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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医-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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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依还想坚持。却见墨砚一记冷眼扫过来,她缩了缩脖子。
接二连三光洁如玉,肉质鲜嫩的虾肉被丢进碗里,阿依望着他几乎把一盘子大虾全都剥给她了,受宠若惊之余,不免越发惶恐。眼看着墨砚剥完虾壳又去剔除鱼刺,歪着脑袋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墨大人……”
“说!”墨砚正在跟盘子里一条青鱼的鱼刺奋斗。
阿依觉得他今天的反常已经到了令她担心忧虑的地步了,顿了顿,她一把拉住墨砚的袖子,十分认真地说:“墨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我帮你去做?若是大人你想让我帮你去做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只要不是违法违背道德的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大人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有事情大人你尽管说就是了,不必强迫自己去做这些,这些……”阿依在一片狼藉的虾壳鱼刺里扫了一眼,“这些损害大人形象的事。”
墨砚正在剔鱼刺,一双手油腻腻还沾着汤汁,闻言,脸刷地黑了,她扯住他袖子如此情真意切的表情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个傻子。不过他虽然黑着脸,心里却并没怎么生气,只因为她话里真诚的“大人你一直对我很好”、“尽管说就是了”、“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要强迫自己”,他听在耳朵里,觉得心情很愉快。
鲜艳的唇角缓慢地上扬,在逐渐扩大成一抹弧度时却被墨砚戛然停住,他甩开阿依的手,故作生硬地问:“真的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
阿依认认真真地点点头:“只要不是违法犯罪,违背道义的事!”
墨砚的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冷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问:“我让你去给秦泊南下毒也行?”
“……墨大人,随便下毒那是违法的,大人你身为刑部侍郎,掌管刑法,不可以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阿依呆了一呆,紧接着义正言辞地道。
“说了一堆废话,其实你是舍不得吧。”墨砚一脸“我就知道你”的模样,轻嗤一声。
“墨大人,”阿依皱了皱眉,忍不住好奇地问,“我从以前就想问了,你与我家先生到底有什么仇?”
一句“我家”先生让墨砚心里又不爽快起来,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前一个话题:“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从济世伯府里给我拿一样东西,你也会去做?”
“……若是我的东西,大人你想要什么都行,若是别人的就不行了,拿别人的东西那是偷。不过若是大人你想要什么,却不好去开口,我可以帮大人尽力说和,当然如果对方不同意,那我就没办法了。”阿依把他的要求当成正正经经的问题来思考,正儿八经地回答。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墨砚无语,眉角抽了抽,居然呵地笑了:“你刚刚说你的东西我想要什么都行,这话可真?”
阿依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意义特别深不能舍的东西,于是便点了点头。
墨砚眼眸一闪,轻笑了声,在将手里的鱼肉塞进阿依红彤彤小嘴里的同时,竟用纤细圆润的指尖轻佻地勾起阿依的下巴,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忽然欺近,墨黑如琉璃的眸子闪烁着一抹邪魅,明灭不定地望着她,语调清幽,吐气如兰:“若是我想要你,你也给吗?”
躲在暗处的钟灿憋屈了一天,此时差一点震撼欣慰地跳起来,他仰着天双眼含泪,捶胸顿足地在心里大喊:没错!主子,就是这样!释放你的魅力!再邪魅一点!再撩人一点!再靠近一点!没错,主子,看解颐姑娘含羞带臊的表情,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你马上就要成功了!
墨砚突然释放出来的邪魅恍若朗夜下五月蔷薇的风情,让阿依有一瞬间的晃神,一颗小芳心漏掉半拍,如果可以忽略掉他纤细的指尖上红烧大白虾与醋溜小黄鱼的味道的话。偏阿依对味道非常敏感,他却用抓过大白虾与小黄鱼的手来捏她的下巴,还在她的下巴上留下了浓郁的汤汁味道。
阿依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拿起墨砚的手给他擦拭油腻腻的手指,又蹭了蹭自己的下巴。
墨砚的脸刷地黑了,从某种程度来讲,他已经失败了,不过他又有些不甘心,抽回自己的手指头,又夺过她手里的帕子,一边擦一边冷哼道:“你的回答呢?”
阿依想了半天,咬了咬牙,诚恳地说:
“墨大人,我真的不能给你当丫鬟。”这么难伺候的主子,谁摊上谁倒霉。
“谁说让你当丫鬟了。”墨砚轻蔑一笑。
阿依微怔,迷惑地眨眨眼睛,不解地问:“那大人是要我当什么?”
