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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境之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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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的将不单单只是大汉皇帝姬天权,还可能有一个雄踞南方声势丝毫不逊自己的巫教,再加上大先生,如此三方夹击,即便天道教的势力如日中天,也是独木难支。
原本,唐雪落此来为的是一项事关两教未来百年气运的重要谈判,倘若就此甩手离开,岂不是令之前各方的诸多努力付诸一炬功亏一篑?
同样讶异的还有姬澄澈,他的目光迎上唐雪落含笑道:“雪落,你用不着这样,我和林隐能处理。”
唐雪落执拗道:“澄澈哥哥,我要和你们一起。”
天波真人看向一言不发的锦红鲤,冷然道:“锦巫祝,你便坐视不管么?”
“管,当然要管。”锦红鲤咯咯一笑挺起曼妙的身材,问天殿里立时香风四溢。
她袅袅婷婷走到唐雪落的身后,银铃般地轻笑道:“锦红鲤唯大司命马首是瞻,谁若与她为敌,便是我全体巫教子民的共敌!”
天河真人勃然变色道:“锦巫祝,你这是在威胁敝教么?你与唐仙子擅作主张便不怕违逆了大巫祝?”
锦红鲤笑道:“真人有所不知,小妹行前大巫祝曾经特意交代,不论大司命做出何种决定,都代表他的意志。我唯一需要做的,便是保护大司命,不容任何人伤她,哪怕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天海真人皱起眉头,缓缓道:“唐仙子,澄澈殿下,林公子,兹事体大,切莫意气用事,还望各位三思而行。”
唐雪落浅笑道:“澄澈哥哥,婆婆不是送给过你一支巫王令么,可有带在身上?”
姬澄澈立刻醒悟到唐雪落的用意,只是少年傲气不肯靠着一支铁牌撑场面,于是并不拿出巫王令,仅微微颔首道:“婆婆送我的宝物,自然不敢丢失。”
锦红鲤眼睛一亮,说道:“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几位真人你们看着办吧。”
座上几人面面相觑,严青卫即是天道教的俗家第一高手也是大汉军方第一人,身份敏感在此不便发表意见亦情有可原,可那边的天池真人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打着瞌睡,将自己高高挂起未免有些让人看不下去。
天河真人微怒道:“天池师弟,你若睡醒了不妨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天池真人如梦初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睁开眼茫然道:“什么看法?”
海东青哭笑不得,道:“就是当下的事情应该如何解决?”
天池真人“哦”了声重新闭上双目,“一切但听诸位师兄师弟的,我没有意见。”
众人拿他没法子,只好又看向了天海真人。
天海真人委实难以骤下决断,收屠岸为徒是天波真人强烈主张的,也曾经征求过他的意见。原本以为北荒荒芜之地,收下一个龙族子弟为徒并无大碍,谁想到跳出一个林隐,蹦出一个高呼“修我戈矛,与子同仇”的姬澄澈,这还不够,连巫教的大司命也牵连上了。
可要是就此让步,放林隐安然离开天都峰,且不说北荒计划是否得行,天道教的颜面又何以为存?
念及于此,他沉声说道:“澄澈殿下、唐仙子,非是贫道不通人情,林隐……”
话到一半,猛听问天殿外传来一阵笑声道:“太好了,原来大家都在。”
众人愣了愣,心想谁那么放肆打断天海真人的说话还不要脸地套近乎?
就见一个脑满肠肥矮短富态的大胖子气喘吁吁走进大殿里,身后跟着两个想拦又没法拦的天道教弟子。
这大胖子抹了把额头的热汗,满脸的肉堆在一起笑呵呵施礼道:“天贵见过诸位真人。”
天河真人大怒,将气撒到那两个弟子头上道:“姬宗正莅临寒山,你二人为何不赶紧通禀,却教别人耻笑敝教不懂礼数?”
姬天贵摆摆手道:“不怪他们,不怪他们,是我拿着陛下的青天如意直接闯了进来。各位真人大人大量,多多海涵……嗯,多多海涵。”
天海真人目光一闪,说道:“姬宗正,请坐。”
姬天贵大咧咧道:“真人不用客气,我代陛下传道旨意立马就走。”
他旁若无人扭头望向林隐道:“你就是从北荒冰原来的林公子,可有位叫雪菱的同伴?”
