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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医-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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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的是他们。偏某些大夫特别是御医院的御医们压根不体谅药童的辛苦,稍有不如意便会肆意辱骂,还仗着自己医术高明对药童们像对待下人似的颐指气使。
这些药童虽然不敢明面上反抗,但他们可不是那些大夫家里养的逆来顺受、畏首畏尾的仆童,阳奉阴违起来也够大夫们喝一壶的,于是大夫们与药童们的矛盾越积越深,看似平静的局面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秦泊南嗔戒了几次效果甚微,让大夫们态度好一些。表面上应了,可趾高气昂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改。秦泊南为此相当头疼。
于是阿依为了改善大夫和药童的关系,只要手头上没事就帮药童们干些活。她一是本来就勤快,二是心里想为重伤的将士们多出一份力,三来也是想让秦泊南少头疼一些。因为她态度谦和又会体谅药童们的辛苦,时间久了她在药童里的人缘极好,倒也没人再介意她不爱笑又不怎么说话。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碧空如洗。
阿依正在空地上晾晒洗完的一大盆绷带。身后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忽然遮住了她头顶的阳光,她微怔。回过头来,却见一个面色紫赯的小兵哥正站在她身后。
“小乙哥?”阿依站起来,疑惑地问,“你今天没有操练吗?”
“已、已经完了。”小乙腼腆一笑。露出两排黄牙。
来人正是上次被弯刀插腹的小乙,他已经拆线了,伤口愈合得还不错,才一拆线就回到校场继续操练去了。阿依也没有阻拦,虽然她觉得再静养一段时间会更好,但军人在战场上哪有时间静养,能捡回来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伤口还痛吗?”因为他的伤口用了棉线,棉线比丝线粗,虽然成本低。但与肌体的愈合度并不好,已经有了一些红肿感染的病例,好在并没有谁化脓导致溃烂。虽然那些人都很大度地说没事。反复红肿也总比创面过大死掉强,但阿依还是很忧虑,至少在缝合皮下组织时,她希望能找到一种可以与*完全融合的缝线。
小乙把头摇成拨浪鼓,笑道:
“依大夫的手艺好,我现在像没事人似的。早就不疼了。”
他是个粗人,不懂得“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这类文词。阿依听了却很高兴,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
“依大夫,这个给你!”小乙有些局促不安,瞧了她一眼,忽然将一条破旧发黄却洗得很干净的帕子快速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跑。
阿依愣住了,待她回过神来,小乙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她狐疑地将掌心里的帕子打开,讶然地望着里面十来块硬邦邦黑漆漆已经风干了所有水分的猪肉干,心脏里忽然涌起一股如海浪一般澎湃的暖泉,是惊讶是喜悦是欢欣,眼眸微涩,也许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感动”,她不甚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若说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此时的心理活动的话,这个词是下意识出现在她脑海里的。
“这都是第几个了,被小大夫治过伤的是不是全把养伤期间得的肉干送过来了?”冯二是附近城镇的药铺活计,今年十七岁,战起时被临时征来做药童,长得很像皮影戏里的瘦皮猴,爱说爱笑,在药童里人缘很好。
“这一包一包的,小大夫只要从每包里拿出来两块就能凑一大包,偏每次又都给送回去了。咱们在这里还不定呆多久,天天白饭加黑豆,好不容易有肉干,小大夫你不吃白不吃。”唐三儿抱了一大盆绷带从溪边回来,在远处刚好看见刚才的事,走过来笑说。
“那怎么行,他们都受伤了,好不容易有肉干吃,吃了好得才快,我又没受伤。”阿依认真地说。
“小大夫,你就是心太好了,要是我不吃白不吃。”唐三儿只比阿依大一岁,他家是开药铺的,他父亲是惠州大夫,父子俩一起被征来,男孩子在这个年纪都馋嘴,对他的话阿依只是友好地眨眨眼睛。