“当然是当……”墨砚心怀不满,想要轻佻地在嘴上占点便宜,然而当他回过头对上阿依那双澄澈无垢的眸子时,后半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真不知道是这丫头思想太纯洁,还是她把他想得太纯洁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想,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老熟人,只想和睦要好地与他相处?
那她与秦泊南呢,那两个人之间明明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出来点什么,近水楼台的二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更令人费解。
这个丫头,墨砚狠狠地瞪了阿依一眼,莫非这个看着傻啦吧唧的丫头竟然是扮猪吃老虎,耍人不偿命的大魔星?
阿依被他瞪了一眼,莫名其妙,继续追问道:“墨大人,你到底要我当什么?”
墨砚又看了她一眼,香嫩多汁的大白虾肉扔进她的碗里,他没好气地命令了句:“吃饭!”
阿依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吃过饭后,阿依跟着墨砚几乎走遍了整座邕城,最后才在一间重新开张的茶楼里买了两盒邕城特产的一种茶,作为给墨夫人的礼物。阿依本来想马上回去的,墨砚又生拉硬拽跟她在外面解决了晚饭,待回到知府宅邸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阿依跟着墨砚走到穿堂前,就想和他分开,两人的住处不顺路,她住在西边,他住在东边。
哪知道刚迈开步子,墨砚却眼疾手快倒退半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第二百六五章 丫鬟就是丫鬟
“墨大人还有什么事?”阿依微怔,回过头疑惑不解地问他。
“你问我有什么事,早上时不是说好了今晚一起下棋的么?”墨砚半点不心虚地回答,好像她真的答应过一样。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阿依一头雾水,蹙着眉尖回想,却想不起来。
“早上我拿那首诗问你的时候你没反对,那就是答应了,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走吧。”墨砚说着,拉着她就要往自己的住处去。
阿依哑然无语,总觉得自己像被他耍了,有些不高兴地挣脱开他的手:“那首诗不算!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墨大人你那首诗写的是什么意思,若是墨大人你直接问,我才不会答应!再说我根本就不会下棋,墨大人你若是想下棋,不如去找墨将军,再不然去找护国候也行,护国候一定很想和大人下棋的!”
墨砚黑着脸,谁会想跟一个老头子大晚上一起下棋,这个不懂风情的丫头!
他不肯放手,唇角含着微笑:
“无妨,你不会下不要紧,我可以教你。”
“我才不想学!”阿依拒绝。
两人正在这边拉来扯去,忽然听见前方一声轻柔的嗓音含着欢喜悦耳地响起:“啊呀,解颐,你竟在这儿,我刚才还到处找你呢!”
阿依和墨砚同时一愣,循声望去,说话的居然是身穿一袭素白绸衣。外罩大红色羽毛缎风毛斗篷的五公主景容。景容提了一只漂亮精巧的莲花形灯笼,长身玉立地站在不远处,美丽的凤眸里闪烁着笑意。
“参见五公主!”阿依如蒙大赦。趁墨砚愣神之际一把甩开他的手,刺溜奔上前,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不是说了,这又不是在宫中,不必多礼。”景容摆摆手,笑盈盈地说,却在这时才看见从阿依身后闪出来的墨砚。愣了愣,继而十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起来。一双明亮的水眸在两人身上暧/昧地忽闪来忽闪去,掩着唇,略带一丝歉意地笑说,“呀。三弟也在啊,天太黑,我刚刚只听见解颐的声音,没注意到三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墨砚脸黑如炭,不善地看着她,引来景容笑得更开怀。
阿依却被景容调侃的语气和暧/昧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耳根子涨红,恼羞交加。开始生气墨砚总是随便就过来拉拉扯扯她的毛病,更生气自己竟然没胆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他,越想越觉得别扭。眼看着景容笑嘻嘻地转身要走,心里急了,生怕人家误会似的急忙问:“五公主,你刚才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你教给我的刻鳞针我怎么弄也没弄明白。想让你再教我一遍。”
景容虽然也会做绣活,但皇家的女子对这些东西也只是学学就罢了。没人会要求她们像绣娘一样精通。然而景容出阁之后凡事习惯亲自动手,丈夫儿子的衣服通常都是由她亲手做,因而开始对刺绣产生起浓厚的兴起。阿依出身苏州,精通一手灵巧的苏绣针法,上次教过景容。
“好啊,若是五公主现在有空闲,我可以现在再给五公主演示一遍。”阿依连忙说,也不在乎墨砚正瞪着她的后脑勺。
