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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问仙君借段缘-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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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法吗?”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马明生气急败坏:“什么杀孽?这还没有定论,谁能说得清是不是还有隐情?”
“隐情?我倒不知马大人关而不审,隐情是从何而来,莫非自己送上门来吗?
“你……”马明生自知云苏来者不善,气上心头也不顾昔日颜面,抻直了嗓子只是吼:“关你什么事?之前让你拉他一把你不肯,非得要逼他犯下罪过。焉知你不是帮凶?”
云苏听他这么说,心知也不必留什么情面,今天必得让这个糊涂人明白一回什么叫“天道正义”。打斗,他从来没怕过。辩理?更是小菜一碟。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无量度人’,你知道‘度人’是什么意思吗?你以为满手血腥的妖魔凭你的锦心绣口便能放下屠刀吗?果真如此,仙法也就不必学了!要你们天牢有何用?今日,因你在这个位置上,我便跟你论论道理。你不想处置端木偿扬,无非是碍于情面。你的情面比之上清律更重?比北帝定下的黑律更公正?那些枉死之人,就因为你的情面,能活过来吗?”
马明生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梗着脖子狡辩道:“东海仙人是死有余辜,端木兄弟没做错!”
云苏真的快被气死了,他心知再说下去,自己难保不动手,倒使得局面越发混乱。
长剑祭出,云苏一把劈碎了堂上的神案!
马明生被吓了一大跳,有些清醒了过来,他看着云苏,气势不觉软了下去。
“你,你想干什么?”
“我云苏有言在先,”云苏剑指碎裂的桌案,凛然道:“若你果真徇私,我便即刻上报北帝,定然让你的下场有如此案!”
门内的动静,两位刑官听得一清二楚。见云苏黑着脸出来,急忙上前安抚,生怕气坏这位贵人。
云苏平息了半天,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让你们办的事怎么样了?”
“咱们办事公子放心,”刑官拍着胸脯道:“就这么一会儿,端木偿扬杀了东海仙人的事已经传遍了。”
“很好。”消息放出去,无论是魔界、东海还是西岳,对端木偿扬必然都是除之而后快。云苏手执长剑,望着天牢的方向冷冷一笑。
“便叫他逃也无容身之地!”
这阴冷的话语听在辣手无情的刑官耳中,也是心惊。他们从前只觉得云苏正派,不想居然有如此雷霆手段。联想到殿内自家大人,两相一比较,高下立分。
云苏从腰间抽出一份卷轴,这是来的路上匆匆写下的书信。
“派人即刻去酆都,将此信交予北阴大帝。”
刑官双手捧着接下,就要去办,不过走了两步又回来问一嘴:“敢问云苏公子,这送信的人报什么名号?”
“东岳,精熙真人!”
如此一来,刑官明白了,这是要请天愚回来坐镇。他们的心里也是一定,想着终究还得是天愚大人才能够压得住场面。
赶忙派了脚程最快的信使,火速赶往酆都。
刑官返回,见云苏仍旧面色阴沉,不由得心生歉疚。有心为马明生道几句歉,又觉得犯不上再惹他不痛快。
另一个刑官也是如此想,端木偿扬与道静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云苏既然来了,事情不了结断然是不肯走的。白站着反而尴尬,他转移了话题,脸上笑着道:“云苏公子何时受的仙职?这一阵子瞎忙,都没收着信儿。太极真人的品级您是实至名归,该好好恭贺您的。”
云苏脸上淡淡的,无甚欢喜之情。对于刑官的好意,他只简单的道了一声心领。
天贺,也不过是穿心之雷。卯时受诏,三刻完毕,不耽误去沃野的正事。
斩断尘缘,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啊。
☆、第五十七章 兔死狐之悲
神殿内呼吸可闻,马明生失魂落魄的捧着茶碗,靠着柱子坐在地上。
“啪嗒!”是神案的碎片掉落在地。
这一声惊醒了马明生的游魂,他望着威严的神座,从刚才的偏执中渐渐恢复了理智。
云苏行事向来谨慎,况且自己的确是亲眼所见。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东海仙人纵然有罪,那金紫烟总是无辜的吧?再者说,即便是有罪,也该由雷霆都司主持正义,怎么也轮不到端木偿扬执法。
莫非他真的……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我得问问他。”
遣退了狱吏,马明生从一大串钥匙里翻翻找找,哆哆嗦嗦的打开了单人牢房的铁门。
端木偿扬吓得一激灵,待看清了来人后,“哇”的哭了出来。
他就着蜷缩在地的姿势,匍匐着上前一把抱住马明生的大腿,哭个不住。
“马大哥你救救我,我是清白的啊,你救救我啊……”
“真的吗?”马明生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把端木偿扬拉开,劝了两声让他先别急着哭,自己倒红了眼圈。
“我何尝认为你有罪呢?”这一刻,马明生倒把自己的亲眼所见抛到了九霄云外。
端木偿扬虽然哭着,这句话却听得真切。当即灵光一闪,大哭转成了抽噎。
“马大哥你信不信我?”
