进楚氏上房时,就见里间里的花羡鱼如同脱离了水的鱼儿,起先还能拼命地挣扎哭泣,越往后气息就越少的样子,且任凭呼唤就是不见醒来。

见状,花渊鱼那里还能等的,说信不过家里小厮的腿脚,就亲自跑去请大夫了。

可花羡鱼如今这样的情景,能不能等得来大夫,还是两说的。

楚氏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见韩束一跺脚,过来对楚氏和康大奶奶道:“姨祖母,表婶娘,我身边正有一丸药,因我家祖辈皆是武将出身,沙场之上刀枪无眼,死伤难料,故而家传一方子,配得一料药丸,人人随身携带,可备一时之需。”

☆、第二回花羡鱼绝处重生却疑是南柯一梦(七)

听到这话,楚氏和康大奶奶也顾不上哭了,都赶紧抬头听韩束下文。

韩束接着道:“这药丸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却能救一时之危急,暂延性命。姨祖母,表婶娘若是信得过,我便去取来。”

听罢,楚氏忙让韩束快去取来。

康大奶奶则险些要给韩束跪下了,泣不成声的。

韩束取来药丸,让人用滚水化开了,灌花羡鱼服下。

果然是救急的良药,花羡鱼服下药丸,只半盏茶的功夫,症状便缓解了不少。

再待大夫到来施针急救,花羡鱼总算保住性命了。

这回请来的大夫,正是被花渊鱼骂做庸医的那位朱姓大夫。

一番疗治毕,花渊鱼千恩万谢,朱大夫却不敢居功,道:“若不是有良药续命,老夫也难施回春之术。”

花渊鱼也听说了韩束献出家传药丸的事,自然给韩束也作了长揖,此中感激不言而喻。

“此番算是过去了,只是,”朱大夫话音又一转,“小姐一日不能将胸中郁气发散出来,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韩束和花渊鱼顿时心头又是一沉。

花渊鱼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恭敬请教道:“我妹妹年纪尚小,平日里又是个少思少虑的,何来的郁结之气?”

这时有小厮来回,“杜少爷来了。”

韩束不知这杜少爷是何人,倒是花渊鱼和朱大夫怔了怔。

原来这杜家是镇郊有名的土财主,杜家老爷膝下只得杜少爷一子,其余一概是女儿,故而把杜少爷当作了命根,处处宠惯,把杜少爷纵成了骄横无赖,暴虐浮躁,挥霍无度,好色□□之徒。

杜家老爷近年愈发老迈了,家财田地一概都交给杜少爷打理,可一应经济世情杜少爷全然不懂的,私下便都交给了姐夫们帮衬着打理,他自己就只知道做些狗马戈猎,游戏青楼的勾当,被他姐夫们那些外姓人从他家中拐了多少好处去,他也不知,顾得外号“死蠢杜”。

说来,这死蠢杜也不尽一无是处,坏透了的,对杜老爷就极是孝顺的。

就听朱大夫道:“想来是杜家老爷的腿疾又犯了,这杜少爷才一路循到这来,找的老夫。”

韩束见这二人也是一时抽不开身的,便对花渊鱼道:“你且问明羡鱼妹妹的症源、药案,我暂代你前去款待杜少爷。”

说罢,韩束便稍稍齐整衣装,便往花厅去了。

这厢花如玉好不容易躲过了花如香的找寻,见前院又是一通请医问诊的大动干戈,花如玉也知道厉害,不敢贸然上前,只躲在一处角落。

这时见韩束只身直往花厅去,花如玉以为机不可失,当下便移动金莲尾随着过去了。

韩束到花厅时,就见一体壮腰圆,肥头大耳的公子,不耐地坐在交椅上吃茶,一问才知这就是死蠢杜了。

韩束上前叙礼,正要说明缘故让死蠢杜稍等片刻。

却不知死蠢杜最是不耐烦这些个繁文缛节的,张口就要叱问朱大夫的下落。

也正是在死蠢杜张口之时,就见一位风流婀娜的女子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死蠢杜一看那女子,立时魂飞体外,骨头都轻了几分。

