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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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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一点,在收书的过程中,莫叶就不停的告诉自己:要独立、要成长。可当她收完最后一份书册,送回书房放好,院门处依旧没有动静,刚才那在她心里念叨了许多遍的六个字立即又变得颓然起来。



  趴坐在桌边,拄着手肘捧起脸颊,莫叶有些无神的睁着双眼,时不时瞅瞅门外,然后继续保持一定角度的垂睑目视桌上的某处空白。



  屈老头儿今天的兴致也是极高,不过主要还是因为身边带着两个孩子,左一句右一声的叫着爷爷,并且求教的问题几乎全是他能答得上来的,这一切让他需要的长者荣耀大为补足了一次。同时各类信息在他脑海中流转,也让孤清守宅的他心绪开阔起来,快乐由心而发,如藤蔓蔓延全身。



  不过,在天快黑时,买好了衣服的石乙就准备告别了。走之前三人一起上饭馆吃了饭,家里晚上不开火,屈峡怕林杉半途回来没吃晚饭,就带了几个包子回来,只是现在,包子都冷透发干,林杉还不见人影。在厨房收拾了一下,烧好睡觉前洗漱用的热水,屈峡有些踌躇于要不要把包子再蒸起来。



  犹豫着出了厨房走入正厅,屈峡就看见趴在桌上,模样看上去困乏至极的莫叶。



  “叶儿,困了就先睡吧!”屈峡温言提醒。



  “噢……”莫叶应了一声,但当她站起身走向厨房取水洗漱时,她忽然忆起一件事——今天的药还没喝呢!



  忽然滞住脚步的她忽然在心里生出焦虑情绪来。她记得师父把那本药鬼特别为她服药之事撰写的册子给她时,特别叮嘱过,叫她自个儿要特别注意服药的时辰次数,可却没说,若他忘记此事时,自己该怎样取药。



  从邢家村带出来的药材原料,在经过万松岗时留在马车上了。不过就昨天师父从神秘人那里直接取得熬好的汤药这一情况看来,马车上的药材已经由信得过的人取走,专门负责熬制了。那么今天的药,应该也是用这种方式获得才对。



  莫叶想到这里,刚刚走出主屋后门的她没有接着走进厨房,而是来到后院里,看了几眼天边悬着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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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13)、月下夜行
  (12点)



  月亮的位置代表了某一个时辰段,也是莫叶这次观月的原因,然而她在一抬头间,却看见初升之月的银辉映照下,一个黑色的人影飞快的掠过老宅院墙墙头,莫叶的心禁不住收缩了一瞬。



  她没有认为那道快得几乎难以看清形态的黑影或许只是一只惊猫,是因为即便仅凭那一瞬间捕捉到的影像,也已足够看清其拥有直立的肢体,一套绷紧在身体上的夜行衣因为细密坚韧的织造特性,虽为黑色,却能在移动的过程中,由某一偏角折射出微凉的月光。



  可能是因为在来京都之前,师父叮嘱过她的一些话、以及公开了一些以前从不会提起的秘密,使得自来京都之后,她在有意无意之间都怀着一种警惕之心了。所以第一眼看到这位未名的夜行人闯入老宅中时,她很容易就会在心里产生惧怕之情。



  然而当莫叶的目光超越了心情的变化控制,很自然的去追踪那个移动的人影时,那人影忽然在厨房的瓦脊上半蹲停,他手里拎着的一个用绳网套着的坛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在凝神细看后,她反而很快冷静下来。



  瓦脊上的夜行人也发现了莫叶,但他依旧没有动,如果不是莫叶在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目光追踪至此,他那一动不动的黑色身影,几乎能与灰色的屋瓦合为一体,让人难以察觉。



  其实莫叶看见那夜行人算是一种误打误撞的结果。好在这夜行人夜里在老宅的院墙上高来高去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打家劫舍,所以莫叶的这种误撞行为不具有危险性。



  夜行人手上拎着的事物也让莫叶大约猜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在与昨天近似的时间,出现了一位纵跃功夫了得,然而手里却拎着一个大累赘;看其目光所指,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然而他却没有任何下一步举动,倒像是在等人,这已然说明一切。



