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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树下野狐-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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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耳廓微动,蓦地辩出她便藏身于上层宫殿之中,不等她说完,一夹白龙鹿,冲天飞起,天元逆刃弧光电舞,闪电似的劈入那玉石穹顶。
“轰!”绚芒激射,碎石炸舞,顶穹顿时坍塌。
二八神人呼啸冲来,凌空穿插,霎时间彼此纵横相连,组合成一个六丈高的“巨人”,双“臂”飞舞,气浪如狂飙怒卷,直如山崩海啸。
拓拔野大凛,这次的气浪果然五行俱备,威力暴涨。难怪以蚩尤、八郡主之神通,当日亦被他们七纵七擒,困在苍梧树洞之中。好胜心起,喝道:“来得好!”天元诀、宇宙极光流交融合一,天元逆刃霓光激爆,夭矫怒旋,如太极鱼线似的破入那两道光浪之中。
五气交击,光波狂震,天摇地动。殿内的蚌珠灯摇曳迸炸,光线陡暗,那些玉案、铜鼎更是冲天翻飞,纵横乱撞。
二八神人急退几步,东摇西倒,勉力保持住那合体阵形。
拓拔野亦经脉如烧,灼痛已极。他无暇与树妖缠斗,只想速战速决。尽快擒住林雪宜,问出盘古九碑下落。当下借着那震荡巨力,骑着白龙鹿朝上飘摇急冲。
灯光骤亮,上一层大殿内,数百盏琉璃水晶灯摇曳闪耀,未见任何人影。想来那林雪宜藏身于更上一层宫殿中。
拓拔野片刻不停,又是一记“星飞天外”,光浪如彗星回旋倒舞,登时又将上方穹顶撞破一个大洞。
只听“啊”的一声低呼,一个绿蟒皮衣的明艳少女急坠而下。延维在下方大喜叫道:“陛下,是那贱婢也!是那贱婢也!”二八神人哇哇大叫,急冲而来。气浪澎湃鼓卷。
拓拔野左手气带飞卷,闪电似的将那少女抄到手中,封住经脉。右手挥刀反劈,五行相克,借着那激撞之立继续高冲飞起,又冲上一层宫殿中。
少女雪明肤眸,双耳上悬着两个赤铜人蛇环,果然是那林雪宜。只是她奇经八脉均已震断,形同废人,即便不封其经络,亦动弹不得。恨恨的瞪着他,双靥晕红,满脸惊怒羞愤之色,高声叫道:“阿大、阿二,莫管我,快快将这小子和那延维老贼全都杀了!”
延维老奸巨滑,早知她性情刚烈狠决,宁可玉碎,不愿瓦全,趁着上方混战之际,早已从暗门中溜了出去,逃之夭夭。
二八神人一心解救主人,顾不得追他,嗡嗡大叫,合成“巨人”直冲而上,五行真气滚滚冲爆,招式虽然至位简单质朴,威力却是惊天动地。光浪所及,势如破竹,无坚不摧,就连那混金铜鼎也被瞬间撞瘪如铁皮。
拓拔野生怕伤了白龙鹿,道:“鹿兄,委屈你了!”翻身将它封印,抱这林雪宜螺旋上冲。
二八神人是八斋树所化的木精,数千年来,又得林雪宜传授八脉神功,真气之猛,当世除了神农、青帝,无人可敌。若换作五帝之盟之前,即便拓拔野吸纳了广成子、阴阳双蟒及万千尸鬼的真气,与这八个铜头铁臂的连体树妖对战,亦毫无半点胜算。
但他在这苍梧之渊修行了这么久,天人合一,心无旁骛,虽未见半篇“三天子心法”的文诀,不知不觉中,却已通过瞬息万变、威力恐怖的苍梧气象,悟得了“三天子心法”的精髓真义,不但将体内的种种真元消化并纳,更将所有绝学融会贯通,阴阳循环,五行生克,都已极之随意自如,只是八极转换尚欠火候。