这冒失鬼除了花如玉,还能有谁。

花如玉没想到厅中竟然还有外人,且还是陌生男子,吓得一时也顾不上韩束了,扭头便跑,遗落香帕一方也不知。

韩束见花如玉突然而至,又落荒而逃,不明所以的。韩束忙向死蠢杜告了诳驾之罪,追回院里,只得花如玉的背影。

倒是死蠢杜回过神来,见厅中只剩他一人,待要唤来花家下人问明方才女子到底是谁,便瞥见门外台阶旁有一方绣帕。

死蠢杜即刻便冲了过去拾起,来不及看便放在鼻下嗅闻,模样好不猥琐。

待韩束再回花厅,那里还有死蠢杜的踪影,问了下人,说死蠢杜也没留下话自己就走了。

韩束正纳闷,见花渊鱼送朱大夫走来,便也不追究死蠢杜不告而辞的莫名其妙。

只说这花如玉从花厅一路逃回后罩房,气息久久难平,恰巧花如香不在,忙躲进里屋,掀起薄衾盖头就躺下。

花如香发觉花如玉不见了,一通好找,回房却见花如玉蒙头大睡,心下便有些火气了,口气不善道:“方才哪儿去了?”

花如玉依旧不敢露出头来,支支吾吾道:“还能去那,不过是去了妈的房里等消息罢了。”

花如香又道:“那为何我找去,却不见你?”

花如玉又言辞闪烁道:“想……想来是错过了,我见妈久未归来以为……以为定是有事……给绊住了,便又回来了。”

花如香已从邓三太太那里知道事情还算顺遂,没什么大乱子,便压下心中狐疑,不再追问。

次日,花如玉的丫头发现少了一方帕子,问起花如玉。

花如玉只让去找回,再无旁的话。

只是那里还寻得回的。

花如玉也只道:“丢了也是在家里的,不能在外头。家里谁人瞧见了,自会拿来还我。”就丢开不管了。

话说花羡鱼得了朱大夫的针灸疗治,虽只是治标不能根治其本,却也难得有了一夜的安然无梦,一觉到天亮。

只是晨早之时,花羡鱼隐隐被哭声给搅醒了,迷迷瞪瞪的,连眼都不睁便问道:“大清早的,谁在外头哭呢?”

一大早来看望的花玄鱼最先察觉花羡鱼醒来,一面唤丫头仆妇进来服侍,一面让人去回楚氏和康大奶奶的。

昨夜的凶险,花羡鱼自己是不知的,但得一夜好觉,身上顿觉痛快了不少,便问花玄鱼道:“姐,怎的这早晚就过来了?”

花玄鱼坐不远处绣墩上,一面督促丫头婆子小心服侍花羡鱼,一面心有余悸道:“你自己是不知道了,昨夜你害得多少人不能安生,若不是韩家表哥用灵药相救,你就差一口气了。”

花羡鱼一惊,“有这事儿?”也没想到竟是韩束救了她一命,一时又不想再提,问道:“外头怎么了?”

花玄鱼才要说,却见祖母楚氏进来了。

楚氏本是个慈悲心肠的,经不住别人几句好话,如今听花羡鱼问起,一时没藏住话,便将起因结果都说了。

原来是桂嬷嬷的亲家来给桂嬷嬷一家求情了。

桂嬷嬷的亲家姓胡,女儿配的正是桂嬷嬷的小儿子。

如今康大奶奶要拿桂嬷嬷一家送官府,胡家没有不着急的,这才冒死来求情。

这些也就罢了,花羡鱼又得知昨日邓三太太如何的张狂,才有今日的事儿,花羡鱼觉着实在可气。

可说到桂嬷嬷昧了良心偷东西,花羡鱼却是不信的,心里也有了计较。

少时,康大奶奶亦进来了,问了一遍花羡鱼的身子,看着花羡鱼用了一小碗白粥,又吃了汤药,见女儿今日比昨夜强了不少,才觉稍稍安下心来。

花羡鱼向康大奶奶问了安,这才说起桂嬷嬷的事儿来,“……多少鲍参翅肚曾经桂妈的手,也不见短缺了去的,怎么就几两人参的事儿,桂妈就看上了?这里头定有缘故,妈妈莫要着急着处置了他们一家,不妨问清楚了再发作也不迟。”