  “厨房屋顶上的那位大哥,您可是有东西要带给……小弟?”莫叶主动开口问道。



  虽然有书院生活的锻炼,只要是心理准备做好,莫叶的开口能力还是很强的。但今天毕竟是以这种方式面对他人,并且这个人很可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可自己对对方却是一无所知,这样的对处,不得不让她在开口时心存忌虑。



  其实,蹲在屋顶上的那个人也正在犹豫。看样子他要等的人不在家,这宅子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不会武功的人,其呼吸节奏和脚步声的轻重,在他这位夜行高手眼里,在这所结构简单的老宅的范围里都是可以察觉辨别得清的。



  不过最明显的一点还是他在这屋顶上已经蹲了许久了,屋里还没动静,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可是才落脚在厨房瓦脊上,屋里就有人察觉而冲出来了。



  夜行人听到莫叶说的话,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但他依旧没有动。



  哪怕莫叶的话指明了他所在的位置,不像是在乱猜;哪怕他确实是带了东西来,手里拎着的大坛子中的确是温着给屋下那双目明亮如星辰的少年饮用的汤药。可在这老宅里的四个人当中,接手人他只认一个。



  莫叶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心里也是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她至少因为这句话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夜行人真的是来送东西的,而且还是位有送必达的人。



  这样的人不算是敌人,对自己没有威胁,但也不能完全算自己的朋友。不过只要不是敌对方,朋友的关系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目前的一大要点就是不要让对话冷却下来,哪怕这会儿只是自己说,对方听。…



  “噢……屋顶上那位大叔,刚才是小弟越了辈分……”莫叶重开话头,也不论对错的就托起对方的辈份,语气变得俏皮起来。



  有时要撬开一个闷人的嘴,便只有辱人尊严荣誉、或者以牺牲自己的尊荣为代价来抬高别人这两种方式。显然后者是一种比较友好的方式,而面对非敌对者,无论如何莫叶都不会选择前者。



  “您手里的那东西,是像昨晚那样给我的么?”莫叶再开口,除了称谓上的变化,后半句意思的表达更加细致,整体上其实是将第一次开口时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莫叶还说了两遍,如果不是夜行人认定了接手人只可以是那个人,他或许会果断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屋下的那个少年。



  可正是因为他对上级指令的严苛遵守,这五年来,由他执行的任务才能保持一次也没有失误的记录,那么今天他亦不会对他认定的指令更改分毫。尽管那少年的身份的特别、个性上机敏从容,让他心生了一丝好感。



  指令不会改变,但这丝好感却让夜行人退让了一步。他从瓦脊上滑了下来,在脚尖腾空的那一刻,身子一个空翻,如躲雨的燕子绕进屋檐下的木梁上,然后伸长手朝莫叶勾了勾。



  莫叶吃惊于那夜行人的身手,一怔之间看见他的手势,心里又是一喜。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已能允许和主动配合的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这已经是一种交流上的进步了。



  莫叶快步走到屋檐下,微微仰起了头。因为距离近,她终于能看清那夜行人的脸孔,只是这个看清仅局限于人脸的上半截,不过这样已经让莫叶觉得很好了。



  那个夜行人有一双目色安静的眸子,上覆一对浓茂的眉,鼻梁较高,被蒙面的黑布掩去一半。莫叶凭那块蒙面黑布上体现的轮廓,试着模拟了一下他的唇态,隐隐觉得此人面貌硬朗,即便与书院那群朝夕吟诵经典的文人有很大区别,那也不至于像传说中的夜行人那么妖魔化。



  “你这么盯着我看,眼珠一动不动,然而目色没有滞态,莫非是想凭此一顾,看出我的样貌?”



  脚踩梁手扶墙的夜行人突然开口,带着沙质的陌生声音传来,吓得莫叶心头一跳。



  莫叶干笑了两声,琢磨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前院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大门被突然推开了。可能是推门的力道过大,前院很快又传来门撞在院墙上,被反弹回来的声音。



  这一变故,让莫叶正要说出口的话又被她给吞了回去。她的目光很自然的看向前院方向,脚下微挪,欲向前院去,却又在犹豫。



  “你家另外两个人回来了。”房梁上的夜行人像是看出了莫叶担心和顾虑的所在,居然主动开口,不过他简略的一句话倒是真能直解莫叶此时的心疾。



  莫叶微微外移的脚步在夜行人的话音落下后便挪了回来,她再次抬头看向房梁,好奇问道:“这位大叔,是不是习武之人都有这种本事?”