“那边的绷带已经干了,把那边的收起来,好把这些洗好的赶紧晾上,别等到晚上风一大再吹没了。”
“好!”冯二和唐三儿笑着答应,三个人也没招呼还在远处晾绷带的几个药童,过去空地西边将先前晒下的已经干了的绷带收拾起来。
哪知道才刚把压着绷带的石头拿开,一阵大风吹来,不仅才晒干的绷带被吹走,就连正在铺平准备晾晒的绷带亦被大风卷走,四处乱飘。众药童惊得哇呀一声,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扑地去抓那些漫天飞舞的绷带,时不时还有三两个人共同盯上了一个目标,一个蹿跃,结果咚地撞在一起。
空地上乱成一团。有绷带吹到了驻守在四角的小兵的头上,几个小兵不能离岗,却也站在原地帮他们抓吹向自己的绷带。混乱还惊动了医帐里无所事事的众军医。
阿依追着一条绷带跑到空场边,绷带刚好挂在一根不高的竹竿上,她摇晃了两下竹竿没有掉下来,她扁扁嘴,又跳着去够,只差那么一丁点,她却就是跳不上去。正在这时。一双粗黑的大手从后面握住她的腰一把将她举起来,阿依吓了一跳。顺手摘了绷带,回过头,映入眼帘的竟是胡大那张黑漆漆牙却特白的脸。
“胡大哥!”阿依意外地眨眨眼睛。
“小大夫,你哪儿都好。就是太瘦了,一个男人身子骨像个姑娘似的那怎么行!”胡大哈哈笑又极度惋惜地说。
阿依的眼角抽了抽。
“胡大,你说什么呢?”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高都头也拆了线,但因为右臂伤了肌腱还是抬不起来,秦泊南也给他看过了,说他半年内不能再拿刀,后期需要相当艰苦的复建,本意是想让他退役回家去。哪知他却不以为然,声称右手不能用他还有左手。
“高都头,不是说了没事就呆在帐子里别出来吹风么。”他是阿依缝针数最多的人。也是排异反应出现得最严重的人,当时伤口肿得极可怕,好在他身体底子好,只喝了几碗汤药硬是熬过去了。
“哪那么娇贵,又不是个娘们儿,早就没事了。回头我就去攻城,到时候多杀几个越夏国兵带回来给你看看!”
阿依一点不想看。
“对了。我给你的那包肉干你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受伤的是高都头,好不容易得的肉干当然要高都头吃,吃了才能好得快,我又没有受伤。”
胡大微怔,他之前本以为她是嫌脏,他知道那些军医虽然来做军医,却一水儿的是读书人,读书人矫情毛病多,看不上他们这种粗人,自然也看不上他们用撕了一块衣料包裹的吃食。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因为阿依救了都头的命,他还是很感激她,哪成想她送回来不是嫌弃肮脏,而是为了都头着想,眼里划过一抹感动,还为自己先头的胡思乱想有些愧疚。
高都头一愣,哈哈笑道:
“你小子,那是送给你的谢礼,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的!”
“肉干不易得,多吃肉才能多长肉,高都头你是要去攻城的,你若真想谢我,等回帝都时请我吃石记包子吧。”阿依弯着眉眼说,高都头他也是帝都人。
“包子哪够,回头哥带你去吃醉仙楼,让你把菜牌子从第一道点到最后一道!”高都头大方地说。
“真的?说定了?”
“说定了!”高都头豪迈地笑说。
两人在竹竿下相谈甚欢,不远处的医帐,石冉青看着从早上就陆续有将士过来拜谢的阿依,不屑地撇撇嘴:“小小年纪就会收买人心,长大了还了得!”同样是大夫同样是医伤,怎么就没人过来给他送谢礼,全都去讨好那个小子,明明是他的医术更高,谢礼是小,丢了面子是大。他狠狠地瞪了阿依一眼,气呼呼地走。
顾源堂少东家顾顺和紫苏站在一起,听见他小声的抱怨,嗤笑了一声,望了望不远处还在与高都头交谈的阿依,含笑捅了捅紫苏,小声说:“哎,你那个小师妹挺有趣的,若是别的姑娘早就哭着喊着要回去了,她真能撑,居然还把那群凶神恶煞的大兵也给降服了,那姑娘除了脸蛋还真没一处像姑娘。”
顾顺在帝都是见过阿依的,紫苏瞅了他一眼:“这话你别在她面前说,小心她给你下泻药。”
顾顺哧哧地笑。
远处的日影里,身穿一袭宝蓝色江崖海水云纹蟒袍的景澄遥遥地望着热闹的空场,轻轻一笑:“原以为解颐姑娘会不适应,看来她在这里呆得还不错。”
秦泊南哂然一笑,目不转睛地望着眉眼亮晶晶仿佛正在发光的阿依。
景澄望着他异常柔和的眼神,微微诧异,看了看远处的阿依,又转眼看了看秦泊南,眼里掠过一抹了然。
☆、第二百一二章:一伤亡
夜幕降临之时,小乙拿着肉干来找阿依,那时阿依刚刚从树林里如厕回来,本打算进入医帐继续去和药童们把今日洗好的纱布整理完,小乙却在医帐门口截住她,笑着把手里的肉干重新塞进她手里:“这是给依大夫的谢礼,依大夫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小乙哥你受那么重的伤,本就应该吃点好的,好不容易得了些肉干,你吃了才好得快。”阿依认真地说,又要给他塞回去。