此时,在那二八神人雷霆猛攻之下,体内五行真气如潮汐篷然怒涌,不必他多想,便已自动流转激生,化做与彼相克的护体真气,再借势随形,以力助力,扶摇直上,刹那之间便已连续撞破了七层穹顶。看似跌宕惊险,却将五形生克之道发挥的淋漓尽致,妙到毫颠。
林雪宜被他抱在怀中,起初还叱骂不绝,但越到后来,越是惊异莫表,渐渐的竟说不出话来了,心道:“难道这小子当真是伏羲转世?否则以他如此年轻,又怎会……有怎会……”
念头未已,“轰!”光浪陡亮,拓拔野又劈穿了上方顶穹,水浪狂喷,如瀑布飞泻直下,其外已是茫茫大海。
他螺旋冲舞,直入汪洋,带着滚滚气泡穿透灰蓝海面,“哗”的一声,高高破空冲起。
狂风怒号,大浪滔天,暴雨、冰雹正如密箭乱舞,一道闪电陡然划过乌黑的云天,雷声狂擂,震得天海摇动。
拓拔野深吸一口气,精神大震,久居此处,这恶劣狂暴的天气竟已变得如此亲切,体内水属真气受其感应,亦惊涛骇浪似的在经脉间汹汹怒卷。自动激生,化做雷鸣似的木属真气,又激爆起远处冲天烈火般的火属气浪,再转为土崩石裂的土属真气,而后又化作闪电霹雳般的金属气浪……
当是时,惊涛喷舞,二八神人冲天飞起,两道气浪从“巨人”双“拳”中怒爆冲出,仿佛一赤一青两条狂龙,贴着大海纷摇的海面夭矫飞腾,交错着撞向拓拔野胸口、后背。手打。
闪电骤亮,天海如紫。
拓拔野纵身长啸。五行真气天地感应,滚滚冲爆为金属气浪,天元逆刃卷起一道比闪电还要刺目的弧光,瞬间劈入那道青碧色的光浪之中。
气光掀爆,震耳欲聋,“巨人”怪吼一声,“左臂”被震得险些飞脱出去。拓拔野顺势凌空后翻,高高跃起,避开后方呼啸卷过的赤彤气浪。体内真气瞬息万变,立刻又激爆成狂涛巨浪似的水属真气,天元逆刃挥处,水浪狂卷。海面如炸,登时将赤彤气浪轰然劈散。
雷声滚滚,二八神人踉跄后跌。
拓拔野不给他们丝毫喘息之机。长啸不绝,真气恣意转换。相生相克,与天地同化;天元逆刃纵横飞舞,大开大合,如雷奔浪卷,杀得那八斋树妖嗡嗡大叫,后退不迭。
远处,地动天摇,红光喷薄,万千道地火如赤龙狂舞,金蛇高窜,烧得半边夜空彤红艳丽,半边墨黑如漆。
受地震牵动,海啸骤起,飓风如羊角呼卷,数十丈高的巨浪遮天盖地,如雪山崩塌,天河泄洪,整个海面像是沸腾了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拓拔野精神大振,越斗越是酣畅。丹田内,阴阳两炁如太极飞旋,身体犹如一个小小的宇宙,奇经八脉,心肾肝胆……仿佛都化作了日月星辰、山河湖海,随着这狂暴天象,戚戚感应,变化万千。
周身飞旋疾舞,如羊角飓风;天元逆刃纵横闪耀,似霹雳横空。五行真气更迭交替,相克相生,时而如地火焚天,时而如地震山崩,时而如海啸摧枯拉朽,时而又如极光绚舞交叠……万象纷呈,如天机莫测,威力之强猛,便连他自己也觉得说不出的惊讶喜悦。
二八神人塌波破浪,一路飞退,被他那天雷地火,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迫得狼狈万状,偶有反攻,亦立时被化解震退。
这八和木精真气虽然极之狂猛,但终究是铁木所化,愚钝木愣,不知变通,是以数千年光阴,他们也只由林雪宜学得相对简单的“八脉大法”,就连招式也直来直往,刚猛有余,变化不足。被拓拔野如此急攻,眼花缭乱,空有浑身真气却施展不出,憋屈烦闷,咿呀大叫。
闪电骤亮,照得林雪宜脸色惨白如纸,妙目圆睁,骇然的盯视着拓拔野,心潮汹涌,呼吸不得,蚊吟似的喃喃道:“三天子心法!三天子心法!”这小子的一招一式,虽然与壁画所刻的太古三帝武学大相径庭,但其真气运转、精髓要义却是与之浑然相契!
