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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完结+前传+番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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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这样子,这事儿似乎并不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而是杜听馨一时义气,自己行动的,这就好说多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仍是带着笑容:“万岁怎么这样说,万岁的金面,臣妾怎么敢不看?只是给贵妃娘娘这么一闹,臣妾心里不太痛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消气的。”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萧焕也明白不能得罪我,沉吟了一下:“皇后准备怎么办?”
我轻弹着被他握在手里的杨柳风:“杨柳风既然出鞘,却没怎么见血,臣妾怕它不高兴。臣妾也不求别的,只要让臣妾在贵妃娘娘国色天香的脸蛋上划上一下,前尘往事,咱们一概不究,怎么样?”
听说我要毁她的容,杜听馨惊惧的几欲晕倒,嘤咛一声哭了出来。
我轻笑着,静等着萧焕的回答,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感觉,一定不好受。我知道杜听馨在等他说不行,但是我也知道,她等不到,对萧焕这种人来说,江山永远都比美人重要,这点从很早以前我就明白。
果然,他缓缓开了口:“皇后,这一剑,能不能算在我头上。”
“噢?”他这样说,还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轻蹙了眉头:“哎呀,臣妾怎么敢对万岁动手,万岁这不是在逼臣妾收手吗?”
“君无戏言,这一剑皇后往后随时都可以讨回去。我向大武萧氏的先灵起誓,如违此约,我百年之后将无葬身之地,怎么样?”萧焕看着我,一字一顿。
百年之后无葬身之地?那就是说大武亡国灭种了,对一个君王来说,还真是无以复加的毒誓。
穷寇莫追,我也只好笑着点头:“万岁何必这么认真,难道臣妾还敢怀疑万岁说的话?”
听我这样说,萧焕明白我是接受他的条件了,松了口气想要放开剑锋。我不等他松手,就飞快的抽剑,长剑带出一串血珠,又在他手上划上了两道伤口。
我一面甩干剑刃上的鲜血,一面看着他笑:“其实呢,臣妾是有点怕的,臣妾怕万岁欠臣妾的太多,有一天会还也还不清。”
一脱离剑锋所指,杜听馨就扑到萧焕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我淡瞥她了一眼,笑着:“听馨姐姐是万岁的女人,万岁可要看好她,别让她再生出什么事端。”
萧焕一面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膀,一面淡笑着:“皇后不也是我的女人,我倒觉得看好皇后更难一些。”
“是吗?”我把杨柳风重新收到腰间,笑着说。
这时门外宏青带着一队御前侍卫赶了过来,宏青先是瞟了我一眼,接着单膝跪在萧焕面前:“卑职失职,让万岁爷和两位娘娘受惊。”接着起身看到了萧焕手上的血迹,惊呼出来:“万岁爷!”
“没有大碍,”萧焕冲他笑了笑,接着说:“这里没事,宏青先把皇后护送回去吧。”
宏青抱拳领命,看向我,我冲他点头笑笑,接着敛衽向萧焕行礼:“臣妾告退。”
他笑着点了点头:“皇后保重。”
我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送我出永寿宫,宏青叹了口气,避开身后的众人,对我说:“皇后娘娘,你跟万岁爷如此针锋相对,又是何必?”
“是啊,又是何必。”我笑了,按按腰间的杨柳风的剑柄:“宏青,那么你认为,如果我对万岁说我爱他,希望他对我好一点,我们的关系会好起来吗?”
“啊?”宏青一惊,大约是从未听到有女子说出这么大胆的言辞,微微红了脸,结巴着:“这个……或许……”
“如果说了真的有用的话,我就去说。”我笑着微叹了口气:“可惜没用,这个对他来说,是没用的。所以呢,我就只有和他针锋相对了。”
“唔?”宏青有些尴尬的摸着下巴:“没有说过,怎么知道?”