小乙一躲,干裂的嘴唇上绽开了憨厚的笑容:“我好得很,要不是依大夫你越过了高都头给我治伤,我早就死了,哪还有命能活到现在,只不过是一包肉干,你可是救了我的命的。”
阿依推辞不过,无奈一笑,只得接了,说:“那我吃两块,剩下的给你留着。”
“你都吃了吧。”小乙哥大方地说。
阿依却还是只挑出来两块,又将帕子递还给他:“我拿这两块最大的,剩下的给你。”
小乙见她死活不再要,只得接回来,憨厚地笑。
“小乙哥,你这帕子看起来有好些年头了,很重要吗?”从帕子上洗旧的花色来看至少有*年了,这么旧的帕子还一直在用其中一定有故事。
小乙微怔,望着手里的帕子,脸刷地红了,眼里掩饰不住幸福,腼腆地说:“这是我娘子刚学针线的那一年给我绣的帕子。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舍得扔。”
“嗳?”阿依眼眸亮了一亮,“若是小乙哥娘子知道你用这么重要的帕子包肉干,一定会生气的。”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娘子若是知道我用她绣的帕子包肉干送你,一定会更高兴!”
“小乙哥成亲几年了?”阿依眉眼弯弯地问。
“才两年,不过我和娘子从小就认识了。”
“小乙哥的娘子漂亮吗?”
“当然漂亮,我娘子可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一说起自己的心爱之人,就是连一贯腼腆的小乙亦两眼放光,金光闪闪地说。
阿依的眼里漾过一抹好笑:“我听小甲哥说,小乙哥你还有儿子?”
“嗯。一个大胖小子,可壮实了。生的时候可把我娘子折腾得够呛。”一提到自己儿子,小乙更是掩饰不住满眼的骄傲与得意,眉飞色舞地说,“不过可惜。我儿子刚生我就出来打仗了。那该死的越夏国,我非要把他们打个屁滚尿流,让他们滚回老家再也不敢来!现在我儿子已经五个月了,希望能赶在他抓周前回家去,我一直想给他买个拨浪鼓,本来想等他满月时给他玩,现在看来只能等到周岁了。”
阿依望着他那比白日里的阳光还要灿烂的眼神,心里一动,勾起唇角说:“小乙哥你一定能赶上你儿子抓周。你儿子也一定会以你这个上过战场打过敌人的爹爹为傲。”
小乙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一张朴素的脸嘿嘿地笑着,仿佛开了一朵花一样。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
就在这时,军中集合的号角呜呜地响起,阿依一愣,之前没听说今晚有战事,难道是突然决定要去攻城的?
小乙却已经一边撒丫子往集合地跑,一边对阿依道别。阿依急忙喊了一句:“小乙哥,你要当心!”
小乙灿笑着冲她招招手。那憨厚朴实尚且泛着对家中妻儿眷恋牵挂的笑脸深深地镌刻进阿依的心里,那笑脸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二更天,大军向惠州城出发,确定无误是要去夜袭了。
很快地,激烈的厮杀声传来,响亮得方圆百里之内都能听到,疯狂的、凛冽的、嘶吼的,那些声音地动山摇地传了过来,明明是炽热的夏天,却令人心惊胆寒。
战鼓隆隆,响彻八方。
两刻钟后,陆续有伤员被送回来,守在医帐里发呆的军医们开始忙碌起来。
今日的战事似乎异常惨烈,伤兵的伤情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重。
短短半个时辰,阿依接治的十个人已经有七个人因为伤势过重死去,一个一个血肉模糊,面目可怖,甚至连遗言都来不及说,便痛苦地断气了。
他们死在阿依面前,无论阿依的缝针技术再怎样高超,无论她可以配制出什么样的灵药,她都救不活他们。
脑内一片空白,她像极了一尊被输入了指令的人偶,一直在奋力地抢救抢救,重伤的人却仍旧在一个一个地死去。
“依大夫!”小甲粗哑的嗓音带着哭调自身后响起。
阿依心脏一紧,慌忙回过头,小甲浑身浴血,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他已经哭成了泪人儿。阿依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瘦,瘦得站在那里像一根竹竿一样,孤零零直挺挺,十分凄凉。
“救救小乙!”他哭着对她说,然而这一声哀求却与上次截然相反,底气不足,语气虚弱,没有期待没有激动,有的只有犹如一团灰雾般的苍凉与绝望。
阿依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担架上,瞳仁剧烈地一缩,她已经认不出来担架上躺着的是谁了,那个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便是连头发也被烫得只剩下一小缕,湿湿地黏在额头上,身上的军服仿佛融化了一般牢牢地贴在身体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脱皮,白花花的水泡破损一片,向外翻卷,就像长了一层白鳞一般让人浑身发麻心生恐惧。
