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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医-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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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满脸是泪地看护着一名双眼紧闭卧在床上已经高热到开始抽搐的小姑娘,阿依上次见过莹姐儿,是个沉默乖巧的小女孩,这孩子此刻已经烧得人事不省,昏迷中都在蹙着眉,齿缝间溢出痛苦的哼哼声,含糊不清地叫着娘,说自己肚子痛,声音微弱极其可怜,如意的眼圈当时就红了。沈雯更是不停地用帕子拭泪。
  阿依秀眉紧拧,坐在床边给莹姐儿看了舌头,舌红苔黄而腻,脉象洪数,小孩子腹泻不止又无法上茅房只能包裹尿布。诊脉时一阵肠鸣又开始腹泻,朱嬷嬷拭着泪满脸尴尬,慌忙上前换了干净的裹布,阿依要了裹布看了排泄物,果不其然,心里有些气,但又不好发作。开口说:“赶紧把这位姐儿带出去,她太小了,痢病传染,若是传给她就更糟了。”
  沈雯愣住了,还是朱嬷嬷先反应过来,拉起还在哭的巧姐儿大步出去。沈雯忽然扑到床前。抓着阿依的手带着哭腔焦急地问:“姑娘,我们莹姐儿她病得很严重吗,怎么会这样,姑娘,你一定要救救莹姐儿。她还这么小,你一定要救救她!”说着嘤嘤地哭起来。
  阿依看着她哭成这样也不好责备,沉下声线,清晰严肃地说道:“令嫒得的是痢病,由湿热蕴结胃肠所致,湿热内盛,蒸腐血热,化腐成脓,热伤络脉,下痢赤白,里急后重,且有便血的迹象,早在腹泻时就应该请大夫来看,令嫒年纪还小,身子又弱,耽搁到现在病情有些严重,我开个方子内服,再写个贴敷的方每日贴在脐上,另外你找个人和我学推拿的手法,学会了时常给令嫒推拿,再配合着吃药,三管齐下好得也能快些。”
  “好好好,推拿是吧,姑娘你教给我,我来,我会每日都给莹姐儿推拿,姑娘你教给我吧!”沈雯捏紧她的手,满脸泪痕急迫地哀求道,也许她是一个性格软弱的女人,但这一刻她眼里的坚定却确定了她确实是一位母亲。
  “夫人,你不行,你现在怀有身孕,最好离令嫒远一些,免得过了病气影响腹中胎儿。”阿依硬着心肠拒绝。
  “我不要紧,都是我耽误了莹姐儿的病,我想一直陪在莹姐儿身边,姑娘,你就教我推拿吧!”沈雯带着哭腔哀求。
  “莹姐儿病情虽重,却不险,只要按时服药退了热止了泻剩下的就是痊愈后的调理了,夫人你不必如此,你的身子也很要紧,为了避免病气传给你,还是小心些更好。”
  “是啊,大奶奶,你都怀胎八个月了,身子也很要紧,莹姐儿这边由奴婢来照顾,怎样推拿姑娘就教给奴婢吧,奴婢学东西很快的。”如意劝解,又自信满满地对阿依说。
  阿依点头,小丫头早已备下茶和一张梅红单贴,阿依也没喝茶,提笔在贴上写了一则内服的方子:白头翁三钱,秦皮、黄柏、败酱草各二钱,赤芍、黄苓各一钱,又加入黄连、栀子清热解毒,重加陈皮、甘草、白芍缓解腹痛。书写毕,又蘸了墨于下方写下贴敷的药方:苦参十二钱,木香一钱,共研细末,以温水调成糊状敷于脐上,每日换一次药。
  药方写好之后,她交给沈雯,说:“现在马上让人去抓药回来,煎好了立刻给令嫒服下。今日百仁堂虽然闭店歇业,但有人值守,夫人派人去直接敲门就行了。如意姑娘,现在来和我学推拿。”
  沈雯捧着药方连连道谢,赶紧吩咐朱嬷嬷去抓药,阿依坐在床边给莹姐儿推拿,清脾经、清大肠、清天河水、退六腑、推下七节骨、运内八卦,分阴阳,这套手法主要是为了给孩子清毒行滞退热止泻,通常用于湿热型痢病。
  如意跪坐在她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重缓急娴熟流畅的手法,专心致志地学习着。她并没有她说的那么聪明,阿依一边一遍遍地推拿,一边轻声讲解,直到确定她真的学会了。
