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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海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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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珞闻言忙抱拳道:“多谢大人关爱,杨珞感激不尽。”

    俞兴微笑不答,唤过一名军士,叮咛了一番,让他带着杨珞向西首的一座营帐走去。
第七章 泸州之战(五,下)
    杨珞在营中休息了个把时辰,忽听得帐外喧哗,豆子等一干人等已来到营前。杨珞刚要起身,却见帐门一掀,大伙已鱼贯而入。

    众人见杨珞血透重衫,都吃了一惊。珈儿扑过来挽住了他的手臂,颤声道:“珞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

    杨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柔声说道:“傻丫头,我没事,这些都是别人的血。”

    珈儿闻言半信半疑,伸出手指头在他身上左右戳了戳,见他笑吟吟的,一点也没有痛楚之状,这才长吁了口气,道:“还好还好,可吓死我了。”

    其余众人也松了口气,豆子笑道:“我就知道我们大哥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福泽深厚,这个……绝对不会马失前蹄的。”

    雁静如闻言啐道:“呸呸呸,又来大拍马屁,真是臭不可闻。”说罢回头望了望杨珞,又道:“不过这人粗生粗养,命贱得很,倒真是没有那么容易死。”

    杨珞闻言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计较,目光一转,见姚珠仪站在她身边,依旧被反绑着双手,满脸委屈,模样楚楚可怜,不禁心中一软,上前道:“姚姑娘,我也不想绑着你来着,不如这样吧,只要你应承我绝不偷偷逃跑,我便替你松绑,你看如何。”

    雁静如闻言急道:“不行不行,万一她逃跑了可怎么办?”

    杨珞笑道:“雁大小姐武艺高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怎能跑得出你的手掌心?”雁静如听了他此言,心中暗自欢喜,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就随便你吧。”

    杨珞心中暗笑,凝目向姚珠仪望去,只见她缓缓抬头,凝视了自己一会儿,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珞刚替姚珠仪松开了绑缚,便有军士奉俞大人之命送来酒食和衣物,杨珞换了衣服,众人用过酒饭,当夜便在营帐中歇息。

    到得三更时分,俞兴升帐,调配军马,断了泸州粮道水道,将泸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pnxs。 ;平南文学网)第二日清晨,杨珞前去拜见俞兴,刚进了帅帐,便有探马来报,蒙古国主遣成都经略使刘元振率军来援泸州,前锋部队已到了玄武谷附近。俞兴闻言不禁一惊,心想这蒙古鞑子来得好快,当下下令探马再探,全军戒备。

    杨珞闻讯也是忧急万分,等了半个时辰,心中渐渐烦躁,向俞兴请命道:“俞大人,请让杨珞到玄武谷打探消息。”

    俞兴笑道:“小兄弟不必着急,沿途我已布下数十道暗哨,若有消息,定有探子来报,你且耐着性子,养精蓄锐,说不定就有一番大厮杀呢。”

    杨珞心想此言倒也不错,须得回去安排一下众位兄弟,免得有什么意外,当下赶紧向俞兴告退,回帐去了。

    杨珞回到帐中,跟众人说明了情况,众人知道大战在即,都是暗暗紧张。杨珞思索了一会,对众人道:“呆会若是两军交战,你等不可在此停留,须得径直向西去,我若能生离此地,自然会去寻你们,我若是两日不来,那必定是已战死沙场,你们就不必再等我了,自己寻个安稳的所在,好好过活吧。”

    珈儿闻言,哪里肯依,上前拉住了杨珞的衣袖,泪光盈盈地道:“珞哥哥,我不依的,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豆子也昂然道:“大哥,我敬重你的武功智计,义薄云天,与你相交的乃是性命,你几次三番要我离你而去,独自逃生,我心中难过得很,大哥,难道你瞧我不起么?”