林隐点点头,说道:“在下林隐。菱姨有什么事?”
姬天贵竖起大拇指道:“厉害,这女人实在厉害。居然拿着你和度远真人的生死状强闯皇宫要觐见圣驾,差点儿跟禁军打起来。”
他喘口气道:“此事惊动了陛下,才晓得你是代表北荒夜火部前来天都城与我朝洽商结盟之事。陛下又知你是澄澈殿下的同门……那个师弟,这才命我即刻宣林公子入宫面圣。”
天河真人眉毛倒竖,寒声道:“林隐当街杀我弟子,谁也不能带他离山!”
姬天贵大惑不解道:“不是有生死状么,莫非那玩意儿一钱不值?”
天河真人鼻中冷哼道:“林隐未曾在生死状上签字画押,此事你可知晓?”
姬天贵呵呵一笑道:“不知真人听信了谁的谣传,我可是亲眼见到生死状上有林公子的签押……喏,就在这儿。”
他抖搂袖子掏出生死状当众展开,果然就见度远真人的落款之下,赫然签着林隐两个字。
天波真人冷冷道:“这签名是伪造的!”
姬天贵脸一板不乐意了,说道:“这是陛下代林隐亲笔签上的,怎能说是伪造?”
忽然严青卫长身而起,说道:“我送你们下山。”
“严师弟,”天河真人错愕道:“你这是何意?”
严青卫不答,向天海真人躬身一礼道:“师兄,请恕我不能出席明日的仪式。”
天海真人目视严青卫须臾,颔首道:“如此有劳严师弟。”
天波真人刚要出言反对,冷不丁天池真人张开眼睛呲牙一笑道:“这就结束了是吧?正好我可以回去睡觉。”
他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顾自起身伸了个懒腰,拖着一双黑布鞋踢踏踢踏行出了问天殿。
天海真人看看一脸怒容的天河真人,木无表情的天波真人,还有愤慨不语的海东青和神情从容的严青卫,心下暗自一叹情知一众师弟师妹各有心思,林隐的问题唯有从长计议。
姬天贵见严青卫站出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一半,暗赞陛下的这位大舅哥真够意思。
别看他表面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内心却十分紧张。万一天海真人坚持不肯放人,双方当场闹僵,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所以严青卫这一发话,等若在为双方破局,将一切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他笑嘻嘻向唐雪落施礼道:“久闻仙子芳名,不知是否有幸请动玉驾前往上林苑小住几日,容敝国稍尽地主之谊?”
唐雪落微微一笑道:“如此盛情,雪落却之不恭。”
几位真人闻言脸上变得分外难看,谁不晓得上林苑是姬澄澈的府邸。
唐雪落一旦入驻姬府,往后再想和她打交道,势必绕不过姬天权父子,这一手釜底抽薪,让人感到极不舒服。
卿天照的心里更是酸溜溜的失落之至,暗暗咬紧牙关眼神怨毒地盯着姬澄澈。
姬澄澈恍若未见,步履轻快地与唐雪落、林隐结伴走出问天殿。
第105章 月黑风高(上)
一场危机暂时渡过,但局中人都明白经过今日之事,天道教与朝廷之间的隔阂嫌隙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只因双方审时度势各有顾忌才没有彻底闹僵。
谁都清楚,今夜不是结束而是一个糟糕的开始。
彼此客客气气的一番寒暄道别之后,严青卫便亲送姬澄澈等人下山回返天都城。
卿天照站在问天殿外,目送唐雪落美好的背影在月色轻笼中伴在姬澄澈身边渐渐消失在山道上,心口像是有一团毒火在燃烧吞噬。
“小师叔,你没事吧?”海明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卿天照一醒,怅然吐了口气回头望向她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号称道家祖庭的天都峰竟然任由两个小贼肆意往来,有些愤懑。”
海明月安慰道:“那两个家伙虽然嚣张了点儿,却也不似恶人。此事自有教中长老处理,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我不介怀,”卿天照冷冷一笑道:“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海明月见卿天照神色怕人,芳心凛然道:“你没事就好,我去找爷爷啦!”说罢一缕香风掠过,追着海东青去了。
卿天照依旧伫立不动,宛若尊石像望着空落落的山道慢慢攥紧了双拳。自己究竟哪里不如那小魔崽子了,竟使心中的玉人不屑一顾?