她不在意,可并不代表景容不在意,看着自家木鱼脑袋似的小叔子竟然黑着脸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瞪着自己,景容差点笑喷出来。她看着老三长大,第一次知道原来老三那张冷得像冰的脸竟然也会流露出如此让人想笑的表情。她努力克制不断想上扬的唇角,连忙对阿依笑说:“没事,不急,我看你刚刚和三弟正忙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五公主误会了,我和墨大人什么也没有忙!”阿依被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辩解。
景容看了一眼自家小叔比刚刚更黑的脸,瞪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不悦,素手掩着芳唇,咯咯一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解颐,刻鳞针的事就下次再说吧!”说罢,弯着眉眼笑盈盈地离去。
阿依的脸色有些古怪,回过头看向墨砚,墨砚低下头来看着她,她那一双杏子似的大眼睛在晴朗的月夜里闪闪发亮,好像撒了一把细碎的金刚石般,夺目耀眼。
想起刚刚自家大嫂临走前暧/昧的眼神,墨砚忽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人在不好意思时羞赧的那根神经会比平日越发敏感,阿依敏锐地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情绪,心里尴尬。墨砚感觉到她的尴尬,于是自己更加尴尬。
如此循环反复,微风拂过,两人之间古怪的尴尬感似乎比今晚的夜色还要浓郁。
一阵古怪的静默,良久,墨砚忽然意识到像这样僵持着太怪异,也太浪费时间了。他身为一个马上要弱冠的男人怎能像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一样傻啦吧唧的,于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才要开口说话。
咳咳!
一声比他们还要尴尬的干咳声自不远处响起。
墨砚的脸刷地黑了。
阿依一愣,循声望去,却见紫苏正一脸不自在地站在树影里,见两人望过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第一百次懊恼自己倒霉,只因为今天没出去跟顾顺一起喝酒,结果却被师父抓包,被命令过来接自己这个没名没分的麻烦小师妹。
看人家两个人看他的眼神,尤其是墨侍郎恨不得扑过来咬死他的表情,好像被破坏了什么好事一样,紫苏的眼睛闪了一闪。望天,他绝对不是有意来打扰的,上天保佑他千万别被马踢死。
“紫苏大哥。”阿依满眼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师父说天色晚了,让我出来接你,免得你贪玩忘了时辰。”紫苏背着手望着天,慢吞吞地说。
感受到墨侍郎刀子似凌厉的目光,他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真心想大喊一句:这话真的是师父说的。绝对不是我瞎编的,你瞪着我没用。有怨气你去找师父撒去,我绝对是无辜的!
阿依听说秦泊南让紫苏来接她,大眼睛眨了一眨,对墨砚说了一句他最讨厌听到的话:“墨大人。我要回去了!”便跟着紫苏走了。
紫苏还在望着天,直到转身时才用余光扫了墨砚一眼,却敏锐地看清了他眼里一闪即逝的落寞,旋即那抹落寞便被他的冰冷凌厉之气给压制掩藏了下去。
在心里摇了摇头,瞥着走在身旁的阿依,紫苏在心里好笑地道:真是个傻小子,竟然没看出来这个面冷心热的丫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想要软化她必须要化作绕指柔才行。
“先生吃晚饭了吗?”阿依关心地问道。
“嗯。”紫苏点点头,摸着下巴尖瞥了她一眼。今天他心情好,忽然很想管闲事,于是问。“哎,你觉得那个墨侍郎,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阿依一头雾水地反问。
“自然是为人如何。”
阿依微怔,歪着头想了想,回答说:“墨大人为人很好。”
紫苏皱皱眉,在她的小脑瓜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阿依恼火地护住自己的脑袋。不悦地看着他,鼓起腮帮子:“那你是什么意思?”
紫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这一年我天天盯着你,你什么样我太清楚了,小不点一个明明不傻却总在装傻,你会看不出来那墨侍郎的意图,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若是不把钓竿抓紧了,大金龟就要跑走了。”
阿依闻言愣了愣,眼眸微微一沉,秀美的唇角也随之紧绷起来,正当紫苏以为她恼了不会回答时,却听她淡淡地说:“墨大人只是在耍弄我玩罢了,我虽然不讨厌墨大人跟我闹着玩,可若是把那些玩笑当真了,那就是不识好歹了,再说……”墨大人可是什么都没有说过。
紫苏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一个正处在情窦初开年纪的小丫头竟然会说出这么清冷的话,皱皱眉:“若他是认真的呢?”
