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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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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聂沛涵也觉得难以承受。

遑论鸾夙。

聂沛涵的心思沉了一沉,收敛起负面情绪问道:“她如何了?”

“娘娘失了孩子正是身体虚弱之时,如今看着倒是很清醒,只不过……”其中一名大夫开口回话,但只说了一半,便迟疑着住了口。

“不过什麽?”聂沛涵的语气有些急迫。

大夫叹了口气,才回道:“鸾妃娘娘精神不大好,看着很是伤心。”

是呵!她怎能不伤心,那是她的孩子。聂沛涵几乎能想像到鸾夙此刻的模样,心便也跟着再次抽痛:“她身子如何?”

“娘娘底子好,也年轻,好生将养是能恢复的。”另一名大夫也答了话。

聂沛涵再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越过跪地的两名大夫,推门而入。明明是六月炙热的天气,他却无端感到屋内的冷意,那种弥漫在四周的悲伤与疼痛如此明显,好似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

日期:2013…12…12 10:24

聂沛涵对服侍在屋内的丫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进入内室。大婚的布置还没有撤下来,漫天盖地的喜庆之色曾是他心底最深的期待。然而如今再看,却是红得讽刺,红得血腥,红得绝望。

夏季的帷幔轻如无物,聂沛涵颤抖着挑起纱帘,入眼便瞧见鸾夙一头青丝随意地铺满枕畔,一双清眸大睁着,正无神地看向榻顶。那面无血色的苍白及泛青的嘴唇,与帐内的一片殷红之色格格不入,更显得榻上的女子虚弱而憔悴。

只这一眼,聂沛涵已是心痛难忍。可偏偏鸾夙却没有任何反应,双眸一眨不眨地睁着,若不是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聂沛涵险要认为这是个没有生命的女人。

“鸾夙,”聂沛涵抬手拭去她的泪痕,试图用话语唤醒她的神智,“身子要紧,别太难受。”

榻上的女子没有半分反应。

鸾夙这副模样令聂沛涵没来由的心慌。他开始无比怀念起从前那个口齿伶俐的鸾夙,甚至是无情无义的鸾夙。他希望她能看他一眼,或是说上一句,哪怕是咒骂也成,总好过这般了无生机。

聂沛涵握住鸾夙冰冷的双手,俯身将她拥入自己怀中,连带那一头青丝也被他妥协收拢:“我们以後还会有孩子的,鸾夙,你还年轻。”

他就这样拥着她,不敢太使劲却也不敢太松懈,唯恐一不留神,怀中的女子便会如蝴蝶一般飞走,亦或是融化成一滩无情的流水。

“我们以後还会有孩子的。”聂沛涵再一次重复。他下意识地轻拍鸾夙的後背,想要用自己最文人小说下载温热的胸怀暖慰她,捂热她。

若是放在平时,这样逾矩的动作早便换来鸾夙的抗拒与挣扎,但此刻,鸾夙却乖顺地躺在聂沛涵怀中,不动,不语,有如一具艳尸。

甚至比艳尸还要死气沉沉。

“鸾夙。”聂沛涵仍旧不肯放弃,俯首吻着她的眼角眉梢,毫无意外地尝到了苦楚滋味,夹杂着些许咸涩,是属於她的汨汨泪泉。

日期:2013…12…12 10:38

聂沛涵静静拥着鸾夙半靠在榻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阵药香飘入。他示意丫鬟将药碗递过来,亲自端着碗,用汤匙一勺一勺喂她喝药。这一次鸾夙倒显得很乖顺,无声地张口饮药,来者不拒。

聂沛涵看着稍感放心一些,更是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勺药汁吹凉,才缓缓送入鸾夙口中。一个仔细喂着,一个无声喝着,直到聂沛涵将一碗药喂得一滴不剩,他才听到鸾夙虚弱地幽幽问道:“小江儿呢?”

鸾夙忽然开口说话,令聂沛涵分外欣喜。他俯身看向怀中的女子,恰好瞧见她的浓密长睫微微闪动,彷佛突然恢复了生气。他有些恍惚,回想了一瞬才忆起她刚才说出的话。是啊,鸾夙出事这麽久,为何没有看到江卿华?

