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绘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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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笑嫣怔怔地道：“你没醉么？”

“我以为你看出来了呢！”江无邪将她拉进室内，关上房门。

“你们合起来骗我？”虞笑嫣颤声道。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江无邪慌了神，搂过她苦笑道：“你不信我，总该信哥哥吧？他那么清明一个人，怎么可能胡来呢？我们哪是骗你，是骗……”

虞笑嫣睁大了眼睛：“骗谁？出了什么事？”

江无邪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始末。原来，虞笑嫣南下收粮之后，虞之远便与江无邪达成了共识——他们不能让月贵妃和四皇子得偿所愿！虞之远含冤入狱的事和江家的事足以证明，月贵妃和四皇子不是言而有信的人！过河拆桥这种事他们应该是信手捻来！江家出钱帮他们夺皇位，成败都有风险，何不转向助太子一臂之力呢？

“太子？”虞笑嫣惊道，“太子在朝中拥趸众多，哪里看用得着我们这种商贾之家呢？”

江无邪轻笑道：“如果我们两不帮，太子当然用不着我们。可我们已经答应了帮四皇子，太子自然不会拒绝我们！”

虞笑嫣糊涂了：“太子明知道江家与四皇子有盟约，他还会信我们么？”

“他也许不信我，但他信你哥哥！”

虞笑嫣恍然大悟：“原来哥哥一直是太子的人么？”

“不是。”江无邪不想骗她，“我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官。当初投向太子，做了翰林院侍讲也是为了摆脱月家……”

虞笑嫣有些接受不了“摆脱”这个词，“成华多好啊！他才不是呢！男儿为官，莫不是为了一展抱负，为朝廷为百姓出力！”

江无邪笑笑，也不和她争辩。虞笑嫣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幽香让他心猿意马起来。如此良宵！

虞笑嫣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皱起鼻翼嗅了嗅。沐浴之后的他，身上是清新的味道，酒味脂粉味全都被洗尽了。她仍是不悦道：“你们有事，就却那种地方么？”

江无邪苦笑道：“除了青楼，我们找不出什么地方与太子见面不受四皇子怀疑。就是青楼里，指不定我们的行踪也会让人监视。我想，林家现在也应该和我们差不多。月贵妃和四皇子都是多疑的人！”

虞笑嫣不想理论这种事，推开他凑过来的脸，“那个叫什么腰的，小蛮腰呢！还盈盈一握！”

江无邪哭笑不得，指天誓日地说自己清白得很，连手都没让人碰一下，还要立马去叫虞之远作证！虞笑嫣大窘，这种事哪能真去叫虞之远呢？

江无邪装腔作势地要走，虞笑嫣明知他不是当真的仍红着脸去拉他。几番拉扯下来，二人便滚到了书房的小榻上。

激烈的吮吻之后，虞笑嫣气喘吁吁，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似痛楚，似欢愉。江无邪突然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笑嫣。”

虞笑嫣迷茫地瞪着含烟凝露的眸子，顺着他的视线瞄见了窗前的书案。她倏地记起这个书房的邪恶来！当初被江无邪逼着画春M宫画册的屈辱再次涌上心头。不过，这次她没有流泪，想也没想，一口咬到江无邪肩上！

江无邪吃痛，闷哼一声，却也一动不动地由着她。虞笑嫣无趣地松了口，继而又懊恼不已。什么时候自己也学得这般轻佻任性了？这和虞敬儒的谆谆教诲相去太远！不过，反观江无邪，似乎还挺受用的！

“牙磕痛了没？”江无邪打趣道。

“谁叫你逼我画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了？还是送给别的男子！”虞笑嫣一想起这事，心里就堵得慌。

江无邪轻笑一声，翻身下床，准备去暗格里拿出那两本虞笑嫣摹的册子。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江无邪大感意外。

“二爷，是奴婢……”小慧在门外忐忑道。打扰主子安寝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江无邪今天的醉态她是和虞笑嫣一道看见的。