阿依沉默了片刻,大眼睛眨了眨,似笑非笑:“若是认真的就更糟糕了,护国候公子,刑部的侍郎大人,”她指了指自己,“卖过身、下过狱、流放过的丫鬟,怎么想都是古怪。墨大人是人中之龙,需要凤来配,不是普通人可以肖想的,虽然我还是很希望他能把公孙三姑娘那个假凤凰换掉,换个更好的……”
“胆小鬼。”紫苏扁了扁嘴,嗤笑。
“这叫自知之明。”阿依认真地纠正。
“还有其他缘故吧,比如,”紫苏背着手,睨了她一眼,“师父?”
阿依的小脸僵住了!
紫苏似很欣赏她这样的表情,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成天装大半蒜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最让人讨厌了,她还真当别人看不出来么,一个小丫头,掩藏得再好也是有破绽的。
阿依静默了良久,半垂着头,忽然朱唇勾起,哧地笑了。
“你笑什么?”紫苏眉一扬。
阿依摇晃着小脑袋,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笑意,淡淡地说:“丫鬟就是丫鬟,再被主子抬举,还是丫鬟。”
顿了顿,又恢复了一脸纯真的神态,如数家珍地道:“不过能当先生的大丫鬟是我的荣幸,月钱又高,先生对我又好,济世伯府也没人欺负我,先生还纵着我做大夫出诊,我现在连军医都当过了,说起来,我恐怕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丫鬟了!”
紫苏看了她一会儿,他说不出来自己现在的心情,望着她小小的身板,冷清的眉眼,竟产生了些许怜惜。他忽然重重地敲打她的小脑袋,绷着脸道:“小丫头装什么世故老成,你也不怕长皱纹!”
“紫苏大哥,有你这么当大师兄的吗,动不动就敲人家的头!”阿依捂着脑袋大声抗议。
“谁家小师妹像你这样敢对大师兄大喊大叫!”
无聊的拌嘴声激烈地响起,被凛冽的冬风吹散,却吹不散那突然漾开的温馨……
☆、第二百六六章 家家书,织补
秦泊南派了紫苏过来接阿依,阿依自然要过去说一声自己回来了,还打算顺便将秦泊南勾坏的鹤氅找出来,趁今晚有闲空织补好。
秦泊南居住的房间是阿依暂居的小院的正房,阿依住在西厢,紫苏和阿勋住在东厢,他们这里是一处带门的跨院。
夜幕低垂,疏云缭绕,正房内烛火通明,在茜红色的纱窗上投下幽静的阴影。
阿依上了台阶,隔着厚重的棉帘轻唤了声:
“先生!”
“进来。”秦泊南平声,淡淡地应了句。
阿依打起帘子进入室内,窗明几净的房屋还算宽敞,装潢素雅,陈设齐全。
正房内点了熏笼,焚了兰香,阿依刚一踏进来,一股温香之气扑面而来,悄无声息地钻入人的心窝。
秦泊南一袭青衣,正端正地坐在窗下铺着蜜合色金钱蟒纹锦罽的炕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帘子轻响过后,他顿了一顿,才从手中的书卷里抬起头来,望向她被外面的冷气与屋里的热气一激,恍若染了胭脂般,变得越发嫣红娇艳的小脸,眸光明灭不定。片刻,色淡的唇勾起,他莞尔一笑:“回来了。”
“是。”阿依被他笑得莫名地有点不自在,站在原地略显局促。
“外面那么冷,亏你能从早上闲逛到现在。”秦泊南淡淡地笑了句,一双眼在她身上扫了一遍。问,“买什么了?”
