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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指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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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凝醉还记得出事前轮船上的那一场史无前例豪华的舞会。
她向来不爱热闹,所以自然也没有要赴宴的打算,可是母亲说这是她接手家族企业的第一步,她理应学会独自周旋和应承。若不是舞会最后的沉船意外,这一个夜晚,当真是平淡无奇的。
想着,姜凝醉突然感觉到肩头有衣服覆盖下来,她回头,望见青芙体贴地为她披上狐裘大衣,低声道:“深冬夜寒,娘娘小心着凉了。”
姜凝醉颌首,却并不说话,她只是凝神望着身前梳妆台上菱花镜里的自己,默默出神。
我并不是你们的太子妃。
姜凝醉很想这样纠正她,但是大抵她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沉默,望着镜子里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容颜,一时间只觉得荒唐而怪异。
若不是看着眼前镜子里的这一张脸,兴许她仍然无法接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镜子里的人,大抵就是她们口中真正的太子妃了,而她如今却穿越进了这个人的身体里,不仅被迫接受了另一个人的容貌,也许还有她那前途叵测的一生。
“娘娘别担心,就连太医刚刚也说了,您大概是之前落水时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导致现下暂时的失忆,等过几日心情平复了,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来了。”青芙自然是不谙姜凝醉此刻不能言说的心事的,所以体贴地轻声道:“太医嘱咐过,说娘娘的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奴婢还是扶您上床歇着吧。”
怎么可能会想的起来呢?姜凝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言,心里一阵无奈,她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依靠时间这种东西想起关于这位太子妃的任何事情了。
姜凝醉并没有动,而是凉凉地问道:“青芙,我落水之后昏迷了多久?”
青芙想了想,答:“回娘娘的话,您整整昏迷了两天。”
姜凝醉闻言,蹙眉:“那为何我醒来的这几日里,这宫里来来去去就只看见太医和你们几个?”
“娘娘大概不记得了,太子出城亲自监督新兵训练了,这会收到您转醒的消息,大概很快就会动身回宫了。”青芙想了想,继续道:“皇后娘娘那也得知了您转醒的消息,特准您这几日不用去她那儿请安了,一切等到您身体康复了再议。”
“那皇上呢?”
“娘娘怎么连这些都不记得了?皇上早在三年前便驾崩了,那时您还尚在将军府,没有嫁进宫呢。”
姜凝醉默默地将青芙的话自脑海里整理了一遍,随即更加疑惑起来:“既然如此,那为何太子三年来迟迟没有登基皇位?”
“呀!”青芙闻言,忍不住低声惊呼了一声,随后她慌张的四处望了望,才低头道:“这话可万万不能说,娘娘您千万要记得,这句话不能在外人面前提,更不能在太子的面前提。”说着,似是怕姜凝醉再问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青芙忍不住弯身附在姜凝醉的耳边,声音也随着紧张而微微地发颤,“这是宫里的大忌,谁都提不得,提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娘娘,您千万要谨记在心呐。。。”
这话说的着实怪异,姜凝醉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深。她透过菱花镜静静地望了青芙一会儿,发觉她脸上凝重警告的神情不似作假,适时的明白了这或许不是一个能大大方方搬上台面讨论的问题。
皇上驾崩三年,太子却迟迟没有登基。怎么想,这事都透着蹊跷,甚至是太不合乎常理了。
气氛一下子就冷淡了下去,姜凝醉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换了话题道:“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不如你再说些关于我的事情,兴许我就想起来了。”
“娘娘这话可真为难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敢在太子妃面前装腔作势呢?”青芙说着,低头努力地想了想,这才说道:“您的父亲是当今颜国人人敬仰的大将军,老爷常年征战在外,就连半月前您大喜的日子也没能赶回来。夫人听说您坠河的消息,前几日还刚刚进宫探望过您,奴婢已经差人将您醒来的消息送去了将军府,估摸这会儿夫人已经知晓了。”
“你说我半月前才与太子完婚?”姜凝醉闻言,漠然地笑了笑,道:“那看来太子与我的感情也并非有多好,不然怎地半月前我们才成婚,他就立刻动身出城查看新兵训练了呢?”