她自以为参悟心法数千年,当今之世再没人比她更了解其中玄妙,岂料今夜所见,竟是眼界大开,翻陈出新,心中之震撼,实比这地震海啸更要为甚。
雷霆连奏,天海蓝紫一片。
拓拔野丹田太极越转越快,五行真气相激相生,在各个穴道、经脉之间飞旋交融,眼前陡然一亮,又进入那“宇宙即我心,天元及丹田”的奇妙境界,但觉万里天长,海阔无极,自身已与天地同化,体内宇宙星辰飞旋,万象生灭,心中喜悦激动,纵声啸歌……
“轰!”五气磅礴,左掌吐出一道绚丽无比的炽光,像流霞横空,极光漫舞,撞中那八斋树妖组合而成的“巨人”“丹田”处。二八神人齐声痛吼,登时纸鸢似的离散震飞,缤纷坠入狂涛之中。
巨浪滔天,火光映空。
林雪宜脑海中空白一片,怔怔凝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拓拔野旋身徐徐落下,衣袂翻卷,长带如飞,俊秀的脸上如映红霞,那飞扬喜悦的神采,多么……多么像他呵!
眼眶酸热。泪珠攸然从她脸颊滑落。突然之间,心中的愤懑、羞怒、骇异、恐惧、杀意……全都被扑面狂风卷得烟消云散了,咸涩的浪水打在脸上,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才是眼泪。
朦朦胧胧中,依稀瞧见二八神人从海中冲跃而起,咿哇大叫,还想上前与拓拔野死战,林雪宜心底一震,高声叫道:“不要打啦!他是……他是……”凝视着他的双眼,悲喜交集,长睫颤动。半晌才低低的说道:“他是陛下转世!”
雷声滚滚,回荡不绝。
远处的地火像是渐渐平息了,漫天姹紫嫣红,狂风依旧。
二八神人面面相觑,塔踏浪上前,齐齐朝拓拔野凌波拜倒。虽未发一言,神色肃穆,显是心悦诚服。
拓拔野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竟会突然承认自己的“伏羲”身份。见她眼波凄婉温柔,神色古怪,心中微微一动,似有所悟,将她经脉解开。
延维在远处海浪中遥遥观望,见局势已定,这才迤俪游来。高声抑扬顿挫的赞叹道:“嗟夫!陛下英明神武,地火为之喷薄。天海因之变色!彼等贱婢草民,螳臂当车,不堪一击,自不量力,徒增笑耳!”
声调陡然一转,瞪着林雪宜,大义凛然的喝道:“尔等若想活命,速速交出盘古九碑,以及鲜鱼瓜果!”说到最后一句,喉结又是一阵急剧滑动。
林雪宜冷冷的望着他,胸脯起伏,恨火欲喷。强忍怒气,朝拓拔野伏身拜倒,珠泪簌簌而下,哽咽道:“陛下,延维这狗贼玷我清白,盗食帝药,又诬陷我觊觎盘古九碑,害雪宜蒙受不白之冤,为世人所唾,囚辱数千年。恳请陛下为我伸冤,将这狗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电闪雷鸣,雨如瓢泼。
延维急忙伏身波涛之上,连连叩头道:“陛下明察秋毫,又焉能为此贱婢蒙蔽乎?贱婢失贞盗药,与吾何干?若非其渎职,女帝陛下又岂会作此决断耶!此次苍梧树断,大鹏解印,亦乃贱婢勾结外人所为耳!其罪滔滔,天地不容,恳请陛下将此贱婢剁成肉酱,以绝效仿!”
拓拔野嘴角冷笑,心下雪亮。他想起天帝山上,自己被乌丝兰玛、姬远玄等人串通算计的情景,更是心有戚戚,对林雪宜大感怜悯。但自己先前已答应饶过延维,此刻反悔,岂不有失“伏羲”身份?
瞥见林雪宜腰间悬系的火风瓶,心中一动,扬眉喝道:“在我面前还敢信口雌黄,延维,你好大的狗胆!”
延维周身一颤,吓得脸色惨白。
拓拔野右手凌空一抄,将火风瓶抓到掌中,淡淡道:“我虽答应饶你,但女帝却未曾答应。她当年既已下令将你关在瓶中,永受火烤、饥饿之苦,我又岂能忤逆?”按照蚩尤、晏紫苏当日所述,将黑铜长针扎入八角铜瓶的颈洞中,叱道:“果风去,成不北,果极南!”
