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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冷月-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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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在想谁呀?”忽听得门外传来一男子的叫声,然后门“砰”的一声被踢开,进来一名约三旬左右的男子,面目透着一股淫邪之气,虽是一身的锦衣,却是歪歪皱皱,从那一身的酒气便可知此人喝了不少。
“二哥。”作画的丽人一见来人,不由颤颤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将画藏起。
“当初不合种相思?相思哦,湘意妹妹,你在为谁而害相思呢?”男子语气亲热的叫道。
这丽人正是水家八小姐水湘意,而这男子却是水家二公子水朝彦。
“二哥,你喝多了。”水湘意怯怯的说道。
“你是说我醉耳朦胧还是说我醉眼昏花呢?”水朝彦一步一步的走近,眼中闪着一种饿狼般的光芒,“妹妹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哥哥我可看得十分的清楚哦。”
“二哥,夜深了,你请回房去吧。”水湘意一步一步后退,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眸中闪着一种惧意。
“那把你作的画儿给哥哥看看吧。”水朝彦逼近。
“没什么画,哥哥还是回去吧。”水湘意将画藏在身后,随着水朝彦的逼近,慢慢的后退着,只是空间有限,很快便退至墙角。
“你不给,哥哥可要抢了哦。”水朝彦看着灯下柔弱的水湘意,目中那种狼般的饥渴光芒更灸,“好妹妹,你便给哥哥罢。”话未说完人已扑过去了。
“呀!”水湘意一声惊叫,闪身躲避,却动作过慢,一只手臂已给水朝彦抓住了,“二哥,你放开我!”水湘意眼含泪水祈求道。
“放开?哥哥怎么舍得呢。”水朝彦看着这楚楚可怜的妹妹,近身闻着那一股幽香,不由心头一片火起,一把抱住了她。
“二哥,放手!我是你妹妹!”水湘意声音已带着一种哭意,盼着这话能唤醒眼前这野兽般的人的理智。
“妹妹怕什么,哥哥可是对你相思一片呀,平日里看着就想亲近,今日总算叫我逮着机会了。”水朝彦却不顾一切的抱紧她,手拉扯着她的衣带。
“你再这样我可要叫人了!”水湘意哭喊着,拼命的挣扎着。
“你喊吧!所有的人都在前院吃酒呢,你叫得到谁呢?至于那些丫环们,谁有那个胆上前来!不怕被本公子打死吗?!”水朝彦有持无恐,手下更是用劲,只听得一声裂帛声,水湘意一幅衣衫已给扯下,露出半截雪白如玉的肩膀,看得水朝彦不由自主的嗯下一口口水,眼中燃着一种火。
“救命啊!救命啊!水漓!水漓!”水湘意一边挣扎躲闪着,一边大叫着,叫着自己侍女的名字,却是无人近前来。
“我说了,没人会来的,你还是乖乖的吧。”水朝彦看着眼前的猎物,心头一种兴奋,“反正你都给那什么宜王、秋公子的玩过了,再给哥哥尝尝怕什么!所以……”
忽然院中传来高歌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歌声让人听着耳膜刺痛,仿若有人在耳边尖锐的叫喊着一般。
水朝彦一听到此声音,忽地停下动作,一股凉意从头传至脚,浑身的火瞬间熄灭。这个家里,他谁也不怕的,但有个人却是他不敢惹的。
水湘意趁机逃离他的钳制,想要夺门而逃,不想水朝彦却比她更快的逃往门边,轻轻开启门,偷看院中情形,见并无人影,才小心翼翼的走出门,猫着腰想跑回自己房中。
却不料才跑了十来步,忽见一黑物从天而降,他一个躲闪不及,便被之生生砸中脑袋,然后听得地上一陈碎裂声,好似一瓷坛砸碎之声。
“哎哟!”水朝彦一声惨叫,伸手去抚脑袋,只觉触手一片湿湿的,一看,竟是血!
“哪来的贼人!看本公子不打死!”水朝彦正惶惶之中,一阵铁拳已如暴雨般落下,打在头上,身上,拳拳力道狠狠,打得他骨头都是痛的!
“是我!是我!七弟,别打了!”水朝彦叫嚷着,听着声音他已知是七弟水落云了,拼命求饶,只求水落云的拳头别再落下。
“你这骯脏的贼人!还敢叫!看本公子怎么教训你!”水落云却似没听到一般,铁拳落得更频、更重!
