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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青山-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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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探身对着眼前依稀可辨的容貌,道:“碧心姑姑,是我,如玉啊。”     
  “如玉!”她听到我的名字,像是吃了一惊,然后转脸又仿佛责备地说,“三阿哥,你不是答应我不告诉她吗?” 
  “什么不告诉我?姑姑,如玉可是一直都很想见你的。”不等弘时答话,我便紧紧抓住她的手,心里一下子酸楚难当。     
  “碧心姑姑念叨过好多次,说现在唯一能救八叔的,就只有你了。不过,就是不让我把你…”弘时一边起身站到一旁,一边闷声解释着。     
  “良主子说过,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八阿哥的事,都是他自己的命啊!”没等弘时说完,碧心姑姑握着我的手一紧,干涸的眼圈似乎有些湿润。 
  又从她的嘴里听到徽音的名字,心下凄然,不觉已有泪水夺眶而出。     
  她看看我,缓缓的伸出手替我擦去眼角的泪,好像安慰着说:“傻丫头,当初良主子留给你的那封信,也是这话,老天注定的事,任谁也变不了的。你要是还能念着旧日的情份,就多关照关照弘旺,八阿哥,也就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了。”     
  门口忽然一阵喧闹,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突然间闯了进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问:“旺儿呢,我的旺儿呢!” 
  我惊骇的想要推开她,可却被她拽得更紧,嘴里还一个劲的叨咕着:“快把旺儿还给我,快还给我,还给我!” 
  “主子,您快别这样,别这样!”七零八落的脚步声,随着另外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紧接着,便感觉有人把那半疯的女人从我的身上拉了开去。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家具跌倒的声音,哭嚎叫喊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惊悚至极,眼前一片恍惚,只好摸索着倚住墙板,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庭院里的阳光终于再次落到了身上。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颓然坐倒在台阶上,只觉得四肢酸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绵软的风扑面而来,直吹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片刻间,竟连肌肤也是丝丝的焦痛。     
  “裕妃娘娘,您,您没事吧?” 
  抬起头,原来是刚才跟弘时站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勉强笑了笑道:“没事。” 
  “您别怪她,八叔出了事,儿子也被人带走了,所以当初弘时带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指了指屋里,清冽的眸子里滑出几缕幽深的怜惜。 
  “不会的,也是个可怜人罢了。”虽然以前没见过面,但心里已经猜出了那疯女人就是廉亲王的侍妾张氏,弘旺的亲额娘。 
  “那就好,弘时说怕把您吓着了,让我先送您回去。”她莞尔一笑,对着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也好,你帮我告诉碧心姑姑,我,我改天再来看她。”     
  马车停在圆明园东南角的福园门,已是满天暮霞似锦。正想要下车,却被她叫住了:“难道娘娘都不问问,我到底是谁吗?” 
  “是谁并不重要,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劝劝弘时对他福晋好一点,这样大家也都能过得舒坦一点。”我又回身坐下,直望向对面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她稍稍偏过头,让那透射进来的一抹金黄恰好可以照在她的脸上,微微的迷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再投射到眼底,洒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弘时,也是这样一个下午。马受了惊,吓得我缩在角落里,都不敢睁开眼看。是他忽然出现在面前,像天神一般的救了我,又送我回家。于是,我就对着夕阳跟自己说,这辈子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 
  “当时,阿玛是兵部的侍郎,想跟雍王府结亲,应该也算说得过去。可你猜怎么着…”她突然一笑,“阿玛却无端被人陷害吃了官司,不光自己被砍了头,全家都被充入了辛者库。” 
  “晴天霹雳,一下子落在头上,还好弘时跟我保证,他一定要想法子救我出来。可不知道是不是苍天弄人,很快我就听说,雍亲王府的三阿哥刚刚订了亲,要娶的却正是,陷害了我阿玛的顶头上司—希尔达的女儿。” 
  “我当时以为,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每天就是干活吃饭睡觉,再也不做任何幻想。可有一天,一个相貌温和高贵的男人,却把我带出了宫,亲自交到弘时手里。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他背对着紫禁城的大门,同今天一样灿烂的晚霞落在他的身上,却只让人觉得心里一阵凄凉。他转过身,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这么好的姑娘,不该待在这个地方’。”     
  梦游一般的述说,从她的口中娓娓道来。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情,再一次被她搅得一团杂乱。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那个男人,就是胤禩,对不对?” 