不料姜凝醉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青芙怔了怔,面露尴尬,随即才柔柔地笑道:“怎么会呢?宫中谁人不知道,娘娘您打小就爱慕着太子,得知您要许配给太子的消息时,您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呢。而太子殿下从小就对您格外的爱护有加,奴婢从小侍奉在您身边,又随您一同陪嫁进宫来,这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反正也不过是别人的事,听听也勾不起多少的记忆和感情,姜凝醉只是漠然地笑了笑,有些倦怠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想歇着了。”
“是,那奴婢这就替您去打水来梳洗一下。”
青芙领旨退下,偌大的宫殿便越发的显得冰冷安静了。姜凝醉一边往宫殿深处走去,一边抬头环顾着宫殿的四周,床榻是用上好的檀木雕花制作而成,散着淡淡的香气,床幔所用布料上乘,丝线镶成繁复典雅的图案。
门扉被人推开的时候,姜凝醉正站在内阁处的烫金流苏珠帘前,她偏头越过身前的屏风望过去,依稀瞧见地上有影子站定在门前,却并没有急着走进来。
“是谁?”
姜凝醉警惕地问了声,可惜门边的人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依着她这声疑问,慢慢地朝着内阁的方向走了过来。
“听说你醒了?”
响至姜凝醉耳畔的,是异常动听而妩媚的声音。姜凝醉从没有听过这样别致的音色,明明是清冷的嗓音,凉薄的甚至有些过分,可是这其中便又带了浓浓的慵懒气息,婉转而妩媚。
姜凝醉循着声音抬起头来,发现说话的女人已经站到了珠帘外,与自己单单隔了不消一米的距离。身前的金色珠帘犹如流苏坠地,灿灿的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有双眉间的花钿仿似梅花绽落额间,红得像是一团火焰。
“嗯?”似是没有想到姜凝醉的眼神如此的警惕和冰冷,珠帘后的人先是微微一诧,随后她极浅极媚的笑起来,伸手慢慢地拨开眼前的流苏帘子,朝着姜凝醉走过来。“你这样望着我,可真叫人伤心。”
窗外饶是有三千桃花怒放,也敌不过此刻落入姜凝醉眼里的这一张脸庞。她生得一双极美的凤眸,翩长的睫毛像是一对展翅待飞的蝶翼,凝望她的目光妖娆而慵懒,眉间的花钿落在雪白的肌肤上,犹如是一朵绽放雪间的梅花,她的唇抹了艳丽的嫣红,却丝毫不落俗,美得夺人心魄。
发觉姜凝醉正默默地看着她,她淡淡地笑起来,原本慵懒的面容也因为这一抹笑而妖艳明媚起来。她微眯的凤眸里透露出浑然天成的慵懒媚态,可惜笑容虽是美丽,但是她的眉眼里依旧是淡薄的,似是凉到了骨子里。
明明记忆里从未曾有过与眼前这个人相关的片段,但是姜凝醉却隐隐地可以感觉得到,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威严感和危险感。或许是从她的那张含着冷酷的脸庞上,或许是从她那双从未真正笑过的凤眸里,又或许是从她慢慢朝着自己走近的身影里所带的那一股压迫感。
“凝醉,我在问你话呢。”
似乎是不耐姜凝醉的闷声不答,眼前的人又轻轻地出口提醒了她一声,只是这一声里,姜凝醉不止听出了那声音里透出的性感慵懒,还有微不可觉的愠怒和冰凉。
眼前的人已经随着说话的空当直接来到了姜凝醉的身旁,顺带连同着那人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一同袭上了姜凝醉的心尖,她本能的避着那令人窒息的紧迫和压抑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完全抵在了身后的雕花红木书架上,退无可退。
“放肆!”姜凝醉的眼睛直直地盯住眼前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她脸上的冷意深了几分,语气也隐隐带着冰冷的愠怒。“擅闯太子妃的寝宫,可是死罪。”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前的人浅媚地嗤笑了一声,本就不算亲和的嗓音在此刻又平添了三分不屑,“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在我的面前摆出一副太子妃的架子。”说着,她突然逼近一步,使得两人原本相差无几的间隙此时显得更加亲密无间起来。这样紧贴的距离里,她脸上的任何一处精致的妆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姜凝醉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且,什么叫做擅自闯入?你的寝宫,我可是每日每夜都要来上几回呢。”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话,但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偏又带着那么一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似是暗示,又似是玩笑,更多的似是一种透着轻蔑的玩味。
自从她醒来,身边的宫女甚至是太医对她的态度都一向是恭恭敬敬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不仅对着她说话丝毫没有谦卑和敬意,甚至还无时无刻不带着无礼和轻视,听她说出口的话似是与太子妃关系亲近,可是话里却并没有多少友善的成分,完全没有把太子妃放在眼里。如果这个人不是身份高贵更甚她这个太子妃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疯了。
姜凝醉想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的眼里是异常从容和狡黠的目光,这断不是一个疯子能有的淡定和气魄。
姜凝醉的脑子里还在迟疑着对方的身份,一双手已经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微微使力,她就被迫的跟随着力道抬起了头,顺着那人指示的方向抬头望住了她。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刚才到现在完全抓不住情绪的人,直到这一刻,她的眼睛里才有了近似于认真的表情。“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凝醉,你不需要瞒我。”
姜凝醉漠然地盯视着那人的脸庞,伸手狠狠拍开钳制住她的那只手,语带厌恶地道:“我不认识你。”姜凝醉说着,眼睛缓缓地扫向门外,道:“如果你再这样无礼,我就要叫人了。”
“叫人?”那人眼里的认真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促狭而恶劣的笑意,“需要我帮你么?”
