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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兼祧-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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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羡鱼这话结结实实把柳依依给激怒了。

柳依依将药碗往杌子上用力一搁,恼羞成怒道:“花羡鱼,话说到这份上,你以为你还活得成吗?我自然是容不得你的。”

花羡鱼原先又伤又气的心,听了柳依依这话心下又是猛然一提,满面惊恐地看着那歪倒在杌子上的药碗,末了恨恨道:“柳依依,你好阴毒的心,竟然想要药死我。”

柳依依却突然笑了,“当我同你这般没脑子吗?就是再缜密的算计,下药这种手段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我怎会任凭人寻着痕迹追查上我的。你还未觉察呢?你如今这副破败的身子,还用我作甚的,我就什么都不做,你也不能长久了。”

再添了惊吓的花羡鱼,此时身下崩溃了一般,温湿粘稠染了一床,身子愈发冰凉,神智更是恍惚了起来。

可想起孩子,花羡鱼发狠就是不让自己昏死过去,“来……来人,救……救命,救命……”

柳依依轻笑道:“莫要费那气力了,没瞧见我方才把她们远远地打发到刘家娘子那里去,领板子了吗?”

一时,花羡鱼也不知从那里来的气力,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衣袖,“柳依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着。”柳依依不示弱,使劲儿想拽回袖子,却不能,便有些慌了,愈发使上了气力拉扯。

只闻“嘶啦”的一声,竟给花羡鱼撕开了柳依依的袖子。

柳依依一时收力不及,跌坐在地。

等柳依依再抬头,只见花羡鱼惨白着面色,裂眦嚼齿的半个身子悬在炕边望着柳依依,模样十分可怕,吓得柳依依坐地上倒退着往后躲的。

这时,韩太夫人屋里的孩子,无缘无故的就哭了起来,怎么哄都不成。

也是这时,有丫鬟来回,“爷回来了。”

韩太夫人等就听外头传来盔甲锁片的沉重脚步。

少时就见一轩昂男子,披盔戴甲,风尘仆仆地进来。

这迟来人就是韩束。

可惜这些花羡鱼都不能再知道了,她怀着满腹的怨恨与不甘,气绝身亡……

☆、第二回花羡鱼绝处重生却疑是南柯一梦(一)

满腹的仇恨还在翻腾,恨不得与柳依依同归于尽的决绝还在心头,花羡鱼却猝然惊醒了,茫然四顾,原来自己只是孤身枕臂睡在池边的石板凳上。

六月雪落了花羡鱼满身,一头一脸的花香散落,蜂蝶闹穰穰的绕着她。

池边沿岸上摆着一朵残荷,掉落花瓣几片在池中,或如小舟般漂浮在水上,或沉到池中,不见踪影。

再往远些瞧去,云淡风轻,荷香满池,荷叶荡漾。

这样的情景花羡鱼并不陌生,这应该是她老家广东合浦老宅里的景致。

可他们一家赴南都已是多少年的事儿了,怎的忽然又回来了?