  莹姐儿不适的病体随着阿依的推拿渐渐舒展开来。如意舒了一口气,眼里也露出些笑容,就在这时,忽听外间咚地一声巨响。门板被从外面粗暴地踹开狠狠地撞上两旁的门扇再弹回来,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震耳欲聋,巧姐儿跟着母亲在对面屋里听见这动静哇地哭起来,连阿依也被吓了一跳,清楚地感觉到昏睡在床上莹姐儿随着噪声浑身一颤,竟瑟瑟发抖起来,连忙揉搓着她的小手安抚她的情绪。
  “大白天关什么门,人呢,都死光了,如意。还不滚出来给爷倒茶,想渴死爷吗?!”男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偏又大声嚷嚷着,一听就是吃醉了酒,舌头都大了。那暴躁的语调里带着一点即燃的怒气。
  原来之前沈雯担心病中的孩子会再染风寒,就将房门关上了,她没料到丈夫会这时候回来,哄了巧姐儿急忙从东屋慌慌张张地出来,屈了屈膝:“爷回来了!”
  “废话,爷没回来站你面前的是谁?!”钱万才没好气地厉喝一声,却打了个酒嗝。踉踉跄跄地走到墙根下的扶手椅上坐了。
  屋里,如意悄悄地告了罪,请阿依先坐一会儿,如临大敌一般满脸紧绷地来到堂屋,战战兢兢地倒了一碗茶,趁钱万才醉意正浓乜着眼望着棚顶的工夫。将傻站在墙角的巧姐儿推到西屋去,又忙将茶碗放在高几上,哪知手刚一搭上高几,钱万才竟一把握住她的手,紧接着猛地将她搂进怀里。
  如意吓得浑身一颤。沈雯更是脸色发白,钱万才色迷迷地抚摸着如意白嫩的小脸,也不知是酒喝太多还是色心上脑,用力扳着如意的脸呼吸急促地道:“如意,你也该从了爷吧,来,让爷香一口!”
  沈雯呆站在一旁望着这一幕,攥紧了帕子,面如蜡纸。
  如意是真心不愿,拼命挣扎着求钱万才放开她,钱万才不理,也不管谁在旁观,上下其手,肆意调戏,然而他毕竟喝了太多酒,遭遇了如意誓死抵抗,一个手滑竟被她挣脱开,如意自己也狠狠地摔坐在地上。钱万才恼羞成怒,一只茶碗向如意掷去,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蹄子,爷摸你是看得起你,竟敢不识抬举,找死!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拉出去打二十板子,扔到柴房去关起来,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热茶倒没烫怎么样,如意的额头却被茶碗砸出一块碗口大的伤口,鲜血直流。沈雯吓坏了,忙扑过去搂住她,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爷,爷就放过如意吧,如意可是外祖母赏给妾身做陪嫁的,她对外祖母来说就像自己的孙女一样,若爷处置了如意,日后外祖母问起来,妾身该如何回答她老人家啊!求爷开恩,放过如意吧!”
  常宁伯府自然是忌惮成国公府的,沈雯无父无母又性情懦弱没错,但她的母亲可是成国公府老太君的亲生女儿,钱万才懂得权衡利弊,但被妻子用娘家压制丢了面子自然心怀不满,指着沈雯的鼻子气狠狠地道:“这种时候你倒是提你娘家了,你们成国公府那么了不起,怎么你每次去都空着手回来,你外祖母那么疼你,怎么连半点体己的银子都不肯给你,就因为你没用,老子今天在秀春楼受了窝囊气,就差那么一千两银子,被你那个表兄弟用一万两把萍萍赎去了!一个不顺两个也不顺,本以为今儿去德顺赌坊能捞回本钱,他娘的,又输了三万两!回到家你们两个又来给我添堵,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他愤怒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具震得直响。
  沈雯嘴唇惨白,又输了三万两,她霎时有种天昏地暗之感!
