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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指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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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浅酌了一口,随后一饮而尽。

    见池蔚饮尽杯中的酒,姜凝醉拿起酒壶,重又为彼此斟满,平静道:“侧妃几日前病倒,昏迷数日,昨晚才刚刚转醒。”姜凝醉说着,可以明显感觉到池蔚闻言的瞬间,迅速朝她望来的惊愕视线,她迎着池蔚冷冽的目光抬起头,不合时宜地笑了笑,“虽说如今她的身子已无大碍,但是心病难解,而你才是她的药引。”

    地牢永无天日,与柳浣雪的韶华宫相隔着一道厚厚的牢门,上面还落着沉重的枷锁,谁也无法逾越。池蔚看着眼前隔出天涯海角的牢门,其实要想破门而出,于她而言并非难事,难的是她们今生永远无法跨越的界线,在命运面前,她们是何其的渺小低微。

    伸手摩挲着牢门上的锁链,池蔚低眉,嘲弄地笑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灼辣的酒滑进喉间,醇烈的味道一路蔓延至心扉,姜凝醉拾起视线望向池蔚,道:“你与侧妃之间的事以及你的身世,皇后与长公主都知晓了。”说着,姜凝醉将手里一直紧捏着的令牌,举到了池蔚面前,“我可以让你最后见侧妃一面,但是池蔚,你必须答应我,离开皇宫,今生今世也不要再回来。”

    池蔚蹙了蹙眉,似是在考虑姜凝醉的这番话,又似是在权衡利弊,她沉吟许久,才道:“私放死囚可是死罪,就算是太子妃你,恐怕也难逃责难。你本来不必蹚这一趟浑水,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池蔚作为柳家的人,当年是陪着柳浣雪嫁进宫里来的,因此,这些年里她并非没有私逃出宫的机会,而是缺少一个能够出宫的理由。她注定了今生今世都是柳家的人,若是私自逃走,那么这个罪名必定会怪罪在太尉的头上,连带着柳浣雪也会跟着被责罚。长公主忌惮柳家已久,又怎么会甘心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呢?

    而如今,若是从姜凝醉的手里拿到了长公主的令牌,那么她此番潜逃出宫,这份罪名必定会落在私自给予她令牌的姜凝醉身上,也就与柳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此一来,便也就了了池蔚最后的顾忌和担忧。

    “就像你有你辜负不得的人一样,”姜凝醉看着手里刻着翔凤图案的令牌,眉目低垂,看上去一片静默。“在这宫里,也有值得我甘愿冒险的人。”

    而这个人,就算姜凝醉不说,池蔚也能猜得到答案。大概也就只有那样站在高处却孤傲寂寞的王者,才能让向来清高淡漠的姜凝醉不惜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撑着桌子站起身,姜凝醉走到池蔚的身边,将手里的令牌交到她的手上,“当日你入狱之时,侧妃不惜在雨里为你跪上数个时辰,只为求长公主见她一面。我看得明白,在侧妃的心里,你比什么都要重要。所以池蔚,为了她好好活下去,这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良药。”

    池蔚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可是在听到柳浣雪的名字时,她眼里的那抹动容瞒不过姜凝醉的眼睛。说着,姜凝醉看见池蔚接过了她手里的令牌,她收回手,转身重又在破旧的木桌前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去过韶华殿之后,一路往西走,那里有几座废弃的宫殿,看守也最薄弱。”酒已经喝出了苦涩的味道,姜凝醉抿了抿唇,道:“池蔚,不管宫里发生什么,不要回头。”

    牢门因为之前姜凝醉进来,所以还未来得及落下锁,池蔚只需轻轻一挑,牢门便吱呀一声作响,顺势打了开来。池蔚的左脚刚刚踏出宫殿,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对她坐在桌前的姜凝醉,略一沉吟,道:“最初在太液池畔遇见太子妃,便知你与我是一类人,皆不属于这个残酷的皇宫。而在这里,是我们越界了。”

    姜凝醉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的眉眼隐在一片浑浊的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见姜凝醉没有说话,池蔚朝着她微一额首,道:“后会无期。”说完,她的白衣扫过地牢潮湿的大门,只一晃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了大牢阴暗深邃的走道里。