“说过的,我说过了。”走到储秀宫门前了,我顿住脚步,看着院中的那两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依稀间,仿佛看到了江南苍翠的远山。
我在门前转过身,向宏青笑了笑:“我到地方了,今天我没备下酒水果品,就不请你进来了。”
“噢,卑职告退。”宏青会意的行礼。
我点头,转身走回院中,午后的阳光坦荡的照在我脸上,和煦的如同那个年轻人粲然的微笑。
那个我对他说我爱你的年轻人,那个对我说对不起他不能爱我的年轻人,那个在江南的风雨中执起我手的年轻人,那个被我的长剑刺中胸膛的年轻人,那个最后成为了我丈夫的年轻人。
霎那间早已成为过往的前尘旧事纷纷扑上心头,纷乱的光影如彩蝶般零落。
有段时间我曾想过,为什么都要是他?
后来我明白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因为事实就是事实,它们发生了,接着就成了永恒。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它永远都会待在那里,讥笑你这个红尘中如芥子一般微小的凡人,以分外超然的嘴脸。
第八章 秘密
天气在一天一天的变冷,季节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悠闲生活中转入暮秋。
萧焕遵守着和我的约定,再也没有逼我喝过避孕药,也时常会招我侍寝,我们的见面次数在这段时间内前所未有的频繁,我却会在偶尔的恍惚间,几乎想不起他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这段时间内,江淮的灾患因为秋粮的收获而渐渐平息,北方的战事虽然依旧吃紧,但是帝国的政要们依仗着秋粮上缴,各库粮草充栋,大着胆子把拱卫京师的三十六卫近二十万军士调到了山海关前线,准备在入冬前一举击溃库莫尔的大军,把女真人重新赶回到长白山的深山老林里去。
与前朝相应,后宫也是一派安宁的景象,七月十九宫内操办太后的圣寿节,各位嫔妃相携为太后祝寿,其乐融融,和睦非常。
我知道这只是表象,那群穷极无聊的女人还在互相攀比争斗,不过我这个人生来是把懒骨头,只要没人招惹到我头上,我就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这天天色阴沉,坐在侧殿里的碧纱窗下看书,已经觉得手脚有些发凉了,我正寻思着要不要交待人去生个脚炉放在屋里,娇妍就从外面兴冲冲的跑进来。
她鼻头冻得红红的,兴奋的跑到我跟前,神神秘秘的眨了眨眼睛:“皇后娘娘,你猜我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嗯?你在御膳房偷到什么好吃的了?”小山正在一边绣她的香囊,插嘴说,这丫头自己喜欢吃食,就觉得天下人的好事就都不外乎是弄到了什么好吃食。
“不是,小山姐姐就知道吃。”娇妍不客气地打断她,娇妍跟我跟多了,也像小山一样,有点无法无天,小山虽然是储秀宫的管事宫女,她也一样不留情面。
“啊?那是什么?”小山大为好奇,睁大了眼睛问。
“皇后娘娘猜。”娇妍眯着眼笑。
我看她竟然高兴成这样子,就来了兴趣,放下手边的书托着腮想了想:“你娘给你带信儿了?”
娇妍的笑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看着脚尖说:“今年兵荒马乱,谁知道我娘过的怎么样?”
“不是这个?”我摇摇头:“那我就想不到了。”
“就知道皇后娘娘也想不到。”转眼间,娇妍又得意地笑了,这小丫头的高兴和伤心就这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我和小山同时大叫。
“我拜到师父了。”娇妍看也吊足我们的胃口了,得意洋洋的揭开谜底。
“师父?”我问。
“是啊,娘娘不是说我的剑术太低微,就算近了万岁的身也没用吗?我就拜另一位高人为师了。”娇妍回答。
“高人?”我仔细的想这宫里还有谁是高人,能教娇妍什么,一面想着,一面就明白娇妍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刺杀萧焕,只好笑了笑:“那你师父要教你什么?”