  她又笑了笑,伸手替我挑起车帘,道:“刚才有点感伤,真是对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弘时就派了人来传话说:碧心姑姑去过世了。 
  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像是难过,又像是懊恼,又好像什么也不是。忽然想起昨天跟弘时说过的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可我只觉得自己,也注定是做不了有大智慧的人了。         
                  偷梁换柱 
  八月的微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暑气,从车窗的缝隙间吹了进来。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身石青色的朝服扣得严严实实,眉头绷得紧紧的,就连檀香木的折扇,也紧攥在手心里,仿佛浑身上下,全都透着如临大敌的气息。     
  静静的看着他,又兀自想起刚才的情景。被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的和硕怡亲王,竟被大大咧咧闯进来的一个小太监叫出了门口,不光如此,竟还跟在“他”身后扬长而去。估计那些个扒在窗口的大臣们,就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份了。不过皇帝不在,况且也没人长着胆子敢说怡王的是非。所以乎,于是乎,我便穿着苏培盛的衣服,大摇大摆的把十三王爷拐骗上了马车。     
  “你还笑!这馊主意,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下意识的捏了捏脸,有些怀疑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过,既然是求人,当然还是要…笑口常开的,“那个,嘿嘿,敬爱的怡亲王,我刚才说的话,你倒是听进去了没有?” 
  不行,说出大天来也是不行!”十三一挑眉毛,阴沉的面色比那藏青的车壁似还深了几分,“这个时候去见他,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别这么大声嘛。”早就料到一准会被他拒绝,自然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你不记得了,当初皇上跟老十四闹别扭的时候,你还不是让我去劝的?怎么轮到今天,就不行了?” 
  “你也不想想,这能一样吗?老十四再混,可好歹也和皇上是一个娘生的,可,可胤禩…”十三大概是真被我气着了,直愣愣的,不但没称呼那个令人不齿的名字,竟连避讳也忘了。或者,在他心里,难道也…     
  正寻思着,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热切的眼神,直烧在我的脸上,“莫非…你是知道皇上会饶了他?” 
  “不会。”我轻轻摇了摇头,如此直白的打破了他的希望,心里竟觉得有些惭愧。不过至少,我还能看得出,对于未来的某一天那注定悲惨的结局,他也是同样不希望看到的。 
  “那咱们马上回去,你也给我彻底忘了这件事!”他的眸色一下子黯了下去,语气更佳的坚定无比。 
  “这样啊?”我慢慢的抽出手,轻描淡写的说,“王爷可别忘了,您可是坐在我的马车上呢。这往东还是往西,也听您的,总不大好吧?” 
  “你!”他脸色一变,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砸在车壁上,连带车身一震,竟也将将停下了。赶车的小太监挑帘探进头来,看看我,再瞅瞅怒意正盛的怡王,竟吓得结巴了起来:“主,主子,到,到,到地方了。” 
  我忍住笑朝他挥了挥手,转头侉着脸望向十三,“王爷,您要是真不乐意去的话,我可就自己下车了?” 