花羡鱼不禁有些恍惚了。

慢慢的,花羡鱼坐起身来,抖落一身的花瓣,从石板凳上下来,就觉枕着石凳的半身冰凉,眼前有些发黑,脚下一阵踉跄,险些掉进池子里去。

好一会子花羡鱼才稳住了身形,一步一步从树荫里走出,让骄阳拢了一身的暖光,这才驱走了寒气与眩晕,回过神来观望四周。

碧波水池,假山子石,青砖红瓦,花鸟鱼虫,树木葱茏,果然是老宅里的园子。

古有云: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这南珠,说的正是花羡鱼他们老家的合浦珍珠。

花家祖辈采珠,养珠,到了花羡鱼曾祖父这一辈,他们家的珍珠更得皇帝钦定为进贡御用的珍珠,让花家立于鼎盛之时。

老宅正是那时修的,整个宅子由左右两路,五进的四合院而成的。

大门位于右路院子的坎位,是青砖雕花的门楼,两旁是耳房,这为一进。

宅中左路前头是给家里下人住的院子,后头穿过一道垂花门就是这个园子。

记忆中,园子里只住了花羡鱼的继曾祖母刘氏。

花羡鱼故去的曾祖父一生娶妻室两房,纳妾室四房。

子嗣,有先头亡妻封氏所出的长房嫡子花晋华,接着是二房庶出的花晋荣,最后是填房刘氏所出的——花曾祖父的老来子——三房的花晋明。女儿也有,只是都当是泼出去的水了。

花老太爷对三个儿子,不管是正出庶出的都一视同仁,但对长子花晋华另有期望,望花晋华能考取功名,走仕途经济之道,摘去商籍,光耀花家门楣。

花晋华正是花羡鱼的祖父,只是花晋华却是个福薄不寿的,没等来高中便先其父亲而去了。

花老太爷只得将希望寄于长孙花景途身上。

花晋华一生只娶了花羡鱼的祖母楚氏,又只得花羡鱼父亲——花景途,一子。

花景途读书刻苦,也不负众望,头回入试便中禀生,那时花老太爷已弥留,正是在得知此好消息后,欣慰而终的。

可自打花景途中了禀生,就屡试不中了。

而在花太爷死后,花家不论是进贡珍珠,还是家里的营生,刘氏都以花景途读书心无旁骛才是首要,不让长房插手了,将家中的一切进益都抓在手里交给三房打理。

长房还好,当初花羡鱼的祖母楚氏和母亲康氏都是嫁妆丰厚的,这些年康大奶奶又持家有道,日子虽比不上三房,却也还算宽裕。

倒是二房不容易,在花晋荣在世时,家中事务还能插手一二,等花晋荣一去,二房便只能等着三房从指头缝里漏出三多两少来过日子了。

二房自然不满的,可有刘氏坐镇,也翻不出大浪来,逼着二房依附了长房。

再说回老宅。

老宅右路的四合院,才是正经的正房大院。

花家因刘氏尚在,未能分家,三房人人口不少,但都同住老宅。

二进院子有大天井,上下为面阔五间的上房和花厅的倒厅,左右是三间的厢房,并无抄手游廊,只有连接各处的檐下廊。柱子也非北边那样的大红奠石基圆木柱,而是麻油石的石柱,所以就没有了北边四合院那样的雕梁画栋,只有石柱的朴实本色。

这进院子,住的正是花家的长房,上房是花羡鱼的祖母楚氏独居,东西厢房则是花景途夫妻和长子花渊鱼起居坐卧之处。

四合院里不论是上房还是厢房都没耳房,只在上房和东厢房的夹角处有一小穿堂可到三进的院子里去。

三进院子二房一家所居,结构同前头相同,只是没花厅和倒厅,多了紧贴着前院上房的公背屋,这屋子是用来供奉祖宗神楼的。

这进院子上房住的是花羡鱼的三堂叔花景怀夫妻,左右厢房是花景怀的儿子们住着。

四进的院子自然是三房所居之处了。

再往后就是后罩房,花家一概未出阁的女儿,不论辈分都在那里住着。

就花羡鱼这一辈和前一辈的花家女儿也有不少。

花羡鱼上头有一位长她一岁的庶出姐姐,叫花玄鱼。

而二房花景怀也有女儿,分别是比花羡鱼长两岁的大堂姐——花双鱼,和比花羡鱼长一岁半的二堂姐——花戏鱼,还有比花羡鱼小两岁的小堂妹——花映鱼。

三房的花晋明虽是长辈,却比花羡鱼父亲花景途还小一年,所以还未有孙子辈,只有花景贵一子,和女儿花如玉、花如香。

花如玉和花如香年纪虽同大堂姐花双鱼相差无几,可因着辈分,花羡鱼她们也需称一声姑姑。

花羡鱼顺着记忆,走出了花老太刘氏所住的园子,一路四处张望,竟然和当初一般,没有丝毫不同,让花羡鱼愈发疑惑了。

“难不成‘那些曾经’,都不过是我的南柯一梦?”花羡鱼喃喃道,只是她分不清到底醒来前那些是梦,还是现下才是梦。

花羡鱼整个人毫无精神的四处游荡着,也不知在找什么,迎面便走来两位韶华正红,年纪相仿的少年郎来。

少时,两少年也瞧见了对面而来的花羡鱼。

身穿姜黄色衣衫,面目可亲的少年扬声道:“小妹可是同姊妹们到园子里给老太太请安去了?怎的这时候才回?”