  “大爷,又谁惹着你了,瞧这气的脸都黄了,让奴奴给你松松筋骨可好?”娇滴滴的笑声传来,三姨娘只穿了件大红色鸳鸯戏水抹胸,露出白嫩的臂膀和一痕雪脯,胭脂色六幅水烟裙被小手提着,可以清晰地看见裙下线条优美光洁白皙的长腿,她发挽灵蛇,浓施粉黛,唇勾妩媚,凤眼妖娆,扭动着细腰走过去,稳稳地坐在钱万才的大腿上,勾上他的脖颈,娇嗲地唤了声,“爷!”
  “还有你这小妖精,我竟给忘了!”美色迷花了醉眼,钱万才转怒为喜,嘿嘿地笑着,一把扯去三姨娘的抹胸,咬上她雪白的脖子,三姨娘也不羞涩,反而咯咯浪笑起来。
  沈雯一脸木然,如意更是看不下去,捂着冒血的额头扶起主子退到西屋。
  堂屋里很快响起放浪的叫声,混合着男人情浓的粗喘声,阿依面红耳赤,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沈雯面对阿依和不安地望着自己的巧姐儿很是尴尬,阿依也不好评论别人的家事,给如意的伤口包扎过,本以为那两人在堂屋她一时半会走不了,哪知没一盏茶的工夫外边声音渐歇,那时沈雯正在谈诊费的事,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条帕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只碧莹莹的翡翠镯:“姑娘,我手头没现银,这个就当诊费送给姑娘吧,姑娘是当了还是留着戴亦或是送人请姑娘自便。”
  阿依一愣,从玉镯的色泽就能看出这必价值不菲,连忙推辞:“夫人,我出诊不贵,用不了这么多,你这个太贵重了……”
  “上一次在成国公府姑娘不仅救了我一命,还保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那次瑞和堂的大夫说多亏了姑娘施针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我却连诊费都没付,连份谢礼都没有,这个姑娘拿着,我们莹姐儿巧姐儿都还小,小孩子多病多灾,以后还要经常劳烦姑娘。”她压低声音说着,将镯子塞进阿依手里。
  阿依不知如何是好,才想开口,忽然,西屋的帘子被人挑起来,三姨娘站在门口,风鬟雾鬓,香腮赤红,身上还充斥着*的春/情,指着沈雯手中的玉镯,开心地叫道:“爷,你看,奴奴就说奶奶果然还藏着体己的!”
  “你这个臭婆娘,昨儿老子问你要银子你说你没有,居然还敢背着老子藏体己的!老子今儿还没捞回本钱,赶紧给我,我好拿去回本儿!”钱万才敞着袍子还光着脚,恶狠狠地冲进来就去夺沈雯手里的镯子。
  沈雯哪里肯让,拼命护住镯子,已经哭不出来了,颤抖着声音哀求:“爷!爷!这是给莹姐儿看病的钱,这是给莹姐儿的!”
  钱万才夺了两下没夺过来,恼羞成怒,喝骂道:“一个赔钱货,看什么病,说不定就是这赔钱货闹腾的,害老子到现在也没有儿子,病死了倒干净!你给我放手!”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猛地将沈雯往旁边一推,玉镯稳稳地落在他手里,沈雯却没站稳,身子向旁边一歪,重重地撞在床架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早产,软弱的女子
  
  沈雯是脊背重重地撞在床柱上,却觉得腹部一阵向下坠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小腹的腹腔壁上被撕扯下来,难忍的疼痛让她霎时冷汗密布,蜷着身子扶着腰溜坐在地上,咬住嘴唇,表情痛苦。
  钱万才压根没注意她的表情,玉镯到手整个人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精光锃亮,如获珍宝般捧着镯子,贪婪地舔舔嘴唇:“这下终于能回本了!”转身就走。
  “爷,让奴奴一同去嘛,也好壮壮爷的手气!”三姨娘轻蔑地看了眼蜷在地上的沈雯,娇嗲地道。
  “好!”钱万才正高兴,搂过三姨娘的细腰,“你去换件衣裳,等回了本咱们再好好乐一乐!”两人有说有笑地扬长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阿依搂着眼泪含在眼圈里,被吓得只敢咧嘴却哭不出声来的巧姐儿,人已经呆住了。如意也吓得不轻,慌忙奔过去扶起沈雯:“奶奶,你没事吧?”