  夜行人在迟疑了一下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平静的说道:“请你叫你师父到此地来。”



  话语微顿,他在思忖了片刻后,还是解释了一句:“原本我带来的东西只能交给江潮,但他今天喝醉了,这宅子之中的其他三人,我只能托任于你师父。”…



  夜行人的第一句话带着不容质疑的口吻,然而因为有了后面那句解释的话,便又将前面那话里的气势削弱不少,所以莫叶才会忍不住将自己心里从刚才就一直在质疑的一个问题说了出来。



  “这东西最后不应该是给我的么?为何不能直接给我?”莫叶语气一顿后又强调性的补充了一句:“倘若今天、或者以后的某一天,我师父和江叔叔两人都不在家,你也不会改变这一做法么?”



  夜行人目光平静而定然,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见莫叶还站在原地的等着他的回答时,他抬起一只手,伸出两根指头,凌空左右的摆动了一下。



  他似乎是在表示不会回答莫叶的这个问题,但将他的目中神情和动作联系在一起,此举又像是在否定某件事。



  莫叶见状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的依言向前院小跑而去。她没有看见,屈身站在房梁上的那个夜行人看着她的背影时,浓黑的双眉扬了扬,那模样看起来也挺无奈。



  走进宅子后门,穿过厅堂来到前院,莫叶就觉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然后才看见林杉扶着走路打着晃的江潮进那间挨着主屋右手边的房间,屈峡在一旁掌着灯。



  随后就是江潮的身子重重摔在床上的声音,因为有刚才夜行人的话打了个底,所以莫叶不难猜出,那种用身体撞床的做法是因为醉酒后行为失控所致。



  林杉放江潮到床上后,很快就出了屋子,照顾醉汉的事已经由屈峡领下了。这一路越到后面,江潮的酒劲上头得越狠,人也越沉,直到将他连拽带拖的带回家,原本下午就跑了几处,见了几个朋友的林杉也已是感觉到一丝疲惫。



  走出屋来的林杉看见莫叶盯着他看,以为她又要说喝酒的事,于是已提前一步的说道:“这次喝酒的是他,我今天可是只小酌了三两盅,算不得数的。”



  莫叶没想到师父回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在愣了一下后,很快明白了他说这一句话的原因,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林杉见莫叶笑得开心的样子,这才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担心过头了,于是辩了一句:“你看着我,眼里一副有事的样子,难道不是准备数落我喝酒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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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14)、危险的人
  (12点)



  莫叶闻言笑声一滞,旋即凑近林杉身边,握着他的手一边往后院带,一边低声转述了夜行人说过的话。



  在走到后门处,还没出门进后院时,林杉已从莫叶的话中了解到刚才她与那夜行人交流的全过程,他忽然滞住脚步,看着莫叶问道:“你跟他对话了?”



  莫叶诚然点头,然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林杉犹豫了一下,接着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向莫叶解释什么,简略说道:“回头再告诉你,现在我先去把东西取来,你就在屋子里等着。”



  “噢。”莫叶低声应道。看着林杉走入后院,她则就此止步,然而她的目光却没有就此止步。站在门框侧后方,莫叶探出半边脸,很容易就能看到厨房的方向。当然,她能成功偷看的主要原因还是厨房屋檐下的两个人不介,否则此刻,凭那两人的身手,要让她暂时‘变乖’一会儿,是很容易的。



  在刚才莫叶去前院后,夜行人已经根据自己观察到的某人慢慢靠近后院的脚步声,提前将那坛子放到地上。待林杉走近,他能确定自己携带的东西已经准确送达,这才又是以一个倒飞燕子的姿态,从屋檐下绕了出去,蹲立于瓦顶上。



