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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2-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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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缜从怀中取出罗盘,呵呵笑道:〃徐兄且猜一猜,这是什么?〃徐海怒道:〃还用猜么,这是罗盘。〃谷缜道:〃罗盘有什么用呢?〃徐海见他尽问一些废话,大为恼火,冷哼一声,道:〃既是罗盘,不是指方向,便是瞧风水了!〃
〃正是正是。〃谷缜笑道,〃小弟正想给徐兄瞧一块好风水,保佑你断子绝孙呢!〃
徐海大怒道:〃姓谷的,士可杀不可辱。〃
〃少给自己贴金。〃谷缜笑道,〃你一个草寇,大字不识几个,也配称士?〃说罢找来绳索,将徐海五花大绑,又扯一块衣料,将他嘴巴牢牢封住。
忽听门外倭寇撞击铁门,砰砰有声。姚晴不耐道:〃臭狐狸快些,这次走哪一方?〃谷缜走到一面墙壁前,摸着墙上铁铸兽头,笑道:〃这是什么兽?〃姚晴一瞧,见那兽弯角巨眼,铁环穿鼻而过,不由恍然道:〃是牛头。〃
谷缜道:〃牛为坤,坤位在南,路在南方。〃转动罗盘,循南走去,径直来到另一尊兽头前,那兽头如狮如虎,口衔铁环,形容狰狞。
谷缜取下火把,抓住铁环奋力一拧,一阵刺耳声响,那兽头应手转动起来,转到四转,忽听石壁嘎吱作响,兽头下一方千斤巨石徐徐向内退去,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大洞。徐海见状,口中呜呜,眼里露出惊恐神气。
翻覆
此时撞门声更沉,谷缜道:〃陆渐,你带这厮先入。〃陆渐带着徐海钻入洞中,沈秀其次,姚晴正要跟入,忽见谷缜取下厅中火把,一一踩灭,不由恍然:〃是了,洞内必有机关让铁兽头回复旧观,却无人将火把插回去,倭寇若是破门,聪明者凭这一点破绽,便能猜到兽头玄机,唯有将火把尽数打灭,方能叫这干贼子琢磨不透。〃
想到这里,深恨自己总是后知后觉,忍不住暗骂一声:〃臭狐狸。〃方才气忿忿钻入洞中,谷缜随之爬入,入口虽窄,其内渐宽,谷缜摸索一阵,又摸到一枚铁环,拧了四转,便听嘎吱之声,那块巨石重又合上。
〃谷兄厉害。〃沈秀忽地阴声道,〃沈某想不佩服,也都难了。〃谷缜听出他话中嫉恨之意,便笑道:〃不知沈兄伤势如何,还要小弟搀扶么?〃
〃不劳谷兄费力。〃沈秀冷冷道,〃沈某好得多了。〃经此一事,他对谷缜忌惮到十分,害怕他借搀扶暗算自己,宁可忍痛自行。
谷缜也落得轻闲,走在旁边,间或皮里阳秋,调侃沈秀受伤手脚,沈秀此时落于下风,面上冷笑,心中却暗暗发狠:〃臭小子,到了地面上,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如此但见岔道,便寻路标,众人在迷宫中走了半个时辰,忽被一堵石壁阻住去路。
姚晴正要寻找路标,蓦地尖叫一声,蜡烛落地,甬道中一片漆黑。陆渐、沈秀齐声道:〃怎么了?〃姚晴浑身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谷缜俯身摸到蜡烛,重新点燃,一眼望去,墙角躺着一具死尸,料是死了多年,仅余骷髅,乍一瞧,委实骇人。
谷缜回头望去,η缌成野祝滥恐杏嗉挛聪挥尚Φ溃?大美人也有害怕的时候么?哈哈,妙极,妙极。〃
姚晴咬牙道:〃臭,臭狐狸,作,作死么?〃嘴上虽硬,终是受惊非轻,双腿阵阵发软,几乎难以支撑。