  他恶狠狠的看了我半天,终于还是跳下了车,阴沉着脸道:“我要是再不看着点,你还指不定捅出什么样的娄子呢。” 
  我赶忙拾了掉在车里折扇,跟在他背后,一边打扇一边笑着的道:“瞧您说的,我这回可就全指着王爷关照了。”     
  官房前的守卫,全是十三旗下的奴才。见了我们,自是没二话的让了进去。头道院是他们住的地方,再往里走,西面的一排厢房,窗格上都镶着铸铁的护栏,厚重的木门上拴着一把大锁,似乎尘世间的一切欢喜哀愁,都已被隔绝开来,而留下的,只是一颗日渐枯萎的心,与绝望同处一室。     
  十三朝着们的方向努了努嘴,守门的兵丁便忙不迭的上前落了锁。“吱呀”一声,一股子馊臭味便迎面扑了上来,我赶忙掩了口鼻回过头,刹那间,似乎瞧见十三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稀客!稀客!没想到这么个腌臜地方,也配迎了咱们和硕怡王爷的大驾。”几声肆意的大笑,应声而起,也引得我又转过头来。屋子的一角,并不陌生的身影孑然而立,半散的辫子里夹着几根草棍儿,月白色的长袍上污迹斑斑……眉目宛然,只是再也看不到往昔的那般温和从容,就连那数十年也未曾变过的笑,如今看在眼里,却只会让人冷得彻底。     
  “八哥…还好吧?”十三的声音极轻,略微有些不安。 
  “好,好,革爵抄家,削籍圈禁,还能劳动咱们总理王大臣莅临指教,真是想不好都难呢。”允禩一甩辫子,凌厉的目光便直逼了过来。 
  十三并不答话,只转脸朝着我,无奈的提了提嘴角。我回给他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摘下帽子,朝着允禩道:“八阿哥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若不是我想来瞧你,咱们十三爷也犯不着来惹这些闲气。” 
  “你…”允禩一愣,压根儿没有想到怡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竟会摇身一变成了紫禁城里的帝妃,渐渐僵硬的笑容,旋即又略带讥讽的挂上嘴角,“我当是谁呢,现如今这睚眦必报,落井下石的人可多了,也不缺如玉姑娘一个吧?”     
  “八哥,娘娘和你无怨无仇,只是宅心仁厚,才求了我出宫来看你,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十三并不知道当初绑架的事情,如今听到八阿哥这没头没尾的话,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不过,我此来真正的目的,他也还并不知晓。 
  “是吗?”允禩眉梢一扬,接口道,“那可真是允禩唐突了,曲解了娘娘的好意。不对,不对,什么允禩,是阿其那才对,这么个好名儿,不就是您那位英明神武至诚至孝的丈夫给的吗?” 
  “不得无理!”眼见着八阿哥的话辱及皇上,十三似已收起了方才的那份悲悯,满脸的怒意。 
  “我无理?老十三,你还记得当初皇阿玛传位给老四的时候吧,说什么来着?你再回头看看,这院子里种的又是些什么?常棣之华;鄂不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望吾儿善待之,慎用之…一句‘慎用之’,他倒是铭刻在心;可轮到这‘兄弟’、‘善待’,那可就真应了那一句,贵人多忘事啊。”允禩背负着双手看看他,声音凄凉,仿佛多年来的压抑愤懑,全在这会子倾泻了出来。     
  我随着他的话,朝院子里望了出去,一丛一丛的郁李①树栽得密密麻麻,半黄的叶片,落在过往的微风里,仿佛凋零的蝶翼。如果有一种人,在冬天里傲雪而立,在春天里翘首花开,在夏天里执著守望,可却在秋的明媚里,注定只看到别人的果实。那么我想,无论他是谁,都该值得我们怜惜。 
  往事不可追,因为每每走回曾经的那条路上,都会生出那些希望过千百遍的错觉。但错觉毕竟是错觉,即使飞进心里,也只会渐渐淡去,一点一点,直到那颗心空空如也。     
  “八哥此言差矣。”身旁的十三一声长叹,语气也随之变得深沉,“从当初在热河皇阿玛废了二哥,大哥又因为魇镇被圈禁,八哥自己以‘贤王’自诩,加上九哥十哥和老十四,哪一个敢说对那把宝座没有一点想头,夜里睡觉没梦见过几回?等到四哥即了位,给八哥进了王爵,可您家福晋怎么说,‘何喜之有,不知头落何日?’再看看九哥十哥,哪一回办差不都存了给皇上甩脸子撂挑子的意思?还时不时地撺掇着老十四闹腾,变着法的想让皇上下不来台。我再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若是宝座上头的主子是你八哥,你就能痛痛快快的给我和四哥一条活路吗?就算你能,九哥十哥,还有老十四,也都能答应吗?”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我站在那儿,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对面消沉落拓的男子,无疑是场悲剧。而紫禁城中那个卧薪尝胆九死一生才终究登临大统手握生死大权的人,又何尝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谁又能辨的清,他们哪一个,会痛得更加持久呢?     