  林杉见此情形,没有立即去碰那坛子,而是迈出屋檐下一步,朝瓦顶上的黑色人影举臂拱了拱手。



  那夜行人站稳身形时有一滞,正好看见屋下那素衫文士的这一举。他的目色在迟疑了一下后,亦是朝林杉抱了一下拳,只是这个时候他的身形依旧保持着急欲离去的姿势,所以这抱拳一拜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别扭。



  夜行人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仿佛他本就是夜色海洋中的一朵浪沫一样,来无源去无踪。这时,林杉才转过身招了招手,正准备缩回脖子的莫叶见状只得从门侧走了出来。



  跟着林杉走进厨房,莫叶就看见他将那坛子拎进去后,从里面取出一个更小一些的坛子,然后用纱布蒙住坛口滤出汤药来。



  当林杉将滤好的一碗汤药递给莫叶,看着莫叶一如往日那样三两口将一碗已经变得温热的汤药吞下肚去,在静待了一会儿后,他才缓缓说道:“叶儿,以后若有我不在家的日子,这事就由你自己来吧。不过,虽然你需要服药的日子已经没多少了,但凡事还得仔细些。”



  莫叶闻言愣了愣神,她看着桌上一大一小两个坛子,以及滤药用的棉纱布,最后目光移回到林杉脸上,眼露迟疑神情。



  林杉也知道这个决定对莫叶来说,来得有些突然,所以语气一缓的又说道:“我说的也许只是预计,我一整天不在家的时候总是少的,你也别太担心什么了。”



  “哦……”莫叶回应得依旧有些犹豫不定。



  林杉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不是应该拿出刚才面对那个夜行人时独当一面的勇气?”



  林杉的这句话令莫叶想到刚才她对夜行人说的那番似乎是被对方否定了的话,一时才体会到自己刚才的说辞有多么冲动,说跟做始终是有距离的。她也在这一刻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夜行人最后没有说话的只是摆了摆两根手指头。



  惭笑一声,莫叶点了点头,面对林杉故作轻松状,也是等于在宽慰自己的说道:“倘若有这样的时候,我会尽力而为的,大不了做得不够精细,也就是吞点药渣。再不济,那册子的原本还在我这里呢!”…



  林杉没有就此事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一句:“另外,这件事的细节你要尽量避开屈峡的注意。他如今上了年纪,我只想他的晚年能够过得平静祥和,所以能不沾手的事便不叨扰他吧!”



  莫叶再次点了点头。对于林杉所说的这一点,她虽然明白的不是特别透彻,但大致能感觉得到,那位老人家真的是不适合再操心太多复杂的事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杉快速处理着桌上的物件,莫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干点什么。站在一旁干看了一会儿后,她见林杉将两只坛子还原成之前合在一起的样子,然后拎着它往外走。紧跟在后面的莫叶由那坛子想到夜行人的事,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刚才好像有话要对我说……是关于我跟那夜行人对话的事。”



  林杉拎着那坛子走到后院一角将其搁下,转身走向主屋时才开口说道:“刚才我是想告诉你,以后但凡遇到这种类型的人,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截取他携带的东西,否则就不要去招惹。”



  他这话刚说完,又是淡然一笑,道:“不过我忽然觉得这话对你说,似乎有些多余。今天若不是他所携的东西是要送到这里的,你又是间接接收人,或许你根本没有机会看见他,也不可能接近他。”



  莫叶听了他的这番话后,下意识里问了一句:“这种人难道是很危险的吗?”。



  林杉点头缓缓道:“算是很危险的人——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当你触犯他所携带的事物时,以命护物,是他们的使命。”



  莫叶闻言心生一念,在迟疑了一下后,她终是开口问道:“若刚才那人所携的东西并不是送来给我的,那我刚才的处境……发现他的踪迹,是不是就要被他杀死灭口?”



  “如果你只是一个喜欢东张西望的平民百姓,刚才或许你能逃过一劫,但你说出了那番话,结果就可能是凶多吉少的了。”



  “如果我身怀能制服他的功夫呢?”