康大奶奶给花羡鱼掖掖被角,道:“你如今养好身子才是头等要紧的大事儿,这些你少操心就是了,我自有主张。”

罢了,康大奶奶便无心再说这事儿,只管叫花羡鱼将养的。

康大奶奶嘴上虽这般说,但心里多少也有些诧异,心道:“女儿大病一场,性子似乎也变了不少,竟然能察觉这些个细节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昨日因事关女儿的性命,康大奶奶也知多少都有些关心则乱了。

现下,一夜冷静下来康大奶奶也想清楚这里头的关节了,这才没一早就把桂嬷嬷一家送官府去。

回到房中,康大奶奶让人将桂嬷嬷押了来,只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桂嬷嬷见终能申辩了,自然不敢再有隐瞒,忙不迭地将缘故说了出来,“回大奶奶,昨日被小的存起的那包人参自然是百年难得的好参,只是小的瞧那人参存得有些陈了,不知药性还在不在,一时也不敢擅用,有心今日拿给大夫瞧过问明白,再用也不迟,没想却给人钻了个漏,拿了个正着。”

康大奶奶听了,沉吟片刻唤来花渊鱼和韩束,取了人参让这二人拿出去给大夫好好认认。

花渊鱼回来后,回道:“大夫说,这人参原来是极好的,放如今怕是百十两银子也买不到的。只可惜存放的年份太长了,如今外头看着还好,里头已然糟朽,早没了性力,不用也罢了。”

当下桂嬷嬷就洗了冤屈,只是听说她的差事被王万喜家的给顶了,便要请康大奶奶的示下。

康大奶奶今早听顾嬷嬷回了一耳朵昨夜小厨房的事儿,冷笑一声,道:“你只管回原处听差就是了。”罢了,康大奶奶又嘱咐桂嬷嬷,“回去定要将东西再对一遍,账册上原该是什么的就是什么,少一粒米都不能放过。”

桂嬷嬷听了,立时就明白了,退出去就奔小厨房去了。

转面康大奶奶又让人去请丈夫花景途的师娘李氏,和花氏宗族族长夫人童氏来。

同时,康大奶奶还让人去回邓三太太说:“桂妈原是冤屈的,如今水落石出了,小厨房的事儿还是交回她管的好。”

没一刻钟的工夫,邓三太太就让一个婆子来回话了,“我们太太说,‘大奶奶历来也是身上不好的,阿羡如今又是这么个情景,小厨房里就那三只猫两只狗的,要紧时候只怕也是指望不上的。桂妈这回是清白了,但敢私下擅自做这样的主张,可见也是个心大的,还是得要王万喜家的这样得用的在旁看着,才没大错。’”

☆、第二回花羡鱼绝处重生却疑是南柯一梦(八)

康大奶奶听了,也没着急让这婆子走,零零碎碎地说了好一会子话,得了不少婆子傲慢的脸色,康大奶奶却不以为然。

在听报李师娘和童夫人来了,康大奶奶这才打发婆子走,“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太太,婶子的好意侄儿媳妇领了,只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们家这小厨房虽没多少能入人眼的东西,但也是账目分明的好。至时少不得还要让王万喜家的,拿这些个俗务来劳烦婶子了。”

待那婆子一走,康大奶奶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汤,心道:“早知你邓氏是不会这般轻易放手,既如此手长,就别怪我废你一条膀子。”想毕,这才整了衣裙迎出门去。

那厢邓三太太听了婆子的回话,得意道:“我就说她不敢把我的人给往回挡。”

此时,花如玉和花如香正在邓三太太屋里做针黹,听这话花如香便问道:“妈,你怎么把王姐姐打发到大嫂跟前当差了?”

邓三太太笑道:“无甚,只不过是想让那位大奶奶不得痛快罢了。”

花如香忖度了须臾,又道:“我看不妥。”花如香才要细说,就见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跑了进来,“太……太太,不好了,我妈她被大奶奶拿了,说要送官府去。”

邓三太太一时反应不过来,觉着是听错了,好半天才问道:“你方才说,谁了拿了谁送官?”