“姬澄澈……”他喉咙里低低呼吼道:“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天河真人缓步走近,冷笑道:“只在这里捶胸顿足有用么?还不如做些什么。”
卿天照心头一震,试探道:“弟子无能,还望师叔指点!”
天河真人眺望问天殿后的那座白塔道:“你可晓得通源塔的秘密?”
卿天照愕然道:“听说塔底与元界胎气相通,可有此事?”
天河真人嘿然道:“那是天都城里三岁小孩儿也知道的事,能叫什么秘密?我不妨告诉你,经过多年的勘测推演,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断定,传说中的元界神器之主天元宝镜便在这塔底的万丈混沌之中!”
卿天照瞠目结舌,不由自主追问道:“那……该如何取得宝镜?”
天河真人缓缓道:“这正是我们邀请唐雪落前来天都峰密商的原由。”
卿天照惊疑不定道:“师叔,你是说要取得天元宝镜,必须唐雪落相助?”
天河真人点点头道:“确切的说,是需要她的逆天命盘和神机推衍。”
卿天照醍醐灌顶,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咬牙道:“恐怕唐仙子心向姬澄澈那魔头,未必肯出手帮我们。”
天河真人不以为然道:“如此至宝谁不眼红,又岂是唐雪落能够做主?我们先前与巫教密议了数次,始终不能达成一致的最大关键便在于,倘使顺利取得天元宝镜,则应归哪一方所有。”
卿天照哼了声道:“天元宝镜即在通源塔下,理所当然应为本教所有。”
“话虽这么说,唐衍却未必愿意。”
天河真人说道:“我与几位师兄师弟为此苦思冥想破局之道,终于得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卿天照惊奇道:“什么办法?”
天河真人一字字道:“两家联姻,传宝下代!”
卿天照身心俱震,失声道:“那唐仙子……”
“她尚不知情,不过唐衍已被我们说动,方才派这丫头前来。名义上继续洽商开启通源塔寻找天元宝镜的事情,实际是想让她与你多加接触,只要彼此心生好感,届时两家动议一出自然水到渠成。”
天河真人继续道:“如果事情顺利,你和她生下一男半女,我们与巫教便能赌一赌天命。要是男孩儿,天元宝镜自归敝教;若是女娃儿,则需将宝镜奉送给唐衍。不过,那终究是你们二人的孩子,想必无论花落谁家双方均可接受。”
卿天照又惊又喜道:“师叔的意思是说……要将唐仙子许配给我?”
天河真人冷冷一笑道:“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谁知半路杀出个姬澄澈,如今这计划被全盘打乱几近夭折,将来如何尚未可知。”
卿天照的脑海里浮现起唐雪落凝视姬澄澈的眼神,恨恨地道:“怨弟子无能。”
“这不怪你,是没人想到这丫头竟不识大体,与姬澄澈暗通心曲。”
天河真人鄙夷道:“可我认为,不管是谁都不能破坏两教大计,是也不是?”
“但请师叔吩咐,弟子无不遵从。”
“既然两情相悦已不可能,那唯有破釜沉舟火中取栗。”
天河真人目光闪烁,徐徐道:“唐雪落与姬澄澈虽是两小无猜,但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之后两人便不曾相见过。如今初逢,只要寻机让两人产生嫌隙,你的痴心终会被她发现。只要能让她感动,俘获了这丫头的身心,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卿天照为难道:“我看他二人两情相悦情亲意合,恐怕一时半会儿难有机会下手。再说,如今唐仙子去了上林苑,想接近她也颇不容易。”
天河真人不以为然道:“你不懂,天底下最容易的事莫过于男女亲近,而最令人痛恨的事却是亲近之人的背叛。两个人一时间的情投意合算什么,再多的海枯石烂,山盟海誓,统统都是过眼云烟!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份耐心,一个机会而已。”
卿天照看着天河真人暗自凛然,他曾听教中长辈私底下说起过,当初天河真人曾倾心于一个丰神俊朗的书生,结果不幸遭魔族男子******。那书生得知后非但无只字片语的安慰,反而斥骂天河真人伤风败俗苟活人世,漠然绝情而去。
天河真人万念俱焚之下,这才出家为道。
他定了定心神问道:“但如何才能让唐雪落对姬澄澈心生反感?”
