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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动山河-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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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灵山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二山七峰。而盖千城与虞安君是师尊,恰非宏法嫡脉。

只有一个东离寒,就拜在魏枫的座下。

然而若不肯舍弃这一爱徒,将三人‘一同视之’,又岂能释他人之疑?

“你还能笑得出来?”

李昱一声闷哼,冷冷道:“庄无道你迟早大难临头!无论他们三人这次是死是活,是成是败。那魏枫都有了光明正大,对你出手的机会!这次执法堂不能将你解决,把你发配到南方极恶之地也是一样。总之不论如何,庄无道你这次死定了!一定会死!我倒真佩服他,一石数鸟,真是了得。这三个废物,来换你一个庄无道,倒也划算。明翠峰三大真传弟子身死,他对你出手,料那节法真人也无话可说。哈哈哈!换成是我,也愿意——”

“是么?都只是你猜测之言,不过,也不是无此可能。”

庄无道却依然是神情平淡,仿佛李昱说的,面临危机之人不是自己,语音悠悠道:“可据我所知,门规之中即便是列入四大不赦之罪的残杀同门,也不是真的就绝无法脱罪。有一条路,只需非是欺师灭祖,出卖宗派,余罪皆可得赦——”

“嗯?”

李昱微微楞神,眼中现出了惊愕之色。而仅仅只寻思了片刻,李昱双目就又圆睁,似乎连眼珠,都快要从眼眶之内跳出。

“道业天途!你是说第三条道业天途!”

第三条道业天途,一旦通过,那就是秘传弟子!也是离尘宗上下公认,秘传中的秘传,是为玄门天骄。

二山七峰,传法十殿,宗门所有的秘术传承,都有资格修习。

虽非金丹,身份却能与门内的金丹长老比肩!

离尘宗一万余年,也只出现过一人而已。而那个时代,乃是离尘宗最为辉煌的年代,声势盛极之时,甚至直追三大圣宗。

可惜因底蕴不足,之后又逐渐衰落。却直到至今,离尘依然位列天下十大宗派之一,无人敢于小视。

真要是多了第三条道业天途,别说是这小小‘失手误伤同门’之罪。便是庄无道真做了欺师灭祖,勾结邪魔之事,只需情节不是太严重,都不是不能商量。

那宗门戒律,可是清清楚楚的写明——凡我离尘练气境弟子,二十四岁前能越第三道业天途而不死者,可为离尘本山秘传。一应罪责,除欺师灭祖,出卖宗门之外,皆可抵消!

“第三条道业天途,你开什么玩笑,你如今都已经——”

话音嘎然而止,李昱彻底的愣住,想起庄无道入门,至今还未满三年,年岁亦还未超过二十四。

而庄无道至今的修为,也不过是练气境界。无论哪一点,都未超出条件。

“在你看来,我有几成机会?”

见李昱沉默着,不肯开口说话。庄无道也不在意,继续问着:“不愿答么?那么我只问一句,如今你李昱到底是想死想活?”

脚下悄然加力,可见一团血水飚射而出,洒入到了泥土之内。

李昱面容扭曲,牙关咬得咯崩作响。可最后却终究是面色黯淡道:“自然是想活!他们三人与海涛阁联手谋划,我只是恰好在场发觉,并未参与。”

“我猜到了。”庄无道微微颔首,却依然原地立着,并无什么动作。

李昱一声冷哼,自然猜到而来庄无道,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面色忽青忽白的变化,最后猛咬着牙关道:“今日此间之事,若执法堂问起,我会如实相告!以元神起誓,我李昱那时若有半句虚言,日后必定死于劫雷之下。”

第二九二章隔空杀人

“还算识时务!”