饶是再淡定的人,如今听到这样简直堪称无赖的话也难免功亏一篑,姜凝醉错愕的抬起头看着身前的人,却见她率先转过身去,朝着殿门外唤道:“都进来吧。”
一直守在门外的青芙和绿荷这时候才闻声急忙赶进来,可惜她们进来后,只是神色匆匆地扫过书架前的姜凝醉,还不等她出言命令她们赶人,就见她们突地转过身去,一致地朝着姜凝醉身边的人跪拜下去,慌忙垂首道:“奴婢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
姜凝醉的呼吸滞了滞,她的目光顺着青芙她们跪下的方向望过去,看见那人此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她,眉眼里的神色慵懒而捉摸不定,像极了一种玩味的打探。
瞧着地上跪着的一行下人们,想必这长公主必定是个狠角色了。姜凝醉认命的想,是了,胆敢擅自闯进她的行宫里来,又说出这样不敬的话,看来这长公主必定也没有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了。也不知道在这颜国的律法里,对太子妃出言不逊和冒犯长公主这两条罪责里,究竟是哪一条比较严重。
所有的设想里,姜凝醉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似乎刚刚大难不死于海上,眼下恐怕又要死上一回了。她的目光越过一众下人们扫向对着她一径媚笑的长公主,只觉得在这伪善的笑意里,竟是蕴藏着无数的杀意和危险。
宫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放轻了,随着长公主的喜怒哀乐而变化,当姜凝醉意识到这些的时候,那个令所有人屏息的长公主只是毫不在意地拂了拂身上披着的玫瑰色纱衣,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她的左手轻托着下巴,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正定定的望住姜凝醉,眸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看来这一跤摔的值,去河里泡了泡,倒是把你的胆子给激出来了。”
第二章
昭翎殿内一派死寂。
青芙和着绿荷一行人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背脊躬得像是拉直了的弓箭,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没有人敢说话。
姜凝醉自然也察觉到了这样沉默而诡异的气氛,她默默地抬头望着眼前那位令所有人惧怕的长公主,直直地望着她那张妖冶的脸庞,似乎是想要探知她伪善的笑容下面真正的心思,亦或是从中猜测出她之前的那句话究竟是玩笑还是怪罪,可惜却是徒劳。
那张脸庞虽然美丽,却美得那么虚浮。
虽说这样的气氛归咎于长公主地那一句问话,可是真要细细想来,似乎直接导致这种场面的始作俑者还是她自己。光是想起刚刚这位长公主的话跟言行,姜凝醉几乎瞬间就认定了这绝不是一个息事宁人的主,不论如何,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再惹怒她,至少认个错是很有必要的。
“若之前我的言行有得罪长公主的地方,还请长公主恕罪。”
颜漪岚斜身倚坐在椅子上,她的左手轻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眼前的姜凝醉,瞧着她淡漠的脸上不慌不惧的神情,笑得更加耐人寻味了。“恕罪?本宫看你可没有半点觉得自己做错的样子。”
称谓瞬间的变化并没能逃过姜凝醉的耳朵,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浅探了颜漪岚一眼,不想却正巧与她带笑的视线撞在一起,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不同于姜凝醉的冷淡目光,颜漪岚看着她的视线带着刺骨的暧昧,犹如燎原之火席卷过来,让姜凝醉只觉得背脊火辣辣的,原本冷淡的眼睛也不自觉地避开了那道视线,落到了别处去。
这位长公主生了一双勾人的眼睛,可惜那里面并不仅仅只有深重的美丽和诱惑,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傲,危险而冷酷。
“做没做错又有什么区别?”姜凝醉低头望着地下跪着的一行人,再抬头漠然注视着眼前一径媚笑的颜漪岚,就算再笨拙到没有眼见的人也看得出来,在她这个太子妃和眼前的这位长公主之间,谁才是那个真正握有生杀权的人。“长公主若是说我的不对,那就一定是我做错了,这才是长公主评价对错的标准吧?”