狂风倒卷,延维登时惨叫着冲入瓶中,只露出两个憋涨得紫红的脑袋,气急败坏,之乎者也的大骂不绝。
“多谢陛下为我伸冤。”林雪宜嘴唇颤抖,脸上晕红如霞,声音已大转平定,起身道,“盘古九碑在两仪宫中,请陛下随我来。”与二八神人一齐冲入海中,翩翩朝那水晶石柱游去。
拓拔野收起火风瓶,紧随其后。涡流滚滚,气泡飞扬,两仪宫已被海水注满,上九层殿阁断壁残垣,一片狼籍。万千明珠悬浮水中,五光十色,照得原本灰蓝昏暗的海底光怪陆离。
顺着螺旋玉梯蜿蜒而下,到了下方第十二层,只见彩鱼翩翩,迎面游来,瓜果肉脯,悬浮跌宕。延维两头不断的伸颈乱咬,却每每失之毫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鱼群擦着脸颊游过,狂吞馋涎。
拓拔野心下大奇,旋即恍然,这里既是当年伏羲、女娲双修秘宫,自然储备丰富,这一层必定便是粮仓食库了。先前白龙鹿捕到的那条紫鳞鱼多半便是从此处逃出。
二八神人合力提起地上的一个巨大的太极铜盘,露出一个圆形甬道,海水涡旋急泻而入。
四周黑漆漆一片,拓拔野随着林雪宜跃下,走不几步,打开一道铜门。绚光晃眼,心下大震,险些惊呼失声。
身在半空,前方乃是一个高达百丈、直径近八十的八面棱形洞窟,洞壁光滑,五色斑斓,也不知以什么混金铜铁制成,顶壁上有一圈细密裂痕。
底部红彤彤一片,数十个圆孔星罗棋布,赤焰高窜。正中有一个八角高台。环绕着高台,从南而西分别刻了“离”、“坤”、“兑”、“乾”、“坎”、“艮”、“震”、“巽”八卦图。
八角高台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在四周狂舞火舌的舔舐下,闪耀着五彩缤纷的绚丽光芒,映照得四壁红绿不定。
此情此景,与当日皮母地丘下的“阴阳冥火壶”何其相似!无论大小、形状、方位、布置……全都如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浑无半点差别……除了那太极八卦台上,未见碧玉石棺。
拓拔野呼吸如窒,心中嘭嘭狂跳,恍如做梦一般。
命运无稽,世事无常,却又往往有着许多难以解释的奇怪巧合。难道上天当日让自己受困冥火壶,被息壤封于地底,就是为了与今日之事交相映证么?这二者之间,究竟又有何隐秘联系?
心中又是一震,是了!阴阳冥火壶是女娲所制,这两仪神宫亦是女娲与伏羲双修之地,难道当日女娲炼制冥火壶的初衷并非是封镇凶兽,而是用来阴阳双修么?倘若如此,重复当日运转神壶、乾坤挪移的方法,岂不是可以离开此地,重返大荒了么?
一念及此,胸膺狂喜欲爆,蓦地急冲而下,天元逆刃银光电斩,劈撞在那八角高台的乾坤图案上,“嘭!”乾卦图案的巨石果然应声陷落,冲起一道刺目的白光,投映在北面洞壁上。
白光滚滚,狂风大作,那洞壁格啦啦微微一沉,陷出一块长一丈,宽三尺的长方形凹洞来,却并未见任何浮凸而起的太古篆字。
拓拔野等了片刻,再不见动静,心下大奇,当下继续挥刀怒斩,朝那“兑卦”图案连劈两记,“兑卦”巨石轰然剧震,蓦地下沉,又冲起一道刺目的白光,投映在西北面的洞壁上。
西北洞壁徐徐下沉,亦露出一道大小相同的长方凹洞,却依旧不见任何篆文。
拓拔野满腔喜悦尽化失望,正待再作尝试,朝那“离卦”图石劈上三刀,林雪宜突然跪倒在地,咚咚叩头,鲜血长流,颤声道:“陛下恕罪!雪宜保护不力,九碑被大鹏天火与苍梧地火交相烧融,形状尽毁,再也不能镶回原处了!”