不知为何,阿依觉得他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一定是她耳朵不好。她怎么能听出来先生说话阴阳怪气呢,一定是她出现幻听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也没买。”
“什么也没买竟然也能在外面闲逛到这种时候?”秦泊南哂然一笑,“都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在玉兰街逛了逛,在醉仙楼吃了午饭,又逛了逛。然后在悦然楼吃了晚饭。”阿依低着脑袋,莫名地有些心虚。小声回答。
秦泊南淡笑了一声,明明是清澈悦耳恍若清冽美酒的笑声,听在阿依的耳朵里却让她的小心肝狠狠一颤,略略地惶乱起来。
“出去逛逛也没什么。只是下次记得要早些回来,若是、有名分也就罢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与男子单独出游,即使远离帝都即使没做什么,对你的名声也终是不好的。你也不算是小孩子了,女孩家要学着好好保护自己,若是不愿意就坚定地拒绝,若是有人敢强迫你,尽管告诉我。不必有顾虑。”秦泊南沉着一双幽黑的眸子,低头盯着手中的书卷,淡淡地告诫。
“是。”阿依绞着双手。低垂着脑袋,轻轻答了句。
“当然了,若是……”他声线轻幽,似有些不愿启齿,略显艰难地顿了一顿,手中的书页忽然发出清脆细微的哗啦一声。他唇角勾起,绽开一抹湛然温煦的笑容。“若你是情愿的,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反对。”
阿依半低着脑袋,抿了抿嘴唇,这次却没有言语。
秦泊南亦没再说话。
室内的气氛忽然沉滞下来,就在这时,阿勋在帘子外面低声报了句:“东家,太太的家书到了。”
一语恍若小银锤敲碎了翡翠屏障,阿依的心脏微沉,霎时回过神来,秦泊南已经淡淡地道:“拿进来。”
阿勋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封贴了火漆的家书,又退了出去。
阿依进退两难,想了想,他要看家书自己不应该在场吧,犹豫了一下,从牙缝里小声说:“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秦泊南没有看她,他已经拆开书信,漫不经心地展开来,却在她转身要退出去之时,淡淡地吩咐了句:“泡茶。”
阿依愣住了,反应慢半拍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又将目光落在炕桌上没有被动过的茶具上,终于明白过来他的确是让她去泡茶,于是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半刻钟之后,当阿依端着泡好的茶回来时,秦泊南依旧坐在炕榻上看着手里的家书,短短的两页字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仿佛上面开花了似的。
阿依满腹狐疑,想问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却终是没有问出口,将茶盅放在秦泊南的手边,正要出去,却听哗啦一声脆响,秦泊南忽然将手中的信纸握在掌心里,捏成一团。
阿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记忆中他极少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尽管他的面容仍旧如往常一样淡如止水。
仿佛觉察到她的目光,他侧过头来,望进她那一双还没来得及收拢起担忧的杏眸里,哂然一笑。
“……帝都出了什么事吗?”阿依犹豫了片刻,还是担心地问了出来。
“没事。”秦泊南淡淡地笑答,随手将手中的信纸送到手旁的烛台边,点燃过后投入茶盘里,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鲜活跳跃的火光。
阿依直觉他是在搪塞她,怎么可能会没事,恐怕事还不小。然而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究竟是什么事,难道是秦逸的事,秦逸圣眷正隆,婚事又是御赐的不容更改,他不可能那么快就惹怒皇上,应该不是他;大姑娘更不可能,难道是二姑娘?二姑娘仍旧被禁足,又有母亲管教,她应该不会又弄出什么大事来才对。
该不会是三老爷和四姨娘吧……
阿依眉尖微蹙,正在胡思乱想,秦泊南已经从茶盘上渐渐燃烧殆尽的火光里回过头来,却见阿依绷着一张小脸,若有所思,仿佛正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的认真表情。忍俊不禁,呵地笑了:“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阿依微怔,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回答:“没想什么。”
秦泊南笑笑。没有继续追问,顿了顿,忽然道:“啊,对了,信上说俊儿离家出走了。”
“啊?”阿依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
“其实也不算是出走,只是给他母亲留书说想要出去游历一阵。等想好了自己将来要做的事再回来。”
“俊少爷可是连买东西都不会。”阿依满腹担心地皱起眉。
“出去见识见识自然就会了。”
“先生你都不担心吗?”