  “老十三,你说得没错,自古成王败寇,我若此时还有悔意,倒是大大的不该了。”忽然,八阿哥恍若自嘲般的大笑了几声,然后又对着我道,“君自横行侬自淡,升沉不过一秋风。当初是不想懂得,如今就算是再明白,也嫌太晚了些吧。” 
  他的眼睛里,升腾出一种魅惑迷离的光彩,即使衣衫褴褛容颜苍老,却仍让我一下子记起很多年之前,随风摇曳的萱草丛中,那笑意温存的白衣公子。心中的某一个角落瞬时间软弱得一塌糊涂,只好避开他的目光,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走吧,我帮你离开这儿。”     
  “你说什么?” 
  “如玉,你疯了!” 
  两个男人一同摆出蓦然惊诧的表情,交相辉映在我的脸上。我扯了扯十三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了你。”     
  十三凝视着我,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要责备,却欲言又止。只轻轻拉开我的手,一声不响的背过身去。而另外一个,略显激动地眸色很快回落至平静,故意摆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道:“如玉姑娘,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谢过了。当初有对不住的地方,我并不指望你能以德报怨。” 
  “是吗?你以为我闲得没事,拿你涮着玩呢?”见他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忍不住哂道。 
  “如玉姑娘别介意,即使是真的,我也不会领你这份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照你的意思,从这儿逃出去,后半生便是颠沛流离浪迹天涯,一边被皇上追着到处躲藏,一边还要时刻感念你的再造大恩,如此自由的日子,我看还是不要的好。”     
  “你…”心中忿然,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却有几分道理。以皇上的脾气,如果知道老八跑了,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是一定要把他抓回来的。不过,值得庆幸的事:这个问题,是我早就料想到的。至于这下面的经过,倒是不妨改上一改。 
  想到这里,不禁愁云顿扫,抖擞了精神抬头道:“既是如此,想必八阿哥早就明白皇上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是吧?” 
  他斜觑了十三一眼,“难道,他还会有别的选择么?” 
  “那好,既然八阿哥深明大义,又不愿意欠了如玉的情。我就替皇上和八阿哥做桩一举两得的好事。”故作神秘的布好局,就等着他来跳了。     
  “怎么讲?”允禩眼光一跳,似也有些好奇。 
  我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一字一顿的道:“鹤—顶—红。”     
  “如玉!” 
  “你…” 
  两个男人再一次被我震惊了,十三猛地回过身,要抢我手里的东西。允禩则呆呆的望着我,沉寂的眼底顿时掀起杂乱的波澜。     
  我伸手推开十三,丢给他一个“不会有事”的眼色。再转头对着另外一个说:“你怕了?” 
  允禩手指着我,声音颤抖:“是,是皇上,让你,你这么干的?” 
  看他那惶恐的样子,心情大好,挑眉一笑道:“当然不是。如玉可是念着跟良妃娘娘的交情,好不容易才找来这难得的药材。只要八阿哥喝下去,不是立时就了断这被诸臣唾骂,被小人折辱的日子嘛。至于皇上,自然也能去了一块心病。如此求仁得仁,两全其美,难道不好吗?”     
  他看看我,苍白的面色上仿佛泛起缕缕的血痕。凌乱的目光,忽而软弱,忽而决绝,犹豫了很久,突然抬头问道:“我福晋和旺儿呢?”     
  “八嫂两个月前过世了,旺儿现在,被送去了热河。”十三略有责备的瞟了我一眼,然后替我说出了这让人心碎的事实。     
  “好,好,好啊!”又是一阵凄冷的笑声,竟在屋子里荡出了回音。心里一颤,连带胳膊也抖了起来,那装着“鹤顶红”的小药瓶竟脱手而出,堪堪正落在允禩怀里。他一把抓在手中,打开瓶盖便一口吞了进去。然后淡淡的转向窗口,眼光掠过秋叶寂寞的枝丫,哽咽着说了一句:“宁正而死,不苟而全。”     
  宁正而死,不苟而全。②这句话,是明朝的一位民族英雄写给宋朝的一位抗元义士,如今,竟被八阿哥用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些滑稽,但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慢慢的走过去,扶他到北墙下的土炕上躺下,凝视着他渐渐变得浑浊的眼神,轻声道:“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单瓢亦乐哉。” 
  “如玉,你不会真的给他吃了鹤顶红吧?”忍了很久的十三走到我面前,劈头问了出来。     
  “什么鹤顶红,那不过是你的私人医生帮我配的蒙汗药罢了。”我冲着十三,疲惫的耸了耸肩。再低头看看床上的人,微合着双眼,睡得很是安详。所以,我真实的想法,他是暂时听不见了。     
  ①郁李:诗经中的常棣,即为棠棣,即今之郁李。     
  ②宁正而死,不苟而全:全句为殉国忘身,舍生取义;宁正而死,不苟而全。是于谦写给文天祥的。     
作者有话要说:山坡羊·道情 
宋方壶'元'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 
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 
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 
陋巷单瓢亦乐哉。 
贫,气不改!达,志不改!  