  沈雯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扶着她勉强站起来,然而腿弯还没伸直,剧烈的疼痛让她身子一软再次摔坐下去。如意呀地一声惊呼,连忙侧过身要去抱住她,然终是慢了一步,沈雯已经坐在地上,鲜血自裙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迅速在地面铺散开,那血的颜色红中发黑还透着体寒凝结的淤紫,甚是骇人!
  如意吓得一声尖叫,巧姐儿见娘亲流了这么多血更是害怕,挺直了身子放声大哭起来。室内乱作一团,阿依也被吓了一跳,几步上前跪在沈雯身旁,手探进血迹斑斑的裙子,羊水破了,子宫已经开始不规律地收缩,这是要早产的征兆!
  沈雯表情痛苦,已经疼得几欲昏厥过去。阿依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发烧的莹姐儿和大哭不止的巧姐儿,秀眉紧拧,肃声吩咐如意:“快把你们奶奶扶到那屋去让她躺下。她怕是要生了!”
  如意连脸都黄了,慌忙点头,与阿依合力将疼得昏昏沉沉虚弱无力的沈雯扶去东屋。巧姐儿更加害怕,一行哭一行迈着小短腿跟在她们后面。东屋是沈雯的卧室,阿依同如意一起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沈雯汗如雨下,脸色发青,咬着嘴唇努力忍耐,撕裂般的疼痛却还是让她秀美的脸痛苦地扭曲成一团。阿依一边安抚她,一边绷着脸匆忙地说:“如意姑娘。去让人烧热水,拿干净帕子和剪刀来,再让人去把你们太太请来,你家奶奶的情况不太好,必须要有一个能做主的主子在场。”其实钱万才没走多远。现在去叫必来得及,可她不认为一个能为了一只镯子就推搡怀胎八月的妻子的男人会管妻子的死活。
  “太太出门去了,其他房的奶奶太太跟大奶奶平日里很少来往,出了这种事怕是只会幸灾乐祸,才不会管她!”如意一面哭一面说。
  阿依一个头两个大,她只是来给孩子看病的,偏碰上这么棘手的事。沈雯已经忍不住开始呻吟起来,她脑海中忽然光芒一闪,拔下发上珠花,拉住如意塞进她手里,低声道:“你先找个可靠的人拿了这个去济世伯府把我家先生请来,你则立刻去成国公府。告诉林公子你家奶奶被你们大爷推倒早产,也许还会难产,家里没人管,让他想法子派个能压场的来,若林公子不在。你直接去回林太夫人。”
  “可大奶奶常说太夫人年纪大了,绝不能再让太夫人操心自己了,若是这事被太夫人知道……”如意已经泣不成声。
  “难道就由着你们主子被婆家糟蹋死吗?”阿依面罩寒霜,冷冰冰质问。
  如意如梦初醒,惊得浑身一颤,挂着泪珠惶恐地望着她。
  “还不快去!”阿依一声低喝,如意转身,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来人!这屋里的人呢,赶快去烧热水拿干净帕子和剪刀来!”如意已经没工夫吩咐外头的小丫头了,阿依只好站在门槛前自己冲外头喊。
  “这位姑娘好威风啊。”一个四十来岁的仆妇绕过纱帘站在门槛前,穿戴之物甚至比沈雯还要好,一双三角眼里闪着精光,上下打量了阿依一番,嘴角不屑地轻撇,阴阳怪气地笑道,“老奴不知道姑娘是从哪里来的,但这里是常宁伯府,不是姑娘能发号施令的地方!”