姜凝醉这一番话并不是一味的谄媚恭维,而是带着犀利和决绝的,就算是明白了眼下的形势,可是面对着颜漪岚也绝没有要退缩害怕的意思,甚至语气里还依稀透着不屑和鄙夷。
颜漪岚闻言,低低笑出声来,她倒也不生气,只是轻捏着杯盖喝了一口热茶,随后她透过氤氲缭绕的雾气看住姜凝醉,眼里的笑意在水雾里显得格外的不真实。“你以前从不会这么跟本宫说话。”
姜凝醉的脸上依旧淡漠,她只是侧头看向颜漪岚的位置,轻启薄唇道:“还请长公主赐教,我以前是如何的?”
“安静的温软的,一副与世无争胆怯懦弱的样子。”颜漪岚一手支着下巴,作出一副努力回想形容的神情,最后笑着补道:“对,像极了一只战战兢兢的小白兔。”
可惜这样颜漪岚自认为有趣的性子,到了姜凝醉这里就只能换来一阵无法苟同的沉默,最后附带中肯地评价道:“光是听起来就很愚不可及。”
这句话引得颜漪岚‘噗嗤’一声笑起来,她反手遮着嘴一径低笑,眼神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姜凝醉,眉眼里的神情戏谑而妖冶:“你现在也没见着有多精明,倒是还学会跟本宫顶嘴了。”
颜漪岚的话虽是玩笑,但是话里的意思分明就像是在取笑姜凝醉,笑她不知好歹的举措看起来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姜凝醉自然听出来了,她薄唇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道:“那倒是该怪我没能一直胆怯懦弱下去。”
“无妨。”姜凝醉说着,看见一旁的颜漪岚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掀眼看她的模样尤为的惹人艳羡。“本宫原谅你便是。”
“。。。。。。”直到这一刻,姜凝醉才彻彻底底地明白,她跟颜漪岚大抵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好好交谈了。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姜凝醉恨不能一辈子也不再与颜漪岚多费一句唇舌。
沉默间,门外突然有人敲门进来,而这于此刻的姜凝醉而言,绝对称得上是一件幸事。
来人是一名侍卫,他径自走进来,先是冲着颜漪岚和姜凝醉行了礼,随后视线迟疑地越过姜凝醉,犹豫半晌才道:“长公主,城外传来一封急报。。。。。。”
颜漪岚自然也明白侍卫支吾不敢直言的原因,她只是兴致恹恹地摆了摆手,也不避讳姜凝醉和一众下人在场,问道:“什么事?”
“太子殿下刚刚从城外送来的急报,说是殿下听闻太子妃转醒的消息,打算明早启程回宫。”
颜漪岚自始至终的表情都很冷淡,她只是轻轻用杯盖划过杯沿,随即抬起那双妖冶美丽的凤眸,笑望住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姜凝醉,饱含深意地问道:“太子要回宫了,凝醉,你想要见他么?”