“我信我信,只是你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马大哥才好帮你脱罪啊。”
得到了这种保证,端木偿扬立时止住了哭泣。
他依旧保持着惊恐万分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小小声的道:“其实,我是奉家师之命,前去魔界充当卧底的。金紫烟的事与我没有关系,是他得罪了东海仙人。我知道了实情,一时气不过,才想着给金师兄报仇的。真的!”
马明生愣了一会儿,深觉此话有理。他赶紧把端木偿扬搀起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说完还是一叹,道:“你也太意气用事了,差点平白含冤。当时问你怎么不说?”
端木偿扬心里一惊,赶紧想了一下,道:“我,我当时不是拉着你躲开了众人吗?”这片刻间他已经想好了说辞,脱口而出道:“师父身边也有魔界的奸细,玄逸上仙留下的人个个都不清白。他们根基太深,一时难以除尽,我不敢说啊。”
马明生的思路完全顺着端木偿扬的话走了,这一时半刻的的确确是深恨自己早没有看出他的隐情来。
端木偿扬瞧的明白,马明生这是信了自己的话了。他索性“咣当“跪倒在地,二话不说就是叩头。
“别别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端木偿扬却不为所动,面上做出大义凛然的神情,直直的盯着马明生的眼,道:“虽然事出有因,但毕竟是我亲手杀了东海仙人,我认罪。”
这话说的马明生心里一痛,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颇有无可奈何之意。
不过,端木偿扬意不在此,他话锋一转道:“可是,眼下还有一件大事急需我去办,若是耽误了恐怕整个三十六洞天都要尽落入魔界之手了!”
“啊?”马明生惊讶万分,结结巴巴道:“是,是什么事?”
“穷奇未死,他就在魔界,已经担当魔尊之位。只待伤愈,便要集结数百万部众,大举来犯!”
马明生这一辈子也没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的场面,听到这种耸人之语,深信不疑也是惊恐万分。
“这,这该如何是好?”
端木偿扬心知有戏,他故作深沉道:“马大哥莫急,此事可解。只不过……”
马明生一顿,他的头脑第一次灵光了一回。
“你是要我放了你?”
“不错!”端木偿扬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气势万万不能弱。
漆黑一片的牢房里,端木偿扬的目光好似两盏灯。他再叩一头,郑重道:“请马大哥给我一天的时间,将关键情报带给家师。事成之后,我即刻回来领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一刻,马明生犹豫了。若是放在平常,这样的一面之词在他的心里是要掂量几个来回的。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情感上,也是倾向于端木偿扬无罪。
或许潜意识中,他把出身寒微的端木偿扬和向来不受重视的自己视为同一种人。
他也有过被误解被冤枉的时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愿意给端木偿扬一次机会。
可能,这也是给自己一个解脱。
面对这热切的目光,马明生点了头。
“真人,真人。”神殿的偏堂外,刑官一路小跑着进来,不等脚步停下,气喘吁吁的道:“刚收到信儿,北阴大帝放人了。天愚大人此刻已在路上了。”
“好!”云苏满意的点点头。算算时间,天愚从酆都赶到休与山,再慢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只要天愚一到,此地便由不得马明生做主了。
他正准备同两个刑官再说什么,却见门外一个上了年纪的牢头匆匆赶来,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刑官顺着云苏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熟人,向门外喊一嗓子:“冯头儿,换岗了啊?”
这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冯牢头一个哆嗦。刑官和云苏对视一眼,心道:出事了!
冯牢头小鸡一样的被拎进偏堂,脚刚落地,赶紧就求饶。
“这是精熙真人,你有话快说。”
云苏抬抬手,止住了刑官的断喝。“叫我云苏便好,冯大人神色匆匆,有何事?”