天河真人瞟一眼卿天照,指点道:“天底下的男子哪一个不是贪恋美色喜新厌旧?岂不闻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只要找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推襟送抱,我便不信姬澄澈真能把持得住。”
卿天照大吃一惊,支吾道:“师叔,这样做、似乎……不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果真喜欢唐雪落,为她做这点小事有何不妥?”
卿天照犹豫道:“就算这样,唐仙子也未必愿意嫁我。”
天河真人嘿道:“天照,你太老实了。什么叫做俘获身心——若不能俘其心,那便先获其身!待木已成舟,就算唐雪落真是天上的仙子,也只好乖乖做你的小娇娘。若是你能一举成功让她珠胎暗结,岂不更是两全其美?!”
卿天照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踌躇道:“这样能行?”
“不做你如何知道行不行?即便只有一分成功的机会,也值得一试。就算事后她真的不肯,你既得偿所愿,谅她也不敢将**之事昭告天下,你何惧之有?”天河真人眉宇一挑道:“怎么,难道你心甘情愿看着姬澄澈称心如意,与唐雪落双宿双飞。”
卿天照茅塞顿开,咬牙切齿道:“为了天道教的千秋大业,弟子、弟子纵使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天河真人满意道:“天照,你果然不曾让我失望。但此事至关重大,你切不可有半句泄露,即便是在天海师兄面前亦必须做到只字不提。万一功败垂成,贫道自会为你担当,终不能连累本教。”
卿天照垂手应道:“全凭师叔安排!”
天河真人一笑,沉吟道:“这第一件要紧的事,便是需寻个一等一的美女,普通女子怕是不成,若能有本教明事理的女弟子……量姬天权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卿天照犯愁道:“美女不难找,但是要她心甘情愿对姬澄澈献身怕是不肯。”
天河真人摇头道:“何须心甘情愿献身给他,只消能演一出好戏,让姬澄澈声名狼藉遭人唾弃即可。但那女子的容貌总须过得去,不然旁人如何肯信。”
卿天照神色一动,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
天河真人先是一怔,继而眸中精光闪烁微微颔首道:“不错,这倒是个好人选。若能成功,不需我们出面,天都城便要塌陷半边。”
卿天照迟疑道:“就是太委屈了她。还有万一走漏风声……”
天河真人低哼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谁会走漏风声?何况为了本教稍作牺牲,也是她的荣耀。那丫头的事贫道亲自来办,你只需看好你的小娇妻,别让人先下手为强。至于林隐……那小贼天波师兄自会处置,且让他嚣张几日。”
卿天照见天河真人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心中大定,道:“弟子必不负师叔重托!”
于是这边计议已定,一张罗网悄然张开,静待时机捕获姬澄澈和唐雪落。
那厢姬澄澈刚刚和众人下了天都峰,披星戴月往京师回返。
因为有姬天权的天青如意,虽是半夜也能进到天都城里。
入城后严青卫先行离开,姬天贵则继续陪着姬澄澈、林隐、唐雪落和锦红鲤往上林苑行去。
等到了上林苑外,姬天贵笑吟吟道:“我总算能交差啦。陛下交代,明日巳时三刻在蓬台设宴款待北荒使团,林公子勿要缺席。”
姬澄澈故意抱怨道:“二叔,为何只请他不请我?”
姬天贵哈哈一笑道:“是你老子请客,别问二叔。”打马扬鞭带着一众侍卫去了。
姬澄澈领着大伙儿进了上林苑,说道:“雪落,天色已晚你先和锦巫祝在焕凤阁将就一夜,明日我带你看园子,你喜欢住哪里都可以。”
锦红鲤笑声清脆犹如少女,说道:“澄澈殿下,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客气。”
林隐忽然开口问道:“那我呢?”
姬澄澈瞪他一眼道:“你不是喜欢搭个帐篷睡露天吗?看哪个旮旯顺眼,自己安顿好了。”
当下姬澄澈唤来麻杆儿和仇鹰,由两人分头招待林隐和唐雪落等人往住处歇息。
他也已连日未曾休息,甚至连眼皮都没空合上,正准备看过步沧桑后便去洗漱更衣,猛见得麻汉光匆匆追来,叫道:“殿下,汪姑娘出事了!”