“制香。”娇妍说着,突然从袖里摸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瓶口的小塞,一缕淡粉的轻烟就袅袅的升了起来,仿佛活的一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朵蔷薇的模样,玲珑剔透,似真似幻,与此同时,屋内已经充满了一股清新的蔷薇花香,和一般的香料不同,这花香自然淡雅,让人恍然间仿佛站在了雨后的蔷薇园中,面对着满园带露的繁花。
娇妍伸手挥散烟雾,塞住瓶口,花香在瞬间消散,我和小山有些愣愣的,不知道刚才是不是作了场梦。
“怎么样?厉害吧。”娇妍更加得意:“这还是我师父随手做来熏屋子的香,我师父说了,香不仅能够拿来辟臭易味,而且还能用来惑人心神操控神志,甚至杀人救人,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这位师父,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娇妍刚才说的杀人救人,早已经不是一个香料师所能应为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人一定是个精通蛊毒的高手,没想到在这深宫之中,还藏着这样的人。
“噢,我师父住在英华殿,我是不小心迷路,闯到那里才见到师父的。”娇妍对我也不隐瞒,爽快地说。
英华殿地处内城西北角,在前朝是供奉佛像,供后妃礼佛所用的,到本朝因为太宗皇帝的莫皇后不信鬼神,就荒废起来,平日人迹罕至。英华殿前就是被称为冷宫的寿安宫,这个人住在英华殿,难道是被贬庶的先帝嫔妃?
我想着,有点好奇,就对娇妍说:“娇妍,你能带我去见见你师父吗?”
“好啊,”有点出乎我意料,娇妍干脆的答应了:“我跟师父说皇后娘娘待人亲厚,是天下最好的人,师父还说很想见见娘娘呢。”
“真的?”有事可做,我一下子兴奋起来,跳下软榻:“反正今天也没事,无聊的很,咱们这就去吧,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山最怕闷,连忙拍手应和。
“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家里看门。”我故意逗小山,拍拍身上的衣衫,也没让小山找件外衣来披,就拉着娇妍跳出了门。
小山在屋里呼天抢地,我和娇妍早跑远了。
穿过几条狭窄的甬道,进了英华门,英华殿前空旷的广场就展现在眼前。
大片的空地上奇花异草林立,不知名的异香在空气中弥漫,一阵秋风吹来,我脚下那片盛放的罂粟随风轻轻摇曳。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这里是英华殿,我一定不会认为这地方居然是在紫禁城内的。
“师父,师父,我把皇后娘娘带来看你了。”娇妍早一路顺着花草间的那条青石道跑到半开的殿门前,高声叫了起来,然后向我招手:“皇后娘娘,快过来啊。”
我应了一声,悄悄握紧腰间的剑柄,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殿口,从打开的殿门里看进去,我不由愣了愣,站在殿内的石桌前摆弄着石臼的人,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是个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妪,而是一个白衣少女。
那少女只有十四五岁左右,一头黑发直垂到腰际,披散在背上,黑亮如镜,她握着铜杵的手莹白如玉,从窗纸的破洞中漏进殿内的惨白日光照在她脸上,反射出类似薄胎瓷器一样的光晕,她的眉目秀美如画,居然有些熟悉的痕迹。
这真是一个像琉璃娃娃一样的女孩儿,连大声说话都会害怕把她震碎了。
看到我,她只是稍稍转了转身,用那双漠然的眼睛看着我,手里的铜杵并不停下。
“你好。”我也不知道是该叫她姑娘还是该叫别的,只好笑了笑说。
“你是皇后对不对?”那少女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娇脆,可是这么娇脆的声音,听起来却有种冰凌相撞的寒意。
“对,我是。”我点头回答。
“师父,这就是皇后娘娘,我跟你说过,人很好的,我最喜欢皇后娘娘了。”娇妍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
“皇后,是不是就是皇帝心爱的女人?”那少女直视着我的眼睛,接着问。
“皇后是皇帝的妻子。”我已经看出她不是放肆无礼,而是根本就不通人情世故,就放缓了声音说。
“妻子,不就是丈夫心爱的女子吗?”那少女不依不饶的问。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少女,就笑了笑:“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呆在这个地方的吗?不会害怕吗?”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真复杂。”那少女对我的问话充耳不闻,她似乎对我是不是萧焕心爱的女子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重复过后,抬起头又问:“那你是不是?”