“七弟,是……”话还没说完,下巴上便挨着一拳,只听得卡嚓声响,似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七弟……”刚叫了一声,又是一拳击在嘴上,又是卡嚓一声,好象是牙齿断了。
“七……唔……”刚出声便又有一拳击在鼻梁上,卡嚓声响,似乎鼻梁也断了。
“唔唔……”这几拳落下,水朝彦已痛得无法启口,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声。
接着又是一拳击在胸口,痛得他一口气都喘不过来,连“唔唔”的力气也没了。
而水落云的骂声却和着拳头狠狠落下,“你这下三滥的强盗!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这不长眼睛不长脑子的混帐!你这无良知的畜生……”
骂声含着一种莫名的悲愤远远传出,水家一些附近的仆人听得,不由纷纷前来,看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在院中扭作一团,可听着那骂声却知道是七公子,于是有些仆人便试探着叫道:“七公子?”
水落云却是铁拳挥下,毫不理会旁人。
有几个仆人提着灯笼过来,上前一看,不由惊呼道:“呀!是二公子呀!是七公子和二公子!天啦!怎么回事?快去叫老爷!”
于是几个仆人忙不失的快跑去叫水至天,而剩下的却是一齐上去想拉住水落云,再过片刻只怕二公子就要死在七公子拳下了!
“七公子!七公子!您住手啊!”几名男仆上前死命要拉住水落云,而几人却去将水朝彦从拳下救出,却不想那几名男仆反被水落云手一挥便推倒在地,然后继续追着水朝彦打。
正乱作一团时,只听得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你们在闹什么!”
只见水至天已赶到,身后跟着一群人。
那几名男仆住了手,而水落云却依然不理,手脚并用的踢打向已倒在地上的水朝彦。
“云儿!你干什么!”水至天无法,只得亲自上前拉住水落云,否则水朝彦真会丧生他拳下了。
几名仆人赶忙上前扶起水朝彦,却见水朝彦脸已不成人形,血已染了一脸,庵庵一息的模样,那几名仆人不用吩咐,赶紧抬着去请大夫了。
水落云双拳被水至天一抓,待要挣脱却是挣不开,不由抬头看去,“谁?什么人敢拦我打死这畜生!”
“云儿!你晕头了吗?这是你二哥!你清醒一下!”水至天拉住水落云,但见他似已打胡涂了,一双眼睛竟血红的,闪着一种疯狂的光芒!
“二哥?”水落云念着一声,然后疯狂大笑起来,“这人会是我二哥吗?这种连禽兽不如畜生!他怎么会是我二哥!”
“云儿!你疯了吗?”水至天见他此等神情不由心惊。
“哈哈哈哈……我疯了?”水落云笑得更厉害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们才是些疯子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这个水家所有的人,都做了些什么骯脏事!”
“云儿!你在乱说些什么!你给我住嘴!”水至天见他如此不由喝道。
“哈哈……怕人知道吗?这谁不知道啊!这湘君城谁会不知道啊!你们这些人,在湘君城里无恶不作!连家里的人也不放过!逼疯了五姐!逼死了六姐!现在连八妹……连八妹也不放过了吗?!你们这些畜生啊……”水落云仰天大喊着,笑声比那凄厉的哭声更难听!
“来人!把七公子拉回去!”水至天喝道。
“我才不要你们碰!”水落云一把甩开水至天的双手,身子连连后退。
而小楼中却传来水湘意的嘤嘤哭泣声,水落云听着,忽地生出一种憎恶之感。
“有力气哭,怎么没力气拿起刀来!拿刀砍死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啊!哭有个什么用!只有没用的东西才知道哭!”他朝着小楼大叫着,声音带着痛与悲!
“水落云!”水至天厉声喝道,亲自上前来,似要抓住他。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不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吗?”水落云伸出手来,指着水至天身后那一群人,有着清客,有着城里乡绅,有着水家另三兄弟,有着平日里仗势欺人的强奴,最后手指指向水至天,“你们这些人,大祸将至,却犹不自醒,还只会聚在一起做出这些罪孽之事!你们等着吧!灭亡的时刻就会到了!”