  一腔燥怒自肋下噌地窜上来,阿依绷着脸定定地看着她,顿了一顿,唇角翘起,冷笑道:“这位妈妈应该是这屋里的管事妈妈吧,妈妈来得正好,我本是奉成国公府林公子之命过来给他的表外甥女,也就是你们大小姐瞧病的,没想到才给你们大小姐瞧完病,这边你们大爷又推了你们奶奶,现在你们奶奶的情况很不好,还请妈妈好生配合我,否则若是大奶奶有个三长两短的,府里可能不会怪罪你,但若是成国公府追究起来,知道了妈妈身为大奶奶身边的管事妈妈,竟然半点心都没尽到,那就不好了。有劳妈妈吩咐丫头把我要的都拿来,炖点易消化的汤品来给奶奶补充体力,再找个人好好安抚两位姐儿,拨几个沉默可靠的人进来给我帮忙。”
  那妈妈脸颊的肌肉僵了一僵,有些忿然,但权衡其中的利害又不安起来,犹豫片刻,瞪了阿依一眼,出去一叠声吩咐丫头准备东西。
  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阿依悄悄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床边,沈雯已经疼到麻木了,一*不规则的宫缩让她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偏头脑却变得异常清晰起来,把刚刚的对话听得一字不露,她握住阿依的手满眼感激,目不交睫地望着她,虚弱地说:“多谢姑娘,本是请姑娘来看莹姐儿的,还要劳烦姑娘关顾我……”
  “夫人别说话,留些力气一会儿好生产,虽说夫人突然生产是意外,但这个月份胎儿已经发育得很好了,这个月份生产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夫人不用担心也不要害怕,等下吃些东西攒足了力气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夫人什么也不要想,有我在,我必会让夫人好好的。”阿依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
  一滴泪珠自沈雯苍白的眼角滚落下来:“多谢姑娘……”
  几个看起来忠实厚道的丫头捧着热水、盆盂、帕子等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替阿依打下手,另两个丫头一个牵着还在哭的巧姐儿离开,一个则先来回明了才去那屋照看莹姐儿,这样看来刚刚那个满脸不忿的妈妈知道了厉害关系以后还是挺会做人的。
  丫鬟递来才煮好的鸡汤,阿依先接过来,也不客气,自己亲尝了一口,常宁伯府究竟有多贫穷,大奶奶生孩子汤里竟然连片参都不放,好在鸡汤没什么问题,她对沈雯温声道:“夫人,把汤喝了攒点力气。”
  沈雯满眼感激地点点头,半抬起脸勉强喝了半碗汤,阿依用帕子替她擦拭冷汗,又帮她在隆起的腹部轻轻推拿,这本是为了确保胎位准确能够顺利生产,然而手摸在隆起的肚皮上轻轻下压之时,她却敏感地觉察到这腹中的胎儿似乎位置不正,然她终是经验不足并不敢确定,又不能讲出来徒增沈雯的恐惧,只是在心里提了几分小心。
  宫缩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沈雯疼得嘴唇无半点血色,连眼眶都青白起来,宫口却没有半点要张开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不是沈雯被孩子憋死就是孩子被闭锁在宫腔内窒息而死。
  阿依秀眉紧拧,一连给沈雯服了两颗催产丸都不管用,正心急如焚之际,朱嬷嬷火烧火燎地飞跑而入,脸惨白满头大汗都快虚脱了,她手里握着阿依的珠花,扶着门框勉强站住脚跟,气喘吁吁地说:“姑……姑娘,老奴去了济世伯府,守门的人说济世伯半刻钟前进宫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阿依心脏绷紧,连忙问:“那别人呢,你没请别的大夫吗,帝都的名医又不止我家先生一个。”
  朱嬷嬷看着她怔住了,呆了呆,显然她没找到秦泊南就直接回来了。
  阿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朱嬷嬷明白过来,连忙说:“老奴再去!”就要转身。
  “妈妈留步,大奶奶身边还是留个贴心的人更好。”阿依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交给站在身旁的小丫头,“你去百仁堂找芳怜药师来。”芳怜曾是闻名帝都的妇科大夫,想了想又说,“若芳怜不在,就去瑞和堂请兰荣,若兰荣没在,找个会治难产的来。”
  小丫头应声,接过银子去了。
  朱嬷嬷见状慌得手足无措:“这怎么使得,怎么能让姑娘使银子……”
  “回头你们再还我,我也不怕你们这么大个家会对我赖账。”阿依快速地说着,“妈妈也别怪我小心,虽然我不是不能替大奶奶看,可我毕竟初出茅庐,人命关天,还是有个名医在场更稳妥。”
  “不,老奴还要多谢姑娘替我家奶奶着想。”朱嬷嬷抹着泪说。
  就在这时,忽闻院子里一声尖细的叫喊:
  “这都是在干什么,闹哄哄的没个规矩!阿雯,我的雀裘补好了没有?!”