“启禀真人,”冯牢头警惕的四下里看看,凑近了桌案小声道:“我们大人把新来的犯人给放了!”
云苏心里一凉,一掌重重的拍在案上。
两位刑官同时叹气:“糟了!”
不曾想马明生竟如此不济,云苏气极,提剑便冲进神殿内。
心绪还未平静的马明生给自己煮了一壶浓茶,还没等喝上半口,抬头便看到气势汹汹的云苏。他当即心虚不已,下意识的就要跑。可他脚下一动,却被衣摆绊住,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看到这样窝囊的场面,云苏倒是不愿跟他动手了。
打,也不是。骂,也无用。云苏只盼天愚能够快些到,也盼刑官尽早追上端木偿扬。
“你!”
他提起剑,咬牙切齿:“你好糊涂啊!”
这一瞬间,马明生的心里好像开了一扇窗,透过了些许天道正理。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犯了个错。然而,这错,很严重吗?
“云,云苏老弟,我,我……”他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云苏冷若冰霜,然而终究是大错已成,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无奈一叹,是万般的痛心:“唉!马兄啊,你可知我为何要留在此地,执意参与审讯一事?”
马明生脑袋里“嗡”的一声,刚才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为,为什么?”
事已至此,云苏纵然有千般手段,也挽不回马明生犯下的大错。
“早在我告知你端木偿扬与魔界勾连一事之前,就有人提醒过我,切记要让你将功补过。”
马明生脑子更乱,那时端木偿扬还未获罪,自己更是何过之有?
“端木偿扬参与德业考校,你是举荐之神。难道你不知,端木偿扬一入仙门,若犯下任何罪孽,你都有连带责任的吗?”
“这……”马明生刚说了个开头,就全明白了。
这一条,他是知道的。当初举荐端木偿扬,也是抱了很大期望的。
“原本,你将端木偿扬捉拿归案便或可将功低过。我紧盯着你不放,就是怕你心软轻纵了他。不想,还是没能……”
云苏说不下去了,见马明生仍旧是愣愣的,情知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了。
“我们百般为你周全,不成想终究是尽付东流。如今,你不仅要负连带之责,又要担渎职之罪。两罪并罚,知法犯法从速从重,就是烛龙大人也保不了你了!”
“他怎会保我?他只怕要亲自绑了我送到玄天吧……”
马明生幽幽的,好像游魂般站起来,往殿内深处走去。
云苏一把拦住了他,急切道:“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你听我一言,现在即刻去捉拿端木偿扬。只要把他捉回来,包括我在内,任何人都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算了。”马明生凄惶一笑,轻轻拂去云苏的手。
“我的罪,我认。”
云苏倒是愣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马明生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长廊中。
外头刑官的呼声响起:“真人,您快拿个主意吧,各处都报没发现端木偿扬的踪迹!”
云苏最后看一眼空无一人的长廊,狠狠心,转身离去。
殿外早已点兵布将,乌压压排了几千人。休与山固若金汤,若不是马明生鬼迷心窍,又怎会放走一个犯人?
背景、靠山固然是成功的一种条件,然而真正的实力才是关键要素。让马明生替换天愚的位子,烛龙大人并非是识人不明。实在是,严父之心啊。
云苏临风而立,对刑官吩咐道:“留下一半人马,好好守住你们大人。其余人跟我来。”
天台山,端木偿扬穷途末路之际,必然是要奔向他最后的保护伞。
☆、第五十八章 生死相随
“竹音妹妹,你在哪儿?”马明生飞快的奔跑着,呼唤着自家夫人。然而打开一间间房门,却都没有她的影踪。
有仆人追了过来,报告道:“启禀大人,烛龙大人寿诞在即,夫人她前日就回娘家了。”
“前日,她什么时候回来?”
仆人被这话问的糊里糊涂,女儿去给自家爹爹过寿,肯定要等到寿诞过了才能回来,大人今日是怎么了?
不等他回答,马明生一把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就往外奔。
嘴里不住的呢喃:“我去找她,我去见她一面……”
眼见着马明生丢了魂儿一般,仆人招来同伴,小声的嘀咕:“大人这是思念成狂了吗?”
另一个仆人却对前面的事有所耳闻,他狠命掐了同伴一把,小声道:“快闭嘴吧,大人惹上大祸事了!”