  “他将会护物而逃,或者毁物自裁。”



  莫叶怔住了,她再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个东西堵着,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一旦问题提升到生命的取舍这个阶层,无论是自己的命,还是他人的命,她便觉得于此任何一句话都会变得沉重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凭自己从小到大的特别成长经历而细致且深刻的明白生命的可贵,所以才会如此的连寻常人都不如的更加难以轻言生死之事吧!



  ……



  京都外城,肖家酒肆。



  每逢春启日,酒肆的生意就会清淡一点,原因很明显,皇家大院里栽种的杏花,的确要比肖家卖的酒更具有诱/惑力。



  平日着空就在酒肆里花几枚铜钱要一杯涩酒,然后就占着位子一顿胡吹大气,半天都不肯走的酒汉们在春启节这天,只要穿戴干净,不袒胸露腹发乱如草,哪怕衣服上有补丁,人长得也不够俊俏,也是有资格排队行过那道狼牙城墙,到杏杉道上赏花的。



  当然,他们并不怎么懂得赏花知雅意,倒是非常擅长找到平时喝酒夸天的粗贫汉子聚在一起,要么腹诽这个华服人是那处衙门里的官,干过什么坏事,要么就幻想着某位由丫环仆人簇拥着经过的富家小姐被自己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的诸如戏本里唱演过很多次的戏码。…



  平凡百姓家的生活,除了吃饭劳作睡觉,平时的娱乐便是如此,只是这群脑筋较粗砾的苦工汉子们敢开的玩笑更大更高,春启节当天向百姓敞开门户的皇家大院无疑是给他们提供了最丰富的幻想生产地。



  而这样的机会,一年只有那么三天。



  肖老板很理解这群人的想法,因为他也是贫民百姓的出身。而他之所以没有跟着去凑热闹的赏杏,是因为根据他的经验,待明天或者后天,那群去赏过杏的酒汉们回来,他们的聊资之丰富与夸张,必然会精彩于赏杏当天所遇事情的数倍。



  他很喜欢这种与大家凑到一起的热闹劲儿,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赚钱,并且在这几年的生意积累中,已经攒够了到内城开更大的酒肆的本钱,却一直迟迟没有挪店的原因。



  有时候生意人也是会为顾客而留步的,而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商人与顾客之间不仅交换了金钱与货品,还有快乐与感情。



  像肖老板这样的生意,接待的多是周边固定居住的街坊邻居,他们不会太爱摆谱,聊资中有着丰富的生活信息,容易跟肖老板也来话,便很容易建立这种稍微高尚于生意关系、但跟朋友关系比起来又会清淡一些的特别感情。



  生意的清淡,外加上这种特别的感情联系,使得今天肖老板在看见常常给自家酒肆供柴、半点也不会掺假的小潮忽然狂饮数坛酒时,心里会有些担心。当他看见小潮被那位在他眼里看来虽然温文有礼但陌生得很的素衫文士接走时,他又会心生疑虑。



  最后,当他看见小潮和那素衫文士刚走,酒肆里另外一位性格以及行为异常稳固的壮汉有些反常的提前结账时,他居然会将事情的发展向那个方向想象,这一点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但他毕竟是个生意人,再如何担心,还是做不到朋友的那个份儿,至多不过是站在酒肆门后,长长的探出目光去看上几眼。



  仅这几眼是看不见隔了一条街外,那个停止了惨叫呻吟、从一堆碎瓦瓷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的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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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15)、家人
  (8点)



  铁大身上窜簇的火苗已经全部熄灭,然而他的头发已经被烧光。他的脸孔被火焰灼成一片可怖的黑色,已有几处在开始往外流着似浓似血的液体。他身上的衣服还存着一半,却也是已被烧得遍体破洞,这还是他努力的不停在地上翻滚、以图灭火的结果。



  不仅是肖老板看不到铁大此时的惨状,在这条安静得诡异的街道上,亦是没有一个人经过,发现或者施救于铁大。



  唯有天上的一轮勾月冷静的向地上那个浑身炭黑的人洒下淡淡月光,没有同情的表情,也没有取笑的声音。



  勾月在毫无感情的馈赠给铁大微光,而在月光的映照下,铁大也在无察之中,凭一只还能睁开的眼睛,仰头向月亮迸射出他心中的愤怒与仇恨。



  沙哑着嗓子大吼了一声,铁大忽然扯下自己的一条衣袖,自地上捡起几片碎瓷瓦一裹,然后就甩开大步,朝街的一端狂奔而去。照路长明灯稀缺的偏僻街道上,灰黑的夜色很快吞噬了他那近乎焦黑色的身影。