“这个要去问皇帝才明白啊。”我笑着说,向她走近了两步,看清楚她面前的石桌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香料,色彩斑斓,形状也各不相同,有只透明的琉璃瓶里还养着一群莹莹发出蓝光的小虫,那些小虫在瓶壁上慢慢蠕动,伸出小小的触角互相触碰。
“那是冰蚕,别看它这么小,一群就能产一两丝呢。”那少女在一边说,提到自己养的东西,她冷冰冰的声音里总算有了点情绪。
“冰蚕?《山海经》里提到的那个?还真的有这种东西?”我有点惊讶。
“嗯,”那少女随手指了指殿外的一丛花草:“那是杜蘅,很难种,我接连种了三年才种活。”
我这才想起来仔细打量殿内的陈设,宽阔的大殿内到处堆放着各色小盒和布袋,殿内的佛像上更是挂满了晒干的叶片草料,随口说:“真的有这些东西啊。”
“当然是真的,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人,总喜欢说假话。”那少女冷冰冰的回答,伸手怜爱的抚了抚装着冰蚕的那只瓶子:“我养它们已经养了十年,收集的蚕丝马上就能织一件防火的袍子了。”
“师父,你要防火的袍子做什么?”娇妍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这时赶快插嘴。
“萧氏朱雀这一支的传人不是最善驭火的吗?”那少女说着,再次抬起头仔细的端详我:“不是他心爱的女人?”
这次我们离得近了,我看到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竟然是重瞳,心里一动,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那少女轻轻笑了,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少女的娇羞:“我叫荧。”
“荧?”我脑中顿时清晰地跳出一段十几年前的宫中旧事。
先帝在位时专宠柳妃,因此子息单薄,膝下只有当时的柳妃,现在的太后生育的皇子萧焕,连个公主都没有。德纶十一年时,一个被先帝酒后偶尔宠幸过的宫女被发现怀了孕,但得宠的柳妃是出了名的善妒,容不得先帝身边有别的女人,那宫女就被随便赐了个才人,分到一个偏僻的宫殿里居住。
后来那宫女似乎生下了一个女婴,奇怪的是既没有记入宗谱,也没有封号,仿佛这就是一个野孩子一样。
又过了几年,那宫女就自缢死了,再后来先帝驾崩,柳妃做了太后,后宫成了她的天下,那个女婴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大武萧氏自太宗皇帝起,承袭皇位的朱雀一支,每代子嗣无论男女,都长着一双标识一样的重瞳,而且无论男女,名字里都会有个火字来做部首。
这个少女叫荧,又生了一双重瞳,看来就是当年那个宫女所生的了,她虽然获得了萧氏朱雀支的名分,但是却留在这座不见天日的英华殿里,孤独的长大。
想到这里,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想要抱抱她,握在手里的小手像玉石一样冰凉。
现在是暮秋时节,北方的寒气已经很重了,她还是只穿着一件连夹层都没有的棉布单衣,我搓了搓她单薄的肩膀,皱眉问:“难道他们没有给你送冬衣过来吗?”
“冬衣?是什么?”荧忽闪忽闪蝶翼一样的睫毛,问。
“娇妍,待会儿回去了,把我的裘毛大衣和棉衣拿几件过来给你师父,也算你孝敬师父的。”我转头吩咐娇妍。
娇妍高兴的答应。
荧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合上了眼睛:“真暖和啊,你真的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吗?”
我轻拍着她的肩膀,环顾着这间堆满了各色香料和香炉的屋子,连张床都没有。说到底,我所能提供给她的帮助也只有这点了。
“我喜欢你,我真不希望你是他心爱的女人。”最后,荧搂着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和荧说过的话,我没怎么放在心上。下午和娇妍一起从英华殿回来,还没到晚上,萧焕就派人来叫我去养心殿和他一同用晚膳。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侍寝的日子,赶快换了装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过去。
到了之后发现萧焕早让人布好了酒菜坐在桌前等着我了,天气冷了,桌案边支着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放着一个铜盆,盆中的清水中温着一壶酒,闻味道是萧焕最喜欢的竹叶青。
我行了礼在桌前坐下,笑了笑:“万岁今天怎么想到要叫臣妾过来用饭了?”