“他都十六岁了,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该成家立业了。可他被他母亲娇惯得哪里像十六岁。更何况他在医药上实在没有天赋,他本身也不喜欢,出去历练历练想想清楚也不是坏事。”
“可是、外面坏人那么多,万一要是被人欺负了。万一要是盘缠被偷光了,万一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阿依还是很不放心地皱着眉。
“你是他娘吗?”秦泊南无语地看着她略显焦虑的表情,“大齐国只要不是特别偏僻的地方都有百仁堂,他身上有秦家的玉佩,若是想回来怎么都能回来。”
阿依想想也对,虽然还是有些担心。
秦俊在百仁堂里并不开心,被强势的母亲娇惯着生活得也不自由,因为这样所以才想走出去的吧。不得不说,秦俊的出走让她大吃一惊。那么一个怯生生只喜欢吃饭和画画的寡言少年,一个完全不像十六岁的傻乎乎少年竟然有勇气选择离家出走,阿依才一听说就有些佩服他了。
“这一下大太太可要哭惨了。”她有些同情地叹道。
“没错。不过若是不让她现在哭一哭,怕是俊儿将来会哭得比她更惨。”秦泊南笑道。
阿依有些忧虑地点点头。
秦泊南不再说这件事,顿了顿,忽然想起来,道:“对了,明日午时开始三皇子和护国候会在城西广场上犒赏三军。大摆筵席,到时候必会闹个通宵。你就别去了,一群男人喝醉了酒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来,明天你连这府门也别出,若是有什么事就吩咐阿金去帮你办。”
阿依点点头,问:“明天先生也去吗?”
“嗯,我去坐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呆太久。”
“五公主也会去吗?”
“那种乱哄哄的地方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去,你若是闷了就去陪伍公主说说话,五公主为人亲和,对你也很喜欢。”
“嗯,刚刚五公主还来问我苏绣的事。不过我明天还有别的事,药房里剩的那些药和酒,我明天还要把药酒配出来。对了先生,我今天买了丝线,你前些日子勾坏了的那件鹤氅我帮你补出来吧。”阿依说着,转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件莲青色绣有银色兰竹花纹的镶边翻毛大氅。
秦泊南看着她,见她拿了鹤氅就要离开,问:“去哪?”
“回去补衣服。”阿依被他问的愣住了,回答。
“就在这儿补吧,你先回去把熏笼烧上,等你补完了,那边房里熏笼也烧热了,到时候你再回去。”秦泊南一边重新拿起书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阿依想想也对,炭火燃烧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房里冷得像冰窖。于是她欣然应下,先回房烧了炭火,复又回来,拿着针线鹤氅刚要坐到炕榻下首一张椅子上,秦泊南却指着炕榻的另一头,淡淡地道:“坐这儿吧,这儿更暖和。”
阿依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来,两人隔了一只炕桌,阿依穿针引线,着手绣补起来。
炕桌上闪烁的烛光映衬着那张秀美恬静的小脸。
秦泊南隔着书卷,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半垂下眼帘。
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射在雪白的墙壁上,随着窗外的北风轻轻摇晃……
☆、第二百六七章 犒赏宴,狂欢(一)
越夏国使团灰溜溜地回去了,这一次的大战让越夏国割让了其与大齐国接壤的一座位于大漠边缘的金矿,每年还要增加进贡百万两黄金白银,另外还有牛羊宝马美女奴隶数不胜数。越夏国国王还献出了自己的爱女,号称“大漠第一美人”的爱雅公主和亲大齐国入宫为妃。
与此同时,从帝都降下来的圣旨亦千里迢迢地送来了,一共两封。
一封把三皇子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大致意思是说他监军得力,成绩斐然,皇上十分欣慰,让他继续努力之类的。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然而身为皇子,能得到皇上如此高的夸赞,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也是意义非凡的一件事。皇上对于皇子的夸奖堪称朝堂上的一座风向标。
然而三皇子对于这一封将他夸到天上去的圣旨并没有什么特别雀跃的表情,依旧是淡淡地笑着,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另一封是封赏墨家人的,护国候墨虎被加封为太傅,虽然只是一个虚职,但却是天大的荣誉。要知道墨虎的父亲生前也只被加到太保头衔,墨虎的祖父直到七十岁了才被先皇加封了一个太师头衔,而墨虎才五十出头就已经既有护国候的爵位,又有了正一品太傅头衔,这对一个武将来说绝对是已经做到极致了。
墨虎含笑领旨,不过他也没有太得意的样子。
墨磊则直接连升三级被敕封为从一品辅国大将军。以他的年纪,以其他驸马都在家闲着,只有他这个驸马竟然还能上战场杀敌来看。当真是皇恩浩荡。
就连四少爷墨矾亦被皇上提拔为正五品定远将军,墨矾虽然一直在军中效力,但若认真追究起来,他是没有官衔武职的。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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