谷缜笑了几声,忽而嘎然而止,望着那骷髅,目有惊色。陆渐也怪道:〃这人怎么死在这里?〃谷缜蹲下身子,端详枯骨上那件袍服,忽道:〃这件袍子是皇家之物。〃众人闻言,均是一惊,谷缜撩起袍子道:〃你们瞧,这底子本是明黄色,可说不止是皇家之物,更是皇帝才能穿的服色。〃
众人更惊,陆渐道:〃难道他是皇帝?〃谷缜不答,伸手在那骷髅身上摸索一阵,摸到一个黄绢包裹,展开时,只见一方玉印,龙钮金镶,晶莹通透,被烛火一耀,毫光四射,照彻一室。
谷缜转将过来,印文为篆书,不由念道:〃授命于天,既寿永昌……〃念到这里,他忽地住口,露出震惊之色,再瞧那包裹,却是一面黄色的绢布,上面歪歪扭扭,写了若干乌黑字迹:〃逆叔篡国,恶奴悖主,复辟无望,千秋有恨,可恨,可恨……〃一连写了六个〃可恨〃,初时尚还清楚,渐渐笔画散乱,写到最后,几乎分辩不出字迹。
陆渐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谷缜叹道:〃这是一幅血书,这人临死前所写,年代久远,鲜血已变黑了。〃陆渐道:〃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死在这里?〃
谷缜道:〃这遗书写得明白,他本是一位皇帝,但遭叔父背叛,夺取了他的江山,后来他的奴仆也背叛了他,想要害他,他临死前逃到这里,孤零零死去。〃
陆渐讶道:〃有这么倒霉的皇帝?〃
〃有的。〃沈秀冷冷接口道,〃朱元璋的孙子,建文皇帝朱允炆在位时,他的叔叔燕王朱棣造反,攻入南京,夺了他的皇位,事后宫城失火,这位建文帝不知所终……〃说到这儿,他凝视谷缜手中那方玉印,双眼异彩涟涟。
谷缜又解开龙袍,说道:〃他来这儿之前,便受了重伤。〃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骷髅左胸断了四根肋骨,塌陷下去,沈秀道:〃这是铁砂掌所伤。〃众人心有所感,秘道中一阵寂然,甬道中充满阴森凄惨之气,令人毛发尽耸。
过了一阵,谷缜忽地打破沉寂:〃他受了如此重伤,无法走远,这秘道的出口,必然在他附近。〃他四面瞧瞧,却不见路标,心中疑惑,凝视那具尸体,忽地拱手道:〃皇帝老哥,得罪得罪。〃说罢俯身将那具骸骨挪开,骸骨身后的墙角里,果然露出一枚钢环。
谷缜攥住钢环,向后一拉,带出三寸长一截钢索,只听轰隆一声,左侧石壁翻转,露出一道门户,一股秽气扑面而至,众人慌忙后退几步,待得秽气消尽,方才入内。
谷缜举烛一照,忽道:〃小心。〃众人一瞧,门内是一段甬道,但墙上地下,插满箭镞,近门处匍匐一具骸骨,锦衣皂靴,身上露出几支箭尾,手中死死抓着一个卷轴。
谷缜取那卷轴,不料死者抓得太紧,稍一用力,咔嚓几声,五根白惨惨的指骨散落一地。谷缜笑道:〃罪过罪过。〃展轴一瞧,嘴角透出一丝冷笑。
陆渐好奇道:〃写了什么?〃谷缜道:〃这是朱元璋写给孙子建文帝的一道传国诏书。〃陆渐道:〃有用么?〃
〃大大有用。〃沈秀接口道,〃有这一道诏书,足以证明建文皇帝是正统,成祖皇帝是谋逆,以之下推,成祖皇帝之后的大明帝王,均是欺宗灭祖的篡逆之徒,不足以治理天下。〃
陆渐听得心惊,却听谷缜笑道:〃这不过是说说罢了,朱棣纵然篡逆,但这诏书经历多年,不过是一件死物,怎比得上当今天子拥兵百万,这年头,谁有兵马,谁当皇帝。〃
沈秀冷哼一声,道:〃当真如此,成祖皇帝又为何要让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寻找建文皇帝的踪迹?如此劳师动众,还不是为了这传国诏和传国玺么?〃
〃什么传国玺?〃谷缜故作惊讶。沈秀冷笑道:〃少废话,别当我没瞧见,那传国玺就在你衣袖里。〃
谷缜笑笑,不置可否,察看那具尸骸,摸到一块紫檀錾金腰牌,上书〃锦衣卫都指挥使,太子少保,忠诚伯张〃。
谷缜不由笑道:〃这个悖主恶奴,好大的官儿呢!〃