云海重重,马明生头一次感谢自己生而有灵,懂得驾云之术。钟山还远的看不到,他的心已经提早一步飞了过去。
喜气洋洋的寿宴即将开始,烛龙大人因着自己的两个女婿都不到场,刚刚发过脾气。竹音侍奉在侧,温柔的劝解,才把这场怒火一点点压下来。
平地炸起一声惊雷,她的眼皮猛的一跳,心里突然慌乱了起来。
或许是夫妻连心,她拢了拢云鬓,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休与山的方向。
自家夫君文弱,社令雷使并不是轻松的差事。他每天面对着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妖魔,便是虎狼一般凶狠的差吏。本来神官上任是不能带家眷的,竹音怎么也放心不下,百般求了父亲,才设法让她隔三差五能够去看望。
“也不知他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竹音嘀咕一句,抻了抻身前的桌布。
烛龙不知为何也是一叹,毕竟年迈,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他的预感也是不好,见到女儿愁容不展,心知对坐叹息毫无用处。
“不如,你还是回去一趟,把明生领来给额瞧一眼,大伙儿吃顿团圆饭。”
竹音抬起头看着父亲,从他的神情看出些许不安的忧虑。她抚抚心口,让自己镇定一些,叫上个婢女就登云而去。
马明生发了狠功夫,片刻都不停,奔了半日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知是否错觉,这一路竟像有人追着赶着似的。
是了,自己这不就是逃亡吗?
刚到临淄境内,马明生被一团云气所阻,瞬间就迷失了方向。他迫不得已停下来,茫然四顾,一时间五内俱焚。
就在这一时半刻,眼前云团突然剧烈的扰动起来。马明生痴痴的望去,云团散开的缝隙间,远远的居然是竹音的身影。
“竹音妹妹!”
他大喜过望,把什么烦恼都抛开了,身形一纵就要奔过去。
可是这一瞬间,他却失去了所有劲力。脚下一空,直直的就从云端跌落!
耳畔是忽忽的风声,他的眼睛张不开,然而心中却有一面明镜。
云气汇聚,凌空合成一池虚无清净之水。
化仙池!
竹音也是奔的急了,香汗淋漓。她远远的望见了夫君的身影,心里一安。想到自己匆忙赶路定然是有些狼狈,赶紧停下来同婢女一起整理衣衫鬓发。
一声绝望的惊呼,让她的手猛然攥紧。
再看过去,哪里还有马明生的身影?
“不得了了小姐,姑爷这是掉下去了!”
婢女惊恐的攥紧了裙子,她甚至忘记去扶住竹音。
这关键的时刻,竹音却没有腿软。她是烛龙大人亲生,再怎么温柔骨子里还是有几分魔性的。当即施展法力,飞身而去。
就这么一阻,马明生跌落的速度缓慢了许多。他仰面朝天,已经看到了奋不顾身扑来的夫人。
天谴来的这样快,让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法力。纵然有心让夫人不要违抗天规,也是无计可施。
当初的当初,自己本是个小小的钟鼓乐官。整日钻研乐理,对于其它事总是笨笨的。
不知是行了什么大运,一场仙会,竟然让天帝注意到了自己。
出任钟山之神,这是马明生做梦也想不到的。
紧接着便是迎娶烛龙的大女儿为妻。
马明生惶恐不已,他意识到烛龙住在钟山,自己这是倒插门。
对于这位岳父大人,他从来都是惶恐。
谨言慎行,唯唯诺诺,只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岳父不快。他从来没想过天帝为何会选中自己,又不知烛龙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肯让自己的心头宝贝下嫁给他这么个一穷二白的小神。
竹音的温柔以待,越发让他寝食难安。
在钟山的日子,每时每刻都是煎熬。空闲的时候,他不禁怀念自己当初的乐官生涯,觉得那才是一生最快乐自在的日子。如今这般寄人篱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第一次离开家,是因为什么事来着?他已经记不清了。大抵是与岳父起了争执,一时负起,推开了妻子夺门而去。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这逃家的行径,好似他唯一的解决之道。
后来,莫名其妙的被推上了社令雷使的位子。天愚的下场犹在眼前,他当时不禁绝望,人生这一辈子为何会走到如此艰难的地步?