他也笑笑,把目光从铜盆中冒出的热雾上转过来:“皇后,你今天去英华殿了吧?”
我点头,挑了挑嘴角:“刚从那里出来没多久而已,万岁就知道了?”
他没有理会我的讽刺,把手伸过来,拉住我的袖子,捻了捻袖口的衣料,放到鼻尖闻了闻,笑笑:“迟夜香加软荼蘼,皇后,你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他笑着,提起火炉上铜盆中的酒壶,倒入桌上的酒杯中,然后用手指在杯中沾了一滴酒,在半空轻弹了一下,空中瞬间就腾起了一朵火花,火光中一束紫烟先是凝聚成一朵夜来香,然后化成一株亭亭的花树的样子,很快不见了。
我还从没见萧焕在我眼前显露过这种功夫,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焚火化毒的法子,”他笑,收回手:“你在英华殿的时候,荧先是对你施了迟夜香的毒,然后再用与之相抵触的软荼蘼之毒将两种毒性抵消,但毒性毕竟还残留在身上。荧只懂学制毒的方法,却从不知道去学该怎么化解。”
我挑挑眉:“看来你是很懂得化毒的方法了?”
他笑笑,半开玩笑的:“荧每隔几天就要新制一种毒来用在我身上,如果连这个都不懂的话,皇后只怕早就见不到我了。”
他们这两兄妹倒真新鲜,哥哥把妹妹关在偏殿里十几年,妹妹想尽方法要毒杀哥哥,我哼了一声,嘀咕:“想杀你的人还真不少。”
说完了意识到失言,连忙清咳一声掩饰,指指桌上的菜肴:“万岁,菜都凉了,赶快用膳吧。”
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小声嘀咕一样,笑了笑:“皇后请便。”
我有些心虚,就没再说什么话,赶快闷头吃饭,这天的菜品简直就像对着我的胃口做的一样,我恰好跑了半天,也饿了,姿势不怎么雅观的狼吞虎咽,一直吃到肚子发疼。
萧焕倒是没吃什么东西,只是转着酒杯,慢慢的把那一壶竹叶青都喝了下去。
饭罢吃完茶,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向我笑了笑:“皇后可以回宫了。”
我有些惊讶:“万岁不是叫臣妾过来侍寝的?”
“晚上要商讨山海关的军情,大约又要拖到很晚,皇后还是先回宫吧。”他笑笑,转身就要走。
“万岁,”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很想在养心殿多待一会儿,站起来说:“臣妾等着万岁吧。”
他有些讶然的回头,展开眉头笑了笑:“也好,等不及的话,就先睡吧。”
我点点头,然后想起来了,慌忙补着行礼:“臣妾遵旨。”
他又笑笑,没再说话,回头走了。
吃过饭没什么事情,我净完了身就去床上躺下边打瞌睡边等萧焕。
夜色渐深,屋内也越来越冷,我等了很久,终于还是在西洋钟的嘀嗒声中睡着。
钟表的嘀嗒一直响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阳光已经洒满了半边地板,身边的床铺依旧是空着的,枕头和被褥却已经有了些凌乱,萧焕来过又走了。
脑袋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也不错。
第九章 关外
萧焕既然已经起床走了,我也该回宫了,爬起床盥洗完毕,从前殿绕了一圈,看到有臣子和太监不停的在养心殿到内阁的那条路上穿梭,想一想这会儿刚下早朝,应该是政务最繁忙的时刻,就没进去,直接回储秀宫。
进了后殿,小山已经生好了脚炉,把屋子布置得井井有条了,我从她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银耳羹,四下看了一下:“娇妍不在吗?”