姜凝醉本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太子回不回宫于她而言并不是值得关心的事情,所以听到颜漪岚问她,她这才微侧着头望过来。默默思索了片刻,姜凝醉才淡淡道:“自然是想的。”
“哦?”颜漪岚一径的笑,随后她扔了茶杯在桌上,偏首对着身下跪着的侍卫道:“传本宫的话,太子妃这儿自有本宫好生照料着,回宫一事过几日再议吧。”
明明是颜漪岚煞有介事的询问姜凝醉的想法,可是等到她得到姜凝醉的回答后,她却又意味难言的选择了与之相反的决定,就好像她压根没有把姜凝醉的话听进耳朵里一般。
想着,姜凝醉不解地抬头,目光恰好落在颜漪岚藏着戏谑笑意的眼里。她微微地蹙眉,突然在这一刻明白过来,其实颜漪岚需要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回答,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戏弄她的理由罢了。
姜凝醉并不了解颜漪岚与太子妃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过节和往事,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她们从前是亲密的,有的时候她又觉得颜漪岚对待自己的方式并没有多么友好,甚至称得上顽劣,但是真要说起来,她又的确没有从颜漪岚的身上感觉出多少实实在在的恶意。
心里疑惑思绪万千,姜凝醉只是望着颜漪岚的方向没有说话,这样毫不遮掩的目光自然逃不过颜漪岚的眼睛。
虽说自从姜凝醉落水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但是依着方才对于她的了解,颜漪岚也大抵摸出了一些她的脾性,所以笑着问道:“你有话想要对本宫说?”
既然颜漪岚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那么姜凝醉也没有必要多加否认,道:“这一次落水醒来,好些事情都记不太清了,明明脑子里有熟悉的画面闪现,却犹如梦中幻影,转瞬即逝,偏偏想记却又记不起来。所以,若是我之前有什么得罪了长公主的地方,还望长公主能够念在我年岁尚小不懂事,大人不计小人过”
姜凝醉的这一番话虽然言辞得体,语气不卑不亢,听起来格外的落落大方。但是不论她这一番话修辞得多么好听,言下之意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我既已万事想不起来,你就算再百般刁难我,也没有什么意义,倒显得长公主你不够宽容大度。
似乎察觉出姜凝醉话里有话,颜漪岚径自重新倒了一杯茶,她低头轻吹着热茶氤氲而出的雾气,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说下去。”
“况且,太子即使眼下不回宫,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宫的,长公主这样不请自来我的昭翎殿,时间长了,总是会落人口实。”
姜凝醉冷淡的话语里全是暗示,却始终不肯当面说破什么,颜漪岚听烦了这样的暗示,冷不丁地打断道:“说重点。”
“请长公主出去。”姜凝醉面无表情地说着,平静的眼眸波澜不惊地望向颜漪岚,淡道:“还有,烦请长公主以后来我的寝宫时,提前派人通传一声,至少能让我提前准备好迎接,也不会显得那么唐突。”
望着姜凝醉一本正经的脸,颜漪岚突然觉得这样的姜凝醉实在是有些有趣,她不禁好笑,用手背半掩着嘴,肩头微微地抖动,发噱着道:“本宫若是不肯答应呢?”
颜漪岚的话带着刁难的意味,姜凝醉不恼也不理会,漠然道:“那就权当我对牛弹琴了。”
颜漪岚笑望着姜凝醉,凤眸微微眯起,打量姜凝醉的目光也带了些方才没有的认真。“倒是有些怀念你以前那副温顺软弱的样子了,至少比你现在讨人喜欢多了。”
听出颜漪岚语气里的玩味和揶揄,姜凝醉仿若未闻,目光落在殿门的方向,声音冷冷的,犹如窗外一层深过一层的积雪:“时辰不早了,若长公主没有别的事情要吩咐的话,就请先行回宫吧。”说着,姜凝醉转身朝着屏风后的梳妆台走去,路过身前还一径跪着的青芙等人,道:“还不快起来伺候我更衣洗漱。”
青芙闻言,先是朝着姜凝醉的方向侧过了身子,面色又为难地看了看颜漪岚的方向,始终不敢站起身来。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你主子的话么?”颜漪岚嘴角含着笑,她轻声提醒了青芙一句,算作是准许。
得了颜漪岚的允肯,青芙和绿荷这才敢站起身来,忙不迭地随着姜凝醉往屏风后走去。
姜凝醉的身影在九重帷幔后停了下来,灯光映照着帷幔上的那抹纤丽身影,她微微侧着头望向颜漪岚的方向,眉眼带着凛冽的冷意,仿若冰天雪地里一株开得娇艳的红梅。
“夜深路滑,长公主回去的时候多加小心。”姜凝醉的声音淡然到没有一点情绪的夹杂,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说着,朝着颜漪岚微微颔首,送客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就不送了。”