可绝望之时,他又想:到了休与山,毕竟能够避免日日与烛龙碰面。虽然难说能不能够摆脱这位前魔尊的辖制,然而只要自己肯用功,还是很有希望扬眉吐气的。
可是,事与愿违。
现在想想,曾经怨怼不已的岳父,固然苛责,其实九成九都是恨铁不成钢。他把女儿嫁给了自己,只有自己奋发图强,拼得一番好前程,她的女儿才能开心。
竹音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每每夹在丈夫与父亲之间,她的心里都是痛苦万分。马明生或许察觉到过,或许没有。反正从来,他都觉得自己抑郁愤懑,怪命运无情的捉弄。
在诀别的这一刻,马明生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从来都没有真诚的对待过自己的岳父,或许曾经有过与他长谈的想法,但被那双凌厉的眼一瞪,便腿软的什么都不敢说不敢想了。
岳父担任魔尊之位许久,他的见识与阅历是自己不能想象的。当时的自己除了会几样乐器外,其余一无所长。对于钟山神的职责,他尚未能够很好的履行。有时闹一点饥荒,便手忙脚乱全无头绪。烛龙看在眼里,如何能够不着急?如若这样的人放在现在的自己面前,也必定是要头痛的不知怎么教导才好。
对于竹音,他是从心底里爱慕。可是当年愤愤不得志,谈不上把气撒到她的头上,也少不了冷言冷语,惹得她哭了好几回。夫君夫君,想想自己怎配得上竹音的一声夫君?
化仙池的水凄寒如冰,马明生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还是当年那场三界云集的仙会。
当初的当初,盛景佳期,有一双美目曾经放在了自己身上。
“竹音妹妹,永别了!”
竹音咬牙忍着心痛,拼力施为说什么也要拦住丈夫,不叫他掉入化仙池。
可天理循环如此强大,她一个小女子又怎能奈何?
一道天雷向着她柔弱的身躯直劈而下,然而比之更快的,是另一个人。
天愚!
“长姊,你不可轻举妄动!”
竹音被死死的拉住,再也不能动半分。她眼睁睁的看着马明生的身影越来越小,直直的跌入化仙池。
这清气纵横水雾氤氲的池水没有半点美好,它像一张血盆大口,把她的夫君完完全全的吞噬了进去,连骨头都不剩。
一滴泪,重得云朵都承载不下。天雷滚滚,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只是投胎去了,你可别犯傻!”天愚紧紧的拉着竹音,生怕她一时想不开。
竹音心里空空的,不知为何,却笑了。她轻缓的推开天愚的手,顾自理了理鬓角,仿佛还是准备去见爱人一般。
“我去看看他。”
天愚本不是个善于体察女儿家心意的人,此时见竹音神态自若,还以为她很坚强。
“你不寻短见,我就放心了。”说完这句话,他还惦记着马明生捅的大篓子,匆忙告辞而去。
深秋寒雨,衙门的小官吏马福得知夫人即将临盆的消息,乐颠颠的顶着雨往家里跑。或许是太过高兴,没留神在门口撞到了一位女子。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你没受伤吧?”
女子浑身湿透,却毫不在意,就着他伸出的手站起来,反而轻轻道了一声:“恭喜您,喜得麟儿。”
马福挠头一笑,听了这种吉祥话,也是喜不自胜。
“我就知道肯定是个儿子。前两月就跟对门大哥商量好了,只待他家娃娃一落地。若是个男孩便同我家宝儿结拜兄弟。要是个女孩,便结为夫妻。”
他太高兴了,拉着竹音说个没完。
“会是个女儿的。”竹音打断他的话,突然道。
马福一愣,不由得自己瞧了两眼面前的女子。刚才他便说自己的是个儿子,此刻又如此笃定,莫非是个仙姑?
想到这里,马福觉得自己真是福气临门,当即拜了一拜,请教道:“不知可否请仙姑为犬子赐名?”
“明生。”竹音幽幽一笑,这凄绝的美丽,让马福看呆了。
大雨还在下,天边却泛起了一道金光。
“明净一世,平安一生。”伴随着低沉的话语,竹音翩然走入雨幕之中,渐渐模糊了身影。
“哇,哇……”对门的两家,同时有了添丁之喜。
☆、第五十九章 最后的端木
大千世界,映入到每个人的眼中其实都只是一部分。人有时悲上心头呼天抢地,一时又喜笑颜开呼朋唤友。他们觉得自己的事是天大了不起,其实任何人都影响不了整个世界的运行。
从鬼到人到仙神,无不依照看不到又摸不着的秩序存在着。或许是天道,或许是自然,那是至高无上的法则。
所以得意总是短暂,失意也并非永久。
所作所为只要顺应天道,终究还是有一条活路的。
顿悟此理的端木偿扬,觉得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金庭,前日是飘渺仙宫,昨日悲声遍地,今日静悄悄的。
已是空城。
逮住个守卫一问,对方懒懒的回道:“东海和西岳联合起來找尊上的麻烦,都在北帝处还洠Щ貋怼5茏用欠隽私鹱涎痰热说牧殍眩送廊チ恕!