                  再遇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看到有一篇给我的长评,虽然原创不是写给我的,但心里还是非常感动。谢谢禛心禛意,谢谢所有亲们的支持,我会努力的写好这个故事。 
不会弃坑,不会草率结尾,只是不能保证速度,非常非常非常的抱歉。 
ps:小秋,知道你追得辛苦,但这篇文还是会以现在的方式继续更新的。我说的是下一篇,一定会写好一大部分再发上来的。 
刚改了几个错别字,看过的亲可以忽略。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救他出去了。”十三语气淡然,没有太多的惊讶,更像是无可奈何。     
  “允祥,从咱俩认识到现在,我好像还没求过你什么事儿吧?”非常无赖的某人终于有机会把准备了好久的台词声情并茂的念了出来了。     
  “是,就算是吧。”落入圈套的男人经过苦思冥想,终于还是被迫承认了事实。 
  “那,这一次,就当我求你,帮我这个忙,行吗?”我拽了他朝服的袖子,努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十三佯怒着皱了皱眉道:“如果你能表现的正常一点,本王到还有兴趣听听。” 
  “奴婢遵旨。”我装模作样的朝他一甩帕子,才坐到床边把这两个多月来的筹划讲了出来。其实主意大部分是弘时出的,先让守卫们上报说八阿哥病了,然后请大夫来瞧的时候偷梁换柱把他运出去,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报个病毙,也就万事大吉了。可是这里面的守卫,全是十三旗下的,所以必得要得了他的帮忙才行。     
  “说完了?”十三看我停了嘴,没好气儿的接了一句。 
  “完,完了。王爷意下如何?”我有些心虚的看看他,嘴里竟有些结巴。 
  他把双手抱在胸前,沉吟了半晌,才抬头道:“如玉,就算你这辈子只求我一件事,就不能挑个容易点的吗?”     
  “啊?”我一愣,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吓了一跳,眼光掠过他那身石青色的五爪龙袍,又忍不住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太简单的事情,那不是侮辱咱们怡王爷的办差能力?”  
  “真是,真是拿你没有法子!”十三似乎笑得有些无奈,又仿佛有些纵容。     
  等十三安顿好守卫走出门口,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朝门里看了一眼。萧瑟的晚霞,静静地停在沉郁的院墙上,偶尔几片枯叶,掉落在夕阳的阴影里,竟也沉着性子,一点一点的下落。忽然有风吹起,才觉得丝丝的凉意,从衣摆间,从指缝里,不徐不疾的透了出来。     
  “这下子,可又多了一件要瞒着四哥的事儿。”十三站在我身边,落日的余晖投射在他的眼底,仿佛有灿烂的光芒在缓缓流溢。     
  “是不是没想到,能跟你分享这么多的秘密的人,竟会是我?”我冲他眨眨眼,故意岔开了话题。 
  “你看,咱们…”十三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不要试试…”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积怨和猜测,根本就不是谁能放得下的。八阿哥是这样,所以他福晋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胤禛呢,亦是如此,所以不论允禩做了什么,是对是错,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奸险邪恶的阴谋。所以说,以你对他的了解,这件事儿,这样的时候,是能劝得了的吗?”不等他说完,我便把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说了出来。     
  “没错,我们兄弟,自然是没有一个干净的。可你,既然明明知道,却为何还要来趟这浑水?”     
  “你我都知道,胤禛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今天,他的一颗心会充满着对老八的厌恶之情,会欲除之而后快。但是,人总是会变的,会随着时间老去,会变得懂得畏惧。我知道,他其实并不太在乎那些虚名,可我只是不想,不想看到在将来的某一天,如果感情代替理智,占据他心里大半的地方,他会感到悔恨,会无法面对自己。”     
  “唉!”十三哀叹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怎么会,就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允祥,”我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强压下心底涌起的寸寸哀凉,“你看,要是万一哪一天不幸被我言中,咱们就把八阿哥请出来,让他们哥俩喝杯酒,再叙叙旧,如何?”     