众人见此情形,均是明白过来,想当年城破国灭,建文帝带着亲信侍卫,经由秘道逃出宫城,不料这恶奴临时改变心意,图谋背叛,想要抓住建文,交给朱棣。一时间,素性文弱的皇帝与心怀叵测的侍卫在这阴森地道里殊死搏斗,最终恶奴被秘道中的机关所伤,建文帝却中了一掌,虽然勉力发动机关,将恶奴挡在身后,却终因伤重不治,凄凉而死。
想象当时的惊险惨烈,众人无不唏嘘,唯独姚晴一见死尸,便想起若干往事,大觉烦恶,催促道:〃管他皇帝奴才,死人有什么好瞧的,还不快走?〃
陆渐道:〃但这尸首如何处置?〃谷缜道:〃帝王也好,恶奴也罢,一旦身死,都只是无知白骨。这迷宫规模宏大,不啻于皇陵地宫,做他们的坟墓,倒也合适。〃当即举烛向前,姚晴只怕还有尸骸,再也不敢与他争先,
如此走了半晌,忽有石阶向上,近乎垂直,走了三十步,便见穹顶,谷缜摸到一根粗若儿臂的铁销,抽开一掀,穹顶洞开,微风灌入,带着一股清新凉意,谷缜抬头望去,夜空寥廓、星芒璀璨,心中不禁涌起无边豪情。
众人出了秘道,除了徐海,脸上多少都有喜色,只见四周花草芬芳,树摇影动,远处殿宇重重,在月色中投下崔巍暗影。陆渐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地方?〃
谷缜道:〃这是南京的旧宫城。〃陆渐大吃一惊,姚晴也蛾眉微蹙,沈秀嘿嘿一笑,道:〃妙啊,只需叫喊一声,大家全都没命!〃谷缜瞧他一眼,笑道:〃那你不妨试试。〃沈秀哼了一声,目光极为阴沉。
谷缜转过身来,望着那出口,摇头道:〃有道是:〃明见万里,不能见眉睫,烛照天下,不能照足下。〃朱棣为找建文帝,搜遍中国,七下西洋。却没料到,这位对头,竟然就在南京宫城的下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这条秘道,当是朱元璋修筑南京时所造,可惜他没用上,却留给了孙子。〃说罢盖上出口石板,石板下设有机关,一旦合上,铁销便从内扣住。
出口在御花园中,夜色已深,人迹不至,唯有寒虫低鸣,一阵一阵,扣人心弦。姚晴见谷缜封闭秘道,问道:〃臭狐狸,如今怎么办?〃
谷缜道:〃这宫城大极了,我们不妨找一处冷僻宫殿,好吃好睡,躲上几天。〃姚晴摇头道,〃左飞卿的追踪术十分邪乎,在一地待久了,必被找到。这七日中,我要离开南京,走得越远越好。〃
沈秀忽地笑道:〃如此说,我却有一条〃浑水摸鱼〃的妙计。今日天亮之前,南京城将有一场大战,趁着混乱,师妹便可瞒过风君侯,轻易逃出南京。〃
姚晴奇道:〃什么大战?〃沈秀向徐海努努嘴,笑道:〃他和汪直约好,里应外合,攻打南京,却不料家父事先知道,将计就计,要将这干倭寇一网打尽。〃
姚晴美目一亮,问道:〃什么时候?〃沈秀望了望天,笑道:〃快了,当在寅时。〃姚晴喜上眉梢,说道:〃好,这就去。〃说罢凝视陆渐,陆渐尚且犹豫,谷缜已笑道:〃二位请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恕不远送。〃
姚晴见陆渐面有难色,眼中闪出一丝怒色,咬咬朱唇,转身去了。沈秀向谷缜嘿嘿一笑,阴声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谷兄须得当心。〃说罢蜷起伤足,一跳一跳,随在姚晴之后,忽听谷缜在身后笑道:〃陆渐你瞧,他这跳来跳去的,像不像一只癞蛤蟆?〃陆渐道:〃这么一说,真有一些像,就是比癞蛤蟆俊些。〃
沈秀大怒,心中想了几十条酷刑,将二人慢慢折磨至死。他一边想象,一边咬牙,姚晴却嫌他太慢,托住他肘,纵跃如飞,避过宫中警卫,来到一处宫墙前,姚晴种下〃孽因子〃,生出一条长藤,两人循藤攀过墙头,经御水河出了宫城,姚晴忽地笑道:〃沈师兄,就此别过?〃
沈秀大吃一惊,忙道:〃师妹什么话,我离了你,又去哪儿呢?〃
姚晴望着他,剪水双瞳勾魂夺魄,轻轻笑道:〃师兄还是别顽啦,回家治伤要紧,要不然,真成了瘸子,沈师伯岂不心疼?〃说罢转身便走,沈秀不死心,叫道:〃师妹慢摺?