    耳畔早已没有了池蔚的脚步声,姜凝醉缓缓抿下杯中最后一口酒,苦涩的味道充斥在舌尖嘴角。

    其实来之前,宁皇后曾经给过她两个选择,除掉池蔚,或者放她走。可是她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或许池蔚说得对,在这个冷酷的皇宫里,心软是一个人最大的弊病。而在这里,她终究与池蔚一样,是个格格不入的入界者。

    想着,姜凝醉突然听见青芙在牢门外低声唤了她一声,她闻言回过头来,就看见看管牢门的牢头率着几名狱卒匆匆忙忙地走进来,神色怪异地道:“娘娘,那池护卫。。。。。。”

    “是我放她走的。”听见牢头小心翼翼的问话,姜凝醉低头摩挲着刻有精细图案的酒壶,声音清冷却不失镇定,道:“不过宫里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只管守好这地牢,不论池蔚出了什么事,自有我一人扛着,只要不多问,我定可保你们安然无恙。”

    牢头低头思索了一番,毕竟池蔚是拿着长公主的令牌出狱的,他们见令牌如亲见长公主,所以放池蔚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算现在再派人去追池蔚,不论追到与否,那都是要责怪他们看守不周的,还不如装懵卖傻,到时长公主若要追究起来,也是太子妃一人的过错,与他们无关。

    想着,牢头朝着姜凝醉拱手道:“是,属下们告退。”

    喝得已经有了些醉意,姜凝醉估算着时间,从桌前站起来,青芙赶紧上前搀扶,两人刚刚走出大牢,突然看见赵航领着一众侍卫朝着她们走来,看见姜凝醉,赵航立即行礼道:“属下拜见太子妃。”

    许是已有所觉,姜凝醉倒也不讶异赵航的到来,她抬手道:“不必多礼。”

    “太子妃,属下是奉长公主之命,前来押送娘娘前往刑部。”

    “什么?!”姜凝醉还未说话,青芙先惊得低呼一声,望向赵航,急问道:“赵统领,为何要押咱们娘娘去往刑部?难道长公主都不愿见娘娘一面了么?”

    “这。。。。。。”赵航被青芙问得犯了难,只是如实道:“属下也是奉长公主之命行事。”

    “青芙。”瞧见青芙仍旧不愿相信,姜凝醉唤了她一声,冲她摇了摇头,随后对赵航说道:“我这就随你过去。”

    沉雁阁内。

    香炉里的熏香袅绕,颜漪岚站在红木窗前,傍晚的残阳如血,将她的身影染得一片刺目的红。

    碧鸢担忧地站在她的身后,自方才探子回报说太子妃私放池蔚出狱至今,大半柱香的时间里,颜漪岚一直站在窗边,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殿下。”如今时间争分夺秒,要是想要找到池蔚,那么这时必须是要下命令的时候了。因此,碧鸢出声问道:“是否需要派人去寻池护卫的下落?”

    寻?

    颜漪岚闻言,笑得桀骜,“除了一个韶华殿,她还能去哪儿?”

    可惜如今柳浣雪大病一场,外人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是自此之后,颜君尧再未踏入过韶华殿半步,宫中向来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的人,如此一来,韶华殿里早不复往日的繁华,日益冷清下去。连小世子也被颜君尧下令迁往别处宫殿,由奶娘细心照料,偌大的一个韶华殿,此时恐怕也没有了半点人烟。

    不知池蔚若是看到那样一副场景,会作何感想?

    想来当初颜君尧之所以将‘韶华’二字赐给柳浣雪作殿名,大概就是寓意着有柳浣雪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光。

    可惜,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到如今,也真计较不清,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是谁先负了谁。

    不过都是世间痴情人罢了。

    想着,颜漪岚转回身子望向碧鸢,利如刀锋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传令道:“命赵航将太子妃押往刑部。”见碧鸢点头要走,她迟疑片刻,又道:“没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对她私下审问用刑。”

    “是。”

    说着,颜漪岚拾起脚步往殿外走去,“随本宫去韶华殿。”

    颜漪岚刚刚走出沉雁阁,便听见内官在宫外亮声报道:“皇后娘娘驾到!”