且不说是他亲自命令江卿华来照料鸾夙的身子,即便是以她们姐妹两的情意,此刻江卿华也不该不出现。这般一想,聂沛涵也有些疑惑起来,少时在南熙皇宫中所见过的争宠手段便在刹那间闪入脑海。

聂沛涵不禁身子一凛,拥着鸾夙的双臂忽然有轻微颤抖。若是当真如他所想的那般……令鸾夙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便成了他自己。毕竟是他指派了江卿华来为她安胎。

聂沛涵强迫自己不去往最坏的方面想,尽量平稳了声音道:“芸妃在外头候着,你如今身子虚弱,先好生歇着。明日我再让她来看你。嗯?”

鸾夙没有再说话,只是忽然掀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褥,欲挣扎着下床。聂沛涵眼看着被褥下鸾夙的寝衣沾满血迹,只觉自己霎时喷涌出了杀人的欲望。

他怔怔看着鸾夙裙裾上的刺目猩红,慢慢收紧环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下床:“你听话,不然我杀了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威胁的话来,也许是私心里早已为江卿华定了罪。

但这威胁到底还是管用的,鸾夙终归没有执意要见江卿华,而是瞪了聂沛涵一眼,随後紧抿着双唇,虚弱地阖上双眸。

聂沛涵知晓是汤药里的安神引发生了效用,便轻轻将鸾夙放在榻上,再看了一眼她寝衣下摆处的血迹,才缓缓为她盖上薄褥,又仔细将纱笼放下,转身出了门。

日期:2013…12…12 10:39

走出鸾夙的屋子,聂沛涵才发现已是日落西山之时。此刻岑江恰好匆匆返回,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聂沛涵闻言立时变了脸色,再看一眼侯在门外的丁益飞,道:“老师先回去吧,她睡下了。”言罢不等丁益飞回话,已迈步朝江卿华的院落而去,岑江见状,连忙跟上。

聂沛涵几乎是强忍着杀气,一脚踹开江卿华内室的屋门。出乎他意料的是,她此刻竟然端坐在案几前,好似是在等着他。案上还放着一只精美的茶壶,和两只瓷白的茶杯。

瞧见聂沛涵进门,江卿华缓缓从案前站起,俯身见礼:“妾身见过殿下。”

她这副镇定自若的神色终是令聂沛涵再次起了杀意:“一墙之隔,她在受罪,你却在这里饮茶?”

江卿华没有立刻答话,只是倒了一杯清水奉至聂沛涵身前:“妾身记得昨日殿下说过不喜饮茶,这是清露。”

“砰”得一声脆响传来,聂沛涵挥臂打翻江卿华手中的杯子,而後反手扼住她的脖颈:“是不是你做的?”

江卿华没有一丝辩解,无声的垂眸,似是默认。

聂沛涵见状手劲更重,刹那间已是猩红了双目,一张绝世容颜泛起狰狞的狠戾,手上使了六七分劲道。岑江在一旁看着江卿华憋得紫红的面色,连忙上前劝道:“殿下息怒!鸾妃娘娘她……”

“出去!”聂沛涵死死盯着江卿华,口中却是对岑江道。

日期:2013…12…12 10:39

岑江当真急了:“殿下,鸾妃娘娘若是知道,定然伤身又伤心。”

聂沛涵胸前是剧烈的起伏,似在极力忍耐。片刻之後,他终是松开了手劲,放过江卿华的性命:“本王不会杀你,没得脏了本王的手。”

再次能够畅然地呼吸,江卿华分外珍惜。她咳嗽着跌倒在地上,双手抚着颈部大口喘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王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恶毒。”聂沛涵的语气之中,半是痛恨半是嫌恶。

江卿华急迫地摇头否认,脸色仍旧红紫,勉强回道:“不……不是的。妾身只是想撮合殿下与姐姐。”

“撮合?”聂沛涵冷笑反问。

江卿华跪在地上诚恳地道:“那孩子不是殿下的,殿下必定心有龃龉。如今姐姐已经嫁给殿下,又怎能怀着别人的孩子?妾身知道殿下不忍动手……”