原来说话的正是和花羡鱼一母同胞的哥哥——花渊鱼。

而另一位少年,剑眉高吊斜飞入鬓,目横丹凤眸光清朗,身姿修长挺拔如松。

再看他头戴南珠的银冠,身着颜色清淡的素服,却也不能减他半分风姿。

真真是俏若春花,洁比秋菊的人物。

只是这位素服少年不知为何,见到花羡鱼之时竟略有些狼狈,欲要躲闪。

花羡鱼不用细看,便知这位素服少年就是韩束了。

想起梦中,韩束总和柳依依谈诗论对,为能同韩束亦有共同话语,她逼着自己去背诵柳依依所出的诗集。

记得里头正有一首,可谓是她自遇见韩束以来的写照。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每每读到,花羡鱼无不感慨之贴切。

只是如今大梦方醒,花羡鱼心头怨恨难消,也才知她做不到“不能羞”了。

韩束见躲闪不过,一时略是尴尬作笑,同花羡鱼问好道:“羡……羡鱼妹妹好。”韩束一面问候,一面做好了花羡鱼会似以往那般扑过来,他好闪避的姿势。

没想花羡鱼只是脚下发虚着,飘一般地走过来而已。

“妹妹你怎么了?”花渊鱼忙过去问道。

花羡鱼觉着头重脚轻,十分不舒坦,但唯恐哥哥忧心,耽误了哥哥的功课。哥哥书得用功,记得在“那些曾经”里头,哥哥日后虽不能状元及第,却也是二甲传胪。

再听方才花渊鱼同韩束的谈论,可知秋闱在即了,故而花羡鱼便强作笑颜道:“哥哥莫要担心,不过是方才见日头炎炎,园子里树荫底下倒是阴凉避静得很,就靠石凳上眯了一会子,现下不过还没醒过盹来罢了。”

花渊鱼叹一气,道:“你这贪凉的性子,多早晚才改。”

兄妹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寒暖,花羡鱼这才蹲福辞了,晃晃悠悠的又离开了。

这期间,竟然连一眼都未曾看过韩束,让韩束愕然不止。

花羡鱼虽是这般说,可她的面色却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花渊鱼只道妹妹是受了什么打击挫折才这样。

想罢,花渊鱼领着韩束到一处人稀僻静地,略显老成道:“不怕表兄恼,我们家也不是没那自知之明的,怎耐妹妹豁出去了脸面,而长辈们也不过道妹妹她小孩儿心性,这才纵容了她。家父家母又怎么会不知的,像我家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如何能同南都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可比,表兄不能入眼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小妹到底年纪尚小,若是冲撞冒犯了,表兄只管告诉家父家母,自然有他们管教,表兄又何必这般伤她脸面,她到底是女儿家不是。”

韩束一听这话,立时就明白了,花渊鱼是以为自己不耐烦花羡鱼的纠缠,私下对花羡鱼说了重话,伤了花羡鱼的心。这可冤枉死他了。

在他韩束看来,花羡鱼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花羡鱼长得面若银盘,杏眸噙露,相貌不算十分上乘,可也不丑;身姿丰莹,却不臃肿,十分讨喜。

花羡鱼此般形容,虽不似南都时下那些娇袅不胜的女子,但也不娇柔做作,且为人热诚纯真。

故而韩束虽被花羡鱼处处纠缠,不胜其扰,但也从不生厌。

一来因少年心性,二则以为得一女子倾慕,乃人生得意事。

☆、第二回花羡鱼绝处重生却疑是南柯一梦(二)

常言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正是这意思吗?故而韩束从未有过贸然了断花羡鱼心思的念头。

所以韩束听了花渊鱼这话,忙起身摆手解释道:“慎卿你且听我说。”