  ……



  江潮是练了一身硬功夫的人,酒劲上头后力气更是变得蛮横,他躺在床上无目的性的乱动,几次险些一个翻手将屈峡推出个趔趄。好在随着酒劲渐沉,他躁动了片刻后就睡着过去。



  招呼完江潮睡下,屈老头儿也是累得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离开江潮的房间并带上门,屈峡走回主屋正厅。他很纳闷,早上林杉一行三人是一同出门的,结果却是依次回来。他知道江潮是厉盖的人,所以倘若中途有事没有同其他人回来,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他同时也知道厉盖的为人,他治下的人,行事所为都异常恪守着一种法则,何时教出过这么潦倒混乱的下属了?



  一偏头就看见门户大敞的书房内,林杉正在对着一堆书微微出神,他忍不住就走近问了一句。



  林杉对此事只是敷衍性的解释了一句。



  像这样异常的事,按照屈峡自己以前与林杉相处的经验来估计,应该不太简单,所以他原也不指望林杉对这件事能对他解释得多清楚。



  简略聊了几句,屈峡就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林杉却忽然开口道:“屈伯,家中为何没有请仆人呢?”



  屈峡闻言,目色微垂:“对不起,我昨天瞒了你。”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林杉温言说道:“现在家里多了几双筷子,叶儿也还小,要照料的地方还有很多……是得招几名仆人丫环帮忙做事了。你也上了年纪呀。”



  屈峡无声的点了点头,可旋即他又迟疑道:“可这宅子的情况……要找到合适的仆从丫环,也不是件能快办的事。”



  林杉微笑着说道:“放心吧,这件事由我来办,现在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屈峡轻轻舒了口气,惭然道:“我虽为这个家主事,却连这点事也不能为公子分担,实在是无能啊!”



  “我视你为家人。”林杉目光温和的注视着屈峡,缓缓说道:“所以以后不要总因这些外事、小事而自责。”



  屈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心绪却是激动起来。



  就当两人正有一瞬无话时,莫叶从后院小跑了进来,她刚洗漱完毕,额头还有几缕刘海儿挂着水滴。她看见站在书房里外的两个人谈话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不禁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才说道:“师父,屈爷爷,我已经烧好热水,你们去洗漱吧。”…



  书房内外站着的那两人闻言皆是一怔。



  但林杉很快想到在邢家村时,莫叶因为主动请缨为自己生炉子熬药,所以看火能力已是不俗,不禁也就释然了。



  屈峡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也很快想到前一刻林杉才对他说过的话,所以也就欣然接受了这种同等来自家人的照顾——尽管这是第一次,他还有点不习惯。



  正当他脸上迟疑神色一现之际,就听林杉说道:“屈伯,你别管我了,先去洗漱吧。”



  闻声他这才点头离去。



  莫叶待屈峡走后才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师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感觉怪怪的。”



  林杉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要请几个仆人来。”



  “是啊,家里里外都是屈爷爷一个人在忙活呢。”莫叶想了想后又说道:“记得昨天他说家里有仆人,只是晚上不在这里过夜,其实是没有的。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这根本是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啊。”



  “叶儿……”林杉的目光在那书架顶端摆着的扁长匣子上掠过,语气迟疑起来,半晌没了下文。



  “师父,你怎么了?”莫叶见林杉目色有异,心里也是觉得疑惑。



  林杉的目光在那匣子上停了一会儿后才收了回来,他凝视了莫叶一下,随后又淡然道:“没什么,就是过几天会有一些陌生的人来,你不要觉得不习惯。”



  莫叶笑道:“能有什么不习惯的,书院那么多人我可都能习惯呢!”



  莫叶本来还想问他,要不要在那些仆人面前隐瞒性别。倘若需要这么做,那事情还真会变得有些麻烦。不过她很快想到,这件事既然是师父知晓安排的,那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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