“呀！是小慧！她回去拿灯笼了！”虞笑嫣压低了声音，暗骂自己缺心眼儿，把小慧给忘了。指不定她怎么着急呢！

小慧本来惶恐不安，可一听见书房内居然还有女子的声音，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提高声音，冷冷地道：“二夫人从二爷你回府后便不见了！奴婢找遍了府中各院也没有找到。不过奴婢来得好像不是时候，打扰到二爷安寝了！”

江无邪促狭地冲虞笑嫣眨眨眼，一脸“你看着办”的样子。虞笑嫣脸儿憋得通红，终是高声道：“小慧，你回去吧……”

等到屋外那个轻快的脚步身走远后，江无邪打开暗格拿出了那两本册子。虞笑嫣这才记起，让次她来书房取他的印鉴时曾见过这两本册子。

“你怎么没有送出去？”虞笑嫣疑道。

“舍不得。”江无邪一想到其他男人看到虞笑嫣摹的画本就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一开始，我就后悔了，却又拉不下来脸就此作罢……以为你会知难而退，哪知你比我还硬气……都是我太浑了！”

虞笑嫣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在冷漠起来让她心寒，一旦悔过了，那种诚恳和温柔又让她心软。难怪虞敬儒会说他是块玉了！现在，他身上的锈色该是褪尽了吧？

虞笑嫣忽地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了。因为江无邪看她的目光和素日大不相同。他直愣愣地看着她，仿佛不认得她了一般。她看他的喉结动了动，仿佛口渴时在吞咽，“你口渴么？桌上有水！”

“真有些渴了呢！”江无邪嘴上答着，将册子缓缓地合上放在书案上。

虞笑嫣见他虽然看着自己，却不和自己对视。顺着他的目光向下，她才惊觉自己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扯开，肚兜系带也松了，胸前风光一览无余，白嫩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看。她慌慌地掩上袍子，“夜深了呢，睡吧！”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分明暗含着邀请！

果然，江无邪快步走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虞笑嫣不知道这一大夜了，他还有精力折腾。

“太晚了……晚了……”虞笑嫣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晚了，才证明春M宵苦短！”江无邪在她耳边低喃，顺势含住了她的耳垂。

虞笑嫣觉得自己是漂泊在风口浪尖的小舟，江无邪是掌船的舵手。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全凭他的控制！心弦被肆意拔动，怜惜、隐忍、征战、宠溺，她在这一刻终是明白了什么叫“夫妻一体”。

“轻点儿，痛啊……”虞笑嫣毫无意识地哼出一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每在这事上，她最爱唤的便是这一句。世间也只有她能把这一声唤得婉转妩媚，活色生香！

虞笑嫣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他的疼爱下盈盈舒张，升到极致，却又缓缓了坠落。眼前惊现落月村虞家院子里那树杏花，春风过处，花雨飘散。她随着着片片红蕊坠入尘埃。她不自觉地曲起双腿勾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无邪……”似嗔还羞。

雨住云收之后，江无邪满足地喟叹道：“真该试试那只小枕！”

“什么？”虞笑嫣迷迷糊糊地问。

“岳父生辰时，岳母送给你的回礼啊！”江无邪一本正经地道。

虞笑嫣倏地想起那日陆氏送的那只青瓷小枕，窘得将头埋在他胸前久久不语。只感到胸腔震颤，那人分明在笑！。。。

　　　　　　　　第081章　示威

虞笑嫣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从窗棂照进室内，是个好天气从不曾这般恋床过，她猛地坐起身来，惊动了在书案前翻看书册的江无邪。

“怎么不多睡会儿？”江无邪若有所指地道，“昨晚让你受累了。”

虞笑嫣也不去分辨他是说昨晚劳她去府门外等他还是那事，急道：“什么时辰了？哥哥还在等着我们吃早饭吧？”虞之远住进江府后，只要在家里吃饭，虞笑嫣和江无邪必定会同桌相陪。

“我让下人把早饭给他送过去了。”江无邪起身拿起床头上一套干净的衣服来给她穿，“你是先洗洗身上还是先吃早饭呢？不如吃了再洗吧？”