这小丫鬟正是王万喜的闺女,见邓三太太不紧不慢的,心下就越发着急了,又说了一遍,却夸大了,“大奶奶说我妈贪窃亏空了他们家小厨房的东西,要拿我们一家子都送官去。”

邓三太太总算是听真切了,大叫一声,“她敢。好你个两面三刀的康氏,才说领我的情,背后就拿办我的人。”一面骂,一面大步就往外冲去了。

花如玉和花如香只得跟着一同前往。

才过穿堂,就见大房天井中堆得跟小山似的米面等一应劣质不堪的沉积之物,也不见旁有人看管。

邓三太太转身就拐大房上房去,就要来一场雷嗔电怒的威风,人还没进去就嚷开了,“康氏,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你也敢拿了。”只是话未喊完,迈进上房的脚还在半空,邓三太太就发觉屋里不止康大奶奶一人,还有童夫人和李师娘,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见邓三太太这副嘴脸就进来了,童夫人脸上微沉,止不住地皱眉,越发让邓三太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这样不进不退的卡在门口算什么事儿的,到底是后到的花如玉和花如香,将邓三太太虚搀着进去见礼了。

童夫人与花老太刘氏平辈,邓氏母女三人的礼,她受得理所当然。

李师娘是个礼数周全的,相互叙了礼,这才又都落了座。

童夫人此番前来正因家中孙儿业师病故,得知花景途的授业恩师乃贤德老儒,虽算不得桃李满天下,但其门生大有作为的不少,是故童夫人一家便有意让孙儿投其门下。

只是如今老先生年岁不小,已不再亲授门生了,童夫人几次三番欲借康大奶奶的方便邀来李师娘相识,让李师娘代为向老先生转致敬意。

今日终有机会,童夫人才在表他们花家都是如何的尊师重道,邓三太太就突然闯了进来,不止坏了童夫人前面的铺陈,还打了童夫人的嘴。

见童夫人失了脸面李师娘是个知趣的,闲话几句无关紧要的,便起身告辞了。

康大奶奶留了几句就亲自将李师娘送了出去,回来又恭恭敬敬地亲自端茶捧果。

童夫人面上阴阴的,略略一想就知道邓三太太为的什么来,因方才她们三人在说话时,曾又下人来回说查出有人贪赃亏空,而当时康大奶奶见她和李师娘在,就没立时发作处置。

一为的是今儿康大奶奶是两头牵线的中人,二也是为了顾全他们这支三房人的脸面了。

如今见康大奶奶尴尬着周旋左右,童夫人心底对这侄孙儿媳妇可怜了几分,对邓三太太的不满就添了几分,一时就端起了族长夫人的架子来,对邓三太太道:“按说你们家的事儿,我也是管得的,只是景途他媳妇百般求全,我才作罢了。没想倒是你自己不知头尾就来问罪了,拂了景途他媳妇的好意。”

见童夫人怪罪邓三太太,花如香忙道:“叔祖母息怒,我妈妈她实非……”

童夫人却看都不看花如香,断道:“这都什么规矩,长辈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花如香依仗着有几分聪敏乖滑,没少在邓三太太跟前出谋划策,要强惯了的,从没人敢这般当面给她难堪。

今日得童夫人一通直白的训斥,花如香登时臊红了脸,湿了眼眶,恨不得立时就回房去躲着的。

见妹妹没得好,吓得花如玉也不敢造次了。

见状,康大奶奶适时的上前端茶赔罪,为花如香说尽好话。

童夫人接过茶,叹了一气,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可太过的道理,就不追究了。

康大奶奶陪笑着,这才说起亏空的事儿,道:“叔祖母可能是不知道,我们婶子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最容不得家里有这些个偷鸡摸狗的。这回犯事儿的又是婶子的奶嫂,想来婶子是怕我顾忌这是她的人,而畏首畏尾不敢公断,这才忙忙来提点我的。”说着,康大奶奶回头看邓三太太,道:“是吧,婶子。”

当着童夫人的面,邓三太太也不好说不是的,可要是应了,她奶嫂就没好果子了,于是邓三太太只干笑着也不答话。

明里暗里不知同邓三太太斗了多少回的人了,邓三太太的心思,康大奶奶多少也能料到些,所以邓三太太不会应和,康大奶奶也早料到了。

康大奶奶也不着急,将丫头捧着来的攒盒放童夫人跟前,用牙签挑了一枚果脯递给童夫人后,道:“婶子虽不徇私,也不会插手,可我到底也是没当过家,没主持过中馈的人,那里经历过这些事儿的,心里自然就没个章程,所以这事儿,我还得斗胆请叔祖母来主持公断;若叔祖母有不便,也恳请在旁听我断来,有不妥之处当面指出也好。”