他浑身抽搐,正在不停地往外吐血,一直在吐,一直在吐,吐得身上衣服上鲜血淋漓。
全身被滚水烫伤以及从高处坠落重伤。阿依在第一眼时就看出来,她的脑子嗡地一声,三步并两步奔上前。小乙已经被放在地上,她跪在他身旁慌乱地叫道:“小乙哥!小乙哥!”她的声音不大,但却破了音,医帐里的大夫全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都摇摇头在心里叹息,她到底还是年轻心软,做大夫的早晚都要经历这样的残酷。
阿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蒙了。
小乙哥会变成这样她完全没有想到,因为之前他还在笑呵呵地跟她说话。眉飞色舞地跟她讲他的娘子他的儿子,他还雄心勃勃地跟她说他要把越夏国打回老家去,让他们再也不敢侵犯边境,他还说想在他儿子周岁前回家乡去给他的儿子买一只拨浪鼓。她还跟他说他一定可以赶回去的,她都说过了要他当心些……
然而一切的一切就在这里终结了,他伤得太重,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治不了,即使有再有效的伤药她还是治不了。
她一动不动地跪在他面前,表情呆呆地望着他,她不敢去碰他,那些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被风吹一下都是难以承受的疼痛。她望着他双眼紧闭。眼皮上同样在脱皮,血红薄薄的一层,仔细看仿佛都能隔着眼睑看清楚眼球。他的嘴唇微微地蠕动起来。缓慢却反反复复地蠕动着,阿依看清了他正在无声地呢喃着:“娘!娘子!宝儿!宝儿……娘子……娘……”
小乙很快便断气了,在阿依面前,阿依什么也没做,甚至连替他搭脉都没有。
众军医都知道,以他的伤情能撑到活着回来已经很不容易。那样的伤在从城墙上摔下来时就应该死去了。
小甲开始呜咽,紧接着是抽噎。再然后是咬着手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在兵营里,每天都会有人哭泣。
阿依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一般苍白呆滞。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在她面前被她眼睁睁地看着死去,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无论是她努力过的还是她束手无策的,他们最终还是死去了。
他们说作为大夫要习惯死亡,要习惯自己的无能为力,可她就是习惯不了,她的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一双漆黑的眼珠如被风干了的浓墨一般,就快要龟裂了。
秦泊南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挥手示意小兵将小乙的遗体抬下去,又一个伤兵被抬进来,秦泊南伸手将阿依从地上拉起来,在她耳畔沉声提醒:“你还有下一个要治疗。”
“是。”阿依轻浅地应了,仍旧凝着一双琉璃球似的眼珠,却默默地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接治下一个伤兵。
这一次的夜袭以失败告终,战死五千,伤一万。
阿依在听到这些数字时恍惚间有种奇怪的感觉,五千人死去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死去对于他们的家庭和朋友来说都是一场悲伤,然而这五千个人放在一起,却变成了一个让人随便听听就可以丢开忘却的数字,好奇怪……
哀鸿遍野又在空地上开始了,连续四天的救治让阿依疲惫不堪,如厕回来实在撑不住了,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蜷坐下来,呆了一呆,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舒服吗?”一个清悦的嗓音恍若泉水叮咚在面前响起。
阿依微怔,迟钝了片刻,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俊美如画的脸庞,景澄正穿着他那套考究尊贵的缂丝蟒袍蹲在她面前,含笑看着她。
阿依怔了一怔,呆呆地问:“三公子,你怎么可以纡尊降贵地蹲下来?”
景澄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并且还是用极呆板的语调傻乎乎地问出来的,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阿依听见他的笑声终于回过神来,霍地从地上蹦起来,惊慌失措本来想行福礼,蹲了一半却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男子,慌忙一揖到底:“参见三公子!”