“给我闭嘴!”水至天上前一把拿住他,双手运功,想将之拉动,却忽的手一痛一麻,然后水落云便甩开了他的钳制。
“我不用你拉,我自己会走!”水落云甩开他,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边走边唱着:“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万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涕?仲尼亡兮谁为涕……”
人已远去,歌声却远远传来,悲愤凄然,唱到“仲尼亡兮谁为涕”时,竟已是化歌为哭,那悲嚎声让人听着心生寒意!
而水至天反呆在了原地,一双手还隐隐作痛,这个人,刚才一甩手就将他甩开的人是他那个无能的儿子水落云吗?眼睛有可能看错,但感觉不会错,刚才那一甩之力竟能将精修数十年的他甩开,这种功力该是何等的高深?!难道平日里他竟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身怀绝技?是的了,武当掌门紫晨道长乃武林中顶尖的高人,他亲自调教出的徒弟怎会是无能之辈!
君山竹舍,风倾雪与鹿儿在院中静坐纳凉。
“鹿儿,你应该去拿针与线来,然后对着星月穿针。”风倾雪看着天上牵牛织女星道。
“为什么?”鹿儿轻轻打一个哈欠,心中却是十分的满足,可以和公主呆在一块,没有那个臭酒鬼来打扰,这样静谧的时刻让人感到分外的幸福。
“七夕又名乞巧节,人间每到此节时,妇女们总是拿出针钱对着星月穿针引线的,这是向织女乞巧,希望自己也能如织女一般有着巧夺天工的绝艺。”风倾雪道,看着似已疲困的鹿儿,不由道:“夜了,你去睡觉罢。”
“喔,小姐你还不睡吗?”鹿儿打着哈欠起身,问道。
“我再坐一会儿,你先睡吧。”风倾雪道。
“好吧,你别睡太晚了。”鹿儿打算进屋。
正在此时,忽地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安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青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明朝散发弄扁舟!”
歌声时大时小,有时如人在耳边高声,字辽清晰,有时如人远在千里,和风送着一线低声,只是明明一首豪气冲天的歌,而此歌声中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呀!那个酒疯子又来了!”鹿儿一听这歌声,瞌睡虫跑了一半。
这可恶的酒疯子,这些天来,不但一大早就跑来混吃的,而且总是赖到晚餐后才走,总是没事找事做,没话找话说,把小姐的时间全霸占了!可恶又可恨!偏偏小姐对还对他礼遇有加,更可恶了!鹿儿恨恨的想着。
“嗯,他没往这来,他在望湖庭那儿。”风倾雪听音辩位。
“那就好,最好不要来,小姐,这疯子鬼嚎着肯定是想引你过去,你可不要中计。”鹿儿一听没往这边来就放心了。
“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风倾雪却道,说完人影一闪,已远去。
“小姐!”鹿儿唤道,可已没了人影,只得堵气的跺跺脚。
望湖庭中,水落云抱着酒坛歪坐在栏杆边上,目光痴呆的望着黑夜中的洞庭湖,口中反复喃喃念着:“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既然如此,为何不弄舟而去,何苦这般糟踏自己!”
忽听得耳边有人轻轻叹息,声音有若和风,温柔的将满身的伤痛轻轻拂去。
抬首望去,风倾雪正立于身前,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一双眼睛澄澈明凈仿若一泓远古的清水,带着三分惜、三分怜、三分叹、一分冷然。
“去?如何去?”水落云将酒坛高高举起,让那酒水从头而下,淋得满头满脸。
而风倾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阻止他,似乎无动于衷。
“我但愿醉死于酒池中!”水落云将酒坛一拋,远远的飞出,片刻后听得夜空中传来空荡的碎裂声。
“既然如此痛,要么将痛之源根治,要么与痛之源连根切断!”风倾雪云淡风轻的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冷漠,却又藏着一丝哀伤。
眼前的这个人,满怀满身的伤痛,似曾相识。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所认识的几名男子,秋家兄弟超凡脱俗,似世间无任何事能让其忧、其苦;沈龙飞豪迈爽朗,是那种有福与友同享,有苦与友同分的人;连展鹏冷峻苍桑,却是再痛再苦也只和着血泪往肚吞,宁死也不轻易诉出;而眼前这个人,有痛有苦却是无处可藏、无处可诉,只能倾泄于那一坛酒中,回头再自己饮尽,苦与痛再加几分!
“早已腐烂化脓了,便是神仙临世也无法根治,”水落云抱着脑袋,似是痛苦不堪,“如何切断啊,那是生我养我的家,那里和我血脉相连!那个人,我清楚的记得,他把我抱上山,跪在师父面前,乞求师父收我为徒!那个人从来只有人给他跪的,可是他为我却向人跪下来了,我如何切断啊!”