江卿华的话还没说完,肩头便生生受了一脚。她听到右肩传来一阵脆响,人已踉跄地後仰倒在地上。

“你知道什麽!谁许你自作主张!”聂沛涵气得浑身发抖,额上已是青筋暴露,那魅惑与狠戾交织的模样,无端令人感到畏惧。他是真的恼,他明明已决心认下那个孩子,甚至已开始安排日後与鸾夙相敬如宾的生活,可是孩子的流失终究将一切化为泡影。

聂沛涵知道,鸾夙会留在南熙,会嫁给自己,全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他怕是再也留不住她了。遑论父皇还以为孩子是聂家的,如今他也无法给父皇一个交代。

日期:2013…12…12 10:46

失去鸾夙腹中的骨肉,於公於私丶於情於势,对他而言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江卿华这个刽子手,此刻便在他眼前,教他如何不恨?怎能不动了杀意?

江卿华此刻尚不知聂沛涵的想法,只单纯地以为自己做了一件聂沛涵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她强忍着肩上剧痛直起身子,抬首仰望这绝世男子,边咳嗽边解释道:“妾身是真心实意……并没有半分嫉妒姐姐……”

她无辜地询问聂沛涵的意见:“殿下,这样不好吗?姐姐没了孩子,你们之间便没了障碍。”

聂沛涵忽然很想笑,也不知是在笑江卿华还是笑他自己。这个女人怎会如此蠢笨?居然以为一碗堕胎药便能扫去他与鸾夙之间的障碍。

聂沛涵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卿华,毫不掩饰面上的痛恨与厌恶:“本王不会动手,自有人会动手。这婚事是父皇亲自赐下的,谋害皇嗣是什麽罪名,本王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午见)

日期:2013…12…12 15:10

@小清新kiko    2859楼 2013…12…10 11:30:22

姵璃,你到底还藏着多少东西呢???

……………………………………………………………………………

@迎风飞扬v 2981楼 2013…12…12 14:56:07

容太妃,臣家的奴婢,也是臣往的情人

……………………………………………………………………………

这说的是风妈妈,不是坠娘呀。

日期:2013…12…12 15:40

@叶子子儿 2987楼 2013…12…12 15:37:25

弱弱的问一句,现在30页了,还有加更麽?

……………………………………………………………………………

现在都一日3更啦,放过我吧~~喵呜~

日期:2013…12…12 15:41

第115章:滑胎之伤(二)

谋害皇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听闻聂沛涵此言,江卿华不禁打了个冷颤,面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不……不……我是在帮殿下……只要有那孩子在,姐姐的心思便不会在殿下身上。我没有谋害皇嗣,那孩子是臣暄的……”

“那孩子是她的!”聂沛涵几乎是怒吼了出来:“本王都不舍得伤她,你竟也下得去狠手!你知道那孩子对我意味着什麽?”

聂沛涵挺直了身子,用尽最恶毒的话语:“孩子的事瞒不住京州,你就等着父皇的处置吧!江卿华,你太愚蠢无知,及不上她一根手指!”

“不!不!我不是这样想的,不是的!”江卿华终於省悟到什麽,连忙扑过去拽住聂沛涵的衣袍下摆,苦苦哀求:“是我错了……殿下救我,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便害死她的孩子?”聂沛涵冷冷踹开江卿华:“本王等着替你收尸!”他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呆一刻,只觉得恶心,便快步而出,对岑江命道:“仔细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岑江受命,又颇为忧虑地问道:“鸾妃娘娘那里……”

“什麽都不要提,她想必已猜到了。”聂沛涵抬首望了望天色,黄昏的最後一丝光晕仍在苟延残喘,好似是在极力逃避被黑夜吞噬的命运。那将暗未暗的光亮彷佛是渺茫的希望,却也是众所皆知的绝望。

如何挣扎已是强弩之末。

一如聂沛涵此刻的心境,逃不开宿命的审判。

“父皇那里先设法瞒着,府里上下,谁敢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一个字,你知道如何处置。”聂沛涵压抑地道。他需要时间来筹谋,鸾夙失去孩子的事不能这麽快便让父皇知晓,他要借此给老四聂沛瀛致命的一击。