  沈雯惊得差点坐起来,唇如蜡纸:“太太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超尖酸的婆婆
  
  阿依不知道沈雯究竟有多怕婆婆,竟会在疼得半昏半醒之际只因为听到钱夫人的声音就忘了疼痛,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她慌忙扶沈雯躺下,却听窗外院里的管事妈妈正阴阳怪气地对钱夫人禀告:“回太太,刚刚大爷跟大奶奶拌了几句嘴,大奶奶一时想不开心里有气就早产了,之前大奶奶让如意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医婆,说是成国公府小公爷的旧识,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正发号施令指挥我们这些人替大奶奶准备接生的东西呢。”
  钱夫人一惊:“我才出去一会子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阿雯怎么气性这样大,若是我的孙儿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医婆管什么用,赶紧把产婆找来,你进屋去把那个医婆叫出来,我看看中不中用,若不中用就打发了,免得多浪费银钱!”
  阿依对她只想着孩子罔顾产妇在这种时候竟还想着要省钱的行为无力评论,蹙眉问朱嬷嬷:“妈妈也是林太夫人给奶奶的陪嫁?”
  朱嬷嬷点头,不明白她的意思,阿依轻声道:“太夫人让妈妈跟着奶奶就是为了怕奶奶在婆家受欺负吧?”
  陪嫁的仆妇因为沈雯胆小怕事的性子常年收敛,不甘受压制的早已另择明主,剩下几个忠心的也都跟着主子变得只会隐忍,早已忘记了反抗。
  “你们奶奶成了这个样子,妈妈也是时候该拿出来从成国公府出来的管事妈妈的样子了。”
  如当头棒喝,朱嬷嬷来自国公府,又这把年岁,立刻便明白了阿依的意思,低声道:“姑娘放心,老奴就算和这府里闹翻,也定会保奶奶周全!”
  阿依放下心来,说实话。就上次钱夫人逼迫她救已经死掉的钱莱还甩了她一巴掌,再加上钱莱的传闻和钱万才今日的所作所为,让她对整个常宁伯府都没了好感。若钱夫人心疼媳妇也就罢了,可听她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能为儿媳公平做主的。以沈雯的情况若这时再任人捏圆搓扁,后果难以想象。偏她是外人,钱夫人也未必待见她,但朱嬷嬷不同,朱嬷嬷虽是下人,却是成国公府林太夫人指给沈雯的陪嫁,即便是钱夫人,在林太夫人的人面前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管事妈妈进来叫阿依出去,满眼的幸灾乐祸,一副巴不得看她大祸临头的表情。阿依在心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安慰惶恐不安的沈雯几句,起身去了。朱嬷嬷则肃着表情径直走在她前面,一脸义正凛然,被压制了太久,这一刻终于找回了大户人家管事妈妈的风范。
  钱夫人立在外头。有些站立不安,凝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贴身伺候的丫鬟以为她担心沈雯的情况,安慰道:“太太放心,大奶奶吉人天相,这一胎一定会顺利。太太若是担心,奴婢进去替太太看看大奶奶可好?”
  “我可不是担心她。哪家女人没生过孩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是在想她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身为长媳这么没用,连生了两个丫头,老爷都快气疯了!你少在这里没脑子地献好,产房不吉利。若是你敢把不吉利传给我,我可让人把你打出去!”