庄无道这才一笑,从李昱的身侧走开。而后又目光冰冷的,看向了远处。

就在那对面,海涛阁的废墟处,此时也传来一连串的‘喀嚓’的响声。

剩余的四尊雷火力士正一齐动手,顷刻就将那残余的楼宇,拆得支离破碎,轰塌了下来。

而当诸人眼前的视野一阔,赫然只见数百丈外那内院之中,东离寒正面色青白的,往这边望着。他身前还有一人,正是动弹不得的聂仙铃。闭着眼,俏脸上同样毫无血色,脖颈上则是架着一把雪亮的银刀。

李昱见状,也顿时恍然,知晓了庄无道方才那骤然转炽的杀机,是因何而来。

“庄无道!”

那东离寒眼里,此时亦全是深深的忌惮之色,呼吸沉重,面肌紧绷。

“放我走!你这灵奴,待我回到离尘宗,自然会还你。”

“你在要挟我?这恐非是君子所为——”

庄无道眯着眼,踏前一步,目中现出危险之色。不过视线却未在东离寒身上停留,而是在聂仙铃身上,上下审视着。

还好,可能是那丰御,也不敢对自家名义上的‘小姐’,做得太过份。聂仙铃除了浑身气血经络被制住之外,本身并无什么伤势。那三寒阴脉,也并无发作的迹象。

“那又如何?”

东离寒语气狠戾,手中的刀锋,已经压入到聂仙铃那白皙的脖颈内:“我若不要挟你,今日只怕也没法安然走出这林海集!是你高抬贵手,换她一命,还是我与她玉石俱焚,庄无道你一言可决!”

“玉石俱焚?你还无这个资格!”

庄无道摇了摇头,接着却是转过头,询问李昱:“此情此景,你是亲眼目睹。李昱你说此人,到底该不该杀?”

李昱依然是动弹不得,他浑身骨骼关节,都已震脱,无法自己行动。好在庄小湖知情识趣,见庄无道已经将他放过,便主动走来,将李昱扶起疗伤。

此时的李昱,已不再是软趴在地上,能够勉强坐稳。闻言之后,冷冷看了东离寒一眼,而后‘嘿’的一声,不甘撇开了脸:“我看到了,你想杀就杀,关我何事!”

庄无道点了点头,而后随手一拂袍袖。看似轻描淡写,并无异常,然而数百丈外的虚空,却都一阵震晃。

那东离寒立在聂仙铃身后,突觉胸中一闷一空,之后又有剧痛传来。手足发软,浑身所有的力气,也都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由愕然的俯身,看向了自己的胸前。只见那里,赫然是破开了个大洞,差不多相当于两个头颅大小,肋骨与五脏六腑,全都不见了踪影。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力轰碎,打成了肉糜。血末往身后纷散,覆盖了整整五丈之地。

呆怔了片刻,东离寒就又是一声怒吼。猛地一咬舌尖,然而奋起了所有的余力,往手中的银刀灌注。

不过还未待他的刀,斩入聂仙铃的脖颈。又是一道强横无匹的劲力,再次贯空而至。不知从何而来,也毫无半分预兆。

而这一次,却是直接打在了他的前额。随着‘轰’的一声震响,东离寒的头颅,就如西瓜一般的破开。

脑浆四溢,血点纷洒。便连前方聂仙铃的身上,也溅上了不少。

李昱双眼圆睁,满怀不解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又是这样,根本就没见庄无道怎么动手,那东离寒就已被一股莫名的掌劲,直接当场打杀!

让人不自禁的怀疑,是不是早就有隐形人,潜伏在东离寒的身侧。

然而整个过程,李昱自始至终都看在眼中,若真有人潜伏,绝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是,劲发于外?不对,你修为还不到金丹境界,怎会这虚空传劲——”

忽然似想到了什么,李昱的瞳孔猛张:“这是隔山打牛!天下第二散修顾云航的成名秘术!传说中可劲传千里,隔山杀人,你是从哪学来的这门秘术?”

庄无道懒得搭理,信步行道了那聂仙铃的身前。后者也已张开了眼,那双宛如宝石般的眸子里,却既无死里逃生的欣喜,也无突遭大难后的惊悸惶然。

与庄无道对视着,眼神空洞,平静的可怕。

“我记得当初收下你时,曾经说过,若你聂仙铃有一日成了我的累赘,我定然会袖手旁观,这句话你可还记得?”