    杨珞连忙摇手,道:“哪有此事?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罢了。”

    小炮道:“既然大哥把我们都当作过命的兄弟,那我们就都留下,我们脑袋瓜笨也好,武功差劲也好,只要大哥不嫌弃我们,我们都要跟大哥你同生共死。”众人闻言都是连连点头。

    杨珞心中感动,呆立了半晌,刚要答应,忽听骆青峰道:“不行,我们不能留下来。”

    众人闻言尽皆愕然,豆子愤然道:“为什么?你要是贪生怕死,就自个儿先逃命去吧,我们决不留你。”

    骆青峰道:“并非我贪生怕死,只是你们自己想想,凭我们的武功,除了雁姑娘之外,战阵之上,谁能自保?我们留在此地,只能让杨大哥分心照料我们,千军万马之中,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多一分顾虑,便少一分生机,那岂不是害了他么?你们若真想害了杨大哥的性命,尽管留下,我才是决计不会强求你们。”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默默不语。

    骆青峰见状又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要助杨大哥行军打仗,来日方长,等我们练好了武功,将来机会多着呢,你们还怕鞑子都被杀光了么?那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帮杨大哥的忙,不似现在,帮的全是倒忙。”

    杨珞闻言大笑,道:“骆兄弟言之有理,众位兄弟不要再争执了,便听大哥一言,省得大哥担心,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踌躇不语,呆了半晌,小炮终于道:“骆兄弟说得不错,我们是不应该留下来碍事,还是避开吧。”豆子和珈儿无言以对,只得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杨珞与众人在营中呆了一会,始终心神不宁,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雁静如见状问道:“你去哪里?”

    杨珞道:“我到前方玄武谷中打探敌情。”

    雁静如道:“也好,省得你在这儿如坐针毡,我看着心烦,不如我也随你去吧。你放心,我的武功比你高,不会坏你的事的。”

    杨珞笑而不答,自出营去了。

    雁静如追到营外,怒道:“你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么?”

    杨珞笑道:“雁姑娘的武功确实比在下强,我怎会瞧不起你?”

    雁静如道:“那你为何不搭理我?”

    杨珞道:“其实我也很想同你去,有你照应,我可安心多了,不过姑娘难道忘了么?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雁静如一愕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杨珞向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轻声道:“你要是走了,刘整的女儿叫我交给谁?其他人办事我可不放心,所以还是只好麻烦雁姑娘你了。”

    雁静如见他神色诚挚,心中欢喜,道:“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总是你有道理。你走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杨珞一笑,刚要翻身上马,雁静如忽道:“还有。”

    杨珞道:“还有什么?”

    雁静如咬了咬嘴唇,低头道:“你老是雁姑娘长雁姑娘短的,我听着别扭得紧,以后你就叫我阿如好了。”雁静如说完这句,满面飞红,头也不回地跑回营帐去了。杨珞呆了一呆,摇头苦笑,纵马向玄武谷而去。

    杨珞向前驰出数里,来到一处山谷附近,只见谷中草木森然,云气漫天,两侧石壁千尺,陡峭嶙峋,正是一个布疑兵的绝佳所在。

    杨珞忖道:“此处必定就是玄武谷了,我地形陌生,须得小心行事。”当下放缓了坐骑,慢慢向那谷中挨去,只走出数丈,忽听得云雾中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妄闯玄武谷?”

    杨珞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只得向高处抱拳,朗声道:“在下杨珞,请问可是潘庆石将军的部属么?”

    那人道:“不错,你有何事?”

    杨珞道:“我从俞大人前方大营中来,但求相助潘将军一臂之力,劳烦代为通传。”

    杨珞说完,崖上一片寂静,过了片刻,但见云气中隐隐走来一人,杨珞凝目细看,原来是一名普通兵勇。

    那兵勇走到杨珞马前,拱手道:“潘将军有令,让小人带杨公子上崖,请公子下马吧。”

    杨珞翻身下了坐骑,那军士伸手接过缰绳,将马匹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带着杨珞向崖上走去。

    二人来到高处,只见潘庆石正站在崖边,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

    杨珞上前道:“杨珞参见潘将军。”

    潘庆石闻声回头道:“杨小兄弟来了,可是俞大人有什么命令么?”

    杨珞忙道:“并无命令,是小子在营中坐不住,所以自己过来瞧瞧。潘将军,现在情形怎样了?”

    潘庆石道:“据前方探子来报,敌军已退后十里下营,如今还不知道虚实呢。”

    杨珞“哦”了一声,举目观瞧四周,见山头上只约莫百人,各处堆满了滚木擂石,问道:“将军可有破敌的把握么?”