岑江有些为难:“殿下,今日鸾妃娘娘滑胎的事闹得极大,恐怕瞒不过圣上。”

日期:2013…12…12 15:45

“路上传递消息总需要时日,你留意着,别让送信之人出了房州。”聂沛涵此刻已拂去怒意,恢复了冷静,重重添上一句:“能瞒多久便瞒多久,拖上一个月便不用再瞒了。”

岑江领命称是,在聂沛涵的示意下迅速离开。

聂沛涵独自一人折回了鸾夙的院子,但见几名丫鬟皆站在门外。一众下人见聂沛涵前来,连忙俯身行礼,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唯恐打扰屋内那个伤心的女子。

此时恰好有丫鬟从鸾夙的寝闺里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盆水。聂沛涵上前垂首看去,但见这越发黯淡的夜色之中,那一盆水并未泛起清亮的银波,而是显现出深邃的暗红。

只一眼,聂沛涵已感到一阵入骨的心痛,声音不禁冷冽起来:“她还在流血?”

丫鬟端着水盆的双手有些颤抖,到底还是如实回了话:“大夫说,滑胎的女子皆要出血几日,将体内的污浊尽数排出来。”

“几日?”聂沛涵冷冷反问。

丫鬟哪里知道得清楚?却又不敢说不知,唯有摸索着回道:“大约还需七八日……”

七八日……聂沛涵不通医术,往日在战场上受伤,至多是学会一些外伤疗法。可女子如此私密的伤势,他除却担忧与心疼,没有一点办法。这种无力感与受挫感,比之三月前知晓鸾夙被周会波掳走折磨时,更加强烈。

聂沛涵缓缓走至鸾夙的屋前,见窗内已然熄了灯,便没有再打扰,转身回了书房。

徒劳的伤心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补救的法子,将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在老四头上。

这个孩子不能平白失去,鸾夙的身心创伤,他的无望守候,总要有个人来全盘承受……

日期:2013…12…12 15:50

*****

第二日一早,聂沛涵便去守着鸾夙,陪她说话,亲自喂药。鸾夙依旧沉默的,没有再哭,可那神情却比哭泣还要令人难受,往日一双灵动的清眸再没了光彩,看着谁,都像是在看一具轻飘飘的灵魂。

亦或者,是她自己失去了灵魂。

聂沛涵情知急不得,唯有慢慢说一些南熙的风土人情,试图以此转移鸾夙的注意力。鸾夙只是听着,虽然没有反应,但也没有拒绝。这样对周遭一切都不闻不问的模样,却令聂沛涵逐渐急切起来。

所幸的是,鸾夙没有提出要见江卿华,这证明她还是有思想的,至少是斟酌过後才选择了沉默。聂沛涵如此分析着,也算是在焦急之中寻到了一丝安慰。

此後一连十日,鸾夙一直养在榻上,每日吃饭喝药,十分乖巧。只是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人空洞洞的,越发没了生机。

聂沛涵每日早中晚各来探望三次,每次总要陪着她吃了饭丶喝了药。这於日理万机的南熙慕王而言是极为难得的,府中下人们都知道主子不近女色,如今将他一番深情看在眼里,侍奉鸾夙便更加尽心尽力。

如此便也怠慢了仅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位侧妃,同在养伤的芸妃江卿华。

鸾夙滑胎那日,江卿华右肩生生受了聂沛涵一脚。当时聂沛涵一腔愤怒与心痛无处发泄,踹出去的那一脚是卯足了劲,可想而知,江卿华的伤势之重。

可是由於聂沛涵没有发话,江卿华自己也不敢声张,这伤势便就此搁置了下来。不过十日而已,从前温顺清秀的芸妃娘娘,便已憔悴得有些鬼魅之相。

聂沛涵不是没有听说,却也没有顾忌她,只是在管家回禀江卿华的伤势之时,冷冷命道:“只要留下她一口气便可。”