“铃儿记得!”聂仙铃的面色,依然平静无波,抬起头道:“老爷你说,若有一日,我成了你的累赘拖累,你绝不会为我费什么心思。而你若有什么危难,第一个牺牲的,便是我聂仙铃——”

“原来你还记得?”

庄无道语音悠悠,带着几分冷意:“今日你需记清楚了,我来此处,却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防患未然,免因你聂仙铃之事,最后牵累于我。若有可能,我定会坐视不理,绝不会顾你死活。”

“铃儿明白!”

说话时,聂仙铃却忽的嫣然一笑,眼神明媚。自家主人虽是这么说,然而实情真是如此么?

就在庄无道皱眉之时,聂仙铃又忽然郑重其事的屈膝深深一礼:“老爷你请等我片刻!”

说完之后,便拿起了东离寒那把银质长刀,转头向那凉亭走去。身姿轻盈,宛如是湖中走出的凌波仙子一般,走到了一位侍女打扮,已面无人色的女修身前。

“聂音,自我有记忆以来,待你都有如亲姐一般,自问从未有对不起你处。又为何负我?”

漠无感情的看了此女一眼,聂仙铃却根本未等到聂音回答,就已蓦然挥刀一斩,手起刀落,直接就将此女的头颅斩下。

血液飙洒,溅了聂仙铃的全身,将她一身白裙,都全数染红。聂仙铃全不理会,再次回过了头时,语音再次恢复了平静:“仙铃记住了,绝不敢忘,也再不会有下次!”

庄无道眸光微闪,而后也是郑重其事的微微颔首:“再莫要让我失望。”

李昱则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的血衣女孩。方才那一刹那,他竟感觉这少女身上,竟有着一股令他都感觉心惊胆骇的气势。

庄小湖也同样楞了一楞,总觉得此时的聂仙铃,与她印象的聂仙铃那个少女已经有了些不同。

之前的聂仙铃,外柔而内刚弱,看似弱不禁风,却有这男子也不曾有的坚韧与毅力。

而此时的庄小湖,却又能从聂仙铃的眼中,看到了无情与狠辣。

庄无道却不以为意,转而向庄小湖交代道:“你带她去寻个地方躲藏,绝不可被人寻到。除非接到我的信符,才可返回。再若是十日之后,仍无消息。那就带她远走高飞,不用再回来。”

庄小湖担忧的看了庄无道一眼,便屈膝应是。而那李昱闻言则是一声嗤笑:“觅地躲藏?原来庄师兄你自己,也没信心?若我离尘宗要寻什么人,还没有寻不到的,远走高飞又有何用?”

庄无道笑了笑,仍旧懒得理会。他这些安排,只是为防意外而已。按宗门记载,数千年前那位祖师,是用了三日时间,才闯过的第三条道业天途。

而他庄无道这次的准备,更为充分,已经是筑基境之前,最强的状态。总不可能最后的成绩,比那位前辈祖师还有差些——

这三日之内,那明翠峰魏枫等人,奈何不得他,却可朝聂仙铃与庄小湖二女下手。

无论是聂仙铃隐瞒的真实身份,还是她这次引发的同门之争,魏枫都有足够的理由问罪。

此时唯有他能闯过那第三条道业天途,方能为他这灵奴,提供庇佑。

“道业天途——”

记得当初在越城,他便是想走这条路,拜入离尘门下。却阴差阳错,连番的变局之下,居然顺利通过了馆试与道试大比,成为节法门下。

原本以为这‘道业天途’,已经与己无缘。却不曾意想,自己在入门两年之后,受时势所迫,不得不再一次,试图去闯这曾经尸骨累累的登仙之门。

“如此说来,剑主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云儿的声音,在庄无道的心念内想起道:“真要去闯那条问道之路?”

“自然,我其实也好奇备至,期待已久。想要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当初知晓古月明,安然通过第二条道业天途时。他心里就不知怎么,竟有了几分跃跃欲试之意。

“是么?那么剑主,就务需小心了!”