    潘庆石道:“我军只两百余人,虽然占住了两侧山头地利,居高临下,但终究人少,不敢妄言必胜。”

    杨珞道:“此处极为重要,若给敌军通过,我军可就危殆了。”

    潘庆石道:“我深知此节,但如今咱们是兵行险着,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瞧瞧,我已预备下如许木石,鞑子兵如果敢进来,我一声令下,总要砸死他数百人,折了他的锐气。”

    杨珞闻言不语,走到崖边,观望了一阵,回头说道:“潘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潘庆石道:“小兄弟何必客气,但讲不妨。”

    杨珞道:“依在下愚见,这些木石不应拿来伤人,却应该用来断路。”潘庆石道:“这是为何?”杨珞道:“我看这谷中道路狭长,我军可诱敌深入,然后挑最狭处以巨石断其前后道路,敌军首尾不能相应,必然大乱,我军再以火箭攻之,则定可全歼困于谷中之敌。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克敌,还可阻敌,敌人再要进军,便须得移开堵路的巨石,那少不得又要费些时日,我军胜算可又大了不少。”

    潘庆石闻言大笑,连声道:“杨小兄弟果然足智多谋,真是一条好计,真是一条好计。”

    杨珞抱拳道:“潘将军太过奖了,其实当年诸葛武侯破司马懿于尚方谷便是用的此计了,杨珞只不过是掠人之美而已。”

    潘庆石道:“小兄弟不必过谦,武侯固然是智谋冠于天下,而小兄弟你也确有过人之处。”

    杨珞又谦虚了几句,两人一起到潘庆石的营帐中就坐。过得几个时辰,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杨珞刚要告辞回泸州城大营,忽有军士来报,说是谷中发现探子。

    潘庆石闻报,跳起来道:“可擒住了?”

    军士回道:“天色已黑,谷中又总是雾气弥漫,那探子转了几个圈便失了踪影,并不曾擒得。”

    潘庆石大怒,道:“区区一个探子都擒拿不住,你等还有脸来见我?再去好生巡视,若是再走脱一人,我便砍了你的脑袋。”那军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唯唯诺诺地去了。

    杨珞道:“将军不必生气,擒住了固然是好事,可是擒不住也未必是坏事。那刘元振是因为我军攻打泸州城太急,所以才奉令来援。他在谷外十里下营必定不敢超过两日,否则泸州失陷,他便担待不起。我总道他宁肯败于谷中,也不敢坐失泸州。今番他探了消息去,知谷中大略,只怕今夜便要行险过谷,我军方略已定,一切准备就绪,他若敢来,正好打他个落花流水,岂不痛快淋漓?”

    潘庆石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说得有理,来来来,我们先吃他几碗酒,待生了力气,正好上阵杀敌。”

    杨珞道:“多谢将军美意,只是现下还不成呢。”

    潘庆石一愣,道:“这是为何?”

    杨珞道:“大战在即,我须得赶回大营,通知俞大人,要他发一支军,伏在谷口,以策万全。况且将军山上的士卒也嫌少了些,还需增援。等杨珞办妥了这两件事,再来与将军痛饮不迟。”

    潘庆石笑道:“小兄弟心思缜密,潘某佩服,你说的乃是军机大事,潘某不敢拦你,你赶紧去吧,只是别忘了回来与我喝酒便了。”

    杨珞拱手道:“杨珞不敢。”告辞出来,快步下山。

    杨珞回到俞兴军营,将玄武谷中情形和破敌之策详详细细地讲了,恳求俞兴发兵布伏,俞兴大加赞赏,欣然应允。待得入夜,俞兴将围城地军士悄悄撤出五千人,编成五个千人队,交由副将吴越率领,无声无息地向玄武谷进发。一切布署妥当,已是亥时,杨珞便依约到潘庆石营中饮酒,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两人都已是酒酣耳热,胸胆尽开。

    杨珞停杯道:“将军,咱们这酒不可再饮,若是吃醉了,敌军漏夜来袭,不免误了大事。”潘庆石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挥手令人撤了酒席,便在这时,有探子来报谷口发现了敌人前锋踪迹。

    潘庆石哈哈大笑,道:“好,来得正好。”一把抓过腰刀,大步向外走去。

    杨珞随后跟了出来,两人从崖上向谷口望去,只见黑沉沉、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两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忽见一点火光遥遥传来,接着便是十点、百点,敌军真的趁夜向谷中摸来。

    杨珞心中扑通扑通地直跳,但见敌军走到自己脚下,火光绵密,似已有千人之多。潘庆石举手用力一挥,旁边一名亲兵拉开弓弦,一支响箭冲上半空,两面山头上的伏兵见到信号,齐声呐喊,那声响在山谷中来回激荡,声震云霄,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伏兵一般,敌军闻声大为惊惶,茫然失措,东张西望间,只见山头上滚木擂石已如注泄下,谷中烟尘弥漫,五步之外便不见人影,待回头要逃,却发现退路早已被封死了。