风倾雪无语看着他,良久后,忽从他腰间抽出竹笛,奏近唇边,然后清丽柔和的笛音便响起,在这星月辉映、空旷静寂的夜空中轻轻散落开来,仿若母亲温柔的双手,给爱子披上带着她暖暖爱意的轻裘,仿若情人甜蜜的轻吻,抚慰着那一颗寂寞的心灵,仿若友人温情的一笑,可传暖意千里外……
水落云在这笛音中渐渐平缓下来,那周身的痛与苦似乎被这笛音慢慢化去,那一颗疲倦的心忽然有个温暖的落处,他全身都放松下来,闭目倚着栏杆,脸上的神情慢慢化为平静、柔和。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笛音终于停止时,空寂的夜空显得格外的静,偶尔能听得一声虫鸣。而水落云似已睡去,面容有若婴儿般纯凈祥和。
风倾雪在他身旁轻轻坐下来,看着他,心中不知怎么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怜爱之情,仿若这个人很脆弱,需要她的双手给一丝温暖的支持。
“悠悠我心,岂无他人。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她忽然幽幽吟道。
似在安睡着的水落云眉头忽然轻皱,她竟和他说同样的话?!
静谧中,忽听得水落云若梦呓般轻轻开口:“倾雪,若我买舟东去,你会和我一块去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你会与我相伴一生吗?”
风倾雪闻言,半晌无语,然后笛音再起,赫然是那一曲飘然出尘的《五湖醉月》。
而水落云在这清悠的笛声中沉沉睡去,睡得安然、香甜!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落云忽地醒过来。
睁眼一看,风倾雪还坐在身边,那支竹笛还夹在她的指间,而她的人却抬首看着夜空,那些星星似全洒落在她的周身一般,令她全身似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看得他一阵恍惚。
“你醒了。”风倾雪似已知他醒来,淡淡的开口,却未曾回头。
“嗯。我睡了多久?”水落云站起身来。
“也许一、二个时辰吧,夜还没过去呢。”风倾雪回首看他。
“我以为我睡了几天几夜呢,从没睡得这么满足过。”水落云看着她,从她指间抽走那支笛,手指一拨,笛在手中转了一个圈,划起一片青光。上次的竹笛给他折断了,他又弄了一支新的。
风倾雪看着他,他似已恢复平静,刚才那个又哭又笑又唱又闹的水落云似不存在一般。
“多好的星月啊。”水落云抬首看着满天的繁星与皓月感叹着,“倾雪,今晚我们不睡了,去湖心赏月可好?”
“驾一叶轻舟,与友共明月,不错。”风倾雪点头答应。
“那你去取琴来,我在湖边等你。”水落云足尖一点,向山下掠去,“别让我久等哦。”
风倾雪闻言轻轻一笑,身形一掠,向竹舍飞去。
夜晚的洞庭湖分外的宁静。
一叶小舟停在湖心,舟上的两人,闻着这清莲的淡香,耳边是微风拂过带起的轻轻波浪声,放眼望去,红莲碧荷对月舞影,在夜风中摇曳生姿,一时间所有的烦忧一扫而光,心境平和淡然。
清泠的琴音与清幽的笛音同时在这静谧的湖面响起,清朗明凈若初融的春雪,欢畅活泼若山涧的溪流,轻快明丽若烂漫的百花,让人闻之心情愉悦,忘忧忘烦,给这湖这夜带来一丝清逸无瑕的生气。
一曲毕后,水落云征征的看着风倾雪,自那一曲《倾泠月》起,他一直以为他无法与风倾雪合奏,可刚才这一曲《梅花三弄》,两人却合奏得天衣无缝,心中一剎盈满喜悦与满足。
看着琴弦上那一双秀美若半透明的白玉一般的素手,忽然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想去轻轻握住,可伸到一半却落下了,轻轻落在琴弦上,指尖碰着她的指尖,就这样静静的、依恋的挨着,他知道,他此时是离她最近的,是此生最近的一刻!是再也不能近了!