    话落,颜漪岚便看见宁皇后着一身宫装缓缓而至,精贵的衣摆曳地,铺出一地旖旎端庄。颜漪岚停下脚步,看着宁皇后走来的身影,向来妖冶的脸上此时一片冷凝。
第六十九章
    颜漪岚神色沉默,但是看向宁皇后的目光却带了几分灼灼。宁皇后心里明白,她并不言语,而是越过颜漪岚的身侧,径自走进沉雁阁的内殿,不急不忙地坐下。

    “过来。”轻拢着沾染上湿气的衣袖,宁皇后抬眼看了颜漪岚一眼,语气未见多少威严,倒有几分柔和,道:“坐下。”

    颜漪岚不动,她只是侧身看着宁皇后,墨染的凤眸微微眯起,道:“我道是什么风把母后给刮来了?”

    听见颜漪岚藏着不善的话,宁皇后也并不在意,她不以为然道:“哀家若不亲自前来,恐怕想见长公主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颜漪岚闻言,笑得妖冶而虚浮,却丝毫未及眼底。“母后从不过问朝中政事,今日倒是反常。”

    “长公主这是在责怪哀家,不该让姜凝醉做这天下罪臣么?”宁皇后不理颜漪岚眼里的冷冽目光,道:“这罪臣,终归是要有人来做的,而她却是最好的人选。哀家不过是借此机会探探她的忠心,看她究竟有没有资格留在你的身边。”

    颜漪岚沉默,一双凤眸凝视着宁皇后,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母后错了,谁都可以做儿臣手里的那把刀,独独她不可以。”

    在这皇宫里,每天都在上演着明争暗斗的戏码,看得多了,颜漪岚的心也就随着麻木了。可是姜凝醉不一样,这宫里的人千千万,再也找不到一个与她相似的人。在这个宫里,她不盲目的卑微,也不随波逐流的附和,她自有她的处事之态和原则,她虽然身在最瞬息万变的后宫之中,却从未沾染半点污秽泥泞。

    就是这样与众不同的性子,才会让颜漪岚格外的眷顾。最初留意她,不过是因为她是姜家之后,但是渐渐的,那份单纯的关切早已经慢慢升温成另一种情绪,与他人无关的,单单只出自对她的好奇和喜欢。那股久违的情愫在心底疯狂的滋长,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意都化作了言语动作里的宠溺怜惜。

    怎么舍得让你为我赴险,你是我筋疲力尽的旅途中,继续前进的最后理由。

    “长公主这一生,要保护的东西太多了。”宁皇后叹了口气,不怒自威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甚至有一丝疼惜之意,但是提及姜凝醉的话却依然理智残忍。“哀家虽然默认她的存在,但是却不允许她成为你的负担。她若是做不到,就没有资格留在你的身边。”

    颜漪岚微侧首,目光越过宁皇后不知落向了何处。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暗淡,蒙着一层灰涩,将颜漪岚脸色的明艳妖娆淡去,余下一片冷漠。“谈什么资格,母后无端生出这么多变数,不过是想要借她的手放走池蔚。”

    “哀家当初给了姜凝醉两条路,放走池蔚,完全是她自己的选择。”

    宁皇后神色凝了凝,最后隐没下来,道:“这原本就是一个有去无返的决定,姜凝醉并不愚忠也非驽钝,她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理由,长公主难道当真参不透么?”

    手心微微泛起了潮意,颜漪岚拾回落在远处的目光,缓缓看向宁皇后。她的那双眼仿若隔在云雾之中一般不真实,那其中淌现的神情,像是猜得到答案,又像是猜不到。

    想起姜凝醉的义无反顾,宁皇后眼里难得的流露出一丝动容,“长公主,她是为了你。”

    或许是此时正值春季细雨绵绵,所以看得久了,颜漪岚才会觉得自己的心里一片潮湿柔软。心底震荡的感受犹如一股泉水勃勃流入,枯竭的心扉像是被什么充盈,连心跳都有了活力。

    “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木已成舟,长公主便就随了她的心思吧。”

    昔日门庭若市的韶华殿内,如今只剩下一片冷清。有风瑟瑟地吹过空旷的前院,发出空落落的回响,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春季,但是这里却没有半点生机春意。

    韶华殿再也不复以往的热闹情景。

    夏笙想着,双手捏紧了手里端着的面盆,摇头晃掉脑子里多余的情绪,垂头往内殿走去。

    听见身前流苏珠帘被划拨开来的清脆声,柳浣雪坐在窗边的身子侧了侧,看见夏笙走进来,她苍白的唇边缓缓漾开一抹笑,随后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现在东宫里人人都在传柳浣雪一定是得了什么会传染的怪病,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在一夜之间失了所有的君宠,让颜君尧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不仅对她再没有半点关怀,连小世子也连夜搬出了韶华殿。