“小心?云儿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庄无道挑了挑眉,他知道这剑灵,对于离尘宗颇为熟悉。自然,这是指七劫之前。

“不知。然而大宗派试炼弟子的手段,都有其出彩之处。在七劫之前,离尘宗就已很是不弱。积累已足,如今又在诸界开枝散叶。哪怕是一处小小别院,开启试炼弟子的道途,也必定不同凡俗。剑主要小心的,是那道业天途,对你道心的拷问——”

庄无道皱了皱眉,就已恢复了平静。他知剑灵之意,是指自己的执念。却依然运起了磁遁之法,往那离尘本山的方向,飞遁而去。

第二九三章颖才榜出

离尘本山,事闻钟一阵阵长鸣不休,浩大的音浪,震荡南屏诸山。

主殿之内,百余位金丹修士分列左右端坐。中央上首,是离尘掌教夜君权,而四位元神真人,则是各自高据于云台之上。

节法真人皱着眉,手中握着一张纸鹤。沉吟了片刻之后,节法就将那丝隐约的忧容压下,付诸一笑。手里的纸鹤,也同时震成了飞灰。

而此刻在掌教尊位之上,夜君权已经长身站起。

“到底发生了何事?事闻钟因何而鸣?”

音带真元,传彻大殿,整个离尘本山,都能闻其声响。

而此时殿门之外,一位身穿白衣的筑基境修士,匆匆遁空而至,飞入至了大殿之内。

“禀知掌教与诸位真人!”

那人躬身拜倒在地,语声凝然:“我执法殿得讯,一个时辰之前,离尘宗节法真人坐下第七徒,真传弟子庄无道,不知因何缘故,强闯海涛阁林海集分号。将海涛阁上下人等,全数屠戮斩杀殆尽。又有明翠峰弟子盖千城,虞安君,东离寒三人,与庄无道冲突之后,被庄无道出手打伤。盖千城二人修为被废,东离寒当场身死。我执法堂已遣人捉拿,事闻钟鸣,是告知全宗上下,注意擒此凶徒。”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大殿之内,就有十余人霍然起身,都是明翠峰一脉金丹长老,多眼透暴怒,面透愤然之色。

而即便是宣灵山一脉,都是面面相觑,眼含愕然不解。

夜君权更是眼神诧异,有些狐疑的问道:“海涛阁上下人等,都全数屠戮斩杀殆尽,包括海涛阁八位筑基,还有那丰御在内?盖千城三人,一死二伤,皆是庄无道一人所为?”

“是!”

那执法殿白衣修士,语气也同样犹疑,不敢确定:“至少林海集内,我执法殿弟子传来的消息,是这般说法。宣灵山庄无道,以一人之力,将海涛阁上下人等尽数诛杀。”

夜君权第一个念头,是感觉此人在说笑话,然而随后他的面色,也渐渐转为凝重。

“那庄无道,据我所知,如今还只是练气境——”

“确实!然而当时在场,有一千七百位修士亲眼所见。庄无道以练气境修为,力出九百象,只一击便重创海涛阁丰御!”

整个正殿之后,顿时都一阵骚动,哗然声响连连。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内只闻一阵阵诧异的惊呼。

“怎么可能?”

“我莫非听错?”

“那庄无道,才练气境界九重楼而已,难道是另有人助拳?”

“以练气境界,力出九百象,斩杀八位筑基么?”

云灵月一言不发,神情凝重,凤雪则微一挑眉,居然是小声暗赞“果然不愧是我节法门下,我凤雪的七师弟”。司空宏则冷笑不已,眼里略有诧然,似乎那位执法堂筑基境执事所禀之事,既在他意料之中,也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肃静!”

一声轻喝,压制住了整个殿堂。左侧方位,行出了一人,先是目视了节法真人,以及对面宣灵山一众金丹长老一眼,而后朝着夜君权一礼。

“残杀同门,乃宗门四大不可赦罪之一。今日节法真人之徒当众行凶,残伤我明翠峰三位金丹门下弟子,罪证确凿。还请掌教真人主持公道,将此凶徒惩之以法,给我明翠峰一个交代!有请掌教降下诏令追杀,我离尘上下,见之则诛!”