慎卿正是花渊鱼的表字。

罢了,韩束接着道:“慎卿这话,我不敢十分喊冤,因这里头也有我的私心在。只是自我到你家,你我兄弟行止坐卧皆在一处,我是如何的人品,你是知道的。羡鱼妹妹年纪小,懵懂不知事,我自是不会计较,妹妹闹至今日,若我没半分纵容的心,也不能到今日的地步。既然我能纵容,又何必到今时今日才背地里出口伤她,害得她伤心。”

花渊鱼才将先头的话说出,便知不妥,现下再听韩束这番肺腑之言,心中愈发过意不去了,不禁也掏心挖肺同韩束表述了一番,最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妹妹对韩束的心意,又问道:“也知是高攀了你们家,但那是我妹妹,难免不想她能得好的。如今只问你对我妹妹可有意?”

闻言,韩束一时迟疑了。

过了许久,韩束才略带自嘲般地哂笑道:“多少人都说我命好,日后可承继明威将军府。只是谁人又明白我的难处?面上光鲜,实则只比寄人篱下。生身父母成了叔婶,再难亲近;有心日后孝敬养父母,每每又得生母之怨;生父亡逝,悲痛之余,想给生身父亲斩衰尽孝,却又因身份不同而不能了;欲拉扯孤母寡嫂,又担心养父母的颜色,唯恐他们不悦,让孤母寡嫂愈发艰难。若非祖母可怜我孝心一片,也不会让我到你们家来,悄悄为生父与兄长守制。我平日里在家都到这般田地了,更遑论我越发不能做主的亲事了。”

韩束稍顿了片刻,又道:“虽有旨意让我兼祧两房,但养母有一外甥女,常年在我家调养身子,人前人后无不昭示着那便是长房儿媳。而我生母亦早有中意的人选,那便是我先母舅的女儿。就是我有意又怎样,让羡鱼妹妹做小不成,这如何使得,实在是委屈了。”

韩束的家境,花渊鱼是时有听说的,只是没想到韩束会这般身不由己,叹了一气后,又道:“我们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名门,却也没有拿自家女儿去做小换体面的。二则你这样的尚且不能事事如意,莫说我妹妹了。我看还是让妹妹早断了这痴心才是。”

闻言,韩束一时默然不语,垂头思度。

再说花羡鱼,回到她和姐姐花玄鱼的房中时,一是因在园中酣睡,到底着了凉,二来方才见到韩束,又耗费了好大的心神才没让自己扑过去质问韩束的负心薄幸,所以一时气力用尽,神色危急了。

待到花羡鱼的小丫鬟珠儿找来,花羡鱼早已倒在床上,浑身发热,昏睡不醒了。

珠儿不敢有误,飞奔着到前头去回了花羡鱼的母亲康大奶奶。

康大奶奶知道后,如何请的大夫,大夫如何断的脉,开的又是什么方子,又怎么煎的药给花羡鱼调服,这些花羡鱼一概不知,病得浑浑噩噩,一味只做起梦来。

梦里,花羡鱼只听有人在哭闹,口中直嚷着,“我今生今世非束哥哥不嫁。凭她们什么林蕊初,柳依依的去,我哪里就不如她们的?”

这不是她花羡鱼,还有谁能说出这话来。

原来竟然又梦见了当初,她自己撒泼打滚逼着家中父母非要嫁韩束的情景。

花景途和康大奶奶最是疼惜这个女儿,有时就是花渊鱼也不能及的。

只是这事儿不是做父母的不肯依,只是韩府里的事儿,他们比女儿看得清楚。

虽说韩太夫人是十分中意花羡鱼的,可那府里的太爷和太夫人如今都不管事了,长房秦夫人和二房的柳夫人对儿媳人选又都是各自心里有了主意的,就是韩太夫人也没有强驳的道理。

这些花羡鱼当时是不懂,现下梦中旁观,到底明白了父母的顾虑,没有不着急在一旁对着哭闹的自己喊:“不能嫁他,不能再嫁他了,一步错悔恨终身……”