童夫人瞧瞧邓三太太,又看看康大奶奶。

也是到这年岁的人,家宅里的事儿多少是童夫人没见过没听过的,那里会不知道康大奶奶此番的用意。

康大奶奶是想借她童夫人掣肘邓三太太,童夫人方才虽是那样说,说他们家的事儿她也管得,可到底是别家的事了,就是族长夫人也不便深管的,所以听了康大奶奶的话,童夫人也没着急着表态。

借着举杯吃茶工夫,童夫人迟疑着在心底左右忖度。

不说如今还要借康大奶奶的方便,为孙儿延请业师的,就说当年大房故去的花晋明对童夫人的丈夫出任族长一事,可是有鼎力相助之情的,论起这些,童夫人一时也难却康大奶奶的意思了。

再者,童夫人也有想在这些人面前显弄下她族长夫人的威势。

“就算你们家富贵风光是族里头一份的,又如何。”想通透这些,童夫人便应下了。

这下可把邓三太太两眼都气红了,腹诽不已,可又不能驳了童夫人的脸面,只得暗暗地让人赶紧去回花老太刘氏的。

那丫头才出门去,康大奶奶便轻声问身边的顾嬷嬷,“东西可给褚姨娘送去了?”

顾嬷嬷低头小声回道:“送去了,小的还和褚姨娘闲话了几句,说三太太勤俭持家却每月都有亏空,也不知道节俭到哪去了?褚姨娘回了一句,‘还能去那儿,都送娘家去了呗。’小的走后,瞧见她正要到老太太的园子里去。”

“好。”康大奶奶哼了一声。

这褚姨娘是谁?

褚姨娘原是花老太刘氏身边最得用的丫头,后来给了花晋明做通房,生了花景贵,才被抬做姨娘。

邓三太太怕褚姨娘母凭子愈发得宠,越过她这做正室的去,二来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将花景贵抱到自己屋里养着。

平日里,邓三太太防贼一样地防着褚姨娘,不让褚姨娘同花景贵说话的,还自小便挑唆花景贵折辱褚姨娘这生母。

骨肉隔离,褚姨娘苦不堪言,心里对邓三太太自然有恨的。

邓三太太让小丫头去回花老太,结果如何暂且按下不说,说回上房里的事儿。

童夫人端坐当中,传来一干相关的人。

那王万喜家的被人捆着送的进来。

一进来,王万喜家的就没头没脸地往邓三太太面前跪爬去,“太太救我,大奶奶想害我。”

童夫人一拍桌案,喝道:“放肆。”罢了又沉下声调道:“是否亏空了东西暂且不论,就仆告主这条,便该先得一顿板子。”

王万喜家的一时被镇住了。

邓三太太面上愈发不好看,想辩两句却花如香给按住了,花如香唯恐邓三太太说出不妥当的话来。

但花如香也知道王万喜一家是她母亲的臂膀,缺不得,今儿王万喜一家要是被处置了,她母亲定失威信。

想罢,花如香也顾不得先前的臊了,上前几步福身,道:“叔祖母明察,这王万喜家的虽是我妈的奶嫂,可为人最是老实安分,从不敢仗势欺人,不然我妈不能留她在身边使唤了这么些年。若说有什么不是之处,也就是个笨嘴拙舌的,说不出好听的话,得罪了什么人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且她昨儿个才到大嫂跟前当的差,今儿就让人告发说亏空了东西?那里能够的,摆明了是受了冤屈,所以这会子她一时着急辩解,冒犯了大嫂也是人之常情。请大嫂见谅,回头我定然王万喜家的给大嫂磕头认错。”

☆、第二回花羡鱼绝处重生却疑是南柯一梦(九)

花如香虽聪明,但到底年纪小心气高,想息事宁人,却又明里暗里句句不肯吃亏。

康大奶奶今日本就是要越性大闹一场的,那里就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花如香这话可说是正中下怀了,就听康大奶奶道:“三妹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一句人之常情就能放纵奴才越过主子去了?”