司空宏皱了皱眉,凤雪则是不自禁的,手按了按剑。云灵月却是冷声开口:“魏枫,林海集之事还未有定论,谁是谁非,执法殿都未厘清。为何急不可耐?”

“然而我明翠峰三位金丹门人有二人重伤,一人身死,却是事实。”

魏枫回过头,目光灼灼逼人:“此乃千余修士,亲眼所见!”

“或者是事出有因,无道总不会无缘无故,却将海涛阁一门屠戮。”

云灵月淡淡的一笑,并不为魏枫的言辞气势所动,言语不软不硬,却有如钢钉也似:“且稍安勿燥,待执法殿定罪之后再说惩戒如何?”

“事情已清楚明白,我恐待执法殿定罪之后,便为时已晚!”

魏枫负手身后,眼神阴翳:“你宣灵山存心庇护,大可护此子逃之夭夭,逃脱责罚。此事也并非是无有先例!”

“魏师弟这句话,却有些过了!未有实证,怎么无端猜测指责?”

这次开口说话的,却非是宣灵山一脉金丹,而是翠云山的永真。

“那庄无道入门才不过三年,能以一己之力,屠戮海涛阁分号,斩杀八位筑基。我离尘后辈弟子中,当以此子为首!乃我宗后起之秀,放诸天一诸国,亦无有能与其比肩者!是宗门未来之支柱,怎可草率处置?”

“然而我明翠峰死伤三人,亦是万中无一之选,前途无量!”

魏枫一声冷哼,词锋更显锐利:“那盖千城,虞安君,岂非都是可问鼎金丹元神之——”

“住口!”

云台之上,宏法真人突然出言,喝止住了魏枫的言语。而后面向对面,与他对立而坐的节法真人。

“节法师兄,不知你是如何看的?”

节法真人,却是镇静从容,转而问那位白衣筑基:“你叫滕飞?执法殿七十二位筑基执事之一?”

“是!”那滕飞不敢不答,神情恭敬:“弟子出身绝尘峰,两年前入执法殿任执事之位。”

节法真人却对此人的出身,并不感兴趣:“绝尘峰李昱可在林海集?”

“李昱师弟确在佐近。”

滕飞看了身左侧,几位绝尘峰金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一字一句的答着。“李昱师弟有言,明翠峰盖千城等人,与海涛阁丰御联手,欲联手栽赃陷害庄无道师弟。最后却为无道师弟预先察觉,大怒之下动手,使三人二伤一死。”

节法真人眉间微微一动,又再次询问:“你还需告知我,他们四人中,是何人最先动手?”

“师兄!”

宏发真人的声音平和,却是带着万古不化的寒意。

节法则仿佛未闻,眼透精芒:“不愿答么?”

那滕飞无奈,筹措着言辞道:“据我所知,是庄无道师弟首先暴起杀人,屠戮海涛阁上下人等,几十个呼吸间,就已斩杀海涛阁三位筑基。盖千城师弟三人不愿坐视,才出面阻挠。”

“换而言之,我那徒儿,并未主动对同门出手可对?”

滕飞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能感应到无数视线,正往自己身上投注过来。或阴冷,或逼迫,或威胁,或安慰。

滕飞却只能尽量紧绷着面上的肌肉,沉声道:“正是!然而以当时情形,庄无道若要手下留情,亦轻而易举。”

“只是猜测而已,混战之中,失手误伤再所难免。说什么手下留情?莫要太高看了他。”

节法真人微微摇头,似笑非笑的回视宏法:“我已问完,不知师弟你,可还有何有问的?”

“无需!师兄言辞,依然是这般无懈可击。”

宏法在云台上站起了身,眸光尖锐:“不过即便是盖千城三人心怀不轨,意图叵测。也轮不到庄无道来处置,自有执法殿问罪。此举是否有违宗门之规?若人人都能擅杀同门,这离尘宗上下,岂非与那魔宗邪派无异?如此穷凶极恶之辈,怎可不加以惩戒?”