姚晴应声掉头,眨眼笑道:〃是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沈秀心中燃起一丝希冀,忙笑道:〃好师妹,我便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的?〃
姚晴嘻嘻一笑,摇头道:〃师兄既然瘸了脚,这一下,我无论去哪儿,你都追不上啦。〃说罢伸出玉手,向他招了招,又做一个鬼脸,倏地展开身法,隐没入茫茫夜色中。
沈秀望她背影,心里又爱又恨,爽然若失,不觉咬牙道:〃这小妖精,那天落到少爷手里,瞧我怎么炮制你。〃说罢,伤口又痛起来,心道:〃小妖精说得是,眼下治伤要紧。〃当即一跳一跳,向总督府去了。
待沈秀走远,从宫城阴影里踱出两人,正是陆渐、谷缜,陆渐亦惊亦喜:〃谷缜,又被你猜中啦,你怎么知道阿晴会离开沈秀?〃
谷缜笑道:〃就凭她瞧你的眼神,若我所料不差,姚晴喜欢的是你,不是沈秀。〃陆渐一呆,不信道:〃你说她喜欢的是我?〃
谷缜道:〃她方才问你,分明想你陪她,故而我便想试她一试,她若喜欢沈秀,出了宫城,势必与他同行同止,这等水性女子,不要也罢;她若喜欢的是你,却不耐与沈秀纠缠了。〃
陆渐望着他,流露古怪之色,谷缜推他一把,笑道:〃瞧我作甚?还不去追她?〃陆渐道:〃可是,可是……〃
〃可是黑天劫么?〃谷缜道,〃不打紧,我已逮住徐海,冤屈不日可伸,之后我便求我爹封了你的隐脉。好兄弟,别再把我配给姚晴了,你不知道,我家那头母老虎发起威来,就是诸天神佛,也要卷堂大散哩。〃
〃你家的母老虎?〃陆渐露出讶色,谷缜笑道:〃你不是接过她的暗器么?〃陆渐恍然道:〃是那位姑娘,她是……〃
谷缜接口道:〃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他一想到沉冤得洗,便觉乐不可支,抓起徐海,笑道,〃我要去审问这厮,你若找我,便来敲城东沧波巷左首第二间大门。〃说罢哈哈一笑,袖挽流风,头戴星月,步履逍遥,飘然去了。
陆渐被这一番话说得心神不安,又担心起姚晴的安危,当即迈开大步,追赶姚晴。
他赶了一程,却不见人,心一急,施展〃跳麻术〃,嗖地纵上一所房顶,居高望去,透过一片房舍,忽见远处隐隐有火光射出,陆渐一惊:〃失火了么?〃
他一见灾厄,顿然忘我,当即踏着屋顶,赶将上去,还没走近,便听刀剑交鸣,喊杀震天。陆渐俯身一瞧,前方正是〃罗宅〃,两百余名倭寇身披铠甲,手持刀枪,正与数百明军浴血巷战。
众倭寇到此地步,也是为势所迫,方才好容易撞破铁门,攻入石厅,谁知却不见人,众寇疑神疑鬼,一片哗然,桓中缺无法可想,先救醒陈子单,陈子单颇负智计,猜测厅中必有暗道,但以他的智识,仍不足寻出机关,眼看起事在即,敌人又从秘道走脱,耽搁下去,势必被人瓮中捉鳖,全军覆没,当下号令两百寇军,爬出深井,自罗宅杀了出来。
沈舟虚虽没找到秘道,却料到倭寇巢穴就在左近,是故设下伏兵,倭寇一旦露面,四下警哨大作,顷刻聚集数百兵将,双方杀成一团。
这群倭寇是徐海手下精锐,明军则是沈舟虚训练的甲士,虽说武艺精强,胜过卫所官军,但气势纪律,比起这群百战老寇,仍有不如。
众倭寇抱成一团,阵如龟形,分进合击,进如尖枪穿甲,无坚不摧,退如漏斗流沙,陷敌于无形。明军纵然四面涌至,但阵势单薄,兵力分散,人数虽多,却被倭寇横冲直撞,各个击破,陆渐一眨眼的的工夫,便倒了七人。
陆渐心中大急,眼见桓中缺与陈子单身处阵心,喝叫不已,顿时将身一长,厉声道:〃桓中缺,你瞧我是谁?〃