    潘庆石挥刀大喝一声:“放箭!”只见空中登时火蛇狂舞,万道金光直向谷中扑去。此时谷中夜露已深,草木受火不易燃烧,但却放出极呛人的浓烟,一时间烟熏火燎,人喊马嘶,相互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蒙古军前锋千余人被截断在谷中,后面的军队又为巨石所隔,不能前往救援,统帅刘元振见已无计可施,只得忍痛抛下前锋营,下令全军退后二十里。宋军战了一夜,谷中敌军业已全歼,这一战不费一兵一卒,杀敌千人,大获全胜,人人欢欣鼓舞,潘庆石更是下令杀猪宰牛,大犒三军。
第七章 泸州之战(六,上)
    将士们欢腾了不少时候,兴致高昂,忽闻号角响起,原来是副将吴越下令拔营回泸州大营。杨珞料一时之间无事发生,便随着吴越的部队回到了泸州。这边大营早有快马报知玄武谷大捷,众将士的欢悦却也不弱于玄武谷中。

    杨珞刚进了营门,豆子便迎了上来,拉过他的马,将他拖回营帐中,众人早已等得急不可耐,见了他回来,都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叽叽咕咕地问长问短。杨珞哈哈大笑,大马金刀地往中间一坐,将玄武谷之战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众人听到畅快处,忍不住齐声叫好,豆子问道:“大哥,今晚鞑子兵还会来么?这般杀敌法没什么大危险,可一定要带我去。”

    杨珞道:“今日鞑子兵不会来了,一来山谷已堵上了,二来刘元振吃了这个大亏,一时之间必定不敢再冒险,是以我军除了潘将军等百人还在山崖上守望之外,其余主力都已撤回,以防刘整看出我军势弱,趁势出城掩杀。”

    豆子闻言甚是失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杨珞笑道:“怎么?扫兴么?大哥答应你,下次再有这样的战仗,我一定带你同去。”

    豆子眼睛顿时一亮,连声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大哥你可不许耍赖。”

    杨珞笑而不答。那边众人听到了,也都纷纷嚷着要去,珈儿道:“珞哥哥,那一定也得带我去,否则就是厚此薄彼,我可不依你。”

    杨珞无法,只得道:“好好好,大伙都去,杀他个落花流水,好好地痛快痛快。鞑子兵欺负了咱们这么久,也该让你们撒撒气了。”众人闻言齐声欢呼。

    杨珞与众人再聊了一会,但觉眼皮一阵阵发沉,他连日劳顿,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心中已松了,再也支撑不住,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自呼呼睡去。

    杨珞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里,隐隐约约地听见营帐里有悉悉簌簌的动静,鼻端若有若无地传来一种奇异的香味,杨珞心中奇怪,待要睁开眼睛仔细观瞧,那眼皮子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杨珞一边努力,一边又觉得那奇异的香味越来越浓烈,叫人闻了说不出的舒服,心中一片安静祥和,便如回到家中,回到母亲身边一般的温馨安逸,杨珞再也抵受不住,又再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杨珞还在酣睡,忽然觉得有个什么物事,重重地掉落在他的胸腹之上,杨珞一惊,睁开眼来,却见原来是只老鼠,杨珞连忙挥手赶跑了它,翻身坐了起来。但见营帐中一片寂静,各人呼吸均匀,都还睡得极沉。

    杨珞不忍吵醒众人,轻手轻脚地出了营帐,天气一片清寒,薄雾将收,他活动了几下手脚,但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杨珞来回走动了几圈,忽然见到地平线上隐隐有光亮升起,心中一动,知道已是日出时分,当下走到营口,纵身上了刁斗,举目向远处望去,但见天地之间一轮红日正欲喷薄而出,大地一片金红,端的壮美无比。他正自心醉神驰,忽见远处一线沙雾弥漫,似乎竟有烟尘涨天而起。

    杨珞凝目望去,但见烟尘之下一条黑线向大营涌来,再过了一会,竟依稀可以看见旌旗飞舞,杨珞心中一惊,暗道:“此乃何处人马?潘将军不过百人,断无如此声势,难道是那蒙古鞑子已穿过了玄武谷?但刘元振受了那等重创,怎能立时再行险穿谷?就算他用兵如神,连番闯谷成功,却怎么又没见潘将军的前方哨探先来通报?”杨珞心中惊疑不定,不敢怠慢,慌忙纵身下了刁斗,飞报俞兴。俞兴闻报也是大惊失色,急忙命人吹角唤醒全营军士。