虞笑嫣昨夜来书房是兴师问罪的，就随身一套衣服。这套衣服一定是江无邪叫人送过来的。合府上下都应该知道昨晚她先是板着脸叫人将江无邪送到书房、不许他回南院，后来又巴巴地追到书房与他共寝了吧？虞笑嫣又羞又恼，用被子捂住未着寸缕的身子，“你快出去，我得起身了”

江无邪固执地拿起水红的肚兜道：“让我侍候夫人更衣可好？”

虞笑嫣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就范。江无邪起初还老老实实地一件一件的穿着，虞笑嫣脸上尚未褪尽的春色让他心痒难忍。

“别，迟了……”虞笑嫣闪躲着，言语中有种承受不住的娇弱。

江无邪的心尖儿震颤不已，喟然长叹：“可不，都迟了两年多了”

话虽这样说，他倒也正经地为她穿衣、梳头。

“今天不出去了么？”吃过早饭后，虞笑嫣见江无邪仍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

“不了。过两天去会会漕运的当家金老头子。”江无邪应道。

“嗯，是时候和漕运交结下了。冬至过后，就可以将南边的粮运到西边了。”虞笑嫣奇道，“江家一直都和他们有生意往来吧？按理，运粮一事早就定下来了吧？”

江无邪搁下笔：“金老头儿想涨价呢”

“涨多少？”

“每石五十文。”

“今年风调雨顺，谷物收成好，粮价也比前几年便宜些。每石涨五十文的话，也说得过去。”虞笑嫣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久雨必晴，久旱有雨。九顺一灾，保不准明年后年就不会有这般收成。我们是时候屯些粮，以备不时之需。江家百年老号，不能失了信誉。”

江无邪一直知道虞笑嫣不简单，第一次听她分析生意上的事还是很震撼的。他满目激赏，“这事就这么办了不过，漕运那边，我却想要金老头以往年的价格收取运费”

“这个我就管不着了。”虞笑嫣笑道。

正说着，有下人来报，四皇子府的下人来传话，林侧妃一会儿要来府上小坐。

林珑？虞笑嫣回京后，曾听说四皇子对林珑宠爱有加，不知是看上她这个人还是林家的银子了。她现在来江府做什么呢？虞笑嫣自然联想到了江无邪身上。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惹的好事”

江无邪颇觉无辜，却也不敢申辩。

女客来访，当然得主母出迎了。

虞笑嫣少不得又慎重梳妆一番，盛装出迎。林珑忽地来江府，事先还着人通报，将皇子妃的架子摆足了。虞笑嫣哪有不明白她的用心之理？但是，她不过是个妾室，架子能大到哪里去呢？

当四皇子府的红木镶金马车停下后，一身华服的林珑扶着婢女下车了。不过数月不见，林珑的变化不小。她穿一件大红的撒花烟罗衫，配上紫绡翠羽裙，外面罩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端的雍容华贵。发式已梳成妇人的惊鹄飞云髻，高耸的发髻让她的圆脸显得欣长了几分。头上珠翠遍插，眉心一朵半月金花钿，平添几分媚色。行走时环佩丁当。好一个贵妇人虞笑嫣不卑不亢地一屈膝：“民妇江虞氏恭迎侧妃娘娘”

林珑对于虞笑嫣不行跪礼似乎有些吃惊。不过，在四皇子府数月的磨砺让她学会了不动声色。

一行人进入府中后，虞笑嫣陪坐在花厅，客气地嘘寒问暖，倒像二人之前十分亲厚一般。

下人退下后，林珑倨傲道：“听母妃说，是你提议让殿下娶了我的？”

虞笑嫣思忖着，林珑对现在的身份是十足的满意，便道：“侧妃娘娘想要谢媒么？”

“呵呵——”林珑轻笑出声，“说起来还真该谢谢你呢以林家的门第，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入皇室。不过，我可不认为你是为了我着想保这个媒的所幸，殿下对我盛宠不衰昨儿太医已诊出我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虞笑嫣松了口气，客套地道喜。