童夫人点点头,道:“没错,只会让人笑话我们这样人家的,都是些没规矩王法的。”

花如香暗暗咬牙还要再说,康大奶奶却不让了,抢先道:“三妹妹话里话外无处不在说这奴才在你们家是好的,到了我们家就成了贼,受了冤屈,莫不是在说我一个做主子冤枉了一个奴才。看我这德行,都堕落到只配算计一个奴才去了。”

童夫人拍拍康大奶奶的手,“一个规矩礼数都没学全的黄毛丫头说的话,你同她计较什么的。”

被如此说,花如香的脸上立时又不好了。

康大奶奶叹了一气,道:“也罢,今儿幸得叔祖母在,越性大伙就当面锣对面鼓的断个明白好了。”

“好,我也正有这意思。”邓三太太强忍了半日,到底按捺不住了发话了。

邓三太太敢这般说,无非是觉着大房小厨房里不过都是些糙米霉面的,有什么能让人亏空了去的,就自以为得了站得住脚的由头,所以才这样理直气壮。

一听这话,花如香就知道她妈妈在想什么,心里没有不急的。大房的小厨房里是没什么好东西,可账面上走的每一笔却都是好东西。

花如香绞尽脑汁苦思对策时,童夫人提审了桂嬷嬷,和其他两位仆妇——叶嫂子和卫嫂子。

桂嬷嬷捧着账册双手递上,指着几处细细说给童夫人听,“回六老太太的话,这账上清楚地记明了,大奶奶厨房里原该有新米六石头,粳米两石,面两石,这些里头除了我们家公中发放的,也有我们大爷每月从县衙得的,所以才有这么些。还有碧梗米两石,白玉面一斗,这些都是我们舅老爷送来的,可如今都没的没,少的少,就连一些干货,柴碳等也亏了不少,拢共加起来就只剩下六石头糙米和霉面,就在外头,请六老太太验对。”

不待童夫人出去对明白,王万喜家的就迫不及待地死不承认,道:“哪来的什么碧梗米白玉面的,原本就都只是这些糙米霉面的。”

邓三太太心中亦道:“就是,那来的什么碧梗米,白玉面的,害得我稀罕得不得了,可王万喜家的送来一看,也就不过是些新米白面罢了。”

桂嬷嬷一拍大腿,就往天井外跑去翻看,少时嚷道:“难怪敢说我们家是没碧梗米的。好个黑了心肝的,竟然拿新米兑了我们家的碧梗米。”说着桂嬷嬷捧了一把米来给童夫人瞧,“老太太您瞧,这是碧梗米,这是新米,如今都掺杂到一块了,分明就是被人给兑了充数的。”

童夫人就着桂嬷嬷的手,细细一看,果然十分分明。

桂嬷嬷又叹道:“可惜了我们舅老爷送来的好好碧梗米白玉面了。如今朝廷封海,就只能走车马从暹罗运点碧梗米了。只是走车马到底不及海上的,一时这碧梗米就金贵了,现在就是二两银子也买不到一石的,却被人这么糟蹋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王万喜家的啐了一口,“少在这放屁,没那底气就拿这些个次的来糊弄人,还以为没人知道。就是把我送官去,我也这么说,你们家只是这些糙米霉面。”

康大奶奶面上气色不动,回头对顾嬷嬷道:“你们都是死的,还等我这做主子的和她一个贱奴才去对嘴不成。”

顾嬷嬷向康大奶奶一福身,转向王万喜家的道:“先不说那些碧梗米白玉面,就说家里的这些米粮等食材,那可是县太爷和三太太拨发的。你既说我们家原该就是些糙米霉面,可是在说你们太太把我们的东西都贪墨了,只拿这些个糙烂的东西顶替,还是在说县太爷贪赃枉法,昧下了我们大爷应得的月粮?”

王万喜家的一句话就牵扯上朝廷命官了,不说王万喜家的,就是童夫人和邓三太太也被吓了一哆嗦。

“作死的东西,这些那里是你吃了几盅酒,就能浑说的。来人,掌嘴。”花如香赶紧抢先在前,虚托个借口惩戒完事了王万喜家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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