只是不管她如何声嘶力竭,梦里的人都听不见。

就听花景途重拍桌案,一时震响惊心,向花羡鱼呵斥道:“放肆,自古婚姻大事,那一桩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你不要脸面,我还怕别人戳脊梁骨。来人,把小姐送房里去,一日不想明白,就一日不许出来。”

到底还是做娘的更心疼女儿些,待小花羡鱼被带了出去,康大奶奶拿手绢按了按眼角的湿润,道:“只可怜阿羡的一片痴心了。想当年我艰难就罢了,怎的我女儿也这般命苦。”

这话不禁勾得花景途想起当年他和康大奶奶的一波三折来。

当年花晋华死得早,等花景途中了禀生后,花老太爷也跟着去了,一时间花家上下就花老太刘氏做主了。

那时候,刘氏见花景途是个大有前程的,便有心拿自己娘家的姑娘贴花景途。

可花景途是早定了亲的,刘氏便变着法地逼花羡鱼的祖母楚氏同康家退亲。

楚氏是个木讷柔弱没主意的,幸得康大奶奶性子刚烈果决,爱憎分明,当下就让康母同楚氏商议婚期,同月便嫁了花景途,让刘氏不得不歇了她的心思。

想罢,花景途埋头叹了一气,良久后方又道:“若是用心办起来,让阿羡嫁入他们家也不是不能成的。”

康大奶奶顿时止住了泣声,问道:“这话怎么讲?”

花景途灌了一口凉茶,润润嗓子道:“朝廷一直是以南倭不及北虏成患,所以对南边的军饷钱粮诸多迁延,已成不成文的规矩了。韩悼滑是个一心抗倭以求功成名就的,自然少不得去巴结孝敬上头,和他妻姐一家——林家的,以期林家在户部能按时拨发银子。如今张阁老被弹劾,其与林家关系匪浅,林家自然也被沾带了,所以韩悼滑现如今正急于同这两家摘干净,自然是不能再让束哥儿娶林家姑娘了,但若如此,抗倭必定越发少了粮饷的周转,只得另想他法。”

听了这话,康大奶奶忖度片刻后,道:“你是想让我们家供他军中一切所需用度,让他们家欠下人情,不得不来娶我们阿羡?这可不成,就是我们家有金山银山也供应不来的。”

花景途笑道:“我们家虽没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财势,却也是甲富一方的,得我们家这样的作供奉,韩悼滑是求之不得。韩悼滑也知军中所需之巨,不是一两家供给便能成事儿的,所以暗中才又做了那一本万利的杀头买卖,筹措粮饷。可那种买卖,我只比他更便于行事的。我若帮他,那他只需在暗地里扶持,我代其从中周转,保管他高枕无忧,财源滚滚。这般一来,他没道理不让束哥儿娶了阿羡,牵制于我的。”

“原来大祸的源头,皆因的我。”花羡鱼实在是没想到,一时愧疚悔恨得难以自己。

康大奶奶一惊也不小,问道:“到底是何种杀头的买卖?”

花景途却不明说,只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说是什么买卖?”

康大奶奶不是没见识的,立时就明白了,颤颤道:“私……私盐。”

就是私盐,花羡鱼正因听闻了娘家贩私盐被查抄入狱,才动的胎气。

如今看来,倘若不是家里为了让她花羡鱼能得偿所愿,又怎么会有日后那场劫难。

花景途又道:“这是以私心而论,于国而言,倭寇为祸我国,韩家父子力主杀寇,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我等匹夫自有相助之责。”

康大奶奶忧心忡忡劝道:“可那‘东西’,到底还是不沾的好。”

……

眼前的景象如烟散去了,花羡鱼悠悠转醒,枕上早已泪湿。

“我的好小小姐儿,好主子,你可算是醒来,不然珠儿就要见不到你了。”