“我不喜欢你”林珑直言道，“你应该听说了我对江二爷的爱慕之心。让殿下娶我，不过是你害怕我进入江家分了二爷对你的宠爱罢了哪知我舍下江家却掉进了福窝呢？”

虞笑嫣暗笑，江家是她舍也得舍，不舍也得舍的。不过，她很佩服林珑的勇气。已嫁作人妇了，还主动来江家和她翻风月旧案。江无邪和虞之远有心反了四皇子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那眼下林珑是得罪不得的。虞笑嫣笑道：“娘娘其实心明如镜，就算当初你能嫁入江家，也只有做姨娘的份。何况江家大院内在我来之前便有了几位姨娘了同样是和他人共侍一夫，何不找一个能给林家和你都带来荣耀的呢？”

“你说到我的心坎儿上去了所以，我说我得谢你呢”林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对我送你的谢礼可还满意么？”

虞笑嫣一怔，瞬间省过味来。原来红苏和婉如被赐给江无邪为妾竟然是林珑的意思她不动声色道：“还没有当面谢过娘娘呢江家长房和二房子嗣都极稀薄，至今尚无男丁。想必娘娘也听说了，嫂嫂多年来一直在为大哥寻觅能生育男丁的妾室。我是个疏懒、不善于持家的人，正说要效仿大嫂为二爷寻几房模样周正的妾室来着。娘娘赐下红苏和婉如这等仙女似的人物，我感激不尽呢”

林珑哼了一声，不悦道：“红苏和婉如可是殿下身边的红人呢放在家中指不定哪天也有做娘娘的命我可是讨了好久才让殿下松口将人赐了下来的呢”

虞笑嫣嘴上又是道谢，心里却冷笑不止。四皇子能将心中珍爱的女人割爱，不见得是有多宠林珑，不知林家给了四皇子多少银子幸好她当初拖了个林家来垫背“我就不信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江二爷一房接一房地纳妾”林珑有些不甘心，“或者只是你摆个大度贤惠的模样给我看的吧你就不怕我对江家动手么？以我现在在殿下心地的地位，想动区区一个江家又有何难？”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珑有月贵妃的阴狠，却没有她的谋算虞笑嫣心中一动，半真半假的道：“当然怕了。娘娘你动动口，江家就愁云惨淡。金家漕运涨价了，我们应付得艰难呐”

林珑得意地一笑，傲然道：“若不是看在江二爷的情面上，漕运岂止涨价这么简单？”

虞笑嫣总算明白了，林珑，或者说整个林家都还不知道江家和他们一样也被月贵妃拉下水了可怜的女子，一得了势便忙着来江家指手划脚了她忍不住提点道：“娘娘可听一句话——凡事留三分余地。娘娘若是处处针对江家，四皇子还当娘娘是旧情不死，因爱生恨呢”

话丑理端，林珑谋略不够，却和她的父兄一样，是个极会趋利避害的人。虞笑嫣的话让她惊出一声冷汗她装腔作势地放出几句狠话后，悻悻地走了。

虞笑嫣问明江无邪还在书房后，便匆匆赶了过去。书房的门半掩着，虞笑嫣推门进去，冷笑道：“江二爷做的好事生了一副桃花相，惹回一堆的桃花债……”

她忽地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书房里不止一个人，虞之远正坐在江无邪对面，翻着一本书江无邪还好，虞笑嫣这些时日对他微嗔薄怨他已习以为常，甚至颇觉受用。虞之远瞠目结舌，他何时见过这样的虞笑嫣？若不是他看着虞笑嫣长大的，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子就是他那个温柔贤淑、永远波澜不兴的妹妹“哥哥……”虞笑嫣窘迫不堪。

江无邪迎起身来，不以为意地笑笑：“笑嫣，你当着哥哥的面，倒说说我惹了什么桃花债了？还有，我怎么又生了一副桃花相了？”

虞笑嫣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在虞之远看来，便是小夫妻打情骂俏了他有些不自在地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江无邪朗声大笑，“你看，你把哥哥都吓走了”

虞笑嫣板起脸将林珑所说的事讲了一遍。末了，她正色道：“恐怕以后，她也不敢再轻易煸风点火，祸及江家了”