二八神人嗡嗡附和,挟着九块奇形怪状、颜色各异的混金铜跃了下来,“叮叮当当”丢了满地,光华流转,凹凹凸凸,隐隐还能瞧见若干蛇篆。
拓拔野登即恍然。盘古九碑原本是镶嵌在这两仪神宫的八面洞壁之上,带动八极旋转,乾坤变换;既已溶毁于火,机关自然无法开启了。困在此处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好不容易有了脱身之机,想不到又是一场空欢喜,心中之沮丧脑恨,无以复加。
林雪宜叩头不止,泪水长流,哭道:“陛下明鉴,雪宜当日为救护九碑,七经八脉寸寸俱断,形如废人。这一千一百三十九天以来,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复原神碑,用尽了各种法子,也……也……”恐惧、愧疚、难过、悲沮……如潮汹涌,噎得她说不出话来了。
一千一百三十九天?拓拔野遽然一惊,这才只光阴似箭,自己囚困苍梧之渊竟已三年又余!
洞中一日,世上千年。三年之间,大荒中不知已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故?眼泪袋子是生是死?蚩尤近况如何?龙神是否已经救活?姬远玄的帝鸿面目可曾有人识破?五族战火是否依旧?
霎时间,思潮纷涌,心乱如麻,心中更觉焦躁难受。蓦地深吸一口气,收敛杂念,盘坐于地,一边凝神环顾四壁,一边反反复复的对自己说道:“拓拔野呀拓拔野,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上天今日既让你到此,定有法子离开这里,。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林雪宜、二八神人见他盘坐仰头,苦苦沉吟,半晌未出一言,不敢打搅,也都坐立周遭,心下忐忑。
拓拔野凝视八壁,眼前蓦地闪过阴阳冥火壶那八面铜壁上所浮映的上古篆文,历历清晰,心中陡然大震:“是了!女娲所造的冥火壶既然与这两仪宫浑五二致,其壁上的蛇篆必定与盘古九碑的碑文一模一样!”
思绪飞转,又想起当日鲲鱼口中,与青帝一齐以两仪钟、饕餮离火鼎为洪炉,炼烧神兵的情景……福至心灵,翻身跃起,哈哈大笑道:“我有法子复原盘古九碑了!”
第五卷《九鼎》 第十二章 故人归墟
时近黄昏,碧海金光粼粼,火烧云随着狂风层叠涌动,变幻出万千形状,沉甸甸的压在海面上。
几只雪白的海鸥欢鸣交错,朝着西边天际那艳红的夕阳飞去,时而乘风高浪,时而紧贴波浪。海流汹涌,白浪翻腾,“哗!”一条双头紫螭突然破浪而出,海鸥惊鸣,冲天飞散。
那螭龙张牙舞爪,腾空咆哮,夕阳镀照,遍体紫光闪耀。
背上骑着一个银铠兽身的怪人,白甲遍体覆盖,却掩不住那灿如黄金的细长绒毛,双手如虎爪,长尾如巨蜥,惟有一张脸容长得似人,双眼斜吊,嘴角冷笑凝结,神色极是狠厉。
银甲兽人纵声怪啸,虎爪挥舞长鞭,凌空狠狠的抽在螭龙身上,紫螭双头齐吼,长尾抛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朝下急冲而去。
海流突转遄急,轰鸣阵阵,陡然朝下飞涌喷泻。极目远眺,前方赫然竟是一片几乎看不见边际的巨大深渊。四面八方的海水如瀑布围挂,隆隆奔泻,形成了方圆数千里的海壑,煞是壮观。
下方落差极大,海水急冲而下,与周边的滔滔怒流交相激撞,白沫冲天喷舞,仿佛万千巨龙咆哮飞腾,气势恢弘。
被海浪挟卷的鱼群凌空抛舞,纷扬交错,在空中闪烁着万千银光,当空盘旋着的无数飞鸟,纷纷欢鸣俯冲,争相掠食。
银甲兽人驭龙疾飞而下,穿过漫天鸟群、飞鱼,朝深谷中央冲去。
海壑内与此相距数十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岛屿,险峰如削,兀石嶙峋,岛上的土石竟是奇异的湛蓝色,蓝得像天,蓝得像海,远远望去,和周遭景色浑然合一。