听这说话的声音,不难听出是打小就在花羡鱼身边服侍的珠儿。

花羡鱼睁眼张望了下,只见顶上是多年前她用过的烟雨流苏帐子。

再放眼四周,只见房中摆的是各色西洋的精巧之物,什么自鸣钟,自行船,剔透玻璃绣球灯,还有就是连皇城中都少有的八音盒。

这些个东西,可不是谁屋里都能有,就是同屋的花玄鱼都没有那么全的,也只她花羡鱼了。

因着早年朝廷还未封海时,康家就是海上跑商的,康家舅父又最是爱惜花渊鱼和花羡鱼兄妹的,所以只要得那些个新巧精致的物件,都给外甥和外甥女留一份。

但,瞧见这些,花羡鱼又糊涂了,方才还听父母的谈论她当初的嫁入韩府的起因,怎么又回到这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这又是哪儿?”花羡鱼问道。

珠儿听了立时又是一阵慌张,一跛一跛的过来道:“小小姐可是病糊涂了,连自己闺房都不认得了。这怎么得了,还得再请大夫才是,不然二小姐知道了,又要拿问我的不是了。”

珠儿口里的二小姐,说的正是三房花晋明的女儿——花羡鱼的二堂姑姑——花如玉。

“我们家的事儿和她又有什么干系的?”花羡鱼道。

“原是没干系的,不过是她非拿这个执柯作伐,治你身边的人罢了。”回花羡鱼话的人不是珠儿。

☆、第二回花羡鱼绝处重生却疑是南柯一梦(三)

花羡鱼同珠儿一道循声望去,只见槅扇从外被推开,一位身穿秋香色绉纱衫,下着月白宽澜裙的靓丽姐儿端着药碗进来,又绕过花羡鱼床前的隔屏,这才近了她们眼前。

“姐姐?”花羡鱼有些诧异。

原来这位就是花玄鱼。

花玄鱼将托盘放床边的绣墩上,又道:“你就只顾你自己痛快,也不管别人死活了。你又不是不知,二姑姑才跟着三叔婆学管家,又最是瞧不惯韩表哥同我们家亲厚的,巴不得出一件事给她料理了,既在家里立了威势,又敲打了你,两全其美的,你还往她刀口上撞。这不,昨儿个前脚大夫来,后脚她就过来把珠儿给发作了,说得可好听了,说你阿姆和珠儿耍懒,没照顾好主子,小惩大诫以儆效尤。让她们跪了半日的碎瓦砾,说若还有下回,就把她们都给撵出去。”

花玄鱼说的阿姆不是别人,正是花羡鱼的奶妈唐嬷嬷。

花羡鱼一听顿时急了,忙坐起身来要看珠儿的伤,“阿姆怎样了?你又怎样了?可伤着了?”

珠儿不敢多说,只一味避让,“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的,那里就伤得着我了。只是阿姆一时怕是不能走动了。”

花羡鱼气得哭了,“她花如玉的手也太长了,我们家的事儿,就是三叔婆也不好说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好意思管起堂兄家里的事儿来了。”

正说着,外间传来动静,“阿羡可起了?好些没?我来瞧她了。”

花玄鱼哼笑了声,悄声对花羡鱼道:“真是白天说不得人,夜里说不得鬼的。”

来人不是花如玉还有谁。

少时,花如玉就带着她的丫头秀莲进来了。

这花如玉模样长得好,再看她今日一身藕色的轻绡罗衫,项上一个鎏金累攒珠的金项圈,下头是碧纱的裙,整个人就如同薄雾笼花,好看得紧。

见花如玉来,花羡鱼心里再不乐意也要隐忍着低头,给花如玉见礼的,免得花如玉借着这茬又生出是非来。

花如玉伸手虚扶花羡鱼一把,让花玄鱼也不必多礼了,过来就坐花羡鱼床沿,道:“阿羡赶紧躺好,再被风扑着了,又要寻医问药,惊动上下的不得安生。”

不过是一夜的将养,花羡鱼的病也只去了四五分,身上多少还有不痛快的,加之夜里又做了那样的一个梦,着实耗费了花羡鱼不少精神,方才又哭过两眼红肿的,一时就显得萎靡不振了。