“确实!”

节法真人微微颔首,宏法此言,他无法抵赖:“我也觉无道他戾气太重,需要略做处罚,以儆效尤。”

“除此之外,还有海涛阁!”

宏法真人并不肯就此罢休,步步紧逼:“海涛阁虽非我离尘盟友,然而也一向与我离尘相善。近年声势,也渐浩大。值此我离尘四面临敌,烽火四起之时,更不再竖强敌。这次庄无道此子无故屠戮海涛阁分号上下人等,是为我宗遭灾惹难。我宗是否要给海涛阁一个交代,以息海涛阁主之怒——”

“怎能说是无故?”节法真人摇着头,插言道:“宏法师弟此言差矣,丰御与盖千城三人合谋,算计我离尘弟子。要说交代,也该是海涛阁给本座一个交代才对!”

“可即便是丰御不对,然而海涛阁其余人等,总是无辜!”

宏法真人似是早知节法真人这般说,一声冷笑:“节法师兄你要与那位海涛阁主讲道理,也总要有足够的人证物证,让他们心服口服才是!以节法师兄之智,也当知我宗此时,并无再与海涛阁开战之力。北方太平道虎视眈眈,绝不会放过这良机。”

节法不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宏法之言。而宏法的眸中,也流露出几许冷哂之意:“那么我再问师兄一句,此时你那弟子庄无道,究竟何在?”

节法笑而不答,恰也在这时,大殿之外,又是一阵喧哗声响。

使得殿内诸人,尽皆愕然,齐齐诧异的望向了殿外。这次吵闹之声,久久不息,那些正在殿外,等候职司的筑基弟子,都是在议论纷纷,语气惊诧。

夜君权隐隐只听得‘庄无道’、‘颍才榜’、‘第二十六位’,‘拳法第一’的字样,不由愕然。

第二九四章道业天途

“外殿何事喧哗?”

夜君权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斥责之意:“不知此间,是我宗庄严论政之所?若无缘由,必治尔等殿前失仪之罪!”

外殿之中,先是一阵死寂,而后有一人高声道:“回禀掌门,是因这一期天道盟的颖才榜,已至我宗。因有弟子名列其上,故而惊异!”

“颖才榜?”

夜君权微微凝眉,不解之意更浓。颖才榜常年都有离尘宗弟子姓名,每年都有一二十人,罗列于榜单之上。值得这外殿诸人,大惊小怪?

不过下一刻,就听那人言道:“我离尘宗宣灵山弟子庄无道,以练气境修为,名列榜单之上二十六位。被天道盟观月散人,认为是此界中练气境第一!”

“嗯?!”

夜君权的瞳孔微张,猛地踏前数步。然而才刚离开掌教尊位,夜君权就省起自己的失态,连忙止住身影,轻喝道:“颖才榜?给我送些进来。”

天道盟制定的各种榜单,离尘宗每一期都有预定。而颖才榜,无疑是天一诸国最主流的天机榜单之一。只这五百人的名单,就可对天下间诸宗诸派的后起之秀,散修中的英才,尽皆极其轻松的了然无遗。

甚至只从这薄薄一本五百页的‘颖才榜’,就可大约窥知未来三四百年内天一诸国的形势变化,各大宗派的实力消长。

虽不怎么准确,却也可作为一个参考。且这百年来的天下大势,也证实了与这颖才榜息息相关。

故此这份榜单,都已被天下诸宗,重视有加。离尘宗每年都会从天道盟定下至少八百本,价值三千二百枚三阶蕴元。

而此时殿堂之内,近百位金丹修士,也皆是眼神诧然错愕。

“庄无道,颖才榜名列第二十六位?”

“开什么玩笑?他才练气境而已!”

“练气境界,却已一己之力,屠戮海涛阁八位筑基境。这个排位,也在意料之中——”

“记得这六十年来,以练气境界,而跻身至颖才榜前三十位者,也不过寥寥二人而已。我离尘宗,也终有一人,名列颖才榜上么?”