桓中缺一抬头,忽觉黑影如山,恶风压顶,他双手被废,无法抵挡,死命将身一躬,贴地滚出。
陆渐飞落阵心,一个〃大须弥相〃,撞得一名倭寇口吐鲜血。陈子单一声厉叫,双手握刀狠狠劈来,陆渐侧身让过,左手探出,咔嚓两下将他双腕卸脱。
陈子单惨叫一声,倭刀脱手。陆渐顺手接住,霎时间,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似又回到那晚,神社破败,冷月无声,天神宗石甲长刀,面目狰狞。
〃呵!〃两把倭刀,三条朱枪,挟着烈风血气,猬集而来。
刀柄入手,倭刀长短厚薄、软硬轻重,陆渐无不了然于心,仿佛此刀铸成,便与他相伴相生,浑然一体。于是乎,便依这口倭刀之性,从左至右,绕身划了一个圆圈。
叮当交响,刀枪落地,五名倭寇齐齐惨哼,双腕上鲜血淋漓,腕上筋络均被挑断。
陆渐双眼圆睁,纵起倭刀破入敌阵,长刀所向,众倭寇手腕溅血,兵刃纷坠,惨叫声此起彼落。
众甲士原本已呈溃势,不料陆渐如飞将军从天而降,更从倭寇阵心杀出,冲得敌阵七零八落,顿时振奋起来。
这批倭寇多是日本浪人,崇尚武士之道,悍不畏死,虽处劣势,仍是苦苦顽抗。奈何陆渐一把刀东飘西荡,专挑彼方手筋。众倭人刀枪脱手,便如毒蛇拔牙,猛虎断爪,空有一腔斗志,也是任人宰割,不一阵便死伤大半,剩下几十人心慌意乱,忽发一声喊,四下溃逃,明军围追堵截,众寇要么被生擒活捉,要么被乱刀砍死。
陆渐望着一地死尸,蓦地心中一惨,垂下刀来,游目望去,尸体中却不见桓中缺。他微感讶异,仔细搜过,仍无所得,正觉纳闷,忽见两名将官快步赶来,拱手道:〃天幸壮士相助,敢问大名……〃
陆渐摇头道:〃微名不足挂齿……〃话未说完,忽见道路尽头一人飞奔而来,他认得是燕未归。心想此人一来,沈舟虚也必然尾随,若是相见,难保他不旧话重提,要自己留在身边,别的倒也罢了,若是耽误了寻找姚晴,却是不妥。
一念及此,陆渐丢下倭刀,转身便走,那两名将官大惊,忙道:〃壮士留步……〃两人越是叫唤,陆渐步子越快,转过长街,消失不见。他倏然而来,又倏然而去,两名将官一时面面相对,惊疑万分。
陆渐发足飞奔,在大街小巷中四处搜寻,只盼天可怜见,遇上姚晴,谁知姚晴不曾见到,却见四处皆有明军把守,警卫森严。
陆渐心想大战将起,与之遭遇,必被当成倭寇奸细,只得垂头丧气,来到城东,辗转找到沧波巷,此巷临近外郭沧波门,故而得名。
陆渐来到左首第二间门前,门首一对灯笼,照得门扇漆亮,门上有黄铜饕餮一对,口衔铜环,陆渐举环扣门,须臾门开,有人低声道:〃陆爷好。〃
陆渐奇道:〃你认得我?〃那人将他迎入,又关上大门。陆渐一瞧,那汉子约莫四旬,布衣小帽,五官平平,唯有双目中间或光芒一闪,方可见其峥嵘。
〃我叫鱼传。〃那人恭谨道,〃那晚在萃云楼,有幸见过陆爷。〃
陆渐一拍额头,笑道:〃我记起来啦,谷缜让你给那些画舫送银两么。〃鱼传道:〃陆爷好记心。〃他谈吐亦如样貌,虽然不失礼数,但从头至尾,再也平淡不过。
陆渐正色道:〃鱼兄,你别叫陆爷,我听着别扭。〃鱼传摇头道:〃我不叫鱼兄,我叫鱼传,陆爷是谷爷的朋友,鱼传是谷爷的伙计,鱼传叫谷爷谷爷,就该叫陆爷陆爷……〃
陆渐听得晕头转向,忙转过话头道:〃鱼……鱼传兄,谷缜在做甚?〃鱼传道:〃谷爷在生气!〃陆渐道:〃因为徐海不肯吐实,惹他生气么?〃鱼传摇头道:〃徐海死了,谷爷才生气的。〃