“一早就去英华殿找她师父去了,小姐你也真是,都不让我跟去看看,那死丫头一直夸耀她师父有多么仙风道骨,超尘脱俗,都快把我急死了。”小山嘟着嘴说,还对昨天我没让她跟着去英华殿的事耿耿于怀。
我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笨小山,那里又不是花园,我是怕有什么危险,我照顾不到你。”
“什么危险,这还是在紫禁城里呢,我就不信有什么人敢为非作歹,小姐你又找理由搪塞。”小山还是很不满。
“谁说紫禁城里就没危险了,我跟你说,想当年,你小姐我独闯灵碧教的杭州分堂,那里的机关劲弩,我都不觉得算什么,但是这紫禁城里看不见的机关暗道,可比那要厉害多了。”我慷慨激昂的追述当年往事。
“啊?魔教灵碧教的分堂?是不是到处都是刑具,吊满了死人?”小山注意力马上被吸引,感兴趣的问:“小姐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起过。”
“你以为是第十八层地狱?还到处吊满了死人。”我瞪她一眼:“你小姐我这么谦虚内敛,这么点小事情,不值得总拿出来说。”
“谦虚内敛?”小山上下打量着我:“不大像。”
“总之,”缠来缠去,该说的话都快忘了,我把银耳盅放到桌上,郑重其事的总结:“小姐我是为你好,老实在家里待着就好了。”
小山重重的哼了一声,接着说:“啊,对了,小姐,今天一大早,翊坤宫那边就来人说德妃想要请你过去看几样古玩。”
“那女人还真是麻烦,好,呆会儿咱们就去。”我绾着垂在肩上的乱发,寻思着待会儿去翊坤宫的时候要梳个堕马髻,穿件显腰身的粉纱罗裙,然后再披件红狐大氅。幸懿雍在后宫妃嫔中年纪最大,过完年就满二十岁了,我偏偏要打扮的年轻娇嫩,气死她。
“嗯,小姐,这次让我跟你一起去了?”小山在一旁满怀期望的说。
我心情正好,就淡瞥她一眼:“不行,刚才不是说了,你要呆在家里。”
“啊?”小山失望的大叫:“又不让我去,我天天闷在这个院子里,都快闷疯了。
我偷笑着没理她。
幸懿雍是个冷静而有野心的女人,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人如果冷静,她的行动就轻易不会为感情左右,如果有野心,她就会特别谨慎。
就此而言,我一直对幸懿雍很放心,所以当她派来的小宫女在半路上突然说德妃改在延春阁见我时,我也只是摸了摸腰间的杨柳风就跟她走了。
走进延春阁四方的大厅,因为一时不能适应突然变暗的光线,我眼前有短暂的昏花,就在这一瞬,一阵疼痛从腰间传来,接着我的手被人抓住扭在了身后,等我想回头看个究竟的时候,我的脸颊已经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门外一声低呼,鲜血溅在地板上,人体倒地的声音沉闷的响起,带我来这里的那个小宫女已经被砍倒在地。
延春阁的黄杨木门迅速合上,我眼前出现了两双鞋,两双差别很大的鞋,一双缎面绣牡丹吐蕊图,缀着鲜艳的红缨,另一双葛布麻底,一无装饰。
“看吧,我就说,她这点功夫,很容易就能制服,根本不用浪费我的香。”这个声音娇脆甜美,冰凌相撞一样透着隐隐的寒意。
“我只想稳妥一些。”是幸懿雍的声音,我顺着那双华丽的绣鞋往上看,看到了她不带一丝表情的脸。
虽然被人俯视的感觉不太好,我还是对她笑了笑:“早上好啊,德妃姐姐。”
“闭嘴!”幸懿雍一向素淡的容颜蓦然变得狰狞,抬脚准确的踢在我的小腹上:“你这个贱人!”