找的是什么麻烦。端木偿扬非常清楚。他整个人麻麻木木,不自觉的走进了舒苑。
道静生前翻了一半的书卷还在案上。墙上剔透的玉璧,随处可见的夜明珠,缀满珍宝的玉树……
这些都是道静的遗物。
一盏灯台凭空出现在端木偿扬手里,他想:烧了,也好。自己是洠ЦF碛茫懒艘惨降叵氯ァ
他下定决心,举着一捧灯火探到了书案上。
却下不了手。
那一刻,他再次环顾四周,竟然有些不舍得。
“洠С鱿ⅰ!
端木偿扬一声自嘲,把灯台举高,猛然松开了手。
就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怪兽即将被放出來似的,他发足狂奔而出。
扶住院墙,端木偿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试探着回过头。
琳琅珠玉耀目生花,同它们的主人一样。灯台跌落在地,正好压灭了灯芯,只有一点油渍,泼到了长案的腿上。
扶着墙壁的手颓然垂下。
“我终究,是奈何不了你。”
云苏御剑而行,拖着如此庞大的队伍,行进速度怎么也快不了。天愚还未來到,他又不能撇下众人而去,一时间是心焦无比。
“真人,真人。”刑官气喘吁吁跟上來:“捉拿端木偿扬固然容易,可判罪却有个为难之处。”
“快快讲來。”
“是。”刑官拉着云苏暂时停下,凑近了道:“真人明白,咱们天牢断案向來要依照天规律条。这神仙玉格是装样子的仁慈摆设,上清律和北帝黑律虽然一样严苛,但是这三篇律法都用不到啊。”
另一个刑官上前來,仔细补充道:“端木偿扬虽拜入了南岳神君门下,时日毕竟太短,南岳方面还洠淼眉鞍阉媳ǜ裣伤颈赴浮A硪环矫妫徊还嵋坏惴ㄊ酰缮形慈胂杉涫当旧砘咕褪歉龇踩恕!
两位刑官的意思云苏明白了,凡人诛仙,不问因由直接就是五雷轰顶。
天台山还望不到影子,只怕自己一行还未到,端木偿扬已经遭了天谴了。
这本是天意,奈何还需要他的口供。
云苏飞快的搜寻着脑海中的信息,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玄逸上仙。
上仙登位之初,便将金庭周遭四十里内尽皆划为禁地,凡人及妖魔之流皆不得靠近。
也许这禁制可以阻上一阻。
时间不多,云苏吩咐众人提起十二分力气,加速前行。
然而距离天台山越近,那一阵紧似一阵的闪电天雷就越发刺目,看得人心里一沉。
古真殿后的陶盆被敲破了个口子,碎片掉落的同时,剑鞘上的宝石也磕掉了一大块。端木偿扬捧起來瞧了瞧,刚想觉得心疼,转念自嘲一笑:“这都是别人的东西,坏了就坏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他來说,什么都是旁人的,可鹿箭总是自己第一个遇上的吧。
月银精在地上蹦了两蹦,翻白了肚皮不动了。端木偿扬把这黏糊糊的尸体弹开,从地上的水渍中捻起了一根泡涨了的花枝。
这,就是鹿箭。准确的说,这是來自阆苑的仙草。可那个俏丽的女孩,那个活生生的人,却已经如同花枝上从未开放过的白色花蕾一般,不在了。
端木偿扬不心痛,他觉得自己很快也要走这条路,早早晚晚他们在地下也还是会碰面。
虽然这样固执的劝自己,可脸上亮晶晶的两道湿痕却出卖了他的心。
“鹿箭啊,要怪你就怪我师父吧。”端木偿扬积累在心里许久的话,像开闸的洪水般涌出來,不说个痛快不舍得死。
从当时的初遇,到后來的分离。再相遇,再分别。时至今日,其实也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可怎么,漫长的像是过了一辈子。
不,他在心里更正:是自己一辈子的经历都在这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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