陆渐雷震一惊,失声道:〃徐海死了?谁杀的?〃鱼传道:〃小人不知,谷爷与徐海呆在书房,派我在这等候陆爷,忽就听一声铳响,我赶到书房,徐海便已死了。〃陆渐心中一阵慌乱,失声道:〃谷缜没事么?〃鱼传摇头道:〃谷爷没事,就是生气得很。〃
〃带我见他去。〃陆渐走向宅内,鱼传抢到前面,秉烛引路。片时来到书房,陆渐一推门,便嗅到一股血腥之气,定神细看,地下散落许多破碎书页,一方端砚四分五裂,几支狼毫也被折成两截。
再一抬头,却见谷缜气呼呼坐在椅上,死死盯着前方。陆渐顺他目光望去,只见徐海手足被缚,坐在一张紫檀椅上,脸面朝天,软答答向后歪着,鲜血浸湿头发,已然凝结。
陆渐心往下沉,上前细瞧,那尸首面如白纸,两眼大张,眉心一个血洞,流出红白之物。
〃不用瞧了。〃忽听谷缜叹道,〃鸟铳打的。〃陆渐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均能瞧见对方脸上苦笑。
陆渐呆了时许,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谷缜起身踱了两步,徐徐道:〃我在书房中涛收庳耍仕嵌耗诩椋秩绾蜗莺τ谖遥空庳顺跏弊煊玻炙啦凰担罄幢晃胰碛布媸怕月运啥闭馐保耧ト聪炝恕?说到这里,他走到窗边,指着窗纸上一个圆形小孔,圆孔四周裂纹如丝,清晰可见。
〃这是铅丸入户的弹孔。〃谷缜又掀开窗扇,陆渐举目望去,窗户正对一幢小楼,楼上一团漆黑,不由点头道,〃那凶手必是在楼上发铳了。〃
谷缜道:〃若是这样,这人的铳术真是通神,仅凭投在窗纸上的人影,便击中了徐海眉心。即便光天化日,无所遮拦,要想一铳命中眉心,也是极难。鸿书那时守在房外,听到铳响,赶上楼时,却不见人。〃
陆渐沉吟道:〃你能猜到来头么?〃谷缜道:〃徐海是倭寇魁首,倭寇必会救他,官府必会捉他。唯独一方,却是非杀他不可!〃
陆渐点头道:〃东岛内奸么?〃谷缜点头道:〃但有一事,我却想不明白。〃他低头想了一会儿,方道,〃若是东岛内奸,理当杀我而后快。我背对窗户,离楼更近,杀我更为容易。但怎的偏不杀我,却杀徐海呢?〃
陆渐也思索难解,便道:〃或许他本意杀你,却因人影投在窗上,扭曲闪烁,以致失手击中徐海。〃谷缜摇头道:〃若是误杀,也未免太巧了。〃
说到这里,二人均感迷惑,沉默一阵,谷缜问道:〃姚晴呢?没和你一块儿来?〃陆渐道:〃我追丢啦!〃
谷缜神色错愕,忽地一拍桌子,大笑道:〃追丢了?真有出息。〃陆渐脸涨通红,谷缜拍拍他肩,说道:〃罢了,她若心中有你,你不找她,她也会来找你的。〃陆渐叹道:〃她心中有我又如何?徐海已经死了……〃
谷缜听出他言外之意,双眉一挑,笑道:〃徐海死了,还有汪直呢!〃说到这里,他脸上忽地阴霾尽去,神采焕发,一如往日自信满满,笑嘻嘻地道:〃陆渐,你知道这汪直么?此人字五峰,当过监生,做过行商,倭人叫他老岛主,官府却称他倭寇之王,。〃
说到此处,他挽着陆渐,踱出书房道:〃这老狐狸比徐海狡猾许多,捉他原本极难,可巧他也来袭南京。汪直是蚌,沈舟虚是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就是渔翁。〃
陆渐道:〃你说得轻易,这两人都不一般,依我看不是鹬蚌,而是猛虎,一招不慎,你我两个,不够他们吃的!〃
谷缜看他一眼,笑道:〃你可聪明多了。这两人确是猛虎,但二虎相争,一死一伤,咱们这次须得亲临战场,伺机而动。〃