风倾雪静静的坐着,眼睛没看水落云,没看那挨在一起的手,没看那天上的明月,没看那舟畔的紫荷,只是清柔如水睁着,却似什么也没有看在眼中,或许她是在感受着,感受此时的良辰美景,感受在她这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刻。
很久后,才听得她口中轻轻的念着:“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面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水落云接着下阙念下去,“倾雪,‘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便是我此时的感受。”
“悠然心会,不知今夕何夕。”风倾雪回首看他,微微一笑,清雅脱俗,若一朵洁凈的白莲,在这夜空中悄然绽放。
“悠然心会,不知今夕何夕。”水落云痴痴的看着那一朵倾城绝世的笑空,喃喃念道。倾雪,此时此景永存于心,此生足已!
这一刻,轻狂傲然的水落云,褪去所有的悲痛与哀伤,清冷淡然的风倾雪,褪去了所有的冷漠与孤寂,彼此静静相对,这一刻的他们是离得很近的,近得仿佛可以看清对方的灵魂。
十、湘君一状
七月二十日。
“小姐,不好了!碧云庵叫人给围住了!”
这一日清晨,风倾雪正在竹舍闭目静修,忽然只见鹿儿惊叫着跑来,一进屋即拉住风倾雪,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姐,碧云庵给一帮强人围起来了!”
风倾雪闻言不由睁开双目,“给什么人围起来了?知道是何事吗?庵里的师父可安好?”
“不知道,我刚才想去摘莲子,谁知还未到湖边,远远的看到一大帮的人登上山来,来势汹汹的,因此我便躲起来,待他们过后跟在他们后面,却见他们竟直往碧云庵,一到就把庵团团围住了,其中有人叫嚣着绝不能让一人溜脱,我一见此景,便赶快跑回来找你了。”
“难道是碧心师太以前在江湖结的仇家?”风倾雪闻言眉头轻皱,“我去看看,你呆在家中。”说完人影一闪,已到屋外,再片刻已是没了踪影。
“小姐,等等我嘛!我帮你!”鹿儿一边叫着一边追赶而去。
碧云庵前,风倾雪轻轻跃上一株翠竹,居高临下,庵前情况一目了然。
但见庵前围着约五十多人,皆是劲装大汉,一望便知,手底下皆有两下子的,其中还有三人装扮不同,一人披袈裟,持禅杖,是一个约四十左右的大和尚;一人着锦袍,大腹便便,看之似一富贵商人;而另一人似是这群人的领头,年约三十左右,头戴文士巾,身着襦袍,似极想扮一番风流名士的派头,只是脸鼻似有青肿,且满眼淫邪之光,满身流气,与街头那种下三滥的混混没个两样,实在浪费这一身行头。
“碧心美人儿,你给我乖乖出来吧,否则别怪你家二公子我不懂怜香惜玉,可要动粗了。”那流气文士对着庵门高声叫嚷着。
“就是嘛,小尼姑们,这碧云庵破破烂烂的,如何住人,还是早早开了庵门随二公子家去,做个姨奶奶,吃香的喝辣的多舒服自在。”那大和尚也跟着嚷道。
只是两人叫了半天,庵门依然紧闭,庵内依然无半点动静。
“给我把门给砸了!”那水二公子见无半点反映,不由大喝道。
“是!”那些劲装大汉一齐上前。
忽然“当”的一声,庵门大开,走出七位缁衣尼姑,且每人手执一柄宝剑,神情肃杀戒奋,而为首的正是碧心师太,此时玉面端严,颇有桃李之艳,冰霜之冷。
“哈,碧心美人儿,你终于出来了。”水二公子一见心兹念念的美人出来,不由心中一喜,对于那些宝剑倒似没见着一般。
“阿弥陀佛!水施主,贫尼已是出家人,还望你莫要强求,速带人离去为妥。”碧心最后温言相劝。
“要我去也行,只要你和我一块儿去,那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乐意!”水二公子涎着脸上前,伸出手来想碰触眼前如花的美人。
“水朝彦!你放尊重些!”碧心身形一闪,避开那只禄山之爪。
“怎么?你还是不愿?”水二公子嘴角一勾,眼睛一眯。
这人正是水龙王水至天的二子水朝彦,此人乃色中恶鬼,平日湘君城里,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子,被之瞧见定会捉回家去,糟踏了,欢喜的留着当小妾,若不欢喜的便扔出门去,有些不愿的,不是自尽了便是被之打死了,已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毁在其手!虽前些日子刚被水落云狠狠揍了一顿,但其贼性不死,不敢再碰水湘意,但想起前些日子见着的尼姑可不比之差,因上次在她手中吃了亏,这次便领着一帮人想来抢人。
“水朝彦,莫要相逼,否则贫尼可要破戒了!”碧心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瞬间英姿焕发,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侠“碧云蝶”又回来了。
“他奶奶的!你这小尼姑好大的口气!”那大和尚禅杖一挥,上前来,“让你家佛爷领教领教!”