这一日大夫如常来为鸾夙问诊丶调理身子,如今距她滑胎已过了十馀日,按理而言那崩漏下出的血症应该止住了,可偏生鸾夙没有止血的迹象,多少珍贵的药材用下去也不见好转,不禁令几位妇科圣手万分着急。

日期:2013…12…12 15:51

“鸾妃娘娘郁结在身,若是不疏肝理气,只怕这病好不了。”大夫说出自己的担忧。

聂沛涵在屋外听着,侧首看了屋门一眼,只得叹道:“尽心治吧,务必将她治好。”纵然心中一日比一日忧虑,他自己到底也不是大夫。

聂沛涵亲自嘱咐了几句,便返回鸾夙的寝闺相陪。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并不是他从前在军中常闻到的味道,而是带着一股女子特有的气味,泛着令人心悸的神秘。

聂沛涵缓步走至鸾夙榻前,瞧着那张越发苍白的容颜。从前他只觉得鸾夙的瓜子脸十分细致好看,如今却巴不得赶紧圆润起来。他俯身看着榻上舒展的丛丛青丝,只怕鸾夙再这样日渐消瘦下去,连挽发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明该是新婚燕尔的时候,聂沛涵刻意忽略一屋子的盛红颜色,只看着榻上苍白的美人,笑道:“大夫方才说了,你恢复得不错。想吃些什麽?”

他已习惯了自问自答,也做好心理准备鸾夙不会回话。谁想这一次鸾夙却轻轻闪了闪长睫,双眸寻回一丝清明,忽然道出一句:“给她治伤吧。”

聂沛涵为这突如其来的回应而喜悦,不忍回绝她,便点头道:“好。”

鸾夙这才勉强笑了笑:“谢谢。”

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教聂沛涵有些悲伤。也不知是悲伤自己的执着,还是悲伤鸾夙刻意的疏远。

他只得噙了笑:“你再不说话,我也没辙了。”

鸾夙却是淡淡道:“我有话要问她。”

“如此你才更要养好身子。”聂沛涵趁势劝道:“她如今也有伤,是我下手重了。待过几日你身子好起来,想问她什麽也不迟。”

“好。”鸾夙只回了这一个字,便又继续沉默起来。

日期:2013…12…12 15:53

至少会开口说话了,这便是好转的迹象,总比将爱恨怨怒都闷在心里要强。聂沛涵只觉松了一口气,当日便命管家寻大夫去给江卿华治伤。

自那日之後,鸾夙便好似换了一个人,不仅胃口逐渐好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些许。虽说仍然瘦弱,看着却有了精神。大夫担心鸾夙小月子里感染风寒,执意不让她踏出房门,聂沛涵怕她烦闷,便搜罗了一些话本子给她解闷。

直至鸾夙滑胎的第二十日清晨,慕王府里忽然到访一名绝美女子。那女子甫至府内,便被聂沛涵奉为上宾,两人在书房之中议事了整整一日,直至黄昏时分才得结束。

这一日,聂沛涵破天荒地没有前来探望鸾夙,只是派人捎了话,让她好生将养喝药。鸾夙听了不甚在乎,敷衍着应下了。

然而只是这一个白昼的功夫,那位忽然到来的女子,其容颜之美已然传遍整座慕王府,就连鸾夙足不出户,也从丫鬟们的细微讨论声中听出了一二。

“从没见过那麽好看的女子,看着年纪也不大,应是出身大户人家……”

“会不会是殿下的新欢?唔……我是说,是殿下要新娶侧妃了?”

“别胡说,那女子是挽着发髻的,想来已经嫁了人……”

是个美人吗?鸾夙不禁也生出一分好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亦不能免俗。鸾夙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容颜,苍白丶憔悴丶羸弱丶无神……便好似是一个垂死之人,再没有从前的灵动风采。

怕是臣暄见了此刻的自己,也会有几分厌恶吧。

日期:2013…12…12 16:00

鸾夙正坐在妆案前自嘲地想着,屋外却忽然响起丫鬟的回禀声,带着几分急切,还有几分激动:“鸾妃娘娘,有客求见!”

有客?鸾夙秀眉微蹙,她如今尚未出小月子,是不愿见人的,正待回绝,却听那丫鬟再道:“是随慕王殿下一道过来的,殿下说是让问问您的意思,见还是不见?”