陆渐道:〃你我都是平民,怎能亲临战场?〃谷缜道:〃这个容易。〃一拍手,暗处闪出一人,年过三旬,嘴尖腮陷,一双小眼中透着精悍之气。谷缜说道:〃鸿书,你去买两副官军的盔甲来,官衔越大越好。〃那人一躬身,快步去了。
陆渐吃惊道:〃官军的盔甲也能买?〃谷缜笑道:〃不过两付盔甲,又不是皇冠龙袍,怎么不能买?〃
陆渐涨红了脸,怒道:〃岂有此理,做将军的都不理会么?〃谷缜笑道:〃他们只理会银子。〃但见陆渐兀自不平,便又笑道:〃如今离寅时尚有半个时辰,咱们不如一边吃饭,一边等候。〃
陆渐闷闷不乐,随谷缜来到一座厅堂,堂外一庭兰草,虽不在花期,却也清气袭人。
堂外有匾,字迹晦暗不明。堂内玉烛高烧,楠木为梁,乌木为棂,地下一溜檀木桌椅,桌上设蟠龙香案,置一尊古炉,椅背刻有乌蟒衔芝图,椅侧各有一面油黑漆凳,凳上两口天青大瓦盆,植有落地金钱。正墙上一副淡墨大画,画中一位老人足踏扁舟,面色超然,一旁落款:鸱夷子皮,若虚堂主人某年某月某日。大画左右是两片乌木錾银联牌,右是〃冲盈虚而权天地之利〃,左是〃通有无而一四海之财〃,笔力雄健,气吞古今。
二人落座,谷缜道:〃这座〃若虚堂〃连带宅子都是老头子的。我有三四年没来,如今看来,梁园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
陆渐道:〃鱼传鸿书,都是你的伙计?〃谷缜道:〃那也是老头子留下的,忠心无二,精明能干,只可惜不会武功。〃
陆渐道:〃那枚财神指环呢?〃谷缜笑了笑,入怀取出那枚翡翠戒指道:〃你说这个?〃陆渐定神细看,那指环色泽深碧,三缕血痕贯穿指环首尾,粗细不一,仿佛流动不居,环身上方较大,如一方玉印,刻有弯曲字迹,不由奇道:〃这是什么字?〃
〃这是石鼓篆字!〃谷缜道,〃首尾念作〃财神通宝〃,意即是天上财神爷的宝钱,凡间的钱遇上它,就好比孙子遇上爷爷,只有乖乖听话了事。〃陆渐吃惊道:〃这么说,那些人说的〃财神通宝,号令天下〃,是真有其事了。〃
〃你相信这话?〃谷缜莞尔道,〃我送给你好了。〃陆渐脸一红,摆手道:〃我才不要。〃谷缜审视他片时,忽而笑笑,将指环收入怀里。
陆渐沉吟一会儿,忽地叹道:〃谷缜,无论如何,我今日都很欢喜。〃谷缜笑道:〃喜从何来?〃陆渐道:〃没料到你非但没有勾结倭寇,还是打败倭寇的大豪杰,大英雄,只可惜令尊不在,他若听见徐海那番话,你的冤屈也就没了。〃
〃你想错啦!〃谷缜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只是一名商人,我对付倭寇,只因他们不守规矩。〃他见陆渐神色疑惑,便站起身来,指着那副楹联道:〃你瞧过这副对联么?联中的〃冲盈虚〃,〃通有无〃,说的都是商道,所谓商道,就是商场里的规矩。〃
他说到这里,望着那幅大画,沉吟良久,悠悠道:〃国人自古鄙视商人,却不知商道即是天道。圣人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商人运转货物,也是以有转无,逐十一之利。打个比方,南方茶多,北方茶少,我在南方买茶,运到北方卖出,取南方之有余,补北方之不足,是不是大大的好事?〃陆渐道:〃是!〃
谷缜道:〃可惜,商道虽是天道,奈何商人却是俗人,为求财利,不择手段,故而商道中又掺杂了人道。〃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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