景澄笑得更欢。
第二百一三章 坑爹的更衣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景澄站起身,笑吟吟问。
阿依连忙摇头,讷讷地说:“我只是坐一会儿。”
景澄看了看她才短短几个月却比以前越发消瘦的脸庞,想了想,笑说:“哦,对了,我刚从山后面回来,在那里发现一处水潭,离这儿不远,水质很清,四面又有山石遮挡,我想着你都来了好几个月了,又是女儿家,若是想沐浴的话,你什么时候想去就过来找丁高,让他带你去。”
“水潭么?在哪里三公子告诉我,我自己去就好了。”阿依晦涩的眼眸里掠过一抹光亮,她已经好久没有洗澡了,头发脏脏的连脑筋都变得很不清楚。
不是这附近不能洗澡,营地旁边就是一条清澈的河流,夏天河水也不冷,可是那里每一天都有脱得光溜溜的士兵,秦泊南也几乎每一天都说一遍绝对不许靠近那条河,好像她去了就会被生吞活剥了似的。他自己倒是时常去,还洗得干干净净的,还一本正经地安慰她说女孩家本来就不脏,就算她一年不沐浴也看不出来……笨蛋才会相信!
可若是等士兵们不在时再去,他们不在时就是去攻城了,他们攻城时军医要呆在医帐里随时待命,她是不可能去洗澡的。
望向景澄的眸子里带了些兴奋和期待。
那双晦暗呆板的眼里终于有了细微的光彩。景澄微微一笑,却很认真地说:“你自己去可不行,深山密林。人迹罕至,周围又是兵营,你一个姑娘家,随便在水潭里沐浴万一被登徒子看光了那不是亏大了,让丁高远远地给你守卫,方圆十里之内有人出没他都能知道。”
阿依用感觉非常神奇的目光望向跟在景澄身后垂首侍立的丁高,过于炽热的眼神把丁高看得面皮直抽。
阿依与景澄说好了。等她医帐那边忙完了就去他的帐子找丁高。
然而这一忙一直到第二天接近三更天时才结束,她急忙翻出带来的新衣裳。一路小跑去找丁高。丁高倒也没因为天晚拒绝,回过景澄后,爽快地带她去了。景澄还特大方地赏了阿依一包宫中御用的澡豆,据说是以十七种花朵香药制成。细腻的质地,莹润的光泽,迷人的芬芳,竟然还是天蓝色的。
景澄说的那处水潭位于兵营东边,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面积不小,其实是由远处一座瀑布引下来的。那瀑布虽然离这一头的岸边很远,但却能看见千尺飞流如白练悬空,飞泻下来汇成一泓碧水。四面有光滑的巨石将水潭围住,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水质甘冽,清可见底。深可没脖,是天然的最佳沐浴地。
丁高退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替她守卫,阿依脱了衣裳只穿了一条亵裤和一件肚兜便下了水,将整个身体没入沁凉澄澈的碧水中,望着两岸郁郁葱葱的山林,聆听着远处雪瀑飞下的隆隆声。舒坦地喟叹一声,几个月来的疲惫如被水融化了一般烟消云散。
因为有丁高在等待。她也不好意思多呆,泡了一会儿便匆匆地洗了头洗了澡,顺便又把衣服洗一洗,之后忙忙地擦干了,换好干净衣服出来。丁高对她洗得这样快有些惊讶,又一言不发地将她领回去。
两人在回到营地后便分开了,丁高自回了三皇子那里,阿依回到自己的帐篷,秦泊南没在,她把剩下的澡豆收起来,忽然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往里一摸,满头黑线,原来刚刚摸黑穿衣服时太匆忙,在荒郊野外换衣服太紧张,竟然把亵衣里子朝外穿了,难怪这一路上她总觉得触感不对劲。
赶紧脱去外袍,解了亵衣将衣服翻好,刚要穿,门帘子被掀开,秦泊南从外面进来,对着她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才要说话,当眸光在她身上聚焦时,入目的一片雪白莹润却让他当场石化。
恍若剥去壳的煮蛋似的小脸吹弹可破,在火光的映衬下隐隐泛着水泽。一头乌黑似墨顺滑如绸的长发及腰,湿漉漉地披散下来,将那张小脸衬得越发娇慵可爱,纯美媚人。
修长玲珑的雪白颈项下是纤细小巧恍若玉雕的袅娜身材,冰肌玉骨,莹洁暗香。线条优美的脊背玲珑有致,淡青色的男式亵衣遮在胸前,隐隐露出大红色五彩鸳鸯戏水肚兜的一角。脖子后面美艳的绳结清晰可见,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敛于骨子里的毫不张扬却能让人心生悸动的风流婉转,曼妙妖娆。
盛夏的天气连夜晚也是如此燥热。
阿依因为过于震惊,大脑停摆,只剩下了用衣服遮住前胸,呆呆地望着他。尖叫声因为卡在喉咙里,所以在他人看来好像很是淡定,其实她一点也不淡定。
秦泊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睛像被针扎了似的,一瞬间忽然有种化成灰了的错觉。事实上他只灰化了两息时间,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如果能够忽略他突然开始虚浮的脚步,混乱的心跳以及满眼的尴尬狼狈,在外人看来他表现得同样很淡定。