“无道师弟,他入门还不到三年——”

此时已有数位筑基境弟子,将一叠薄薄的绢册,送入至正殿之内,一百余册,诸人以真元擒摄招取,转眼间就瓜分的一干二净。而后那哗然之声,再次在殿内弥漫。

“第二十六位,真的是第二十六位!”

“——初春之时上榜,初始排名五十三万三千二百八十四位,练气境十二重楼,此界中练气境拳法第一!半月前总榜排名第二十四万三千九百五十三位,总榜拳法第七万六千二百五十四位——”

“拳法排名练气境第一,潜力榜上无其名姓,术法榜上无其名姓,剑术榜上亦无其名姓——”

“疑离尘宗以封绝石与神绝无印符,封绝其分榜排名。然而机缘巧合,在此子上榜之时,我天道盟有幸查得,当日潜力榜第三位多增一人,并无名姓。此外练气境中,剑术榜第一,术法榜第四,亦是匿名,疑与庄无道有关!”

有人念到这句时,殿堂之内,顿时有诸多视线,往左首云台上方的节法真人望去。

知晓离尘驻大灵京城的道馆,这些年都是由宣灵山一脉把持。要在天机榜上做手脚,再没有比节法真人更方便不过。

“名列颖才榜第二十六位,练气境第一人!预言一年之后初春,颖才榜继重阳子之后第一人,非此子莫属!父升而子继,蝉联颖才榜第一位,实为千古佳话——”

“重阳子,那位太平重阳,居然是其父?”

“此事众人皆知!我这几年虽隐居不出,也隐有听闻。生于周国沈庄,现居东吴越城。离尘宗门下弟子,年岁十八,父太平道重阳子沈珏,母庄小惜已逝。此子生母,却非是太平道萧家那位灵淑仙子。”

“说来这重阳子,今年已不在颖才榜上,应该是已经成就金丹!”

“这也是意料中事,他已连霸颖才榜第一长达十二载,就不知是丹成几品?”

“父升而子继么?那位重阳子未必就会以为然。”

“这可就有些棘手了,庄无道此子,居然是如此出色。可负我宗百年重望。贸然处置,确实是不妥——”

“怪不得,那天道盟会无缘无故,送来五枚‘五蕴无花桃’。赤阴城鸿德,半年前突然弃明翠峰而不顾,改于节法真人交好。庄无道名列颖才榜单的消息,怕是早就知情。”

“潜力榜无其性命,可能当世第三,到底又是何等样的灵根资质?宣灵山气运不绝,灵华英之后,居然又出了一个惊世绝艳之才!”

“如此佳徒,节法真人只怕倾力维护。”

“宏法真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些怪异的视线,也开始在节法与宏法二人之间梭巡着。那明翠峰与宣灵山两脉金丹,更是怒目相对,真元鼓荡,一时间气氛压抑之极,剑拔弩张。

而也就在此时,大殿之外,那事闻钟声再次长鸣,久久不息,远传三千里地域。

“这是?”

“今日却是奇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番事闻钟响,又是为了何事?”

“此番钟响,却不是离尘本山内之内。这个方向,是道业天途!”

“不该,钟声长鸣如此之久?若是有人过了第一条,也早该停了,自有执事弟子接引来离尘本山,由二山七峰挑选。而若是第二天途,则该钟鸣二声。”

“不对!除非是——”

节法真人此时,也终于开口出言:“宏法你不是问我,庄无道此时何在?”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而至。而节法真人,则依然是淡然自若道:“此事也无告不得人处,我那徒儿,如今正在第三条道业天途内。无道他能有如此雄心,余心甚慰!”

宏法顿时皱眉,神情凝然。而殿内诸人闻言,也是面面相觑。或者眼含忧色,或是神色不解,或是面含笑意。

可仅仅数息之后,第二声事闻钟鸣,就又再次传彻此间,在殿堂之内回荡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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