江无邪微蹙长眉：“红苏和婉如是四皇子身边的红人，那来头更加不简单这么说来，还更轻心不得。至于漕运，我倒希望涨价是出自金老头儿的本意”

虞笑嫣有些小小地欢喜。他这么说，是不是说他不愿意江家承了林珑的情呢？只是，她全然忘了，江无邪对林珑从来就没过好感。。。

　　　　　　　　第082章　托付

入冬后，江无邪和虞之远仍是每日早出晚归。像上次那样醉酒闹事的事每隔三五天便上演一回。虞笑嫣暗笑，江无邪倒还罢了，像虞之远这样还不曾娶妻纳妾的人，出入青楼，还要片叶不沾身，真是难为他了虞笑嫣少不得又要装模作样的当几回妒妇，不敢明着给虞之远脸色，把气全撒在了江无邪身上。江无邪表面苦不堪言，实则甘之如饴。虞笑嫣不免生出一种错觉，江无邪心中其实是喜欢撒泼的悍妇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事，着实乐坏了北院的一干人。秋夕与陈婉如不知什么时候又亲如姐妹了。陈婉如有王嬷嬷的约束倒还安份，也不管江无邪是否领情，每天亲手烹煮的汤羹必定在晚饭时分送到南院。

这天，杜老姨娘将精心采买来的二十余个小丫环领到虞笑嫣面前让她过目。虞笑嫣挨个儿看去，挑了四个模样清秀、眼睛明澈的留在南院，其余的只让杜姨娘看着分到各房。

杜老姨娘小心提点道：“二夫人看舅爷房中送几个丫环去合适？”

虞笑嫣顿悟。虞之远只比江无邪小一岁，如今已是二十有六房中一个人也没有，虞家二老不知愁成什么样子了。偏生他平日里是个好说话的主，一遇到这事就犯拧。虞笑嫣果断地将自己挑好的四个丫头全送到了虞之远房里。个中用心谁都看得清楚她自己又挑了四个机灵的放到南院。正说着，红苏得了信儿赶到了过来。一见到虞笑嫣，也不行礼，大喇喇地道：“二夫人，婢妾想向二夫人讨个人换了邀雨去”

“邀雨是我房中出去的，做事最伶俐的，为什么要换了她呢？”红苏今天穿了一身大红的袄儿，腰身处掐得帖身，行走时细腰扭得如风中弱柳，丝毫不见冬服的臃肿。脸上妆容精致，明艳不可方物。虞笑嫣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句“绿腰，绿腰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来，心中更是不爽利了。

“婢妾不喜欢邀雨。在江府，换个奴婢什么的，不会这么让二夫人为难吧？要是二夫人不允的话，不如让婢妾亲自与二爷说？”红苏自视貌美，在四皇子府时，四皇子也对她青眼有加。不知什么原因，四皇子竟然将她和婉如赐给了江无邪她在江家数月江无邪也不曾去过她房中，在她看来，一定是江无邪还没有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虞笑嫣美则美矣，少了她的媚态。只要能让她与江无邪独处一次，他一定会被她迷住的虞笑嫣岂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嗤笑道：“二爷成天忙着生意上的事，哪有空闲管府中奴婢的小事？”

虞笑嫣话没说明，在场的人其实都听明白了。说倒底，红苏和邀雨一样，不过是江府中的奴婢而已红苏当下红了眼，反唇相讥：“可不是么？二爷日日忙于饮酒作乐，也只敢在外面寻乐子罢了。放着北院如花似玉的美眷不敢碰……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夫人不能容人，只是母老虎呢……”

“住嘴少没规矩做奴婢哪有这么对当家主母说话的？小心给乱棍打死”杜老姨娘见她说得越发不堪了，忙喝斥道。

红苏媚眼儿一转，掩口轻笑：“哟，我道是谁呢？不过也和我一样是个作奴儿的罢了难道我说的不在理么？勾栏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哪比得过我们这些身家清白的人？二夫人可能当心了，小心二爷在外面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虞笑嫣心里一沉。林珑说四皇子是极喜爱红苏和婉如的。可是，就是这样极喜爱的女子，放在身边多年，红苏还能说自己“身家清白”四皇子二十七八岁了，将她们收房是再合乎常理的不过她们的清白只能证明，她们在四皇子眼中还有大用幸好，她和江无邪未雨绸缪，将她们看了起来“二夫人可以让我换掉邀雨了么？”红苏以为自己的话让虞笑嫣心动了，适时敲打。