    杨珞奔回营帐弄醒了众人,急道:“似有敌军来袭,你等赶紧上马往西方走避,决不可迎战,可听清楚了么?”众人还都睡得迷迷糊糊,哪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一个个都眯缝着眼睛发楞。

    杨珞闻得已仿佛有阵阵杀声传来,知道情势万分紧急,不由分说,提起案上的茶壶兜头向众人淋去。众人被冷茶一激,全都清醒了过来。杨珞喝道:“立即上马,向西走避,断不可迎战,你等可听明白了?”说罢上来拉了珈儿就往外走,众人慌忙跟出。杨珞催促众人都上了马,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在每人的马臀上都狠狠地抽了一鞭,那六匹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向西狂奔而去。

    杨珞见众人去远了,回头凝望,见那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军队中旌旗迎风招展,当中一柄黑色帅麾,上书一个大大的“刘”字,却正是那刘元振到了。杨珞还来不及细想这蒙古鞑子是怎生穿越了玄武谷的,但见那刘元振马鞭一指,蒙古军队已挟着轰天的杀声,黑压压地席地卷来。

    杨珞扔了树枝,抽出长刀,几个箭步冲到营门口。那跑得快的几个蒙古军士已到了面前。杨珞更不答话,举刀便砍。他的武功虽然较一流高手还天差地远,可也已下过十年苦功,寻常军汉哪能是他的对手,数招间便已被他砍死了四五人。蒙古人性情都是勇悍异常,见他奋勇杀敌,势如疯虎,不但不惧,反而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杨珞和几个衣衫不整的宋兵苦苦抵挡,可敌军势大,渐渐一步步杀进营来。此时宋军均已清醒,一个个顾不得穿戴衣甲,便匆匆忙忙地提刀来战,队伍虽不齐整,但却慢慢势强,竟也抵挡住了蒙古兵的猛攻。一时间俞兴大营中战火四起,黑烟弥漫。

    两军短兵相接,鏖战正酣,忽闻泸州城头上一声炮响,泸州城门大开,一彪人马杀了出来。杨珞且战且退,抽冷子向来人望去,只见当先一人白面长须,正是刘整。杨珞大惊,暗叫一声:“罢了,我军单是抵挡蒙古鞑子已是力有不逮,如何还禁得住这前后夹击?刘整狗贼,果然善于用兵。”他正思量间,刘整兵马已冲入阵中,宋军腹背受敌,登时便溃不成军。杨珞四处张望,知道兵败已如山倒,暗叹一声,舞动单刀,护住要害,向着俞兴帅旗杀去。

    俞兴正自催动兵马与蒙古鞑子相抗,双目尽赤,须眉皆张。杨珞杀到俞兴身边,高声叫道:“俞大人,敌军势大,我们须得避其锋芒。”俞兴怒火攻入头脑,神智已不甚清明,猛听得杨珞这么一声大喝,心中一惊,游目四顾,见本部兵马都已四下溃散,军心已乱,败局已定,所谓避其锋芒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而已,其实便是该要逃命了。俞兴慨然长叹,知道再战无益,徒损兵将,当下大喝一声:“众将士听命,速速向南退兵。”策转马头,连同三四亲兵,且战且退。

    眼看俞兴已经脱离战阵,刘整大急,他与俞兴素来有隙,今日得此良机,哪肯轻易放过,当下急急策马追来,无奈战阵中士兵太多,马儿根本腾挪不开。刘整心中焦躁,双脚甩离了马镫,气凝丹田,伸掌在马脖子上一按,那马儿支撑不住,登时失了前蹄,刘整却已借着这一按之力,身子腾空而起,他这一跃又高又远,直飞出十余丈才落了下来。刘整伸脚在一名宋兵的头顶一借力,又向前纵出十来丈,那名宋兵却是天灵碎裂,筋断骨折,登时了帐。他如此反复数次,眼看已追及俞兴身后二十丈之内。

    杨珞回头看见刘整,大惊道:“奸贼刘整追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俞兴道:“小兄弟不必惊慌,待我来会他。”
第七章 泸州之战(六,下)
    说话间刘整已来到眼前,他此时只想将俞兴置于死地,自然将武功全部展开,再不留手。杨珞只觉得眼花缭乱,到处都是刘整的影子,只顷刻间,刘整已不知围着俞兴的战马转了多少圈,但听得“劈劈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两条人影倏然分开,刘整双手负胸,嘿嘿冷笑。俞兴却是面色惨白,二目圆睁,一条血线沿着嘴角慢慢地流了下来。杨珞惊疑不定,正欲上前,却见俞兴座下战马轰然倒地,七窍流血而亡。原来刚才刘整顺手在俞兴坐骑的头上拍了一掌,已用内劲将它的头骨生生震碎。

    杨珞叫道:“奸贼,你要怎样?”