    夏笙原本以为,即便是向来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的柳浣雪,在遭受如此变故下也难免会感到失落,但是她却只是笑了笑,反倒劝慰替她委屈的夏笙。好似这东宫里发生的一切,都早已与她无关。

    夏笙想,池护卫这一走,连带着将娘娘的心骨都给抽走了。

    “天气凉,娘娘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开窗了。”

    夏笙说着,上前想要替柳浣雪关上窗,却见她伸手轻轻拦住自己,娇媚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徒留下一片苍白。“屋子里太闷,你就让我开着吧。”

    “是。。。。。。”

    夏笙的喉头微微发涩,她想,怕也不是屋子里太闷,或许在她家娘娘的心里,这韶华殿,这东宫,甚至是这一整座皇宫,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活活将她困在其中,耗尽了所有的年华,终不得解脱。

    困的是心,闷的也是心。

    “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柳浣雪缓缓伸出手,指尖初碰到窗沿边上吊着的一滴露珠,它便碎在了指腹,如泪般滴落在掌心。“听人说,明日午时,她就要被问斩了。”

    柳浣雪默然收回手,她低头看着掌心尚还残留的水痕,笑得凄怆。“如此也好,这样一来,我这一生也要结束了。”想着,心扉突然一阵钝痛,柳浣雪视线开始有了朦胧之意,她强笑道:“就是有些难过,没能在最后再见上她一面。”

    生则同裘,死则同穴。

    这一生,我活着不能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人,惟愿死后不离不弃,永远都陪在她的身边。听老人们说,人这一生,死后会化作魂魄投胎转世,若是我能随她一道死去,或许就能一起转世做人,这样便可以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不过,罢了。”柳浣雪身子往后轻仰,无力地靠在软榻之上,疲倦地闭上眼,道:“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和机会慢慢说与她听。到了那时候,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我们。。。。。。”

    柳浣雪的话听得夏笙心里一阵发颤,她猛地一怔,手里端着的面盆便哐当落地,水花四溅,砸得人心底发凉。

    “娘娘莫说胡话吓奴婢,池护卫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可惜夏笙的安慰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能骗得过柳浣雪,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夏笙自然是不放心,但是见柳浣雪神情恹恹,她也不敢再有异议,只得默默点头退下。

    四周都安静了,在这样死一般的寂静里,柳浣雪反倒觉得有几分快活。

    池蔚,若是没有你,留这一世繁华又有何用?倒不如余下满目苍白,用来描画你的模样。

    大殿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吱呀作响。柳浣雪默默倚靠着身后的软榻,并不出声理会,直到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才猛地睁开了眼,挣扎着起身循着那道脚步声望去。

    白衣若雪,青丝如墨,池蔚逆着光站在她的身前,即使岁月荏苒白驹过隙,她仍是最初记忆里的那个模样。

    我要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赠予我好梦一场。

    只是这个梦,太过真实了。你的模样,太真实了。

    一只手踉跄着撑起身子,柳浣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朝着池蔚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触摸而去。一直留在眼角泫而未落的那滴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狠狠地摔碎在了衣襟之上。

    “池蔚,当真。。。是你么?”
第七十章
    池蔚的记忆里,柳浣雪永远是笑着的。不管多难过,在她的面前,柳浣雪永远都是笑着的。哪怕笑得再勉强,她也从未在池蔚的面前皱过一下眉头。

    明眸皓齿,娇媚无瑕。

    可是如今,池蔚却看见柳浣雪轻颤着手想要触碰她又不敢,晶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衣襟之上。

    心里绞痛得几欲不能呼吸,池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俯身坐到了柳浣雪的身旁,她伸手握住了柳浣雪悬在半空的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侧,轻声道:“是我。”

    掌心里触碰到的温度是那么真实,眼前所能看见的池蔚也是那么真实,柳浣雪低声抽泣了一声,身子往前一倾,不顾一切地伸手抱住了池蔚,额头抵在她的肩胛之上,双手狠狠地收紧,似乎一刻也不能再松开。

    “他们都说你要死了,可是我不信,你怎么会死呢?你怎么能死呢?”柳浣雪边说边摇着头,是醒还是醉已经不需要那么明白了,她只要知道她抱着的人是池蔚就好,她只要池蔚。“你是我的池蔚啊,你怎么能死呢?”