阿依在他出去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外,大概是在替她放风。
他很淡定,嗯,那她也淡定一些好了。
只是一场尴尬的意外,不就是看见小姑娘在换衣服么,又没有全部脱掉,她好歹还穿着肚兜。别说以先生的年纪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那女尸被他解剖了一具又一具,对于女体他应该早就没有兴趣了,别说她还穿着衣服,就算全部脱光了在他眼里她说不定也跟白骨没两样,就像是她解剖了那么多具男尸,即使先生脱光了站在她面前,她也一定会把他当成一具白骨目不斜视,坐怀不乱。
可是……她为什么要努力地把先生与白骨比,把自己跟女尸比,难道她是女尸吗?
不像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扯淡,不过低头瞅了瞅自己红绫肚兜下那起伏幅度很可怜的两只扁扁的“小笼包”,看了半天,忽然面皮上狠狠地一抽。就这样的身段恐怕比白骨好不到哪儿去吧,她在胸前狠狠地掐了掐,却疼得无声地龇牙咧嘴起来,这玩意儿应该不是掐肿了就能长大的。
她无语又郁闷地套上亵衣,慢吞吞地系好绳带,重新穿上外袍,冲着帐篷外看了一眼,尴尬了片刻,努力平常地轻声道:“先生,你进来吧。”
外面静默了半晌,秦泊南从外面慢吞吞地进来,只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有些抱怨地轻声说:“你换衣服怎么也不关门,我也就罢了,若是被其他人看到……”
“这里又没有门。”阿依小声回答。
这里的确没有门,秦泊南向帐篷的帘子上看了一眼,太阳穴开始抽疼:“那至少挂个‘更衣勿进’的牌子。”
“我是在扮男人,男人换衣服还要挂牌子,不是很奇怪么。”
秦泊南的太阳穴更疼了:“那至少也等我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好出去替你守着,下次要换衣服时提前告诉我,我没答应你不许一个人换衣服……”他的本意绝对是好的,但这话说出来总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
“……哦。”阿依呆了一呆,小声回答了句,她倒是没听出别的意味,只是觉得秦泊南突然的强横有些很没道理的样子,从一旁捞过布巾擦头发。
“头发怎么湿漉漉的,你去做什么了?”秦泊南皱了皱眉,问。
“三皇子跟我说东边的树林里有一个水潭,平常没人去,我就去洗澡了。”
“你一个人去的?”秦泊南眉头皱得更深。
“没有,三皇子不让我一个人去,是丁大哥陪我去的。”
秦泊南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你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女孩家用冷水沐浴对身子就更不好了。““现在是夏天,水不凉,这里又没有热水,再说我的身子已经很好了,当初先生给我喝了那么多补药。”一想起那些鳖血鹿血她到现在还恶心,往事不堪回首。
“你要不要回家去?”他问。
“不要!我要和先生一起回去!”
秦泊南眸光一柔,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布巾替她擦头发,妥协道:“罢了,你若想去洗就少去几次吧,不许一个人去,提前与我说一声,我陪你去。”深山里毒虫野兽俱全,周围又是兵营,难保不会碰到登徒子,这里的男人可是许久没见过女人了,血气方刚之时还不一定惹出什么事,他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去。
阿依点头应了。
运送战死兵士遗体的队伍终于启程了,因为战争时期物资短缺,没有棺木,即使从附近的城镇临时赶工,还是有大半的人只能以草席裹尸。本来因为天热这些尸体还是就地掩埋或是干脆直接焚烧掉会更安全,然而墨虎是绝对不会容许他的士兵战死沙场却连家乡都回不去的,他下令无论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这些阵亡的将士们完好地交还到他们的亲人手里,这作为将军他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了。
☆、第二百一四章 送归,第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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