“我可以再给你两个丫头环。”虞笑嫣随便点了看上去本份的丫头给她，又道，“但邀雨一定得留下姜小姐和你一起来的，怎不见她和你一般多事？”

不出虞笑嫣所料，提到姜婉如时，红苏眸光一冷。虞笑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好容易将婢女分散完毕，下人来报：宋将军求见二夫人虞笑嫣讶然。当初江无邪在狱中，月成琼曾让宋将军带她去探监。江无邪出来后，已着人给将军府送去了谢礼。按理说，将军府和江家的交情应该由江无邪和宋将军来延续，无论如何也不该他求见虞笑嫣虞笑嫣迎到正厅，下人还没来得及奉上茶水。宋将军负手立于窗前，形容枯槁，面色苍白。虞笑嫣还来不及行礼，他也不顾礼数，一把拉起虞笑嫣就往外走，“二夫人请随我去看看成琼吧”

虞笑嫣奋力挣扎，他兴许才觉察出不妥，窘迫地丢开她，哑声道：“成琼她……快不行了……”

虞笑嫣愣神间，又被宋将军拉着袖子跌跌撞撞地拉出了府。下人见情势不对，又不敢拦住他，只得着人去出府去寻江无邪。

宋将军带着虞笑嫣上了一匹白马。白马撅蹄狂奔，街边的房舍在两边一闪而过。行人纷纷退避，绕是这样，仍险些被撞上。虞笑嫣惊魂稍定，回过头大声道：“宋夫人她倒底怎么了？”

“她……撑着一口气，只想见你一面”宋将军闷声道，“都怪我……”

马跑得太快，耳边风声“呼呼”，虞笑嫣一时没听明白，待要细问，已到了将军府门口。

一路狂奔，穿过亭台回廊，虞笑嫣浑浑噩噩地被他拖进了一个小院内。还没进屋子，便听见屋里有人在低声的哭泣。

“成琼，我把江二夫人带到了”宋将军急切地将虞笑嫣推到一张床前。伏在床沿上低泣的倩儿摸着眼泪退到一旁。

虞笑嫣堪堪地稳住身形，只见一张已瘦得辨不出人形的脸陷在被褥之间，哪里还看得出月成琼当初那娇小清灵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虞笑嫣大骇。高密侯发丧那天，她见到的月成琼虽然身体虚弱，却精神抖擞，甚至说要为宋家留后宋将军扶着桌沿蹲了下去，脸埋在两膝之间，像个犯了大错的孩童般抽噎起来。

“亭光，是你回来了么？”月成琼乌黑的唇翕动着。

“宋夫人……”虞笑嫣拉起她如枯竹般的手，说不出话来。

月成琼睁开眼睛，看到虞笑嫣之后，眼中惊喜异常。之后，她又缓缓看向一旁的宋将军，柔声道：“亭光，不要自责了……不关你的事……是我执意要怀这个孩子的……”

“你有孩子了？”虞笑嫣讶然，以她现在的情形，有了孩子也是凶多吉少月成琼扯动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亭光，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笑嫣说”

室内的人走*后，虞笑嫣坐到床沿上，强笑道：“看宋将军急的你这样子只是身子虚了些，好好养养，只等生下孩子当娘了”

月成琼眼角滚落两行清泪：“来不及了……孩子已经没了……大夫说过，我的身子不能有孩子的，我不信……”