    柳浣雪紧紧地抱住池蔚,不断地呢喃着重复的话语,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池蔚必须扶住柳浣雪才不至于向后栽倒。她拥住柳浣雪,像是拥抱着不能承受的重量,而柳浣雪勃勃不断流入她肩头的泪水,却是比凌迟更疼痛的刑罚。

    是啊。她是她的池蔚,她如何能死呢?

    她若是死了,这天地茫茫,还有谁能同她一般誓死守护在柳浣雪的身边,不离不弃,护她安好呢?皇宫险恶,除了她,还有谁能够护在她左右,伴她一世?

    低头轻吻住柳浣雪沾满泪水的脸颊,苦涩的泪水一路蔓延进心里,池蔚幽幽叹道:“不要哭。”

    可惜,池蔚说出口的话远不如她的眼神那么温柔缱绻。有时想想,倘若她可以收起她的孤傲冷漠,将甜言蜜语说得铮铮响,那么柳浣雪是否就能够明白,她其实压根做不了她心头的那尊神,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寻常女子。是一个爱着她,却只求她一生一世安好的女子?

    没有香裙花钿,不懂柔言软语,但心却真,情却深。

    只是时机不对了,一切都不对了,她们也回不到从前了。如今的她们,可以相知,也可以相守,独独池蔚的那点温柔对待,再难给予。因为,若是再将温柔一如往昔,那便是将柳浣雪置于无间的地狱,让她身陷两难的境地。

    “你为何会在这里?”从震惊里缓过神来,柳浣雪双手紧紧捏住池蔚的两边手臂,将她仔仔细细的察看了一遍,确认她并未受伤才松下口气来。随即,她面色紧张地看了看紧闭的殿门,心里好不容易落下的石头又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你怎么逃出来的?不,不对,为何事发到现在宫中都没有半点风声和动静?”

    柳浣雪的心思纠结难平,她正兀自思索猜测,却见池蔚轻声解释道:“是太子妃下的旨意。”

    太子妃?

    柳浣雪的脑海里浮现出姜凝醉那张淡漠的脸庞,心里又是释怀又是疑惑,池蔚畏罪潜逃可是大罪,但是事到如今宫中都不见半点动静,也没有御林军前来搜寻,她还在奇怪为何长公主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曾听到任何派兵严守的风声,原来全因这一切都是姜凝醉的主意。

    天底下当真也就只有姜凝醉一人,能够有如此本事,让长公主都莫可奈何。可是私逃毕竟是死罪,就算有太子妃在前掩护拖延时间,但是也必定瞒不了多久。

    “池蔚,你快走吧!御林军想必很快就会来到我的韶华殿,你若是现在再不走,待会就只能束手就擒了。”柳浣雪低声想了想,她抬头,用冰凉颤抖的双手轻抚着池蔚的侧脸,泪眼婆娑道:“我好想我们的那一片琼花林,这个季节,怕是琼花都已经开放了。你出了宫,记得要好好替我看一看那里的景致,花蕊如玉,随风飘扬,一定很美。”

    柳浣雪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滑出眼眶,池蔚想要去替她一一擦拭,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手还未抬起,它们就都滴落在了衣襟之上,沾染成一朵凄艳的花。

    柳浣雪的每一滴泪,都像是砸在池蔚心间的千斤烙印,焊下一道又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往事一幕幕往前放映,好多从不敢忘却的回忆,这一刻鲜活如昨日画面,又重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本就不属于宫里。。。。。。”柳浣雪说到此处,早已是泣不成声,她极尽珍惜地用指尖描摹着池蔚那张深刻入骨的脸庞,哽咽道:“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在柳浣雪的心里,池蔚本该是如谪仙般出尘洒脱的人,是因了她的缘故,才会狠心绝情,杀人无数,生生堕入这修罗地狱。若不是她,池蔚依旧是那个白衣乌发的绝尘女子,自由自在活在这个世上,不为任何世俗牵绊。

    “这么些年,你为何从未问我,我屡犯宫规,罔顾他人生死,手染血腥到底是为了什么?”池蔚轻声说着,伸手抚上柳浣雪的脸颊,替她拭去脸上晶莹的泪珠,凑近到她的眼前,道:“我不过是想在这步步为营的后宫里保你万全,因为,若置你于险境,便是置我于绝地。”