第三章
颜漪岚低头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觉得好笑地抬起了头看着帷幔后面姜凝醉那张冰冷而认真的脸,一时间心底说不上来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好笑多一些。
敢情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今天倒是第一次收到了逐客令,而且,还是来自那个向来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的小丫头,这倒真是新奇的很。
颜漪岚的心里正暗自思索着该用什么方法治治这无法无天的太子妃,殿外突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人还未走进昭翎殿,声音倒是先一步响了起来。
“听说妹妹醒了?姐姐特地来看看妹妹。”
杨思媚娇滴滴地说着,大摇大摆地带着宫女走进了昭翎殿里,前脚刚走进来,她的目光就扫视到了站在九重帷幔下的姜凝醉,娇笑着朝着她的身边走去。
“媚夫人。”
杨思媚冷淡地朝着行礼的青芙和绿荷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起来,随后扭头看着姜凝醉的时候重又拾起娇艳的笑意,款摆着走到姜凝醉的身边,笑道:“妹妹先前落水,姐姐得知了之后可是担心的很呢,如今看见妹妹安然无事,这心里的大石才总算是落了地。”
杨思媚虽然嘴上的话说得关怀备至,但是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意,她涂抹了淡妆的脸上艳丽娇媚,眼角眉梢皆透着飞扬之态,望着姜凝醉的眼神也带着几分骄纵自傲。
关心谈不上,跑来看热闹喧宾夺主的意味姜凝醉倒是察觉出来了。
姜凝醉这边还没有表态,性子向来冲动毛躁的绿荷却是第一个看不下去了。想她杨思媚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的太子侍妾,仗着自己为子嗣稀薄的太子生下了小世子,就在太子东宫里趾高气昂嚣张跋扈,不仅向来不把性子软弱的太子妃看在眼里,还兀自以姐妹相称,摆明了以下犯上占尽了太子妃的便宜。
“媚夫人,你好大的胆子,长公主还在主殿坐着呢,你竟敢不行礼?”
若是平日里,听见一个区区的宫女胆敢对着自己严声厉责,杨思媚非得教训得她哭爹喊娘不可,但是此时杨思媚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只是顺着绿荷的眼神望向殿中,看着慵懒斜倚在椅塌上的颜漪岚,脸上的飞扬跋扈早已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片面如死灰。
“妾身之前一心关心妹妹的伤势,没有看见长公主的身影,一时怠慢,还请长公主恕罪。”杨思媚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颜漪岚的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心里直喊不妙,额间也顿时生起了一层冷汗。
颜漪岚充耳不闻,她一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任杨思媚微弯着身不敢动弹,半晌,她才低低笑道:“看来媚夫人当真是关心则乱,连规矩都忘了。本宫方才听你与太子妃以姐妹相称,若是这么算起来,本宫作为太子的皇姐,与你同作为太子妃的姐姐,不知道我们之间又该是谁大谁小呢?”
杨思媚自然不会傻到以为颜漪岚这一番话当真是要跟她作为姐妹互相亲近,不过只是在斥责她没大没小而已,她的后背一阵发凉,险些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太子妃虽然进宫不过短短半月,但是宫里谁人不知,这摸不透性子的长公主向来对太子妃多有偏爱,不仅饮食起居上分外关照,长公主的贴身宫女碧鸢更是时常出入昭翎殿,这份热乎劲连太子都不及。
只是知道虽知道,但是长公主忙于政事,平日里是极少踏足昭翎殿的,她们几乎不曾见过长公主,况且太子妃素来性子怯懦,时常受了欺负也不会吱声反抗,她们的胆子也就渐渐地大了起来。
这其中,当然是以杨思媚最为气焰嚣张了。只是不想,这一次她的命就那么不好,恰恰让她在昭翎殿撞上了颜漪岚。
“妾身该死。”杨思媚战战兢兢地说着,忍不住伸手抹了抹额间的潮湿。“只是平日里与太子妃亲近惯了,又见太子妃比妾身小上几岁,所以才以姐妹相称。”
“好。”颜漪岚意欲不明地笑应了一声,随后侧首看着走出帷幔冷眼观之的姜凝醉,问道:“凝醉,可有此事?”
听见颜漪岚这么问,杨思媚的心里不由地隐隐松下一口气来,颜漪岚的心思她虽是捉摸不透,但是姜凝醉的性格她倒是清楚的,依照往日的了解,姜凝醉断不会向颜漪岚诉苦,只会一味地忍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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