  “你呀,真是知你者谓你心忧,不知你者谓你何求。①”十三依旧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得了,得了!”我朝他做个鬼脸,笑说道,“你是大清肱骨,是忧国忧民的贤王,可别拿这大帽子来压我。我只是小女人一个,不指望名留青史,只要不落得个‘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就阿弥陀佛了。”     
  “你,你,哈哈哈哈…”他终于开怀大笑。可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明朗清澈的笑脸,却恍然有种无力的颓唐。或许,我能改变八阿哥的命运;可是允祥,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如玉…” 
  “啊?”一愣神的功夫,一只手竟被十三紧紧地握住了。 
  “如玉,我…你…”笑容还挂在他的脸上,只是那暧昧的神色,纠结的情绪,却是我不懂或者从来不想懂得的。 
  “怎么了?”我只好暂时抛开满腔的思绪,故作不知的睁大了眼睛。     
  “没,没什么…”他眸色一黯,转瞬又正色道,“你让我把八哥送去的那个地方,是弘时的外宅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虽晓得终究瞒不过他,但也没料到事儿还没办他就已经知道了。     
  “记着以后,不要和三阿哥走得太近。”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其实,他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垂下眼睑,想到另一个并不愉快的结局,小小的反驳了一句。     
  他突然松开我的手,转过身,淡淡的道:“你只有一颗心,两只手,不要以为,能帮得了所有的人。”     
  ………     
  才过了重阳,顺承郡王锡保便报了阿其那病毙的信儿。因着塞斯黑已在八月里卒于保定,一时之间,便又是纸片唾沫满天飞,有上折子继续揭发罪状的,有奏请戮尸的,更有甚者竟借着除恶务尽的理儿,请皇帝把允礻我、允禵一并诛杀。 
  不过倒也有几个人,在这沸沸扬扬的站队、揭发大潮中,不是一味顺着皇上的心思随波逐流。十三身上的头绪太多,自是能忙得心如止水;弘时干脆闭门谢客,抱病不出;还有一个人,倒是比他们俩的作派强硬了数倍,干脆上奏折谏言皇上要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很有一点文死谏、武死战的大无畏精神。     
  十月末的一天,估摸着该是散了朝,便让小乔装了刚刚跟粤菜的厨子学做的菊花糕,去养心殿看他。 
  才走到门口,迎面便有一物飞了出来,紧接着就听见屋子里面瓷片碎裂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全都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就连高无庸,也从殿内诚惶诚恐的退了出来,偷眼看看我,暗暗做出一个皇帝心情不好的手势。     
  溜到门边偷眼向里观瞧,只见中正仁和的匾额下面,皇帝正背负着双手,长身而立。金砖的地上,满是黄黄绿绿的瓷片,中间还跪着一个人,朝袍上净是朱砂水迹。俯下身捡了那落在脚边的东西,竟是一本奏折。翻开题目,触目惊心的大字:     
  为停纳捐,罢西兵,亲骨肉三事     
  臣孙嘉淦跪奏     
  虽是陌生的笔体,却让记忆中一个落拓耿直的青年儒生浮了出来。当年太原城一别,想不到他竟已入了翰林院,忍不住回头对小乔道:“看来今天,你那个救命恩人可要大大的不妙了。”     
  “主子好好的,奴婢怎么没瞧出来有啥不对的?”这傻丫头皱皱眉,一头的雾水。 
  “小傻瓜!”我压低了声音,“真是没心没肺,是当初在太原城里救了你的那个公子,踩了皇上的尾巴了!” 
  “噢。啊?”小丫头一愣,脸竟微微有些红了,嘴里还自顾自的嘟囔着,“他怎么眼神儿这么差啊,就连皇上都没瞧见?”     
  哭笑不得的敲敲她的脑袋,却见不远处上书房的朱师傅、弘历和弘昼正走了过来。朱轼是康熙三十三年的进士,文华殿大学士,又兼作阿哥们的老师,平日里听孩子们讲,最是仪态从容沉稳守礼的。可这六十多岁的人,竟快步走在了阿哥们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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