    从来都没有什么逼不得已,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就像你可以为了我不惜性命跪在凤仪宫外,恳求长公主见你一面,我亦可以为了你狠心无情,挥剑杀尽所有异己之人。

    “可是我不需要你了,我不需要你了。。。。。。”柳浣雪伸手狠狠地推了池蔚一把,可惜她的手颤抖得厉害,连推拒都没有多少气力。“你走吧,池蔚,你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我早就舍弃你了。”

    柳浣雪的谎言说得实在拙劣,她的神情动作早已将她出卖的彻底,这样的谎言尚且不能令她自己信服,又如何来骗过池蔚。默默地看着柳浣雪兀自强撑嘴硬的模样,池蔚突地伸手揽过柳浣雪的脑后,指尖滑进她细软的发丝里,俯身吻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吻逼得柳浣雪蓦然睁大了眼眸,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的身子因着池蔚俯身而来的吻一下子失了重心往后栽去,幸得池蔚揽在她的脑后,她才得以勉强坐住。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拉住了池蔚的衣袖,指尖因为紧张而越拽越紧,直到泛出青白的颜色。

    池蔚的吻那么轻,又那么柔软,像是羽毛轻抚过她的唇角,又像是有连绵的细雨不断冲刷润泽,柳浣雪缓缓地闭上了眼,轻启唇齿,任由池蔚的吻越发的深入缠绵,直到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变得深重起来。

    池蔚,你有多久。。。没有再吻过我了?

    这一定是个梦,只有在梦里,你才会对我一如往昔的温柔。。。。。。

    缠绵追逐,至死方休。

    这个吻似乎消耗掉了柳浣雪所有的气息,她朦胧地睁开眼,但见池蔚低头俯到了她的耳畔,低声轻语道:“等我。”

    你要等我,等我回来带你走。

    终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皇宫,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世俗,回到只属于我们的世界。

    走廊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这时候若再不走,怕是一切都要来不及了。池蔚想着,转身刚要离去,突然感觉到柳浣雪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拼命压抑住哽咽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我等你。所以池蔚,你要好好地。。。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脚步声渐渐逼近,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池蔚一点点挣开柳浣雪的手,转身往窗边的方向走去。行到窗边,她最后回头望了柳浣雪一眼,那一眼,望见的却仍是柳浣雪强撑微笑的模样,她的呼吸猛地一滞,几欲痛断肝肠。

    “娘娘,娘娘。。。。。。”夏笙在门外敲门道:“大事不好了,刚刚地牢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妃假传长公主旨意私放池护卫出狱,如今长公主正下令要派人缉拿池护卫呢。”

    夏笙说了什么,柳浣雪压根没有听清楚,她只是看着空荡荡的窗户,泪水犹如绝提的洪水不断地涌出眼底,她一手掩着嘴,一手紧紧捂着心口,痛得险要不能呼吸。

    我等你。

    想起她答应池蔚的话,柳浣雪胸口一阵窒息的疼痛,随后喉头一甜,舌尖蓦地尝到了一阵血腥。

    可是池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又要失约与你了。

    因为我,怕是。。。等不到你了。

    掖庭狱内,昏暗的环境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姜凝醉的视线,直到听见由远及近缓缓响起的脚步声,她才循着声音僵硬地侧头望过去,视线恰巧对上颜漪岚审视的目光。

    本以为自己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颜漪岚必定不会再来见她,如今看见她就站在牢门外,姜凝醉怔了怔,默默等着狱卒打开牢门退下,她才重又拾回视线看着颜漪岚弯身走进来。

    姜凝醉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眼眸里闪着冷静淡定的光,想必在掖庭倒也过得安好。颜漪岚简简单单审视过姜凝醉,不动声色地站定在她的身前。

    姜凝醉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颜漪岚而动,直到看见她站定,她才开口,本想问颜漪岚为何会来,可惜话一张口,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句:“池蔚走了?”

    颜漪岚挑唇笑了笑,语气却并未见多少善意,道:“你就只想问我这一句?”

    回答是也不妥,回答不是也不妥,姜凝醉抿了抿唇,漠然抬头打量着颜漪岚。虽然颜漪岚的脸上始终带着饱含深意的谑笑,但是姜凝醉总觉得今天的颜漪岚透着那么一点凛冽的锐气。

    “私放朝廷要犯可是死罪,”颜漪岚转身走到地牢的一角,说话间,又偏头看了姜凝醉一眼,道:“凝醉,你到底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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