    刘整笑道:“哈哈,这老贼乒我已久,今日方可出了我这口恶气,只要他乖乖纳命,我放了你也无不可。”

    杨珞道:“俞大人已身受重伤,你要取我们性命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如今这般做作,不过是要加折辱我们罢了,你道我不明白么。”

    俞兴被刘整的内力所震,内伤沉重,全身气血翻涌,用尽力气才将冲到胸口的一口逆血咽了回去,缓缓开声道:“刘整,我早知道你武功在我之上,却没料到竟已精进若斯,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要取我的性命,却也没那么容易。”

    刘整闻言,仰天狂笑道:“是么?”

    俞兴道:“你若不信,不妨低头看看你的双掌。”

    刘整不禁一愕,低头朝掌中望去,只见十个手指中均隐隐有一线青气向掌心汇拢,不禁失声道:“十邪散魂!你掌中有毒。”

    俞兴道:“不错,正是十邪散魂,老夫既然知道你武功卓绝,怎能不有所防备?你既然知道这独门剧毒的名称,必然也知道它的毒性和解法,你若再敢妄动真气,咱们便同归于尽好了。”

    刘整惊怒交集,骂道:“好老贼,竟敢暗箭伤人,枉你自称英雄豪杰,正人君子,却也只能用这叫人不齿的下三滥手段,哈哈哈……好个不要脸的老匹夫。”

    俞兴也不生气,道:“俞某处事,向来因人而异,对方若是谦谦君子,俞某自然是毕恭毕敬,对方若是卖国求荣的卑鄙小人,那却又另当别论。”

    刘整双目望天,瞧也不瞧俞兴一眼,道:“老匹夫,你既已不要脸了,我也懒得跟你逞这口舌之利,不过你若以为这毒性能奈我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俞兴道:“你中了这十邪散魂之毒,若不及时服下解药,轻则武功全失,终身残废,重则不免命丧当场,在这关口上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胡吹大气,俞某真是佩服。”

    刘整默默运气逼毒,他武功已到登峰造极之境,但这十邪散魂之毒实在太过于厉害,刘整也只能护住心脉,暂时不让毒性入侵而已。

    俞兴此时已是有恃无恐,转头对杨珞道:“杨小兄弟,这贼子现在已是内力全失,你快过去杀了他。”

    杨珞闻言不禁心下踌躇,他自小为人侠义,俞兴使毒伤了刘整,他心里已经隐隐觉得不妥,而此时俞兴更要他击杀刘整,杨珞只觉得心中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俞兴见状急道:“杨小兄弟,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不想杀他么?”

    杨珞犹豫道:“他卖国求荣,人人得而诛之,我当然也欲杀之而后快,可是,可是……”

    刘整见状哈哈笑道:“俞兴呀俞兴,这小子年纪虽小,却比你有骨气多了。”

    俞兴见了杨珞神色,已渐明其意,说道:“小兄弟,你无须顾虑,此时杀他虽不正大光明,却总好过让他继续屠戮天下百姓,危害大宋社稷。你千万不可因小失大,放虎归山啊。”

    杨珞闻言心头一震,忖道:“不错,这刘整武功智计俱是当世一流之选,若是留下他性命,让他继续为虎作伥,则百姓苦甚,宋室危矣,我为天下杀此奸贼,何须再顾及个人的看法和荣辱。”思量已定,提刀冲到刘整面前,拦腰便砍。

    刘整正全力运功与剧毒相抗,武功便连百分之一也没有剩下,当下只能艰难地挪动着步伐,左闪右避。过得数招,刘整慢慢觉得已压制不住十邪散魂的毒性,神智渐失,不禁心中暗惊,忖道:“难道我刘整今日竟要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手里?”

    杨珞武功虽不高强,但却是出于玄门正宗,招数虽不凌厉,却是罩住刘整进退各路,以刘整此时的状况竟是不能摆脱,眼看就要伤在杨珞手下。杨珞又攻了几招,忽地长刀急劈刘整左肩,刘整连忙移步向右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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