“烈云大师,可不要伤着美人分毫,给我制服她就行了。”水朝彦不忘吩咐。
“贫僧晓得。”烈云和尚应道,将禅杖一舞,向碧心攻来,“小尼姑,让大师看看你的剑法!”
“你这助纣为孽的妖僧!”碧心柳眉一挑,素手一扬,碧云剑出鞘,寒光凛凛,毫不浪费时间,迅疾如电的刺向烈云和尚。
“有点道行!”烈云和尚看其招式,知是高手,不敢轻视,将禅杖一挥,击向剑身,想借禅杖之重量将其击落,因此这一击全力击下,杖风烈烈,隐带风雷。
碧心知其一击定有千斤之重,因此不敢硬接,手一缩,避开,然后轻喝一声:“让你领教一下碧云剑法的厉害!”
剑招顿变,灵幻异常,剑尖挽起剑花朵朵,绕在烈云周身而转,不离其全身各大穴,且飘忽游移,不可捉摸。
这烈云虽硬派功夫厉害,但对这种灵动飘忽的打法却不善长,因此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禅杖击出,明明瞧准了目标,却每每落空,一时间,眼前只见剑花缭乱,却不知剑在何方,人在何方。
但听得碧心一声喝叱:“给我撒手!”
然后只听得“咚”的一声,烈云手中禅杖掉落在地上,而右手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而烈云似不敢相信自己败了一般,傻站在当场。
“阿弥陀佛!”碧心收剑,见此血光不由暗叹。
“美人还真厉害!杨时,你给本公子抓住她!”水朝彦见烈云受挫不由对那位胖胖的富商道。
“好!就让在下来领教碧云神尼传下的高超剑法!”杨地从袖中掏出一对判官笔。
碧心疑神看着他,她知此人武艺定在烈云之上,从那一身的气度便可看出,此人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施主,何苦相逼?”碧心最后劝阻,实不想在此佛门静地大开杀戒。
“你从了二公子不就成了,何必动刀动剑的。”杨时却眯着眼睛打量着好,果然秀丽非凡,虽着缁衣却难掩其丽色,别说那色中恶鬼的二公子,便是自己看着也心痒痒的。
碧心闻言面罩寒霜,手中碧云剑一挥,“看来今日难以善了!”
“还是手下见真招吧。”杨时话未说完,判官笔已点出,竟直点向碧云胸前,此招实为下流,且还是对一位出家人使出。
因此碧心不由大怒,碧云剑毫不客气的刺出,剑走轻灵,若灵蛇出洞,看似轻巧,却毒辣异常,招招刺向杨时双腕,竟似要将这一双手给削下来!
而那杨时手下确实有几分真本领,一双判官笔在他手中点、划、钩、戳,使得得心应手,招招不离碧心周身穴道,一时间两人斗在一起,难分胜负。
而那边水朝彦却对着家丁们叫道:“你们还楞着干么,还不给本公子把那些尼姑们全抓起来!”然后又对还痴呆着的烈云吼道:“你还不去帮杨先生!”
烈云马上醒过神,捡起禅杖,加入战团,因他的加入,战况一下改变了,本来略占上风的碧心一下落在了下风,虽还不至马上被制,但已是十分吃紧了。
而那些家丁听得主子的吩咐,马上抽出腰间的刀,围向碧云庵的另六名师太。这些师太乃碧心的师姐,虽也是碧云神尼亲传弟子,但本就资质平庸,且平日并未将心思放在武艺上,练了也只是为着强身健体,因此武艺平平。
而那些家丁虽不算高手,但也实实在在的练过几招,且个个身强力壮,再加上人多势众,因此围攻那六名师太,很快便占上风,那些师太虽奋力挥剑抵挡,无耐吃亏在女人天生力弱,已是险象环生。
众师太眼见即要为家丁所伤,忽然从天飞来一阵竹叶雨,无声无息的就到了眼前,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得哎哟声起,那些家丁竟一个个握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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