四方奔泻的海水环绕着这座巨岛涡旋狂转,一圈圈的朝壑底冲去。壑底虽然惊涛汹涌,水位却不见增长半分,与上方海平面始终保持着万丈之距。
银甲兽人闪电似的骑龙横空,穿越海壑。
将近岛屿时,突听鸟鸣如潮响掣,无数巨鸟从岛上冲天飞起,黑压压的像乌云般,瞬间遮蔽了半边霞天。
银甲兽人举起一弯血红的龙角,呜呜高吹。鸟群尖啸,轰然分开一条空中大道,盘旋飞舞,夹护着他朝岛上掠去。
越过高崖,岛屿陡宽,绿野茫茫铺展,与远处蓝天相连。东南方林海汹汹起伏,掩映着一座赭红色的石堡,城头忽然也响起一阵凄寒的号角声,遥遥呼应,周围群鸟纷飞。
那石堡沿着险崖峭壁而立,巍峨坚固,周侧城墙绵延十余里,仿佛与那湛蓝的山石连成了一体。狂风鼓荡,旌旗猎猎招展,仿佛道道彩霞在海壑间翻腾起伏。
银甲兽人骑龙飞掠,不过片刻遍冲到了石堡上方。
鸟群尖啼避散,城楼上的数千甲兵纷纷伏倒在地,齐声高呼:“蓝田东夷军,恭迎犁神上!”声如洪雷,回荡不绝。
双头螭怒吼着冲落城头,被它巨尾撞中,“砰砰”几声震响,那坚固厚实的墙垛登时土崩瓦解,朝崖下迸飞塌落。
众兵士微微一怔,头却丝毫不敢抬起。
银甲兽人一跃而下,冷厉的目光寒电似的扫过众人,道:“那逆贼呢?”
一个白翎银盔的大将必恭必敬的道:“回神上,逆贼仍被关押在地牢之中。”
银甲兽人冷冷道:“乱党虽然都已伏法,但今日是大刑之日,为免万一,你们还得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顿了顿,提高声音喝道:“把那干逆贼提上来!”
众将士轰然附应。
那白翎银盔的大将领着数十名卫士奔下城墙,过不片刻,从石堡主楼的暗门中推了十几个衣裳褴褛的囚犯出来,沿着桥楼到了那银甲兽人的下方。
当先那名囚犯是个苍白浮肿的胖子,双眼惺忪,满是血丝,萎靡不振,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双脚、双手均被青铜锁链铐住,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东倒西歪,一阵风刮来,破衣飞舞,仿佛随时都将掉下桥楼一般。
那胖子身后分别跟着一个细眼长鼻的马脸男子,和一个干瘦枯槁的老者,除了被混金锁链缚住脚踝、手腕之外,琵琶骨上还被混金枷锁刺穿扣锁,浑身鲜血斑斑。虽被众卫士推搡呵斥,仍是昂然前行,护守在那胖子两翼。
后面的十几个囚犯也都浑身血污,被混金锁链扣住手脚、穿透了琵琶骨,行走极是不便;惟有当中一个凤眼斜挑的美貌少女,衣裳整洁,昂首徐行,姿容极是高贵,宛如莲花出污泥而不染。
银甲兽人负手昂身高立,冷冷的斜睨着那胖子,嘴角勾起一丝轻蔑厌恶的笑容,喝道:“逆贼少昊,你受水族妖女蛊惑,勾结乱党,行刺陛下,又火少炎火崖,谋弑西王母,罪大恶极,还不跪下受死!”
那马脸男子与干瘦老者眼见是他,怒火欲喷,厉声道:“犁灵!你诬陷忠良,欺师犯上,公报私仇,又该当何罪!”奋力挣扎,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周围卫士喝斥着拖住混金链,一顿拳打脚踢。手打那犁灵冷冷道:“金光神包庇乱党,自当受惩,与我何干?英招、江疑,尔等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谋乱犯上,铁证如山,作日长老会已通过决议,将你们一干逆贼就地正法。来人,将他们全部伏下!”
周围卫士山呼海应,冲上前来,将英招、江疑摁倒在地。这两名金族真仙何曾受过这等恶气?虎落平阳,怒愤填膺,偏偏经脉断毁,琵琶骨又被锁住,只能发出困兽似的怒吼。
那胖子却似毫不生气,仰天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笑道:“恭喜犁神上任‘刑神’。你在蓐收手下熬了这么多年,终于逮着这个机会出头啦。‘八月桂花开,昆仑雪初来’。你千里迢迢的来砍我的脑袋,不知有没替我捎上一坛上好的‘冰桂蜜酿’?”