第106章 月黑风高(下)
汪柔与雪菱分手后,独自回返上林苑。
她身上有伤所以放马缓行走得并不快,直到中午时分方才回到上林苑。
市井街巷之中,隆武皇帝敕封七子为王的消息已经传开,便也没有谁再去关注国子监祭酒严金石被抄家充军的事了。
道旁的杏林里如红云朵朵开得正艳,忽然有人在嘿嘿笑道:“师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汪柔明眸流转,只见哲宇航悠闲地斜靠在树丫上,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向她。
他换了一身汉服,往日的彪悍阴冷之气消失不少,乍看颇似鲜衣怒马的江南少年。
可惜汪柔对他知根知底,太了解这家伙的德行,即使换上汉服,那也不过是狼披上了羊皮而已。
她对哲宇航的问候熟视无睹,脚下不停继续策马前行。
花枝一颤,缤纷落英簌簌飘舞,哲宇航猛从树上跃下,落在了汪柔的身旁,问道:“你受伤了,谁干的?”
汪柔避而不答,问道:“你怎么也来了天都城?”
哲宇航讥嘲一笑道:“我如今是林隐亲选的护卫长,负责使团安全。先前驻扎在城外的荒野里,刚刚收到景云那顔的命令,带人入驻上林苑。”
他一边跟随汪柔缓行,一边打量四周的景致,啧啧赞道:“不愧是皇家林苑,这地方委实不错。难怪你死心塌地跟着姬澄澈那小子,原来是到天都城享福来了。”
汪柔冷冷道:“你少阴阳怪气!”
“我和你一样,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除了说两句话发发牢骚之外,还能做什么?若非那边传讯过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咱们两人居然是同门师兄妹。姬澄澈这小子……命实在太好,好得让人嫉妒!”
“你如果不想自讨没趣,最好不要招惹姬澄澈。”
“我招惹他?”哲宇航哈哈一笑道:“他是大汉皇子,我是北荒小卒——你觉得我会傻到以卵击石么,况且还是在姬澄澈的一亩三分地上。”
两人说着话,渐渐望见前方一片浓绿翠荫里隐隐露出的水榭一角。
汪柔下马,将缰绳交给迎上前来的老仆,冷淡道:“我累了,你请自便。”
哲宇航摊开手掌,变戏法似地亮出一串流光溢彩的宝石手链,道:“特地带给你的,喜欢吗?”
汪柔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径自步入水榭。
哲宇航站在原地握住手链,盯着汪柔的背影抽了几抽鼻子,露出玩味的笑容喃喃道:“这丫头越来越香了,真够味儿。”
汪柔听到了哲宇航放肆的话声,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又在挑逗自己。
她蓦然回首出人意料之外地朝哲宇航淡淡一笑道:“你也越来越够味儿了——羊骚味儿。”
不待哲宇航反击,人已进屋关门。
汪柔魂不守舍地稍事洗漱,心绪一团纷乱,想着今天早晨姬澄澈在客栈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是轩辕帝君的孙子,大先生的弟子,姬天权的儿子,自然有资格也有足够的资本说那样的话。可是自己呢?哲宇航刚才说的没有错,如今的汪柔,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埋入了水中许久许久,铜盆里的水迅速冷却,泛起一抹抹深红色的血丝。
她猛然呛了一口,连声咳嗽抬起了头,积压在五脏六腑里的淤血喷薄而出,瞬间将清水染红。
须臾之后,汪柔慢慢平静下来,重新换了一盆水将脸洗干净,然后服下一颗丹丸,坐到床榻上开始打坐行功。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忽有琴声渺渺飘送传入她的耳际。
汪柔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全黑,一轮明月将将升过檐角。
她静静地聆听琴音,片刻后赤着雪白的纤足走到了窗台前。
虽然姬澄澈说过,不希望自己再和夜鹰发生任何纠葛,但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在轩辕帝君的掌握之中。
汪柔轻轻地叹口气,穿上靴袜悄然行出水榭,屋外万籁俱寂唯有琴音悠悠直送到耳畔。
她在月下独行,循着琴音的指引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白天路过的那片杏树林。
琴声戛然而止,寒夜琴抱琴默立林中,脸上的青铜面具在月色的清辉映照下,流淌着冰冷的光芒。
“白夜行要见你。”
汪柔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这是夜鹰的铁律——需要知道的事,无需多问自然会让你知道;而不告诉的事绝不要好奇打听。
寒夜琴沉默地打量她半晌徐徐道:“这是我第二次见你,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汪柔怔了怔,就听寒夜琴接着说:“今天上午殿下找到了我,你应该猜得到谈话的内容。”
汪柔心头一动,低低道:“我不想猜。”
“真的不好奇吗?”寒夜琴一记轻笑道:“那小子开门见山地说——‘汪柔是我的人’。嘿嘿,够清楚明白吧?他为了让你脱离夜鹰,对你们的关系毫无隐晦之意!”