她一定常用这招来虐待她宫里的小丫头,这一脚过来疼得我嘶嘶吸冷气。
“早告诉你不要做这种不必要的事,你们这些女人总这么无聊。”那个穿葛布鞋的果然就是荧,她弯下腰来看我:“我们又见面了,皇后。”
荧没有换上厚衣服,仍然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衣,她眯上明亮的眼睛,笑了笑:“其实我想,你要不是皇后就好了。”
“这么说即便不是我,今天做皇后的那个女人也要倒霉了?”我抓住她话里透出的由头,咽了口咸腥的吐沫,笑着说。
“这样说也不错,找哥哥喜欢的女人太麻烦了,所以我们干脆就找到他的妻子算了,反正他的妻子被绑走的话,结果也是一样的。”荧毫无心机,顺着话头说下去,她对萧焕的称呼居然是哥哥。
“你也不要对她说这么多废话。”幸懿雍低声喝斥,指挥把我按在地下的那个黑衣人:“她腰上藏有兵刃,先解下来。”
连我腰里藏着剑都知道?
那人顺手把杨柳风从我的腰带里抽出丢在一边。
我笑了笑,对荧说:“要找你哥哥喜欢的女人是难,但是要找他不喜欢的女人就简单了,跟你合伙的这个,我敢说就一定是他不喜欢的。”
“贱人!”幸懿雍再次照准我的小腹一脚踢来,她次次准头不失,我想如果我现在已经怀上了萧焕的孩子,也要给她踢流产了。
“你以为我稀罕让那个男人喜欢?”这脚过后,幸懿雍也如我所愿的发火了,毫无章法的大叫:“他是谁?他只不过是个连权柄都握不住的无能男人。他们萧氏的天下又如何?早晚要变成别人铁蹄下的屠戮场。还有你,你以为你是谁?整天在我面前摆皇后架子,我去你的先帝遗诏!去你的内阁首辅!我看等明天大武的江山易名换姓,那个男人化成飞灰,你还做不做得了你的皇后!”
“这么说……你爹幸羽是投靠了库莫尔做奸细,想要叛变吧?”终于听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吸了口气说,这个女人没练过武脚就这么狠,看来这种平日里满口诗书礼仪的人狠毒起来最可怕。
“给你知道了又如何?”说得兴起,幸懿雍蹲下来拉住我的发髻,让我直视她的眼睛:“皇后娘娘,你不是很聪明很有心计吗?你从我嘴里套出的话,赶快去告诉那个男人啊?我还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爹已经在山海关内安插好了内应,马上就会率军打开城门放女真人进来,而我们现在就要去杀那个男人,你去向他通风报信去啊!你让他赶快设防啊?让他小心我们啊?”
“杀萧焕?”我看了看荧。
荧笑着点头:“是啊,我的袍子昨天晚上已经织好了,呆会儿换上就可以去杀他了,我最喜欢穿宽袖子的白衣服,其实如果把冰蚕衣织成窄袖子的话,早就能织好了,我不乐意。”
“不行,你们杀不了他的。”虽然不想给他们泼冷水,但我还是叹了口气说。
“别嘴硬了。”因为离得太近,幸懿雍的脸在我眼中彻底扭曲了:“你以为只用说说,那个男人就不会死了吗?”
我别开脸想避开她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不是嘴硬,只是知道凭你们绝对杀不了他而已。对了,教你们个乖,和他交手看势头不对的话,不要硬拚,赶快逃命,他一般不会赶尽杀绝,会留一条生路给你们的。”
“哈,”幸懿雍揪着我的头发晃我的头:“皇后娘娘,你与其这么关心我们,还不如好好思量一下你的下场吧。”
“不外乎被你们杀了和被人救走两种了。”我笑着:“还有别的吗?”
“你真单纯啊,皇后娘娘,”幸懿雍这会儿笑得特别张狂:“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把你送到库莫尔的大军里做军妓的话会怎么样?你不觉得如此的话,大武萧氏的颜面真正要扫地了?大武的皇后竟然成了军妓,太宗皇帝在太庙里也要羞死了吧!”
“那也要你们有本事把先把我运出紫禁城,这门外就有随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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