这丫鬟近来服侍鸾夙,也摸清了这位侧妃娘娘的脾气,知道她不会生气,才逾越地低声道:“是个女子,十分美貌。”

鸾夙恍然,大约便是今日传遍整座慕王府的那位美人了。她想了想,再问:“慕王没说她是谁吗?”

丫鬟摇摇头:“只听殿下唤她『云夫人』。”

云夫人?姓云?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姓云,能得南熙慕王如此礼待,尤其还是在这烟岚城内。必定是鸾夙的母族,富甲天下的离信侯云氏!

这般一想,鸾夙近来晦暗空洞的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波动,只为了这个从未亲近却血浓於水的姓氏。尤其是在她失去腹中骨肉之後,便更能体会到身为人母的辛苦,对亲情也有了更难以言说的依赖。

那依赖来自於她早逝的母亲,还有母亲身後那个显赫的姓氏。

倘若她猜得不错,今日这位绝美的贵客,必定是云氏的当家主母,名满天下的“出岫夫人”。

鸾夙转首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又联想起丫鬟口中那位云夫人的绝美风华,到底还是怜惜容颜,淡淡对丫鬟命道:“请殿下与贵客在正厅稍坐。”而後略一沉吟,又道:“叫梳头丫鬟来为我上妆。”

(本章完,17点见)

日期:2013…12…12 17:08

第116章:云之出岫

想起丫鬟口中那位容颜绝美的云夫人,鸾夙忽然不敢去看铜镜之中自己的憔悴容颜,不禁微微阖上双目,任由丫鬟梳头上妆。她能感受到有一双温热的手为自己擦胭脂丶点绛唇,随後又执起石黛开始描眉。

鸾夙倏然睁开双眸,对着铜镜里眉目寡淡的自己,忽然想起了从前在闻香苑时,臣暄曾为她画眉的时光,还有他的那句“远山芙蓉,眉黛青颦,夙夙当之无愧”。

事到如今,鸾夙不得不承认,臣暄是很会称赞女人的,特别是对女人的容颜。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尤其是在悦己者面前。鸾夙也不能免俗,而臣暄,便是她的悦己者。

这般想着,鸾夙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抬手阻止丫鬟道:“我自己来吧。”

丫鬟便将石黛奉至鸾夙手中,退到一旁无声相侯。

鸾夙素手执起石黛,一面回忆着从前臣暄的手笔,一面仔细描画秀眉,总觉得不如臣暄为自己画得精致细腻丶浓淡适宜。然而聂沛涵与云氏已在正殿相侯,她也没有多少时间能耗在妆扮上,匆匆几笔算是掩盖了憔悴神色,便从妆案前起了身。

鸾夙正待出门前往正厅,眼风却忽然扫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朝着她寝闺方向走来。黑影是聂沛涵无疑,而那白影分明是个女子,远远瞧着,已是身段娉婷,绰约脱俗。

鸾夙立在檐下,一时之间竟有些挪不开双眼。待那白衣身影走近一些,她便瞧得更为仔细。但见那女子身穿绣着白色牡丹的雪岭绸缎,裙边逶迤着粉红烟纱,风髻雾鬓只斜斜插着一支玉簪,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

迎着斜阳的馀晖,那白衣身影终是站定在了鸾夙面前。体态轻盈,端庄娴雅,明眸皓齿,光艳逼人。眼前这女子分明没有过多打扮,从妆容到衣衫都素简得很,然而却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芍,美而不妖,艳而不俗,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情,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迷蒙含露,超凡脱俗,却又沾着人间烟火。

只此一眼,鸾夙便在心中确定白衣女子必定是云氏的当家主母“出岫夫人”无疑。只因这女子令她想起了那句“娇横远岫丶浓染春烟”。她发现自己竟挑不出这女子在容貌与气质上的一丁点儿缺陷,她是她从未见过的人间绝色。

鸾夙头一次在女子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尤其这出岫夫人看着与她年纪相仿,只是淡扫蛾眉,比之她的刻意妆扮及掩盖不住的憔悴,当真是云泥之别。