花羡鱼也懒得费神去听花如玉的虚情假意话里藏话,只是猛然瞥见扭着腰一摇三摆地过来站花如玉后头的秀莲,觉着这丫头似乎有些不同了。

只见秀莲脸上竟带了几分似方被雨露滋润过的艳媚之色,很是显得与别人不同。花羡鱼不禁心里闪过疑惑。

转面又想,这秀莲比花如玉还要大上二三岁的,这般算来年纪也不小了,怕是也等不到花如玉出阁做陪嫁的那天了,只有打发出去配人一途的。

只是这秀莲一直是个心高的,虽是丫鬟,可跟着花如玉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娇惯得很,半个小姐的款儿,就这样被打发出去配了那些五大三粗的,怕是心有不甘。

花羡鱼便想起“那些曾经”,在那里头的秀莲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花如玉哥哥花景贵的房里人了。

“曾经”的花羡鱼也就罢了,如今的花羡鱼也算是识得人事风月了的,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而这会子,花如玉见花羡鱼精神不振,珠儿亦是一副垂首恭肃敬听的小心样,心里比什么都受用,便端起了放床边的药碗,吹了一口,道:“药还是得趁热吃才好,不然凉了就无益了。来,快喝了,我可是带了你爱吃的甜瓜条来了。”

花羡鱼这才收起了觑向秀莲的目光,端过碗来,一气喝了见底,又赶紧递了出去,被苦味激得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花如玉笑着接过碗,道:“这下可好了,往年不知道要说多少话才哄得她吃了这些苦汤水儿的,今年却是不用了,可见我们阿羡到底是大姑娘了,不比往日了。依我看,再过些日子也是该和大嫂提了,也是你该留头蓄发的时候了。”

将药碗转手递给花玄鱼,花如玉又道:“既如今阿羡你也大了,就该有大姑娘的样儿才是。从此有两样你就得谨记了,头一样就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条,可不能再这么没皮没脸地往韩小相公他们跟前凑了,小心名声;这第二嘛。”

花如玉一面说,一面瞧了珠儿一眼,“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小姐,奶妈丫鬟得多少人跟身边服侍才是规矩,可你却偏不一样。知道的说是你自己把他们都撇个干净图自在,才把这些东西都惯得慵懒无用,目中无主了;不知道的,多少人都说你是什么样的主,才有这什么样的仆。你的名声都是让她们给带累坏了的,所以姑姑少不得帮着你教训了她们一回,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

花羡鱼心中暗骂,“好个得了便宜,还来卖乖的。真以为长房没人了。”花羡鱼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歪靠在床头,冷笑了一声,“好个乌鸦落猪身上,光见猪黑,瞧不见自己黑的。”

这话不说花如玉,就是花玄鱼一阵错愕的。这可不是他们这地方上有的说法。

罢了,听花羡鱼又道:“我什么名声,自然是没姑姑的名声贤惠。黄花大闺女的就能指点堂兄家里的事儿,接下来是不是就该着管那个姨娘服侍我父亲了?”

都知道花羡鱼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常出口得罪人,可也从没这样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

花玄鱼和珠儿都吓了一跳。

花如玉脸上更是一阵青红交替,气得直质问花羡鱼,“你这是在哪儿学来的浑话?”

花玄鱼在一旁忙给花羡鱼打眼色,可花羡鱼就是不管不顾了,就是要将梦里梦外的愁闷愤恨一气宣泄了出来,道:“那里学来的?哼,二姑姑平日里对我们的言行身教可不浅,还用到那里学去。这不我又学了一句,姑姑方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说是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仆。”说着,就指向秀莲,“姑姑贤惠,丫头自然也不遑多让。秀莲不但把姑姑侍候熨帖了,还把贵四叔也服侍得周全。”

这话可不是玩笑的,要传了出去,不说秀莲会没命,就是花如玉的名声也没了。

兄长竟然连妹妹的贴身丫头都染指了,做妹妹的还有什么清白人伦的。

在场的,早便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秀莲更是惶惶不已,也不知花羡鱼是真知道了,还是瞎猜的,一时就慌了手脚,否认道:“胡……胡说,没有的事儿。”

花羡鱼拧头瞪秀莲,喝斥道:“放肆,你什么东西,主子们说话也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理儿?这样没规矩东西,平日里也不知带累了我二姑姑多少名声,我看还是尽早打发了才好。”

好半天花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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