虞笑嫣的心一沉，月成琼居然是流产了凶多吉少“我知道自己没多少时辰了……”月成琼紧紧地握住虞笑嫣的手，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掌心里，“笑嫣，我在这个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成华了……我们姐妹都一样的命苦我还好，遇到了亭光……只可惜我醒悟得太迟了是我对不住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月成琼已喘成一团，抓着虞笑嫣的手更紧了。虞笑嫣想要起身给她倒杯水，却又走不开，只能空出一只左手轻轻地为她拍着胸口。“有什么话等你大好了再说吧”

月成琼好容易平息了些，摇摇头道：“别宽我心了。听我说完，以后铁定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疼爱成华，就像疼爱自己的亲妹子一样……她是个明白人，唯有在虞公子这事上糊涂了……他日成华回京，帮我带句话给她……就，就让她嫁了亭光吧”

虞笑嫣瞠目结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成华她的心思……”

“聪明如你，难道看不出来么？虞公子他心里并没有成华……”月成琼不等虞笑嫣反驳，又道，“我这么说，并不是嫌弃虞公子的身份……亭光他是个痴心的人，答应了我要照顾好成华，就一定会做到的……与其让成华被姨母许了朝中对四殿下有利的人……不如，不如让她跟了亭光”

虞笑嫣的心里乱成一团，不知该说什么好。

“答应我把这话带给她帮我照顾她……”月成琼拼命地摇着她的手，脸上涌现出异样的潮红。

“好”虞笑嫣脱口应道。

月成琼松了口，松开她的手，如一片毫无生气的秋叶一般瘫软在被褥之间。她的目光开始涣散，嘴里喃喃地唤道：“亭光……亭光……”

虞笑嫣忙不迭地奔出去叫侯在门外的宋将军。

房门掩上，只听见宋将军压抑的低泣和月成琼如叹息般的话语。虞笑嫣呆立在惨白的冬阳之中，一股寒气从心底漫延开来，凉入骨髓。

随着宋将军如困兽般的一声哀号，虞笑嫣明白，月成琼终是去了。。。

　　　　　　　　第083章　释爱

坐着将军府的马车往回走，狭小的空间内，虞笑嫣潸然泪下。月成琼是侯府千金，虽是庶出，但高密侯在世时，也是极宠爱她的吧？只可惜她爱错了人可恨莫言那个缺心眼儿的，居然会为了陈婉如那样的毒妇而负了月成琼想到陈婉如，虞笑嫣有些黯然，江无邪何偿又不是和莫言一样呢？

马车突然颠簸起来这不是回江府的路虞笑嫣大骇，撩起车帘大叫道：“停车停车”

车夫一回头，她愣住了。将军府的车夫不知何时被人掉包了赶车的赫然是莫言“快放我下车你疯了么？”虞笑嫣厉声喝道。

莫言闷闷地又给了马儿一鞭子，马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跳腾起来，虞笑嫣吓得紧紧地抓住了车棂，“柳静言，你这个疯子，快放我下车”

莫言回过头，哀哀地看着虞笑嫣。

虞笑嫣突然被他眼中意味不明的悲凉所触动了，就如在明香寺外初遇行乞的他一样。

“陪我说会儿话，好么？”莫言的声音极低，几近被车轮的辗压地面的“碌碌”声淹没。但虞笑嫣还是听清楚了。她似受了他话中哀伤的绝望所蛊惑，轻声应道：“好。”

急遽的马蹄声叩击着荒凉的旷野，冷风从车帘里转进马车来，冰冷刺骨。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隐入云层，似乎为了配合这一天的哀伤。虞笑嫣吸着气，牢牢地抓住车棂，生怕被给颠了下去。

马车又行出几里地，依稀看到前方有个亭子。莫言将车停在路旁，虞笑嫣默默地跟了上去。

已是正午时分，天气阴凉，吐气成烟。亭内断垣残壁，蛛网密布。莫言用袖衽抚净正中的一方石桌和两个石凳，示意虞笑嫣坐下。

若不是亭内太过破败，虞笑嫣几乎要以为莫言是这里的常客了。

莫言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羊皮囊袋，拔掉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默默地坐到虞笑嫣对面，仰头狂灌一气。

虞笑嫣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也知道月成琼去了人都死了，他还在这里伤什么心？她有些恶作剧地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