鸾夙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半晌,才将目光移至聂沛涵身上。男子绝世魅惑,女子绝色人间,几乎要衬得这天地间的脉脉馀晖都黯然失色,再没有比之更为精致的工笔画卷。

日期:2013…12…12 17:09

鸾夙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麽,再看聂沛涵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也不知这整日里与出岫夫人谈论了些什麽,竟能如此开怀。

此时聂沛涵瞧着鸾夙刻意妆扮过的容颜,不知为何,忽然心情大好,对她蔼声关切道:“你身子未愈,不急着出来吹风。”

鸾夙这才想起自己在外人面前还没有向聂沛涵见礼,这於她的侧妃身份不符,连忙施施然俯下身去,边行礼边道:“无妨,养了二十馀日,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聂沛涵目中闪过一丝安慰,这才对鸾夙介绍起身旁的素衣绝色:“离信侯府当家主母,出岫夫人。”

这一句算是坐实了鸾夙的猜测,那边厢出岫夫人好似已习惯了众人的惊艳瞩目,只对着鸾夙云淡风轻地盈盈一拜:“妾身云氏,见过鸾妃娘娘。”

这一句令鸾夙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单单撇开出岫夫人的容貌不说,云氏是世代承袭“离信侯”的高门,纵然北熙与南熙分裂也无人敢动其分毫,且还争相拉拢。再者出岫夫人本身也是声名在外的传奇女子。

鸾夙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受下这一拜?她连忙回礼:“夫人莫要折煞我了。”

两位女子正客套着,聂沛涵却是笑道:“你们进屋再说吧。鸾妃不能再吹风了。”

你们?难道他不进去吗?鸾夙侧首相问:“殿下不进来坐坐?”

“不了,”聂沛涵摆手笑道,“今日有些紧急事务,况且女儿家的话题,本王也不便参与。”言罢他又转对出岫夫人客气道:“鸾妃身子未愈,劳烦夫人费心照看。”

出岫夫人只微笑颔首,并不多言。

聂沛涵又深深看了鸾夙一眼,见她比往日精神了几分,才安下心来转身离去。

鸾夙情知聂沛涵是在给自己机会与出岫夫人私下交谈,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动容之意,便请了出岫夫人进入寝闺。

日期:2013…12…12 17:14

若论身家,恐怕帝王之家也比不得云氏积攒数百年的财富,更何况出岫夫人颇具生意头脑,接掌云氏以来破天荒地既主内,又主外,以寡居之身将云氏的生意发扬光大。鸾夙如此想着,对出岫夫人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不禁道:“内室简陋,教夫人见笑了。”

出岫夫人只淡淡一笑,犹如出水芙蓉清妍脱俗:“娘娘与妾身无需客套。慕王殿下已向妾身言明了娘娘的身份,若论起资辈,娘娘与先夫还算是表兄妹。”

众所周知,出岫夫人的夫君云辞英年早逝,累得她担起云氏重担。而鸾夙的外祖父,与云辞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如此一算,鸾夙的母亲与云辞的父亲便也是表兄妹,轮到她这一辈,与云氏故去的离信侯云辞,当真算是沾亲带故的,且还是近亲之内。

鸾夙在脑海中细细想着这些关系,只觉得出岫夫人那一声“鸾妃娘娘”令自己颇为难受,便道:“夫人也说了,咱们是近亲,如此夫人也莫要称呼什麽『娘娘』了,鸾夙曾沦落何处为生,想必夫人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鸾夙说出这句话时,看到了出岫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那眼神好似是同病相怜的自伤。然而这感觉只浮现一瞬,但见出岫夫人已淡淡笑道:“当年非烟姑姑逃婚离家之事,先夫也曾对妾身提及。谁能想到她竟是嫁给了名满天下的凌相,倒也是一桩良缘。”

鸾夙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母亲福薄,过世得早。”

“如此才显得有情人之难能可贵。”出岫夫人眸中是令天地失色的哀伤:“这世间变故太多,若要寻到一双白首到老的鸳侣,何其难得。不说旁人,妾身与先夫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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