  “奴婢不敢!”拍马屁拍到马腿上,那丫头吓得浑身一颤,老老实实地闭紧嘴巴,缩在一旁不敢再言。
  钱夫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入朱嬷嬷耳朵。朱嬷嬷差点被气炸了,勉强压抑住心底的愤怒,走上前屈了屈膝,绷着一张脸,凛然地道:“回禀太太,刚刚大爷吃醉了酒推搡奶奶,奶奶被大爷推倒已经见了红,幸好之前百仁堂的这位姑娘受林小公爷之托来给莹姐儿看病,有这位姑娘在场,奶奶才暂时没有大碍,这位姑娘也说了,大奶奶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不过太太尽管安心,这位姑娘医术很高,必会让大奶奶和小少爷平安无恙。”
  朱嬷嬷罕见的威严让钱夫人愣了下,扭头望向站在朱嬷嬷身旁的阿依,登时两眼喷火,指着她厉声道:“是你这个庸医,你不是百仁堂的那个庸医吗?!”
  自行医开始阿依敢保证她对每个病患都尽心尽力,突然被辱骂是庸医,即使是她也会生气,皱着眉反驳:“夫人这话是怎么说,我自替人看诊开始从没治错过病也没药死过人,哪里是庸医了?”
  “你还问我哪里?”一个“死”字刺激了钱夫人的神经,她猩红着眼指着她的鼻尖,厉声道,“你连我家阿莱都救不活不是庸医又是什么,究竟是谁把你找来的,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打出去!”
  阿依预料到钱夫人不待见她,却没想到在沈雯这样危急连个产婆都没有的情况下钱夫人会执意驱走她,屋子里沈雯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一个小丫头满脸慌张地跑出来,哭丧着脸,惶恐不安地说:“姑娘姑娘,不好了,大奶奶疼晕过去了!”
  阿依心脏一沉,她并不是不想走,让她低声下气地面对一个曾莫名其妙扇她耳光的疯婆子她也不愿,她担心的是沈雯,若她走了,之后接生的接诊的人也不知是否可靠,以钱夫人的脾性沈雯的软弱,还不定会发生什么,她至少也要撑到如意从成国公府回来,打定主意,她对着钱夫人认真地道:“钱夫人,不是我不救令郎,你心里也清楚,钱二公子被送到百仁堂之前就已经没了生息,别说是我,就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你只知我救活了安乐侯救不活钱二公子,却不知他们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不是我医术不精,当真是钱二公子被送去时太晚了。现在钱大奶奶面临早产,破了羊水也见了红,宫口就是不开,再这样下去大奶奶和孩子都很危险,请夫人暂时放下前嫌,让我留在大奶奶身边,至少等到其他大夫来了为止。”
  “你这个妖女,又在信口雌黄! 你与沈雯是什么关系就在这里叫嚣,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管我府上的事,你不过是个外人是个贱奴,仗着济世伯的宠爱四处招摇撞骗,别以为有济世伯撑腰你就了不起,你们济世伯府在我们常宁伯府面前什么也不是,你给我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太太,不管你与这位姑娘有什么恩怨,这位姑娘是真心为大奶奶好,大奶奶因为大爷的推搡现如今情况如此危急,身边没个大夫是不行的!”朱嬷嬷凝眉说。
  “她算个什么大夫,现在是我的儿媳在生我的孙子,是不是危急我说了算,你们都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来插嘴!”钱夫人表情狰狞地说。
  朱嬷嬷这下彻底被激怒了,疾言厉色地道:
  “大奶奶不仅是太太的儿媳妇,也是我们太夫人的外孙女,大奶奶被大爷糟蹋成这样,太太你不说训斥大爷也不派人去把大爷找回来,甚至连个大夫也不去请,反而百般歪派大奶奶,还在屋外头大呼小叫。这位姑娘作为大夫愿意留下照看大奶奶,太太不说感激反而要把她赶走让大奶奶处在危重之中,太太你这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反了反了,你这老货,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一个贱奴竟敢顶撞主子,这就是你们成国公府的规矩?你们成国公府那么高贵,为什么还把姑娘往我们府里嫁?成国公府那么威风,怎么才给姑娘那么几个嫁妆?”钱夫人气黄了脸,故意冲着正房的窗子高声喊,“成国公府的姑娘那么清白,怎么会带着胎嫁进来,死乞白赖非说是我家阿才的,谁知道究竟是谁的种,也就阿才傻任人说什么信什么,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超劲爆的内幕,阿依愕然,朱嬷嬷更是气得浑身乱战,才要开口,一个尖细清脆的嗓音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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