“我没有……!”汪柔望向寒夜琴霍然住口,心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生出。
寒夜琴的语音渐转深沉,说道:“此事我已禀报了白夜行,也得到了他的回复,从今夜起,你……退出夜鹰,今后只接受姬澄澈的命令,除非得到帝君的召唤。”
汪柔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姬澄澈竟真的为了她去找寒夜琴的麻烦,而白夜行也真的答应让自己退出夜鹰。
“不过白夜行仍然希望在你退出之前,能够见你一面。”
寒夜琴笑了笑道:“据我所知,能如此轻松自在地脱离夜鹰的,你是第一个。恭喜你……彼岸花,今后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下了。”
他慢慢往林深处退去,说道:“会面的地点我已在琴曲中传达给你——就当是执行最后一次任务。”
汪柔看着他走远,感觉莫名的轻松,像缠绕在身上多年的镣铐终于可以卸下部分。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任务必须完成,那就是去见白夜行。
在所有夜鹰的心目中,白夜行就是一个传奇。
据说楚汉两国的朝廷曾经开出百万巨资悬赏他的人头,结果不了了之。
甚至在十余年前,巫圣唐衍曾经亲自出手,依然没有能够将他留下。
今夜会面的地点定在下关。
以汪柔的脚力从上林苑到下关,徒步只需要大半个时辰,但为了避免被人追踪,她还需要在城中故意多绕几圈。
上城花,下关雪,这是著名的天都两景。
下关的雪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唯有在雪天里,所有简陋肮脏狭小阴暗的贫民棚屋才会被银装素裹粉饰一净,依山望去颇有几分白浪跌宕的诗意。至于在这诗意底下隐藏的贫苦饥饿,暴力杀戮则不是喜好风花雪月的文人墨客们所关心。
入夜的下关气氛阴森,一道道黑影如孤魂野鬼般在街道上游荡,偶尔才会有巡夜的禁卫经过。
汪柔行走在黑暗中,避开那些深更半夜里兀自四处乱晃的地痞无赖,尽量不去想空气里时不时飘来的那股古怪味道,蹩进了一条低窄的小巷中。
蓦然,她心有所感娇躯如蝶翩飞掠上右侧棚屋的茅草顶棚,袖口中天青眉影流光电闪向隔壁小巷对面的屋顶****而去!
“砰!”幽暗的月光下,那座屋顶上陡然绽放开一朵墨绿色的大花。
不,不是花而是一顶巨大的墨绿色伞面。
“噗——”天青眉影在伞面上划开两道缝隙,隐隐冒出一蓬绿烟,却未能伤到伞后的那个人。
汪柔毫不迟疑地足尖一点向侧旁飘飞,“嗤”的锐响脚下的棚顶被一支伞尖刺透,稍晚一步便能伤到她。
眨眼间,整柄大伞从棚顶下冒了出来,如一条绿色的妖蛇冲天而起,下方是个手握伞柄的蒙面黑衣男子。
“砰!”伞面撑开,呼啸的罡风凭空掀起,卷裹着乱舞的茅草涌向汪柔。
汪柔的身形急速飞转,带动一双天青眉影围绕着娇躯炫动,瞬间幻化作眼花缭乱的一蓬光影,将袭来的罡风啵啵反震向那柄大伞。
伞面受到罡风弹压“哔哔啵啵”脆响不停,好似下了一场冰雹。
那名蒙面黑衣男子的身形亦随之晃颤,向后方飘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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