那犁灵一振,想不到他大限将至,既不痛哭求饶,也不疾言怒骂,反倒记挂着昆仑的蜜酒。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都说少昊是个酒囊饭桶,果不其然!嘿嘿,想要喝酒,就去幽冥地府喝那黄泉酿的美酒吧!”
少昊摇头叹道:“你出言不逊,忤逆犯上都也罢了,没给我带来好酒,这等大罪让我如何饶你?”
话音未落,双臂猛然分振,“轰”的一声,那青铜锁链登时炸裂开来,光浪爆舞,破空怒卷,朝犁灵迎面狠抽而去。
犁灵正自仰头狂笑,听得众人惊呼。待要闪避已然不及,下意识的抽出两柄青铜月斧,向上挥舞错档。
“啪!”铜链缠住双斧,呜呜绕卷,闪电似的猛劈在犁灵的脸颊上,登时将他打得血肉飞溅,嘶声惨叫,仰面踉跄后跌。
众将士轰然大哗,没想到这废物似的胖子竟能将青铜锁链瞬间震断,雷霆反击!就连匍匐在地的江疑、英招亦大感意外,一时也忘了欢呼喝彩。
那双头螭大怒咆哮,猛的冲舞而起,巨尾划过一道狂飙,倒旋急冲,朝少昊当头怒扫。
少昊哈哈笑道:“没有‘冰桂蜜酿’,这等皮糙肉厚之物如何咽得下肚?”右手陡然反抽,青铜链霹雳似的横红闪过。
“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瞬间将那龙尾紧紧缠住,轻巧的朝外一拽、一抛,偌大的巨龙竟如纸鸢似的飞跌而出,重重的撞在对面的城墙上。
双头螭吃痛狂吼,墙楼崩塌,巨石飞炸,十余名卫士惨呼着急坠山崖。
犁灵摸着血肉模糊的脸,又惊又怒,仰头吹奏血龙角,漫天飞鸟尖啸,狂潮飞瀑似的朝少昊猛扑而来。
群鸟之中,既有体型巨大、尖翎如刀的天翼龙,也有小如蜜蜂的毒刺鸟,更有喷吐火焰,狂猛无比的炽尾凤……一时间,火焰漫天,毒液如雨,周遭众人逃之不及,顿时浑身着火,掩面惨呼。
少昊却依旧气定神闲,周身“呼”的隆起一圈银白的的护体气罩,火焰、毒雾冲撞其上,反震飞窜;青铜链纵横飞舞,无论什么凶禽,方一靠近,立即被抽得冲天倒飞,悲啼凄烈。
众人越看越是骇然,江疑、英招更是瞠目结舌,他们奉白帝之命辅佐太子已近十年,终日见他纵情声色,醉生梦死,徒有浑身肥肉,却无半点搏狮斗虎之力;想不到他竟是韬光养晦,暗藏如此神通!
他能以一人之力,连克犁灵、双头龙,独斗漫天凶鸟,其修为已绝不在英招二人之下;更难得的是,他每一链劈出,都风雷怒吼,回旋莫测,隐隐有白帝当年“小九流光剑”之风采。
若草花怔怔的凝视着他,有是惊讶又是喜悦,嫁给他三年了,今日仿佛才头一遭认识他。脸上晕红,胸膺如堵,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泪水却如断线珍珠似的掉落。
当是时,只听“轰”的一声剧震,大地猛烈摇晃,山石迸裂,簌簌坠落。
众人一凛,低头望去,只见那城墙之下、峭壁之底,狂风怒舞,海啸骤起,回旋怒转的滔滔急流突然朝上层叠喷涌,推起一道又一道数百丈高的惊天水墙。
既而惊涛乱涌,碧浪回旋,浪潮越来越高,整个海流仿佛被一种无形巨力硬生生的强行扭转,竟渐渐翻转,开始逆向转动起来。手打过不片刻,又是“轰”的一声,宛如天雷狂奏,壑底的整个海面陡然高高隆起,竟冲至与岛屿不及百丈的距离,接着狂浪炸舞,鲸波如沸,无数道水浪如青龙夭矫,直冲霞天。
地动天摇。险崖处的几处城楼接连坍塌,和乱石一起朝下崩泻滚落,百余人惨叫连声,直坠深渊,瞬间被喷涌的狂潮吞食。
众将士大骇,纷纷朝后退却,就连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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